乐育堂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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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育堂语录
全文共计5卷,142段,15万字。前四卷之序跋移置书
末。第五卷无序跋。
目次: 卷一 卷二 卷三 卷四 卷五
黄元吉先生语录序
《语录》一书,黄元吉先生于乐育堂传授心法,原未敢
轻泄之书也。今胡为而公之于世耶?盖以运际下元,人
心奸险已极,世道沉沦愈深,不有人焉出而讲正本清源
之学,大道之晦不知伊于胡厎。先生自丰城应运而来,
设帐于兹十有余载,每于注《醒心经》、《求心
经》、《道德经》之余,辄与及门讲究性命双修之理、
天人一贯之原,无一不阐发尽致,意欲造就人材,上为
往圣承道统,下为后学肇心传,又何忧至道之不明哉?
虽孔孟诸书亦赅性命之学,然隐而不发,读者无由会悟
也。惟此《语录》,理极精深,语却明显,步步引人入
胜。修真之士,若得此以为梯航,不难直造上乘,以遂
吾师普度之意。每篇再三告戒,反复叮咛,足见苦口婆
心。其有录诸友之过者,非不讳也,盖以人同此病,对
勘而当思自新;其有录诸友之善者,非自夸也,盖以人
皆可为,返观而自怀精进。且此《语录》无所不言,亦
无所不赅。言命工者,见此而得其关窍;讲性学者,见
此而知所操存;谈因果报应者,见此而知重内轻外,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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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而知所操存;谈因果报应者,见此而知重内轻外,修
德行仁;其有裨于人心风俗,非浅鲜也。但所教弟子多
人,来学早迟不一,其间请问多同,所答遂不无重复之
语。阅者须会其意,勿拘执其词,庶有得于身心;若在
笔墨字句间讲究,失之远矣。
或曰:“此书天机毕露,未可轻传。”岂知剥极必复,
穷极必返,斯亦气运之常,无足怪也。况此时不急讲
明,将来运转上元,又谁为圣贤扶道脉乎?予等纂集
《语录》,非好事也,不得已也。伏冀继起有人,同阐
三教大道,庶不负吾师金针尽度之意也。兹值书成,公
诸天下后世,各宜珍重,勿以其易得而忽之也。是为
序。
乐育堂弟子等顿首谨序
序一
予笥中旧有《乐育堂语录节本》,以为寻常劝世文,初
不甚厝意。有请印流通者,姑许俟异日考订,犹淡漠置
之也。壬申夏,柳君云亭自蜀归,得原本二册,求予审
定者再,亦因丛脞,未汲汲从事。已而至同德堂,见曲
君月川案上有此书,且告予曰“甚善。”予信手翻阅,
其首卷论阳生之道,甚惬予心。其言曰:“阳生之道,
不外无思无虑而来。即如贞女烈妇,矢志靡他,一旦偶
遇不良,宁舍生而取义。又如忠臣烈士,唯义是从,设
有祸起非常,愿捐躯以殉难。此真正阳生也。不然,何
以百折不回若是耶?由是推之,举凡日用常行,一切善
事义举,做到恰好至当,不无欢欣鼓舞之情,此皆阳生
之候。又或读书诵诗,忽然私欲尽去,一灵独存,此亦
阳生之一端也。又或朋友聚谈,相契开怀,忽然阳气飞
腾,真机勃发,此亦阳生之一道也。更于琴棋书画,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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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真机勃发,此亦阳生之一道也。更于琴棋书画,渔
樵耕读,果能顺其自然,本乎天性,无所求亦无所欲,
未有不优游自得,消遣忘情者,此皆阳生之象也。总要
一动即觉,一觉即收,庶几神无外慕,气有余妍,而丹
药不难于生长,胎婴何愁不壮旺!尤要知人有阳则生,
无阳则死。从此悟得,方知阳即道,道即虚无自然。子
思谓‘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其即此收敛阳光,不
许一毫渗漏之说欤!诸子卓有见地,吾故以铺天匝地、
亘古历今真正元阳无时无处而不有者示之。若以此示初
学人,反使无路入门”云云,诸如所言,是诚洞见道
源,不同小家之论、与夫死于句下、人云亦云者可比,
尤非未得师传\妄加揣度者所能梦见。于是更览其余,
头头是道,恨相见之晚。且闻孙海波言:“吾师述古老
人谓此书谈工太明显,不可泛传。”则其价值已可概
见。爰为校勘终篇,晤柳君陈其内容。柳君乃醵金若干
元付手民,属鄙为序,特识其因缘如此。
抑予闻古之大德访道求师,往往尽弃家财,抛别妻子,
负笈万里,跋涉数十年,而不一遇。即遇又必服劳甚
久,折磨备至。而所传不过一二言,服膺久之,乃恍然
有得,所谓得一万毕者如此;一百十千,愚明柔强者如
此;访道、闻道、行道之难又如此。乃或不然,不须挚
敬,不须远求,不须服劳,不须久待,不须北面称弟
子;而彼得道高人,将毕生心血无上天机和盘托出,笔
之于书,付之剞劂,人赠一本,则或束之高阁,或计较
毫毛之价值,不肯购求而失之交臂;或以所值甚廉而走
马观花、当面错过者,又比比也。是以易得则易失,久
成乃久安。古云:“此事至玄至妙,忧君福薄难消”,
又云“无因之果,事所必无。”以今人之认假不认真,
见小而忘大也,予之所不能已于言者也。抑又闻之:鸡
之于食也,三五粒则抵隙尽啄而甘之,多则狼籍满地;
猿之攫粱也,空人之田,而腋下所怀者一二。学道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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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之攫粱也,空人之田,而腋下所怀者一二。学道者之
不在多贪亦如是也。夫今人之聪明精力几何?人事之奔
波奚若?过隙百年,老将智而耄继之。一诀一法,皆可
成真。其速务其当务之急,择一善而约守之,简练以为
揣摩,火始然,泉始达,扩而充之不可胜用也。其勿效
彼鸡与猴之多取而无当,是又予介绍此书于阅者之微意
也。是为序。
癸酉夏四月西昌果圆居士敬撰
序二
予素日好印善书。力之所及,或独任,或襄助,必成之
而后快。十年来,滥竽佛门,丁时多乱,恒自愧碌碌无
所表见。重以师恩浩大,提挈有加,图报之心,不能自
已。鉴我同人用工多年,成效尚鲜,真善知识复不易
得;间有质疑问难,辄弗克应病施药,切理餍心。缘是
望洋兴叹,趑趄中道者有之。譬如关心农事者,只知下
种,不解耨耨,奚望苗而秀,秀而实?壬申岁,于无意
中得《乐育堂语录》一书,微窥为道言,莫决纯疵。质
之果圆居士,蒙审定曰正宗。爰付手民,以饷同道。至
于书中内容,览者自悉,且果圆居士序已微发之,兹并
赘。
癸酉夏柳昌年云亭氏序
重刊《乐育堂语录》跋
《乐育堂语录》四卷,为黄元吉先生门人记录。先生生
于元代,《张三丰集》中叙述师承,先生姓名亦在其
列。是书成于道咸年间,计时几历千载,而犹聚徒讲
学,殆所谓留形住世之俦欤?世衰道微,人心陷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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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殆所谓留形住世之俦欤?世衰道微,人心陷溺,非
阐明性命之学,无以唤醒群迷。而古来谈道之书,如
《参同》、《悟真》,文字玄奥,解人难索。此外诸
书,多借铅汞、坎离、水火等名词,牵附比喻,读者如
入五里雾中,杳不知其所指。求其明白简易、深入显
出、于行工次第确有程序可循者,不稍概见。是书朴实
说理,畅发玄风,诚性学之梯航,命宗之津逮也。腾剑
往年曾获旧本,残缺不完。戊午来省,得借观于康千里
处,恐希世之宝年久而散失也,爰商之同学诸子,精校
分刊,广为印刷,以公诸世。后之读者潜心玩索,当不
河汉余言。
民国八年己未七月中浣荣县龙腾剑谨跋
乐育堂语录卷一(二十九段)
凡人欲学一事,必先见明道理,立定脚根,一眼看定,
一手拿定,不做到极处不休。如此力量,方能了得一件
事,纵不能造其巔,亦不至半途而废,为不足轻重之
人。凡事有然,又何况性命之学哉!言及神仙,世上人
人俱爱,而教之学习此道,百中难得一二。呜呼!红尘
滚滚,孽海茫茫,有何乐处?有何美处?独奈何人不及
察,反因此而丧厥良心,不惟不能超凡入圣,且宛转生
灭,愈趋愈下,其受尽诸苦,更不堪言。吾师是以代为
之悲也。今又为尔生幸焉,历年辛苦,一生真诚,故有
今日之遇。如精神不振,淡漠相将,今日如故,明日依
然,吾恐法收之后,缘了之余,悔亦晚矣。论自古神
仙,那一个是天生就的?都由匪伊朝夕,由少而多,自
微而著,积而至于铺天匝地、亘古及今得来。故
曰:“释迦不从地涌,太上不自天生。”即满空真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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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释迦不从地涌,太上不自天生。”即满空真宰,
无一不几经折磨、几遭屈辱,而始修成正等正觉如来金
身者,又何况尔中等根器哉!又莫说年华已迈,岁月无
多,恐有心学道而无成道之期,不如听其自然,一任造
化为转移,随其意之所之,全不收拾精神,整顿心力,
则如无缰之马、无索之猿,势必狂奔妄踯而不已,是又
自消前福,以贻后殃,奚可哉?吾想一失人身,万劫难
得;又况生居中国,有礼义文教之光华;又逢法会,得
闻道德性命之真谛:此种因缘,即历代仙师亦少有如此
之便易者。何也?生等但尽其诚,不待出门一步,自获
真传。试思古来仙子,虽今日成道,神住大罗天宫,而
当日遨游九州,受尽多般苦恼,历尽无数风霜,至于货
财之糜费更无论焉,旁门之拐骗且不言矣,待至积诚久
而结念深,居心苦而行道难,然后仙真深怜困穷,切念
劳苦,然后感而下降,始将大道玄机一步一步传出,俟
功圆行满,始为一洞真仙焉。生等较前贤之遇师闻道,
其难易为何如也?且自古仙师,多有因时会不良,星辰
不偶,深处艰难,无可如何,然后看破红尘,出而访
道。如吕祖四十而遇钟离,五十而得闻至道;张祖六十
而始抛家访道,七十而得火龙授诀。以此观之,只怕不
肯一心向道,那怕年纪之已老耶!吾道有云:“凡人不
怕不年轻,只怕向道不心诚。”纵至九十、一百岁,果
能如法修炼,无论男子妇人,都有移星转斗之权,起死
回生之妙也。自古学道最年轻者,除文佛观音外不多
闻。非少年入道之难也,由少年奉道多有游移两可,二
意三心,更有仗恃时光,怠于从事,不甚迫切,是以学
者多而成者少也。惟尔等中年老迈之人,凡尘色相已曾
历试其艰,世上名利都是屡经其苦,非但世界声华视同
嚼蜡,了无意味,且知诸般苦趣皆藏于其中,所以道心
生而人心死,人心隐而道心彰,始可了悟前因、深彻命
宝。虽曰苦尽甘来,而当其矢志靡他,杳不知有修炼之
苦,是以一劫造成,不待另起炉灶焉。生等果能尝得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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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是以一劫造成,不待另起炉灶焉。生等果能尝得世
味苦否?道味甘否?这边重一分,那边轻一分,切莫似
少年人尘缘未了,凡心未空,且功修未积,孽障难消,
是以徒思得道而不能成丹也。生等具挺挺志气,浩浩天
衷,自然丹成,指顾云腾足下矣。
诸子谈及阳生之道,已非一端,总不外无思无虑而来。
即如贞女烈妇,矢志靡他,一旦偶遇不良,宁舍生而取
义。又如忠臣烈士,惟义是从,设有祸起非常,愿捐躯
以殉难。此真正阳生也,不然,何以百折不回若是耶?
由是推之,举凡日用常行,或尽伦常孝友,或怜孤寡困
穷,一切善事义举,做到恰好至当,不无欢欣鼓舞之
情,此皆阳生之候。只怕自家忽焉见得,忽焉又为气
阻。又怕自家知道,因而趾高气扬,喜发于言,形动于
色,洋洋诩诩,不知自收自敛,视有如无,因被气习牵
引而散矣。又或读书诵诗,忽焉私欲尽去,一灵独存,
此亦阳生之一端也。又或朋友聚谈,相契开怀,忽然阳
气飞腾,真机勃发,此亦阳生之一道也。更于琴棋书
画,渔樵耕读,果能顺其自然,本乎天性,无所求亦无
所欲,未有不优游自得、消遣忘情者,此皆阳生之象
也。总要一动即觉,一觉即收,庶几神无外慕,气有余
妍,而丹药不难于生长,胎婴何愁不壮旺?即或不至成
仙,果能持守不失,神常返于穴中,气时归于炉内,久
久真阳自发生矣。尤要知人有阳则生,无阳则死。以此
思之,纵自家鲜有功德,不能上大罗而参太虚,亦可迈
俗延龄,为世间地仙人仙焉。诸子从此悟得,方知阳即
道,道即虚无自然。子思子谓“道也者,不可须臾离
也”,其即此收敛阳光、不许一毫渗漏之说欤?诸子卓
有见地,吾故以铺天匝地、亘古历今之真正元阳无时无
处而不有者示之;若以此教初学人,反使无路入门,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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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而不有者示之;若以此教初学人,反使无路入门,将
他本来色相一片欢欣鼓舞之机亦窒塞焉。
人生天地之间,除却金丹大道、返还工夫以外,形形色
色享不尽之荣华富贵,无非一幻化之具。在不知道之凡
夫,第以声色货利为务,谓家有赢余,皆前世修积得
好,今生受用甚隆。谁知享用多则精神消散,到头来,
不惟空手归去,而且天地与我之真亦消归无有。此即太
上谓“天地万物盗我之元气”者是。是知荣华美景,即
到帝王将相,不知修性立命,还不是日积日深,惟耗散
其真元而已,而真身毫无益焉。故富贵之劳人,不如贫
贱之适志者,此也。古云:“在世若不修道德,如入宝
山空手回。”斯言洵不诬矣。吾师往来蜀郡,见世人非
役志于富贵功名,即驰情于酒色财气,吾心甚是怜悯。
独奈何有心拔度,而彼竟不知返也。且不惟不肯受度,
反啧有烦言,谓吾道为奇怪。噫!如此其人,吾虽有十
分哀怜之意,而亦未如之何也矣!诸子思之,当今之
世,人心汩没,不大抵如斯耶?独不思一劫人身,能有
几何?转眼光阴,就是迟暮。焉知今日富贵,转世不贫
贱乎?又焉知今日为人,转世不畜类乎?古云“人身难
得,中国难生,大道难逢。”既得人身,幸生中国,又
闻正法,此即无上因缘也,较诸帝王将相忽焉而享、忽
焉而灭、转世即不堪零落者,此其境遇不高出万万倍
耶?苟能由此潜修,即使不成仙作圣,而转世再生犹为
有根之人,斯亦幸矣。况乎合兹法会,天上格外加恩,
直准一劫修成。诸子际此良缘,一个个努力前进,不怕
难,不辞苦,惟有矢志于道德之场,潜心于功行之地,
难道天上神仙尽属痴聋而不见不闻者乎?只怕人不肯用
心耳,莫患天神之不默护提携也。诸子当此世道纷纷、
人心昏愦,在凡人以为时处其艰,而在有道高人则又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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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昏愦,在凡人以为时处其艰,而在有道高人则又以
为大幸。何也?若使境遇平常,不经磨折,不历坎坷,
还不是平平度去,又孰肯回心向道,著意求玄?惟此千
磨万难,事不遂意,人不我与,方知尘世境况都是劳人
草草,无有一件好处,于是淡于名利而潜心为我,厌于
人世而矢志清修。纵今日不得为仙,然仙道已历其阶;
若使转世为人,难道天神岂肯舍尔而他求哉?所以古人
云:“神仙还是神仙种,哪有凡夫能作仙”者,此也。
吾再论今日之遇。如今学道人不下千万,能得真常妙道
全体大用无一不与之讲明者谁乎?惟诸子从吾讲学,无
有一丝半点遗漏而堕于一边之学者,此其遇为何如也!
足见神天之爱道,独于生不吝焉。且生自入道来,屡遭
磨励,历受风波。在旁观看来,学道人还不荷天之庥,
反遭许多惊恐。殊不知遭一番谗谤,即进一分道德,经
一番磨炼,即长一分精神,且也夙根习气为之一消,前
冤后孽由此一除。此正如人之染污泥,经一番洗涤,而
身躯爽泰矣;又如金玉藏于石中,经一番煅炼,而光华
始出矣。此福慧双臻之道,不在于安常处顺,而在于历
险经艰。生莫因人言肆起,而稍有退缩之志也。吾观诸
子,的是神仙真品,不似拖泥带水者又想神仙、又思富
贵、两念交杂于一心者比。
吾再谕,修炼之道,莫要于水火,须要水清火白,方为
先天水火。火何在?心中之性,性即火也。然性有二:
有气性,有真性。气性不除,则真性不见,仍不免事物
之应酬,一时烦恼心起,化为凡火,热灼一身,而真性
为之消灭焉。故炼丹者,第一在凝神。凝神无他,只是
除却凡火,纯是一团无思无虑、安然自在之火,方可化
凡气而为真气也。诸子打坐,务将那凡火一一消停下
去,然后慢慢的凝神。如此神为真神,火为真火,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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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然后慢慢的凝神。如此神为真神,火为真火,然后
神有方所。不知其地,漫无归宿,不知其法,何以下
手?此气穴一处,所以为归根复命之窍也。其间一开一
合,顺其自然,我之神只有主宰之而已,绝不随其长短
消息,此即凝神之法也。凝神于此,息自然调,日变月
化,仙胎成就,犹赤子初得父精母血,有此一团胎息,
不疾不徐,不寒不热,而十月出胎成人矣。至于水何
在?肾中之情,情即水也。然有妄情、有真情,二者不
明,丹必不就。苟妄情不除,则水经滥行,势必流荡而
为淫欲。学者欲制妄情,离不得元神返观内照,时时检
点,自然淫心邪念一丝不起,始是真情。倘有动时,即
为真气之累,我于此摄念归真,采取而上升下降,收回
中宫土釜,煅炼一番,则大药易得,大丹必成。此水火
二者,为人生身之本,成仙作圣之根,切勿混淆而用,
不分清浊也。诸子勉之,此近时急务也。
吾示明心见性之真谛。夫先天之心即性,先天之性即虚
无元气,要之,一虚而已矣。人自有生后,气质之拘,
情欲之蔽,恩爱之缠,此心之不虚者久矣。气为心使,
精为神役,驰逐妄游,消耗殆尽。此学人下手兴工,所
以贵凝神调息也。盖神不凝则散,散则游思妄想迭出,
安能团聚一区以为炼丹之主帅?惟能凝则一,一则虚。
我心之虚,即本来天赋之性;外来太空之虚,即未生虚
无之性。息不调则放,放则内而脏腑、外而肌肤,无非
一团躁急之气运行,欲其凝聚一团而为我造命之本,盖
亦难矣。惟能调则平,平则和。我身之和,即我生以后
受天地之命;太和一气,即未生以前悬于天地之命。此
即真性真命,与天地人物合而不分之性命,亦即神仙造
而为神仙之性命也。生等欲复命归根,以臻神化之域,
亦无他修,只是凝神令静,调息令匀,勿忘勿助,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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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无他修,只是凝神令静,调息令匀,勿忘勿助,不疾
不徐,使心神气息皆入于虚极静笃而已矣。但非造作之
虚,乃自然之虚。故天地鬼神人物,同一源也。然亦非
虚而无实也。惟我之神既虚,则天地清和之气自然相
投。人之所以参天地、赞化育、变化无穷、神妙莫测
者,即此神息之虚得感清空之虚之气入来。此虚中所以
有实也。久久凝聚,自然身心内外有刚健中正、纯粹以
精之景。如此见性,方是真性发见。心何以明?惟虚则
灵,灵则明,明则众理俱备,万事兼赅。未动则浩浩荡
荡,无识无知,所谓内想不出,外想不入,但觉光明洞
达,一理中涵,万象咸包,斯得之矣。及触物而动,随
感而通,遇圆则圆,随方则方,活泼不拘,似游龙之莫
测。又云:“静则为元神,动则为真意”,神与意一
也,不过动静之分焉耳。又闻古云:“心无性无主,性
无心无依。”心所以载性,性所以统心,是知心之高明
广大、神妙无穷者,即性之量也。明得这个真心,即明
性矣。但此性未在人身,盘旋清空为元气,既落人身为
元神,要皆虚而不有。学者下手之初,必要先将此心放
得活活泼泼,托诸于穆之天,游于太虚之表,始能内伏
一身之铅汞,外盗天地之元阳。久之神自凝而息自调,
只觉丹田一点神息,浑浩流转,似有如无。我于此守之
照之,犹如猫之捕鼠,兔之逢鹰,一心顾諟,不许外
游,自然内感外应,觉天地之元气流行于一身内外,而
无有休息也。性功到此,命工自易焉。彼世之山精水
怪,能化人形,命功亦云极矣,但出而观玩,见可欲则
贪,见可畏则惧,甚至做出不仁不义、无廉无耻事来,
所以终遭诛戮而莫能逃者,皆由少炼性之工耳。吾师教
人必以明心见性为先务者,正谓此也。诸子知之否乎?
炼心二字,是千真万圣总总一个法门。除此而外,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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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心二字,是千真万圣总总一个法门。除此而外,皆非
大道。须知生生死死轮回种子,皆由一念之不自持、妄
情幻想,做出百般怪诞出来。所以古人用工,必先牢拴
意马,紧锁心猿。何也?盖一念之动,即一念之生死所
关;一念之息,即一念之涅槃所在。是则道之成也,岂
在多乎?只须一念把持,自可造于浑浑沦沦、无思无虑
之天。纵有时念起心动,亦是物感而动,非无故自动。
如此动心,心无其心,虽日应万端,亦真心也。否则,
心有其心,虽静坐寂照,亦妄心也。学人造到此境,夫
岂易易?要不过由一念之操存,以至于如如自如,了了
自了,神通造化,德配乾坤而已矣。只怕玄关一动,而
漫不经心耳。果能常操常存,毋稍放逸,遇魔不退,受
辱不辞,惟一心一德,将此虚灵妙体涵养久久,自然日
充月盛,而玄关现矣。夫玄关一窍,是吾人炼道丹头,
勿区区于大定大静中求。孔子曰:“我欲仁,斯仁至
矣。”若必待大定大静然后才有,孔子又不如是便易指
点。可见学人修养之时,忽然静定,一无所知所觉,突
起知觉之心,前无所思,后无所忆,干干净净,即乾元
一气之本来面目也。从此一念修持,采取烹炼,封固温
养,久久自成不测之仙。然而小定小静,亦见天心之来
复。若人事匆匆,思虑万端,事为烦扰,如葛之缘蔓,
树之引藤,愈起愈纷,愈纷愈乱,无有止息,为之奈
何?但能一念回光,一心了照,如酒醉之夫迷睡路傍,
忽地一碗凉水从头面喷去,猛然一惊而醒,始知昏昏迷
迷一场空梦,此即玄关窍也。昔南极仙翁示鹤臞子,真
元心体实自玄关一窍寻来,动静与俱,随时皆有,但非
感动,无以觉耳。试有人呼子之名,子必应之曰
“有。”此一应是谁?虽曰是口,然主宰其应者,是真
元心体也。是一应间,直将真元心体凭空提出与人看,
真善于指点者也。是知知觉不起时,万境皆灭,即呼即
应,真元显露,方知此心不与境俱灭;知觉纷起时,万
境皆生,一呼一应,真元剖露,方知此心不与境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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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皆生,一呼一应,真元剖露,方知此心不与境俱生。
以此思之,知觉不起时,心自若也,知觉纷起时,心亦
自若也,以其为虚而灵也,虚则有何生灭哉?只怕杂妄
萦扰,恩爱牵缠,看之不空,割之不断,斯无以为造道
之本耳。总之,此窍只此息之顷,以前不是,以后不
是。如人当閟寂之时,忽有人呼其名,猛然一应,即玄
关矣。一应之后,阴阳判为两仪,又非玄关也。玄关
者,太极将分、两仪将判之时也。动不是,静亦不是,
其在静极而动、动极而静之间乎!所谓动静无端,玄关
亦无端,学者须善会之。
近来所传者,都是上上乘法。生须从静定中细心体贴,
方有会悟。不然,恐信手翻阅,无大滋味。不知吾单词
只字,都从心坎中抉出,无半句诳汝也。下工之始,神
游太虚,洞观本窍,则以虚合虚,而心明性见,随时俱
在,不待真阳生也。可惜人只知养虚,不知去间虚之
物。亦第知心驰于欲为不虚,不知力绝夫欲亦为不虚。
夫以多欲令人神伤,绝欲亦令人心劳,二者虽有不同,
其为心之障则一而已。顾不曰虚而曰阳生,盖以虚言,
则恐人堕于无一边;曰阳者,即示人虚中得实,含有圆
明洞达、无限神通在内。惟能虚之极,阳乃从中而生,
我即以真意采取之,烹炼之,沐浴温养之,一如天地初
开,烟云障蔽,真阳一到,而融融春意,无非是一团太
和,酝之酿之,以外悉化为乌有矣。有者既化,而无者
又从此生。盖实者虚而虚者实,要皆一阳之气自然造化
于其中,而初无容心焉。《定光经》云:“得道之验,
第一宿疾齐消,身心爽快,行步如飞,颜色光耀”,皆
一阳之化化生生者也。但愿生具一坚固耐苦心,不造其
极不止。平日用工,亦要识虚字之妙,方有进步。此处
得力,才算真得力,真实受用。他如一切荣显,皆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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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力,才算真得力,真实受用。他如一切荣显,皆春花
在目、浮云障天,毫无意趣也。若不得此般至乐,断无
有不倾于势利场者。学人造到此境,才不枉一番心志。
再示生炼心之道。夫人之心,本自虚灵洞达,只因有心
无心二字著之,所以不明而昏,不虚而窒也。人能存诚
以立其体,随缘以应其机,即程子所谓“心普万物而无
心,情顺万物而无情”是也。生能如此,即一刻中万事
应酬,俱如山中习静一般。若不如此,即闭门静坐,亦
如万马营中扰攘不休。故庄子云:“不制其心,心不得
其正;强制其心,心亦不得其正。”惟有存其心而不使
之纵,宽其心而不使之忘,如此动静惟一,隐显无分
矣。是岂易得者哉?生须从此审定玄关一窍,常常采
取,不失其时,进退火符,不违其制,沐浴封固,不愆
于度,则神气打成一片,真机常在目前,自然天然,一
任外缘纷集,此心直与太虚同体,毫不动心焉。
吾言玄关一窍,是虚而灵者之一物,才能了生死、脱轮
回,为亿万年不朽之法身。从此体会出来,务令干干净
净,精莹如玉,不使纤芥微尘染而坏之,即是仙家。若
有一毫杂著,算不得自在无为、逍遥快乐仙子。自此一
想,不但酒色财气与一切富贵骄淫,一毫染著不得,即
功满人寰、德周沙界,亦须一空所有,名立而退,功成
不居,才得“灵光独耀,迥脱根尘。”夫以本来物事无
形无影,不可捉摸,是色是空,难于拟议,惟养以虚无
之气,宰以虚无之神,斯虚与虚合,而大丹可成矣。他
如才知聪明,所有一切文章技艺,极奇尽变,皆是身外
之物,挡不得生死,抵不倒轮回。不惟于我无干,且心
系于此物之中,神牵于此物之内,适为我害道种子。就
是立功立德立言,功参造化,德并乾坤,只算一点仁心
慈悲济世,可以为民父母,若欲卓越成仙,则犹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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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悲济世,可以为民父母,若欲卓越成仙,则犹未也。
盖以德事在外,而非关乎己之修炼、尽性立命、堪为后
世规模也。尔等得闻此诀,亦是人间第一稀有之缘。孔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明道之得闻,亦大幸
事,大快事也。何况尔等得闻诀后,吾师更加十分提
撕,十分校正,其成真作圣有可必者。总之,此诀均由
天授,必其人功德有加,心性不改,遇魔不退,受谤不
辞,一任处之维艰,总是心心在道,方许传诀,使之闻
正法眼藏。否则,且却且前,私心自用,莫说神天不
许、吾师不传,即使传授亲切,有时不免魔鬼阻滞心
灵。故古仙云:“此道至神至妙,忧君分薄难消”,足
见能消受得此诀者,皆是有道德仙根者也。尔等既闻此
诀,莫看容易,皆由十余年辛苦,历试诸艰,在在无
辞,然后得闻,且以其为载道法器,异日可成,然后得
语。尔等要想十余年日夜系怀,都为此道,今日幸闻正
法,不加工,不前进,不惟无以对我,扪心自问,其何
心哉?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岂不可惜!尔等从此加
工,不过百日之久即可筑基,而我命由我,不由神与天
也。否则,难矣。就说阴骘可以延年,然亦主之在天,
非我可必。又况自古神圣断无不死,以气数之命尚且难
傲,何况凡民哉!尔等既闻此诀,莫大宏福,赶紧将基
筑成,长生可必矣。
太空之所以生生不已,直至亿万年而不灭者,非果空而
不实也,中有至诚之神主宰其中,复有流行之气运用于
外,而太空浑浑沦沦,初不知有神,亦不知有气,并不
知为空,只自顺其气化流行、盈虚消长、与时偕行之
常。故曰“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夫所谓物者
何?无极而太极,太极本无极也。惟其如此,所以生化
不测,变化无穷,悠久无疆也。又曰:一个太空,浩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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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测,变化无穷,悠久无疆也。又曰:一个太空,浩浩
荡荡,团团栾栾,分之无可分,合之无可合;寂然不动
之神,具感而遂通之妙;感而遂通之际,寓寂然不动之
神。故无物无感,觉性不灭,有物有感,觉性不生。夫
以其生灭在物,而太空无生灭也。若太空有生灭,亦太
空有断续时也。且太空之为空,无声无臭,又从何而生
灭哉?人亦太空之所生,何以独有生死,而不得上同于
太空乎?盖受生之初,其主宰之神、流行之气,原自浑
沦磅礴,不识不知,婴孩之所以日长也。迨至成人而
后,知识日开,私欲日起,又以物欲之乘,情伪之感,
憧憧往来,朋从尔思,是以人心之空直为物欲所塞,而
与太空之空不相似焉。人欲成不生不灭之神,与太空同
无终始,可不虚其心、恬其神,而仍恃血气流行之气可
乎?吾前云玄关一窍,实在神冥气合,恍恍乎入于无何
有之乡、清虚玄朗之境。此时心空似水,意冷于冰,神
静如岳,气行如泉,而初不自知也。惟其不知有神,不
知有气,并不知有空,所以与太空之空同。功修至此,
动静同夫造化,呼吸本夫气机,皆由吾身真阴真阳合而
为一之气,所以与天地灵阳之气,一出一入,往来不
停,以彼此混合,团成一区,空而不有,实而不著也。
若使沾滞昏愦,乌能感之而通,如此灵妙哉?诸子必须
神凝气中,气包神外,两者混融,了无分合,忽焉混混
沌沌,入于杳冥之地。斯真虚真灵两相和合,不啻人呼
而谷传声,风鸣而窍作响,自然之理也。此正静合地体
之凝,动合天行之健。其呼也,我之气通乎天之气,其
吸也,天之气入于我之气。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
岂有他妙?亦求诸己而已。
生问进火采药,在后天原是两项,不是一事。吾今细细
言之。夫进火者,凝神一志不分也。采药是用外呼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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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之。夫进火者,凝神一志不分也。采药是用外呼吸之
气,一升一降,一出一入,顺其自然是也。若阳动药生
之时,即将内之精神,一意凝于丹鼎,即是进火;将外
之呼吸出入升降以包裹之,即是采药。进火是进火,采
药是采药,不可混而为一也。若但用外呼吸升降往还,
而神不凝于丹鼎,则虽真机勃发,必散漫一身,而无归
宿之处。若但见阳气勃发,以意凝注,而不用后天呼吸
以包裹之,则药气止于其所,惟以壮旺下元,冲举肾气
而已。生等若未了然,吾再喻之:夫进火犹铁匠之炉而
加以柴炭也,采药犹铁匠之风箱而抽动之也。若但抽其
风箱,而炉中不加以炭火,则火不雄而金不化。若但加
以炭火,而手中不抽其风箱,纵有柴有炭,亦只温温炉
内而已,安望炼成有用之物哉?生等思之,火是火,药
是药,进是进,采是采,后天法工原是如此。他如采大
药于无为之内,行火候于不动之中,此是火药合一,进
采无分。生等此时工夫,尚未到此。以后阳生之时,还
要自家审得归真地步,方是有为无为、有作无作的实
际。吾教生等用数息之法以收敛其心志,平居无阳之
时,有此法工,可以把持自家的心不至乱走。一到阳生
药产,须采之归炉,神火温养,尤须要用火无火、采药
无药,方合天地氤氲元气可以生生不已、化化无穷者
焉。至于一阳初动,用提摄之法,此是生等迩时之工,
亦不外内之神思聚而不散,外之气息调其自然已耳。生
们打坐时,觉有躁气冲动不安之意,此不是意思打紧,
即是自己色身上阴气凝滞,法当用呼吸之凡火、真人之
元火以温养之,使之自化而后可。何谓真人元火?古
云:“耳目口三宝,闭塞勿发通。真人潜深渊,浮游守
规中。”此即真人元火,用而不用、不用而用者也。生
等其向自家身心上,体认到恰好处,行持到极当时,自
无此躁气焉。不然,或阳气大旺,将用河车之际,亦有
此气息冲冲之状,然其神气自若,而心无他也。若是心
安气和,又当运用河车,行小周天之法工,生其自审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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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气和,又当运用河车,行小周天之法工,生其自审度
可也。
十一
人生天地间,不将自家性命修成,终为阴阳鼓铸、天地
陶熔。莫说旋转乾坤、挽回造化,势有不能,即此一身
一心俱被鬼神拘滞,无以潇洒自如。夫人得天地之气,
为万物之灵,堂堂七尺躯,不能做一主张,常为气化所
移,岂不大可恸哉!吾是以大声疾呼,唤斯人梦中之
梦,俾之自修性命,独辟乾坤,以立天外之天,不受苦
中之苦,岂不乐乎?无如世道日非,人心日下,各皆安
于尘垢之污,以苦为乐,以死为生,而不肯打破愁城、
跳出孽海者,随在皆然,真可忧也。更有以吾提撕之
言、唤醒之意,为惑世诬民之说。噫!是诚愚也。夫天
地古今,只此身心性命一理气之所维持耳,独奈何迷而
不悟者多也,良可慨矣!近日诸子用工修炼,第一要调
得外呼吸均匀,无过不及,一任出玄入牝,如如自如,
可开则开,可闭刚闭,为粗为细,略加收敛调协之意足
矣。切勿气粗而按之至细,气浮而按之使敛,致令有形
凡火烧灼一身精血可也。生须认真此火,或文或武,或
沐浴,或温养,虽火有不同,要无不是先天神火,断无
有后天凡息一出一入、往来迭运而可以成丹也。故
曰:“调息要调真息息,炼神须炼不神神。”无息之
息,方为真息,不神之神,斯为至神。学者调息凝神之
际,务要寻得真息,认得真神,斯可混合为一。否则,
有形之息,皆凡火也。真火生神,凡火伤身,真神可作
主张,凡神骚扰不宁。何谓真息?即丹田中悠悠扬扬、
旋转不已者是。何谓真神?即无思无虑之中,忽焉而有
知觉,此为真神。修炼家欲采元气以化凡精,欲升真铅
以制阴汞,使之返还乾性,仍成不思不虑之元神,非采
先天元息不能。夫元息在丹田,若有若无,不寒不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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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天元息不能。夫元息在丹田,若有若无,不寒不暖,
如火种者然,外不见有焰,内不知有火,只觉暖气融
融,薰蒸在抱,斯无形之神火自能变化无穷,神妙莫
测。否则,有形之火气势炎炎,未有不忽焉而起,忽焉
而灭,其为身心性命之害,不可胜言。修行人以无形之
真火为用,而外面呼吸有形之火非谓全然不用,不过如
铁匠之风扇吹嘘于外,周遭包裹,以卫中间神息而已。
吾恐诸子未明用火之道,故将呼吸有形之凡火,与先天
无形之真火,相提并论,以免妄采妄炼。然外边呼吸凡
火,与丹田中悠扬活泼神火,未必划然二物,犹烛照之
火,无非成形后天之火,丹田外之呼吸是也。烛未燃之
时,油中亦自有火,此即先天之神火,未经燃点者。采
此神火,可以千万年不朽。若采凡火,顷刻而即消灭。
此可观其微矣。愿诸子闲时打坐,用此有形之火祛逐一
身之风寒暑湿,复用此无形之火煅炼此身之渣滓阴霾,
而金丹可成矣。
十二
诸子近日静养,无非从色身上寻出真身出来。第一要做
一次见一次之功效、长一番之精神。法身涵养久久,始
足昭高明广大之天。若真机初到,遽行下榻,则真气未
充,真神未壮,安能荡开云雾,独见青天?从今后不坐
则已,一坐必要将真神元气收得十分完足,自然真机在
抱,不须守而自存,不费力而自在。俗云:“久坐必有
禅”,洵不诬也。又三丰云:“大凡打坐,去欲存理,
务令一枪下马,免得另来打战。”此等语非过来人不能
知也。吾师教诸子静坐,始虽有思有为,终归大静大
定。如此打坐,可以三五日不散。否则,忽焉而得,忽
焉又失,如此行持,一任千百次坐,有何益哉?望诸子
耐心久坐,不起一烦恼心,庶几深造以道。此为近日切
要,不似初入门时但教之寻真机焉。顾人不肯耐烦就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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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似初入门时但教之寻真机焉。顾人不肯耐烦就榻
者,其故有二。一由于未坐之时,未曾将日间所当应酬
之事如何区处、如何分付后人一一想透,故上榻时,此
心即为尘情牵挂,坐不终局也。非惟不能终局,且一段
真机反为思虑识神牵引而去者多矣。诸子打坐之初,务
于当行之事一一想过,安顿妥贴,然后就坐,庶一心一
德,不致于中搅扰焉。一则由于知升而不知降,知进而
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失,是以摄提坎宫
真气上冲泥丸,神因之而外越,不知低头下盼、收敛神
光于丹鼎,是以忙了又忙,慌了又慌,未到如如自如、
了了自了,而即欲下榻也。且道本无物,修原无为。忽
见真气冲冲,元神跃跃,不知此气机自然运动,于本来
物事无相关涉,却死死执著这个消息,常存不放,因之
惹动后天凡息不能平静,扰乱先天元神无以主持,是以
坐未十分如意,而遽行下榻也。究之未上榻时,觉得吾
身事忙犹如救火追亡,一刻难缓,及至下榻,却又无一
急切之事,皆由识神为主,而元神不能坐镇故耳。吾劝
诸子,须于不关紧要之事一概丢开,先行自劝自勉,看
这些尘情都是虚假文章,不堪留恋,惟此先天大道乃是
我终身所依靠者,生与之来,死与之俱,真有不容一刻
稍宽者。况桑榆已晚,日月无多,若再因循,后悔其何
及乎?趁兹法会宏开,心传有自,敢不争著祖鞭,寸阴
是惜?如此看破,无挂无虑,于是安心就坐,向水府求
玄,升提阳气,将眼耳口鼻一切神光会萃中宫,不令一
丝内入外出,蕴蓄久久,自焕发焉。尤要知道本无物,
至此跃跃欲出,皆是气机发泄于外,吾道贵收敛,不贵
发泄,此处尤须防闲,毋许后天识神扰动,庶可安坐榻
上。切记,切记。
十三
今之称道学先生者,莫不记得先贤语录、古圣经文,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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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之称道学先生者,莫不记得先贤语录、古圣经文,遂
高谈性命,群推理学之儒,而问性命之在身心究是如何
光景、如何模样,未有不咋舌而不能道者;又况既无下
学,则基址无本,到头来,书是书,人是人,所述皆其
唾余,而微言大义一毫不能有于身心,虽高谈阔论,一
若博大通儒,而施之于日用事为,无有半点如人意者,
此无本之学,不足道也。吾师望诸子为吾传道,最深切
矣。至于命工虽不一等,顾其要领,总不外一双眼目。
夫人一身之中,虽是神气为之运用,要不若两目之神
光,炯炯不昧,惺惺长存。故昔人谓“一身皆是阴,惟
有目光独属阳。”须常常收摄,微微下照,则精气神自
会合一家。到得丹田气壮,直上泥丸,遍九宫,注黄
庭,自然阴气消尽,而阳气常存,犹之太空日照,云雾
自消归无有。诸子近时用工,不可专顾下田。虽下田气
壮,自能升至泥丸,销铄上田渣滓;若神气犹懦,未至
圆明,须久久顾諟,不妨以真心发真意,回顾上田,则
泥丸阴气被阳气一照,自当悉化,而头目不至昏晕也。
故古人谓“顶上圆光”者,此也。又观绘画之工,塑一
泥木神像,必画一圆光于上者,就是此神光也。所谓
“毫光照彻世界,照开地狱”者,就是此元神之光。若
单守下田,则神光一时不能自整,未免多昏沉散乱。其
昏沉散乱者,即真阳不上升,真阴不下降之故。今欲升
降得宜,不可过急,亦不可太缓。比如半夜忽然阳生,
此是一派寒冬,忽有阳气生于地下深深之处,若不知提
摄神气,转眼之间又昏睡不知矣。尔等此时起,即依吾
前法修持,尤要知稍用意思将神气摄之至上,庶几天清
地朗,霎时间即三阳开泰,乐不可及矣。不但此也,平
日守中,若神气沉于海底,头目昏晕,亦不妨提摄而
上。夫玄工别无妙法,只在升降上下、往来运度而已。
亦非教诸子专将神气升散于外,而不收敛也。夫以神气
不运于周身,则周身阴气不化,无非死肉一团,终是无
用,且日积一日,不免疾病纠缠。故吾教修命,是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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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且日积一日,不免疾病纠缠。故吾教修命,是教人
以水火周身运动,使血肉之躯化为活活泼泼,随人所
用,无有阻碍,到得一身毛窍晶莹、肌肤细腻得矣。又
不可贪神气之周于一身、苏软快乐,流荡忘返,还要收
之回宫,不准外泄,却不要死死执著一个穴道,认为黄
庭。须知收之至极处,无非与太虚同体,浑不知其所
在;时而动也,亦与电光同用,一动即觉,一觉即灭,
前无所来,后无所去,仍是一杳冥光景,还于无极焉
耳。工夫至此,身外有身。若未到此,不过有相之灵
神,不可以云仙也。我喜生自幼至老皆知从日用事积功
累行修起,但以前省察存养似稍疏虞,未能十分著紧,
今兹工用已深,吾师特来指点,自下等初迹寻出上上妙
谛出来,庶几近道矣。
十四
诸子闻吾道之真,须切切提撕,时时唤醒,俾此心常
在,此性常存,于以造之深深,习之熟熟,以几乎天然
自然之境,然后无歉于为人,亦随在可对乎天,才算大
丈夫功成道立之候。不然,一念不持,遂成堕落,不知
不觉堕入六道三途,欲出苦海颓波,斯亦难矣。吾示诸
子,欲求色身久固,离不得保精裕气,筑固基址,然后
可得人世天年;欲求法身悠远,又离不得炼神还虚,炼
虚合道,然后可证神仙之果,二者不容或缺也。若未能
了道,须固色身以明道。既已明道,须炼法身以承道。
近时吾不责以炼虚合道之工,但责以保精裕气之学,果
能久久积累,而法身自可成焉。诸子起初,吾每教之积
功累行者,非谓功自功而道自道也,盖以功行广积,阴
骘多修,无非保其固有天良,仁慈本面,不使有丝毫尘
垢夹杂于中,庶杂念邪私消溶尽净,而一元清净之气常
在我矣。不然,杂妄未除,即使成仙,亦是顽仙,参不
得大罗天阙,上不得逍遥宫中。孔子曰:“修身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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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大罗天阙,上不得逍遥宫中。孔子曰:“修身以道,
修道以仁。”子思子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是
知人有一分德,即有一分道,有十分德,即有十分道。
若无其德,至道不凝也。是炼道者,炼此仁慈而已矣。
至于货财,实属身外之物,毫无补于性天。然而当今之
世,因有其身,不可无财,因为其财,遂坏其心,于此
而能割得爱,则凡事之能割得爱可知矣。人果能割得一
切爱,此心已寂然无声,浑然无物,于此炼之,则基可
以筑,道可以成,而不至另起炉灶也。又况人生旷劫,
谁无怨尤?能积功行,则断障消魔,怨尤自化,而大丹
可成矣。且财也者,不但庸众借以肥身家,即鬼神亦借
以定赏罚。我能广布金钱,大施拯济,或为超度,或为
拯提,又或扶持大道,救正人心,则天地鬼神亦必爱之
慕之,窃羡其心之至仁,而于是助之成仙,以为鬼神之
羽翼、天地之参赞焉。由是观之,天地鬼神亦赖有我
矣,宁不百般保护者乎?若尘根未除,私恩难割,在世
只知名利,不能拔俗超群,及其为仙,享不尽清闲之
福,受不尽明禋之享,一旦大劫濒临,还肯舍身以救
世,下界以为民哉?无是理也。此神天鉴察,所以必于
货财上验操修、分真伪耳。语云:“宝道德如金玉,视
钱财若粪土”,斯难其人矣。要之,天无心,以人之心
为心,神无念,以人之念为念。人能事事在公道上做,
则神天亦必以公道报之。否则,私心必无好报也,生等
切勿厌听焉。
十五
生学玄道已经数十余年,然而基犹未筑者,其故何也?
良由修炼无序,作为不真,以行火采药不得实实把柄
耳。若知吾道之真,采取有时,配合有候,烹炼温养如
法,何迟至于今而不成耶?今虽年华已老,而精神还
健,堪为吾门嗣道之人。第念生家务零落,不能以财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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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堪为吾门嗣道之人。第念生家务零落,不能以财作
善。须知自古仙师收取人才,第一以财字试他,看他能
把这迷途打得破否?于此能看得穿,则嗜好之私不难一
一扫除。且人非圣贤,孰无冤怨?能于财上施舍,广积
勤修,则天魔地魔人魔鬼魔,亦不难回嗔作喜,释怨成
祥。此财上消魔断障之一法。若以责之于生,势有不
能。夫视听言动、日用百端之感,其为善事尤多,只怕
不细心检点,真实奉行。苟能一心皈命,则在在处处善
举之大而且久者,较此人天小果高出万万倍也。学道人
要知,不用财、不费力之善举,无论行往坐卧,到处俱
有。总要时时省察,不许一念游移,不令一事轻过,如
此善事多而良心现,大道斯有其基矣。否则,徒修命
宝,不先从心地上打扫,是犹炊沙而欲成饭,其可得
耶?所以古仙云:“玉液炼己以了性,然后金液炼形以
了命。”何谓玉炼?即修性是也。学道人必先从事事物
物细微上做工夫,由此外身既修,然后言意诚心正之
学。到得私欲尽净,天理流行,则炼己熟而丹基可成。
不然,炼丹无本,其将何以为药耶?悟真云:“鼎内若
无真种子,犹将水火煮空铛。”生属知道之士,吾言然
耶否耶?既将心地养得圆明自在,然后行一时半刻之
工、临炉采药之事,于是抽铅则铅有可抽,添汞则汞实
可添,行周天火候,用沐浴温养,则基可筑成,永作人
仙。再加面壁之工,而天仙神仙不难从此渐造矣。吾看
生学道有年,其所以丹基未固,一由心地上未能扫却尘
氛,不免和沙拌土,难成一道金光;一由只知采取外
丹,不知烹炼神丹,故一日一夜间断时多,不能常常封
固炉鼎,是以有散失之患。吾今示生一步。古云:“凝
神于虚,合气于漠。”此个虚无窟子,古人谓“不在身
中,却又离不得身中”,此即太上所谓“谷神不死,是
谓玄牝。”此个玄牝门,不先修炼则不见象,必要呼吸
息断,元息始行。久久温养,则玄牝出入,外接天根,
内接地轴,绵绵密密于脐腹之间,一窍开时,而周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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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接地轴,绵绵密密于脐腹之间,一窍开时,而周身毛
窍无处不开,此即所谓胎息,如赤子未离母腹,与母同
呼吸之气一般。生能会得此窍,较从前炼口鼻之气大有
不同。生自今后,须从口鼻之气微微收敛,敛而至于气
息若无,然后玄牝门开,元息见焉。此点元息,即人生
身之本,能从此采取,庶得真精真气真神。生年华已
老,得闻妙谛,须日夜行工,如佛祖之不见如来不肯起
身,直于座下立见青天,斯用工猛烈,而功可成矣。非
生有一片诚心,吾亦不敢私授,尚其改图焉可。
十六
此时秋气初到,而炎阳天气仍无殊于三伏之期。其故何
也?良由阳气未能尽泄,至于夏秋交际,不得不泄其余
烈,而后秋凉可入矣。至人有傲天之学,于残暑将退
时,一心收敛,毫无一物介于胸怀,任他烧天灼地之烈
气,我自为我,彼焉能入而动我之心哉!盖静阴也,动
阳也,人能静如止水、如澄潭,又何畏暑气之侵也?其
侵之者,非暑之能侵也,亦由我心之动,因之气动神
随,而与造化为转移焉。以是思之,则知人之生死,非
天之能生死乎人,由人之自生自死于其间也。诸子知得
此理,惟一心内守,独观虚无之窍,静听于穆之天,则
心常存,气常定,犹如太虚之虚,自不与万物同腐朽
焉。总之,此个工夫无非一个玄牝而已。古云:“玄牝
之门世罕知,休将口鼻妄施为。饶君吐纳经千载,争得
金乌搦兔儿?”是知玄牝之门,非如今之时师传人以出
气为玄、入气为牝之谓也,又非在离宫、在坎宫、水火
二气之谓也,盖在有无之间,不内不外之地,父母媾精
时一点灵光堕入胞胎内,是为玄牝之的旨。尔学人细心
自辨。若说是出玄入牝,是浑浑沦沦,毫无踪迹,又堕
于顽空。在他初学之徒,吾亦不过于形色间指出一个实
迹。若诸子工夫已有进步,可以抉破其微。吾闻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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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若诸子工夫已有进步,可以抉破其微。吾闻昔人
云:“念有一毫之不止,息不能定。息有一毫之未定,
命不我有。”是知玄牝者,从有息以炼至无息,至于大
定大静之候,然后见其真也。近日用工,虽气息能调,
究未归于虚极静笃,则玄牝之门犹不能现象。惟于日夜
之际,不论有事无事,处变处常,时时以神光直注下
田,将神气二者收敛于玄玄一窍之中,始则一呼一吸犹
觉粗壮,久则觉其微细,则少静矣。又久则觉其若有若
无,则更定矣。迨至气息纯返于神,全无气息之可窥,
斯时方为大定大静,炼丹则有药可采,此可悟玄牝之
门,此可见生身受气之初,是即真正玄牝之消息,以之
修炼,可以得药成丹也。不然,有一息之未止,则神随
气动,气与神迁,有何玄牝之可言哉!不知定息静神,
徒于有息有虑之神气上用工,莫说丹不能成,即药亦不
可得;莫说命不我立,即病亦有难除。此玄牝所以为炼
丹之本也。知此,道不远矣。
十七
道家以虚无之神,养虚无之丹。不是无形而有象,亦不
是有象而无形。此中真窍,非可以语言文字解得。学道
人须从蒲团上,自家一步一步的依法行持,细细向自家
身上勘验,方识得其中消息。吾前言玄牝之门,其实玄
即离门,牝即坎户。惟将离中真阴下降,坎宫真阳上
升,两两相会于中黄正位,久久凝成一气,则离之中自
喷玉蕊,坎之中自吐金英。玉蕊金英亦非实有其物,不
过言坎离交媾,身心两泰,眼中有智珠之光,心内有无
穷之趣,如金玉之清润缜密,无可测其罅漏者。然非以
外之呼吸时时调停,周遍温养,则内之神气难以交合。
古云:“玄黄若也无交媾,怎得阳从坎下飞?”是知天
地无功,以日月为功;人身无用,以水火为用。天地无
日月,天地一死物而已。人身无水火,人身一尸壳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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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天地一死物而已。人身无水火,人身一尸壳而
已。日月者,天地之精神。水火者,人身之元气。惟能
交会于中,则内之元气假外之呼吸以为收敛,始而觉其
各别,久则会萃一团,而真阳自此生矣。倘阴阳不交,
则氤氲元气不合,而欲阳之生也,其可得乎?可笑世之
凡夫,以全未煅炼之神气,突然打坐,忽见外阳勃举,
便以为阳生药产。岂知此是后天之知觉为之、凡火激之
而动者,何可入药?生须知真阳之动,不止一个精生,
气与神皆有焉。必先澄神汰虑,寡欲清心,将口鼻之呼
吸一齐屏息,然后真息见焉,胎息生焉,元神出焉,元
气融焉。由此再加进火退符、沐浴温养之工法,自有先
天一点真阳发生,灵光现象,以之为药,可以驱除一身
之邪私,以之为丹,可以成就如来之法相。古云:“勿
忘勿助妙呼吸,须从此处用工夫。调停二气生胎息,始
向中间设鼎炉。”是知安炉立鼎以煅炼真药。未到凡息
停而胎息见之时,则空安炉鼎,枉用火符,终不能成
丹。即说有丹,亦幻丹耳,不但无以通灵,以之却病延
年亦有不能者。总之,玄牝相交,玄黄相会,无非扫尽
阴气,独露阳光,犹如青天白日,方是坎离交,真阳
现。有一毫昏怠之心,则阴气未消,有一点散乱之心,
则阳神未老,犹不可谓为纯阳。吾闻古云:“人有一分
阴未化,则不可以成仙。”故吕祖道号纯阳也。足见阴
阳相半者,凡夫也。阴气充盛者,恶鬼也。阳气壮满
者,天仙也。《易》所以抑阴扶阳,去阴存阳也。然此
步工夫,岂易得哉?必由平日积精累气,去欲存诚,炼
而至于无思无虑之候,惺惺不昧,了了常明,天然一念
现前,为我一身主宰,内不见有物,外不随物转,即是
金液大还之景象。稍有一念未除,尚不免有凡尘之累。
生等要知修成大觉金仙,离不得慢慢的去欲存诚,学君
子慎独之工可矣。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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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修炼之术,别无他妙,但调其火候而已。夫炼丹有文
火,有武火,有沐浴温养之火,有归炉封固之火。此其
大较也。夫武火何以用、何时用哉?当其初下手时,神
未凝,息未调,神气二者不交,此当稍著意念略打紧
些,即数息以起刻漏者,是即武火也。迨至神稍凝,气
稍调,神气二者略略相交,但未至于纯熟,此当有文火
以固济之,意念略略放轻,不似前此之死死执著数息,
是即文火也。古云:“野战用武火,守城用文火。”野
战者何?如兵戈扰攘之秋,贼氛四起,不可不用兵以战
退魔寇,即是武火之谓。迨至干戈宁静,烽烟无警,又
当安置人民,各理职业,虽不用兵威,然亦不可不提防
之耳,此为文火,有意无意者也。若民安物阜,雨顺风
调,野无鸡犬之惊,人鲜雀鼠之讼,斯可以文武火不
用,而专用温养沐浴之火。至于沐浴有二。卯沐浴,是
进火进之至极,恐其升而再升,为害不小,因之停符不
用,稍为温养足矣。此时虽然停工,而气机之上行者,
犹然如故。上至泥丸,煅炼泥丸之阴气,此其时也。况
阳气上升,正生气至盛,故卯为生之门也。酉沐浴,是
退符退之至极,恐其著意于退,反将阴气收于中宫,使
阳丹不就。学人至此,又当停工不用,专气致柔,温之
养之,以俟天然自然。此即为酉沐浴也,昔人谓之死之
门是,是即吾所谓收敛神光,落于绛宫,不似卯门之敛
神于泥丸也。然此不过言其象耳,学者切勿泥象执文,
徒为兀坐死守之工夫焉。至归炉封固,此时用火无火,
采药无药,全然出于无心无意,其实心意无不在也。此
即玄牝之门现其真景。然而此个工夫,非造到火候纯熟
之境,不能见其微也。尔等从此勤修不怠,不过一月之
久,可以息凡气而见胎息,到得真意生时,胎息见时,
自然阴阳纽成一团,气畅神融,药熟火化,有不期然而
然者。生等勉之,勿谓吾师之诀易得闻也。若非尔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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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者。生等勉之,勿谓吾师之诀易得闻也。若非尔等有
此真心,又知行善为宝,亦不轻易道及。还望生等一肩
大任,不稍推诿,不辞劳瘁,冥冥中自不负汝也,尔生
亦不虚此志愿矣。
十九
吾示生一活法。论丹书所云:“初三一痕新月,是一点
阳精发生之始,是为新嫩之药,急宜采取。”然以吾思
之,不必拘也。如生等打坐兴工,略用一点神光下照丹
田气穴之中,使神气两两相依,乃是一阳初动之始,切
不可加以猛烹急炼,惟以微微外呼吸招摄之足矣。古人
谓“二分新嫩之水,配以二分新嫩之火”,庶水不泛
溢,火不烧灼,慢慢的温养沐浴,渐抽渐添,水火自然
调和,身心自然爽泰,而有药生之兆焉。然气机尚微,
药物未壮,不可遽用河车,以分散其神气也。此即初八
月上弦一点丁火之象。若要搬运升降,往来无穷,必待
药气充盈,勃然滃然,上而眉目之间,朗朗然如星光点
点——其气机开朗无比,非谓果有星光点点纷飞而可见
也——下而丹田之中,浩浩然如潮水漫漫——其真气流
动充盈有如此,非谓果有潮水泛流也,此是比喻之法,
切不可著迹以求——有此景到,始如十五一团明月,遍
满大千,普照恒河,即是大药初生,可以兴工采取,搬
运河车,升之降之,进之退之,由是而温养烹炼之,日
复一日,自然智慧日开,精神大长。否则,水尚初潮,
金生未兆,而遽以神火猛烹急炼,不惟金气不生,反因
凡火炽热,烧竭一身元精元气也。若药气已长,而犹以
二分之火应之,则金气旺而火不称,犹之炉火炼铁,矿
多炭少而火不宏,火反为矿所埋,安望融化成金而为有
用之物哉?此等细密工夫,在生等自家在坐上较量,为
增为减,以柔以刚,定其分数铢两可也。故曰:“临炉
定铢两,二分水有余,其三遂不入,火二与之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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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铢两,二分水有余,其三遂不入,火二与之俱”,是
其义也。大凡用工采取烹炼,总要知得何者是真阳之
气,何者是假阳之气。辨别了然,始不枉用工夫。如子
进阳火,以采取真阳之物也。午退阴符,以退却至阴之
物也。卯酉二时沐浴,以存真阳者也。要知阳不宜太
刚,太刚则折,当以柔道济之。阴不宜太柔,太柔则
懦,须以刚德主之。卯门沐浴者,所以防阳之过刚也。
酉门沐浴者,所以防阴之过柔也。若阳气过刚,必将凡
火引而至上,以为患于上焦。阴气过柔,必将真阳退
却,而阴气反来作主,私欲憧憧,往来无息,身亦因之
懦弱不振。此又将何以处之哉?法在以神了照之,提摄
之,不使阴气潜滋暗长于其中,自然阳长而阴消,可以
炼睡魔矣。
二十
修养之道,的是返自家故物,还已失本来。无论老少贤
愚,皆可学得。无奈世人不明这个消息,不以老自推,
便以愚自画。岂知这个天机原在太虚中浑浑沦沦,不因
老愚而有增减乎!只怕人不立志以求。是以先天一点至
阳之精落于后天尘垢之污者,愈加陷溺而不返也。诸子
亦知之乎?即如阳生药产,总以端庄正坐盘膝为主,呼
之至上,上则无形,吸之至下,下则无象,以眼微微向
上而观,即采取也。若药气已壮,用吸舐撮闭之法,紧
闭六门,存神定虑,此正法也。吾再进而言之,神要不
动不摇,心要能虚能谦,身如泰山,心似寒潭,专心一
志,自然真气冲冲直上,不似旁门纯以意思牵引。要知
此气不是外来之气,是吾人受生之初先天一点氤氲元气
入于胞胎之中者是。只为后天气息用事,先天气息蔽而
不见。一朝凡息已停,真息自露。尤要知真气既生,我
家主人翁正正当当坐镇中庭,方有主宰。故丹法
云:“内伏天罡,外推斗柄”,是其诀也。若药气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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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内伏天罡,外推斗柄”,是其诀也。若药气已生
而行周天法工,内不伏天罡,则气机无主,必有差度妄
行之弊。若药气已行,外不推斗柄,仍然死守中庭,则
无生发之机,犹天地以日月为功用,日月以天地为主
宰,斯为体用俱备,本末不违也。至于进火于子,是洪
濛未判之初,混沌初分之始,其时恍惚杳冥,方是法眼
正藏。退符于午,又如春生万物,至午而极,其时生机
勃发,阳气极盛,的是正传。若卯时沐浴者,是从子时
进火起以后,阴而生阳,至此阳不多而阴不少,丹经所
谓“上弦金八两,得水中之金半斤”者,正是阴阳调
和,两不相争也,故宜停符不运。然而阳气犹未至于
纯,阴气尚未几乎息,不得不再运二时之火,升之直
上,斯为卯沐浴。从望六之候,渐渐阳消阴长,谓之阴
符者,盖以命系于坎,上半月为进为阳,性寄于离,下
半月为退为阴,此殆谓“潜心于渊,合气于漠”,“动
以炼命,静以养性”,使性之虚无者,至此而入于定
静,故曰退阴符,即“卷之则退藏于密”者,是其旨
矣。若如时师口诀,直谓阳之生十五而极,阴之长又自
十六而生,谓为凡阴犹然昏昏罔罔,斯亦何必退符为
哉?无是理也。吾师不为抉破,恐诸子不明升降进退之
道皆是扶阳抑阴,彼以退符为昏默寂静,斯大错矣。吾
师所传,万两黄金买不得,十字街前送至人,断无有徇
情者也。诸子总要听吾之教,一心向上做去。吾不负
汝,切莫似他将信将疑、欲修不修、而以财为命可也。
二十一
诸子工夫愈进,火候愈老,满腔之中,无非真意。盖先
天神火既长,则后天凡火自盛,倘念不自持,或生怒
心,或生恚念,或起淫心,或生贪念,种种嫉妒嗔恨,
要无非后天凡火之起。此火一起,即有邪火焚身之患。
吾见几多修士,平日修炼,只在深山静养,不与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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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见几多修士,平日修炼,只在深山静养,不与人事,
及至出而和光,竟自一炉火起,而万斛灵砂立地倾矣。
此吾所以教人不专在静处修,而必于市廛人物匆匆之地
炼也。夫未经收养之火,还不见大害,若收之至极,藏
之愈深,自与火微之日大不相同。或一身抽搐,或六腑
动移,或五官发见有象有声,只要真气游行,此神能定
足矣,切不可因其有动遂行惊讶。我总是一个不动心,
不理他,愈加十分持养,十分谨慎,务期炼而至于死地
可也。吾师从此抉破,生等须学曾子一生战兢,自无百
般之病。所以学道人终身俱在无底船中坐,朽木桥上行
也。即此日火虽新生,药亦稚嫩,然犹要提防火起,以
耗散吾之元神。不然,养之数年,败之一旦,良可惜
矣。他如接人应物,一切事为,当行则行,当止则止,
已经定意,不必三心;即钱财之出,不允则已,允则一
诺千金,无有移易,以免外侮之来而心不宁,内念之起
而心亦怍,此亦除烦恼之一法。盖烦恼即火,火起丹
伤,势不能两立也。诸子能体吾言,在在提防,时时保
护,夫焉有不成丹者哉?总之,丹道千言万语,不过神
气二字,始而神与气离,我即以神调气,以气凝神,终
则神气融化于虚空,结成一团大如黍米之珠,悬于四大
五行不著之处,一片虚无境象。是即“打破太虚空,独
立法王身”是也。而其工总不外性情二字,始而以性和
情,继则以情归性,到性情合一,现出本来法身,即返
本还原,复吾生身受气之初是。虽然,还未到无上上乘
之妙境也。夫人未生之初,一点灵光浑然藏于太虚,视
之不见,听之不闻,抟之不得,此时有何性,又有何
情?以此思之,连性情二字都是有形有质,只算得后天
中之先天,以其犹有依傍也。到此绝顶一步,不著于有
性,亦不著于无情,连性情之有无亦且不立,此即跳出
性情,独炼一点虚无元气,所谓空空忘忘,其实忘无所
忘,空无所空,还于太虚,连天地都不为我作用,是即
可以化子生孙,现出百千万亿法身,变化无穷者矣。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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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化子生孙,现出百千万亿法身,变化无穷者矣。若
只不离一个虚无,还是二乘。连此虚无亦无,所以神妙
莫测也。要之,此金丹始终之工法也。诸子体之慎之。
二十二
炼丹之道,虽曰先天元气酝酿而成,其实非后天有形之
气不能瞥见先天元气,是知先后二气,两不可无者也。
若无后天滓质之气,则先天一气无自而生;若非先天清
空一气,则后天尸气概属幻化之具,终不足以结成胎
仙。吾观诸子于先天真一之气不能实实在在认得真、修
得足者,皆由后天色身太弱,无以蓬蓬勃勃而洞见本来
虚无妙相也。今为诸子再言后天之气。夫人之身所以健
爽者,无非此后天之气足也。气何在?即身间一呼一
吸,出入往来,氤氲内蕴者是。此气即肾间动气,肺主
之而出,肾迎之而入,一出一入,往还于中黄宫内,则
内而脏腑,外而肢体,无处不运,即无处不充,所谓身
心两泰、毛发肌肤皆精莹矣。顾自后天言,肺之出气,
肾之纳气,两相调和匀称,无或长或短之弊,自然无
病,可以长生不老。然先天则金生水,即天一生水是,
而后天则必自土而生金,金而生水,金水调匀,生生不
息,故必节饮食、薄滋味、慎言语以养肺气,少思虑以
养脾气,与夫一举一动节其劳逸,戒其昏睡,则土旺自
能生金,金旺自能生水,水气一运,则脾土滋润,而金
清水白,可以光华四达,无有违碍焉。诸子欲收先天元
气蕴于中宫,吹嘘不已,化化无穷,离不得一出一入之
呼吸息息归根,神气两相融结,和合不解,然后后天气
足,先天之气之生始有自也。若不于后天呼吸之息息息
向中宫吹嘘,则金无所生,水不能足,一身内外多是一
团燥灼之气,犹之天气亢阳,而土无润泽之气,万物之
枯焦不待言。此一呼一吸所以为人生生之本也。诸子于
今用工,不必别寻奥妙,但于行住坐卧之时,常常调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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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用工,不必别寻奥妙,但于行住坐卧之时,常常调其
呼吸,顺其自然,任其天然,毫无加损于其间,亦不纵
放于其际,一切日用云为,总总一个不动心,不动气,
不过劳过逸,自然后天气旺,先天元气自回还于五官之
地,不必问先天何在,而先天之气自在是矣。若不知保
养后天,徒寻先天元气,势如炊沙求饭,万不可得。到
得后天尸气一聚于中,先天之气自在于内,氤氤氲氲,
兀兀腾腾,莫可名状,而亦无可名状者。若曰可名,皆
是后天之气,不足以还原返本而成神仙骨格焉。诸子知
否?若先天元气到时,只有一点可验之处:心如活泼之
泉,体似峻峋之石,自然一身内外无处不爽快,无处不
圆融,非可意想作为而得者也。故先天一气名曰虚无元
气。以此思之,足见先天一气无可名,无可指,后人强
名之曰先天一气。既属强名,实无所有。学者于此元和
内蕴之时,而犹欲于身心内实实摸拟一个色相出来,错
矣错矣!且此摸拟之心即是后天之意。有此一意,而先
天淳朴之气必为后天之气打散,虽曰先天,犹是后天
也。诸子近于吾道已窥其渊源,谅于吾师今日之言实能
知其底蕴,不复以后天识神作为主翁也。在修道之始,
恐其不明真谛,必要寻师访友,求其实在下落,步步都
有踏实处。及大道已明,修之于身,炼而为药,又要将
从前一切知见概行泯却,不许一丝半点参错于中,反将
玄黄混合者打破,不能凝聚为一团也。古人谓“打破虚
空为了当”,诸子思之,虚空二字犹著不得,何物可以
添上?只似孩提之童,嘻笑怒骂皆是天然自然,前不
思,后不想,当前一任其行止,而己毫无与焉。然此言
虽容易,而欲真真实实会悟其妙,非数十年苦工,不能
识其微也。
二十三
为师念生辛苦多年,未了然于此一气,不妨预为抉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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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师念生辛苦多年,未了然于此一气,不妨预为抉破。
此个虚无一气,又谓真一之气,又曰真一之精,又曰天
然元气,又曰清空一气,种种名色,不一而足,要无非
无声无臭、无思无虑之真,却不在内,不在外,隐在色
身之中,谓之法身。然如此难思量,难揣度,却远在天
边,近在咫尺。孔子所谓“我欲仁,斯仁至矣”,足见
此个元气天然自然,未尝一息偶离,离此即不得生,又
何以成人耶?然必如何而后可觅哉?虽然,著一觅字,
又千差万错,增数十重障蔽。惟有如生等所说,一切放
下,一丝不挂,万缘不染,此个虚无之气即在个中。生
积久功深,谅已明白无疑。要知此个虚无一气,天地人
物同是一般,富贵贫贱均是一理,极之生死患难,亦不
为之改移。气息有盈虚消长,而此个元气无有盈虚消
长。第后学浅见,不知人有清浊明暗皆是气机运行,而
专以气之清明寻虚无一气,而于昏浊之际则以为不在
也。讵知此个元气,不因清明而有,亦不为昏浊而无,
只怕不知去欲存理,闲邪归正,于气清时,有一流连顾
盼之意,于气浊时,又加一忧郁烦恼之心,明明元气当
前,如日月之照临,无不光明洞达,反因此障碍心起,
遂如浮云遮蔽,而日月无光矣。尤要明得此个元气,本
无朕兆,亦无形色,实为后天精气神之根本,先天精气
神之主宰。故虚无一气,在先天而生乎阴阳,落后天而
藏于阴阳。总之,人能打扫得闲思杂虑、一切起心动念
的障碍,干干净净,不染纤尘,足矣。然在后生小子,
气息壮旺,易得会其真际,而在年华已迈者,犹难调和
气血,保养灵光,采此一点至阳之精,此又将奈之何
哉?吾再示生一个采炼法程。《易》曰:“寂然不动,
感而遂通。”生等于元气未见时,不妨以神光下照,将
此神火去感动水府所陷之金,久久自然水中火发,而真
金出矿矣。此感而彼应,其几有捷于影响者。故古人教
后学,于寂然不动中无可采取,教以神光下照之法,而
于通处下手,以采取先天一味至真之气出来,以为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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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通处下手,以采取先天一味至真之气出来,以为丹本
者,此也。亦非此个动气即元气也,要知此个元气,方
其未形之时,未尝不在,然而清空之气不可见也,及其
既形之际,又非此个有形者即是真一之气,而要不过此
真一之气之所发皇也。当其发时,恍惚杳冥,略有可以
认识者在,此亦犹见影知形之意,其实仍无所见耳。到
此发见昭著,“放之则弥六合”,即天地亦不能载,所
谓生天、生地、生人、生物之本者,即此是也。然虽无
量无边,而仍不离于方寸,所谓“卷之则退藏于密”
者,是其义也。由此以思,氤氲者仍是阴阳真气,而主
宰此真气者,始是至真之元气也。知否?故自古仙真探
斯之赜而知源,穷斯之神而知化,炼形复归于一气,炼
气复还于虚无,要无非借假以形真也。又闻古人
云:“真一之气,视无形,听无声。”如之何而能凝结
以成黍米之珠哉?圣人以法追摄,采取于一时辰内,法
即回光返照,以我去感,彼自相应者是也。及其既现真
一之气,犹不可见,此又何以捉摸之而后采而服之,以
成虚无之仙耶?圣人以有而形无,以实而形虚。实而有
者,冥昏真阳也;虚而无者,龙虎二八初弦之气也。要
不过以此有形而炼出那无形之元气出来,才可为丹。生
等今闻吾真一之气,谅不复以后天阴阳、先天阴阳,认
为真一之气,庶几近道矣。
二十四
修炼之道,人只知两重天地、四个阴阳,岂知先天后天
阴阳之外,还离不得真灵之知,才是天地之根,造化之
本也。夫后天阴阳者何?即人身受胎之始,借父精母血
而生者。到子时坎中有一阳之气运行于一身内外,午时
离中有一阴之气周流于六腑官骸,二气迭运,无有窒
机,故日见其长。及至成人,多思虑以伤神,好淫荡以
损精,精神衰败,此一身内外阴阳不复运行矣。至人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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损精,精神衰败,此一身内外阴阳不复运行矣。至人以
顺行之常道,为逆修之丹道,始而垂帘塞兑,息虑忘
机,默默回光返照于丹田一窍之中,以采取真阳之气,
烹炼至阴之精。此即先天阴阳生于虚无之际,不区区在
色身上寻讨者也。如此凝神调息,调息凝神,阴阳交
会,神息相依,而坎中之真阳生于活子时,由是动以采
之,上升下降,活午时到,离中真阴生于其际,由是静
以养之,收于玄玄一窍。世人只知静养,而不知动采,
何以回宫?又或但知动采,而不知静养,何以结丹?此
处切不可胡混。尤要知活子时到,所谓“恍恍惚惚,其
中有物,杳杳冥冥,其中有精。”有物有精等景象,犹
是先天阴阳比象,还不是太极之体。太极之体,彼感此
应,一动即觉,所谓时至神知,即先天之真知。学道人
须于此认得清,方得先天一气。活午时到,离中虽有至
阴之精兆而为象,如圆陀陀,光灼灼,犹非先天真精、
太极立基之本也。要知此时惺惺不昧,天然一念现前,
能为万变主宰,此即古人所谓心中之灵知,先天至真之
精发见也。斯时也,在无知之学人,偶然朕兆当前,心
神欢悦,即存一了照之心,或欲其长存不去,如此先天
虽本无物,因此一心去了照他、留恋他,又添一重障
蔽,先天顿为后天所蒙,天心顿为人心所汩。学者于此
天然真宰现前,惟有不即不离,勿忘勿助,得矣。但初
行持,须要知肾中一阳生,而有真知现象,心中一阴
生,而有灵知兆形。到得工深学久,肾中之真知亦化为
灵,心中之灵知亦化为真,真灵合而为一,真灵化而无
有,所谓陀罗尼谛真灵乾谛萨婆诃者是。吾观诸子打
坐,未尝不是,但未得药生之时,可数息以调息,至于
药气已归,切不可再用刻漏武火,须任其天然自然,元
神始不为识神打散。知否?诸子行工虽久,不能大生阳
气者,由于此处少理会也。孔子称颜子得一善,拳拳服
膺而弗失,盖未得而求得,不容不用武火;既求而已
得,又不可再行武火,须以天然神火温养还丹,主人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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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又不可再行武火,须以天然神火温养还丹,主人翁
坐照当中足矣,此方合一动一静、一武一文修养之道。
吾师今日所传,自古丹经不肯轻泄者,吾已一口吐出。
诸子切勿谓为偶然事也。
二十五
性命双修之学,非独吾道为然,即三教圣人亦莫能外。
始以性立命,继以命了性,终则性命合一,以还虚无之
体,尽矣。夫性本虚无,浑无物事,然必至虚而含至
实,至无而含至有,始不堕于顽空一流。学者下手兴
工,万缘放下,纤尘不染,虚极静笃之时,恍惚杳冥,
而有灵光昭著,普照大千世界,此即灵台湛寂,佛所谓
大觉如来,道所谓灵知真知是。但人自有身后,一点真
灵面目久为尘垢所污,大修行人所以必除思虑、祛尘
缘,而于静中养出端倪也,此即明心见性也。诸子探出
这个消息,始知我生本性无时不在,非因静而后有,不
过由静以养之耳。至人心一静,又如冰雪融化于不知不
觉中,忽然现出一线灵光,非但人不及知,而己亦不自
觉,斯时万境澄彻,片念不生,觉得天地万物无不自我
包罗,古今万年无不自我贯注。此即孟子养浩然之气,
至大至刚,则充塞乎两大之间者是。如此见性,方为真
见,如此养性,始成直养。斯时也,神游于穆之表,气
贯太和之天,寂然湛然,浑然融然,而后[不至]不入于
杳冥,使圣学等诸奇怪,亦不至逐于事物,使圣学流于
纷驰,斯道得矣。虽日用云为,万端交感,亦惟任天而
动,率性以行,如大禹之治水,行所无事,卒之功满天
下而不知功,名满天下而不知名,浑如赤子之知能爱
敬,一出于天真,虽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实则不自觉
其知,不自觉其能,有与物俱化者焉。诸子果明此道,
以一贯万,以万归一,自然炼精得元精,炼气得元气,
炼神得元神,而长生可得,神仙可几矣。不论童真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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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神得元神,而长生可得,神仙可几矣。不论童真破
体,不论老少贤愚,不论富贵贫贱,只要有功有德,自
成上圣高真。虽曰虚无妙道,其实如如自在,了了长
明。昔人谓“针锋上打得筋斗,电光中立得住脚”,才
是虚中实、无中有,而不等旁门之依稀仿佛也。诸子由
此修持,始焉心无生灭,则性可长存矣,继焉息无出
入,则命可长保矣。古云“心在丹田身有主,气归元海
寿无穷”,不诚然乎?无奈今之修士不知清净为本、真
实为宗,或但务于虚静,而不知下学上达之原一致,或
但事乎奔驰,而不知天德王道之本一贯;即有究心性之
源,明造化之妙,又不知性为气体,气为性用,无性则
命无由生,无命则性无所立。漫说尽性即可至命,须知
立命乃可了性。彼徒存性,不能立命,每见气动而神
随,究不能断夫情欲,神游而气散,更不能逃夫生死。
由此言之,修性大矣,而炼命尤急焉。虽然,今之炼命
者,但闭目静坐,冥心寂照,徒守离中阴神,不采坎中
阳气。倘念动而神驰,长生且不可得,安望不入轮回?
又况徒事空静,死守阴神,全无一点阳气,眼前即无生
机,安望死后为神?虽有神境通、宿命通、他心通、天
眼通、天耳通之五灵,究皆阴神,而神未入气,气未归
神,阴阳未合,神气不交,息有出入,神亦变迁,心虽
有入定之时,只是强定之阴神,终未炼成不动之阳神,
而生死难保,轮回种子尚在。如此修炼,又与凡夫何异
哉?
二十六
自乾坤破为坎离,已非旧物矣。离外阳而内阴,坎外阴
而内阳,外者假,内者为真。且离中所有者精神,坎宫
所有者气血,坎虚而成实,离有而成无。学者先采坎中
真阳,补离中真阴,复还乾坤本来真面,即返本还原
也。法在以汞投铅,以铅制汞,复用天然神火久久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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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法在以汞投铅,以铅制汞,复用天然神火久久温
养,以铅虽先天之物,在人身气血中,夹带有阴气在
内,故日运符火包固己汞,必将铅气抽尽,化为明窗尘
埃片片飞浮而去,只存得一味灵妙丹药。再加九年面壁
工夫,始能无形生形,成就一位真仙。若但离宫修定,
不向水府求玄,则离宫阴神犹是无而不有,虚而不实,
纵静中寻静,深入杳冥之境,只得一个恍惚阴神样子,
终不能聚则成形、散则成气、欲有则有、欲无则无、实
实在在有个真迹也,故曰:修性不修命,“万劫阴灵难
入圣。”又有只知炼命者,但固守下田,保养元精,前
此未闻尽性之工,后此但求伏气之术,惟炼离宫阴精使
之化气,复守肾间动气使之不漏,不知移炉换鼎向上做
炼气化神工夫,虽胎田气满,可为长生不老人仙,然气
未归神,神未伏气,有时念虑一起,神行气动,仍不免
动淫生欲,故曰:修命不修性,“犹如鉴容无宝镜。”
必也性命双修,务令一身内外无处不是元精,无处不是
元气。到得精已化气,无复有生精之时,然后精窍可
闭。于此急寻圣师口诀,用上上乘法,行五龙捧圣之
工,自虚危穴起,上至泥丸,降下丹田,所谓“四象攒
来会中宫,何愁金丹不自结”者,此也。斯时凡息停而
胎息见,日夜运起神火,胎息绵绵,不内不外,若有若
无,炼为不二元神。如此炼气化神,适为大周天火候。
张祖云:“终日绵绵如醉汉,悠悠只守洞中春”,又谓
“绵绵密密,不贰不息,上合于穆之天”,又谓“无去
来,无进退”,是也。如此抽铅添汞,以汞养铅,待得
铅气尽干,汞性圆明,外息尽绝,内息俱无,只有一点
神光了照当空,是即气化神矣。学人初入定时,未至大
定,犹为少阳,未炼到老阳之候,尤必惺惺不昧,寂寂
无闻,不著有相,不著无相,庶元神才得超脱。不然,
神有依傍则不脱,神有方所则不超,安能跳出天地阴阳
之外,而不为天地阴阳鼓铸者?此炼虚一著,所以无作
无为,无思无虑,纯乎天然自然之极。前此炼气化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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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为,无思无虑,纯乎天然自然之极。前此炼气化神,
虽无为而犹有迹。到得炼神还虚,不似前此温养之工犹
有朕兆可寻也。此为最上上乘之道。
二十七
精非交感之精,乃先天元精也。何谓元精?此精自受生
之初,阴阳二气凝结一团,如露如珠,藏于心中为阴
精,即天一生水是也。其未感而动也,只一气耳。及乎
有触而通,在肝则化为泪,在脾则化为唾,在肺则化为
涕,在心则化为脉,在肾则化为精,寒则为涕,热则为
汗,闻香生津,尝味垂涎,所谓“涕唾精津气血液,七
般灵物总皆阴。”惟一念不起,一心内照,则七窍俱
闭,元精无渗漏之区,久久凝炼,则精生有日,如春暖
天气熟睡方醒,一团温和热气常发于阴肾之中。斯时
也,急以真意摄回丹田土釜,烹之炼之,温之养之,则
元精常住,元气可生矣。但药有老嫩,火有文武,运有
升降,归炉温养,皆有法度,学者须虚心求师,抉破真
机得矣。否则,一有不明,妄采妄炼,鲜不为害也。此
中危险,不可不知。所以炼精者必凝神于中,调息于
外,到得精神团聚,气息和平,则精自生而气自化矣。
所谓气者,即此元精所煅炼而成也,但伏阴肾中,恍惚
杳冥,凝结一区,静则为气,动则为精。气存则人存,
气亡则人亡。气之所关,非细故也。气之衰旺,人之老
幼强弱因之;事为之举废,功业之成否,鲜不于气是
赖。当其静时,无形无象,只有一团温和之意,薰蒸四
体,流贯一身;及有感而动,成孝悌之德,通乎神明,
为忠义之举,参乎天地,浩然沛然,至大至刚,有包罗
宇宙之概。孟子谓“集义生气,集气成勇,贯金石,格
豚鱼”者,皆此正气为之也。志以帅气,气以成义,无
是气,则颓靡不振矣。世上凡金凡玉可以买得,惟有此
气,生死与俱,性命与共,非由积累功深,无以得其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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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生死与俱,性命与共,非由积累功深,无以得其充
裕也。生须知气未动,静以养之,气偶露,动以炼之。
古云:“忽然夜半一声雷,万户千门次第开”,此即一
阳来复之候,眼有金光发见,口有甘露来朝,此即大药
发生之验也。急忙采取过关,服食温养。此时淫具缩
尽,阳关固闭,绝外吸呼,用内神息,不许一点渗漏,
务令息息尽归真,神神齐听命,使此气入神中,神包气
外,久之浑然无气息往来,惟觉一点灵光隐约在灵台之
上,则元气已化元神矣。自此气合于漠,神凝于虚,似
有似无,不内不外,以炼至虚至灵之神。再行向上工
夫,迁神于上田,以无为神火,炼七日过关服食之工,
则玉液功成。自此不饥不寒,四时皆春,别有一重天地
在我主持,而我有真我矣。再接炼神还虚一步工夫,重
置琴剑,再安炉鼎,现神则灵光普照,敛神则元气浑
然。倘若神有动时,急忙收拾,摄回中宫,务令定定相
续,如如自如,由少阳而养至老阳。然后有感而动,念
虑一起,可以跨鹤登云,升天入地,做一切祛邪补正救
人利物之事,且化百千万亿化身,到处现形救世,而不
见其有损,即寂寂无迹,收敛至于无声无臭,亦不见其
少益。盖神之动也,以物之感而通,非神之无故自动
也;其静也,以物之无感而敛,亦非神之恶动常静,其
感其应,概因乎物,全不在己,所谓“常应常静,常静
常应”,“寂寂而惺惺,惺惺而寂寂”者是,是即还虚
之真谛。否则,神未养老,出之太早,不免见物而迁,
堕入魔道而散。即养得老壮,而思虑未绝,则志有所
向,意有所图,纵行为得当,亦觉有为而为,殊非虚无
之本体。何也?有为而为者,识神也;无为而为者,元
神也。识神用事,元神退听,元神作主,识神悉化为元
神。此理欲之关,不容并立者也。若识神未化,犹难割
断尘情,一念不谨,即堕入于生死轮回也而不自知,所
谓“无量劫来生死种,痴人唤作本来人”是也。尤要知
元神无迹,元气中之至灵处,即元神也,然必如谷之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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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神无迹,元气中之至灵处,即元神也,然必如谷之应
声,影之随形,自然而觉,自然而知,不假一毫安排,
无容一丝拟议,如孟子谓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
恻隐之心,是元神也。由此推之,视听言动,日用事
为,无在不有元神作用,但有意者属识神,无心者属元
神。元神识神,所争只在些子,学者须自审之。能以元
神作主,返入虚无境地,欲一则一,欲万则万,神通无
外,法力无边,岂但入水不溺,入火不焚已哉!
二十八
火候之事,别无机密,只是一个勉强自然、分文分武而
已。药未生时,必须猛烹急炼以煅真金,如打战然,务
要振顿精神,奋力争先,切不可输与他。故丹经
云:“降魔杵,斩妖剑”,字字皆金针也。药既生后,
当行河车工法。若精神不振,亦难使清升而浊降。古云
“专气致柔”,亦不过言一心一德之专致,极其和顺,
非教之放弱也。总要将后天凡息停止,不可丝毫运用。
盖后天之息,凡火也,凡火伤人,不可用他,必须以先
天神息无形无象者为主。纵有后天之息未止,我亦不理
他,只心心念念融会先天神息,而后天凡息一听上下往
来,我不采他张他、与他作一个主,即得先天神息之
用。于是身心内外自如水晶塔子,琉璃宝瓶,通天通
地,亘古亘今,觉得天地人物无不与我一体,两相关
切。迨至三元混合,返乎太古之天,此时用火无火,几
于大化流行,上下与天地一也。学道人第一要炼剑,剑
即先天元气也。第二要铸镜,镜即先天元神也。神无杂
妄,常常唤醒,不许走作,即明镜高悬,物来毕照矣。
气由积累,时时提摄,不放他弱,即慧剑排空,能斩三
尸矣。尤要有绳绳不绝、坚固忍耐之心,方能久道而化
成。否则,时作时辍,不能到左右逢源之候。此即《中
庸》云:“智仁勇三者,天下之大德”,是慧即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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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云:“智仁勇三者,天下之大德”,是慧即智也,
慧剑即勇也,恒久不已、日夜无间,即仁而守之也。尔
等须向身心上实实讨出凭据,方有把握。吾观诸子用火
有伤,不是用力之过,是动后天三焦火之过。而今又近
柔懦,故阳陷溺,不经神火猛烹急炼,断不能飞腾而上
泥丸,以补脑而还精,为长生不死之仙,所以清气不
升,浊气日重也。此须勇往为之,必一心一德,毋许走
作,方得神气归还。知否?
二十九
天地生生之道,不过一阴一阳往来迭运、氤氲无间而
已。然此皆后起之物也,若论其原,只是无极太极,浑
浑沦沦,浩浩渊渊,无可测识,无可名状焉。惟静极而
动,阴阳兆象,造化分形,而阳之升于上者为天,阴之
降于下者为地,天地定位,人物得其理者成性,得其气
者成命,而太极不因之有损焉。即天地未兆、人物未生
以前,而太极浑沦无际,亦不因之有增焉。夫太极,理
也,无可端倪者也,而实为天地万物之主宰。“《易》
有太极,是生两仪”,此言两仪之发端,无不自太极而
来。当其动而为阳,是气机之蓄极必泄,非太极之有动
也,其动也,其气之屈而伸也;及静而为太极,是气机
之归根返本,非太极之有静也,其静也,亦其气之伸而
屈也。要之,气机有动静,而太极无动静。尔学人务须
明得这个源头,始不堕于形气之私。其在人身,父母未
生以前,则虚无而已,此时有何动静?即太极也。然虽
无动无静,而动静之机无不包孕于虚无之内,故先儒谓
“理可统气”者,此也。及气机一动,落在人身,而太
极判矣,阴阳分矣,五官百骸从此始矣。一阴一阳,往
来升降,皆离太极之理不得,若无此理,则亦块然蠢物
耳。生等既明修炼要采阴阳之气机以为长生之药物,尤
要得太极之浑沦才是神仙之根本,二者不容偏废也。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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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得太极之浑沦才是神仙之根本,二者不容偏废也。如
打坐时,一心凝神,除却思虑,灭去幻缘,惟以无心为
心,出于有意无意,浑浑沦沦,是得天地之始气以为气
者也。于是外调口鼻之凡息,内蕴呼吸之神息,一上一
下,往来不息,氤氲不穷,而天地万古不磨,即人物发
生不息矣。尔等行工,务令百无存想,万虑全消,即得
太极之理也。调其神气,运行周天,即是阴阳之气也。
夫天地之所以万古不磨者,由此理气之运行耳。我能效
天地之无为而行,生生不已,即盗天地之元气也。其实
有何盗哉!人与天地同一理气,顾何以天地长存,而人
物则有生死耶?只因人物之生,虽抱一而居,涵养而
处,无如气自为气,不得无思无虑之真,于是纷纷纭
纭,纠缠寤寐,气虽犹是,而理则无存矣,且理既无
存,气亦因之馁矣。惟以无思无虑、无作无为为本,其
气机之流行一听诸天道之自然,虽无采炼工夫,无作为
意想,而总出之以自然,运之以无迹,如此即虚合道,
道合自然矣。虽然,初下手时,人心起灭不常,气息往
来不定,不得不勉强以息思虑,调气息,但不可太为著
意。如太著意,皆属后天之物,非先天之道,纵云有得
于身心,亦不过健旺凡体而已,不可以生法身也。知之
否?
乐育堂语录卷二(三十段)
夫人为学之始,总要先明各人分际。如祸福死生,荣辱
休戚,是非成败,美恶好丑,皆天为之也,而毫不操诸
己;惟进德修业是我事功,修性炼命是我学问,我可以
主张得,且德业为我之本,性命是我之根,可以随我生
死,去来自如,极之亿万年而不变。苟不自尽,而徒求
之于天,不唯越俎代庖,了无所益,且将我全副精神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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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于天,不唯越俎代庖,了无所益,且将我全副精神困
在里许,我之真实色相湛然常寂者,且因之而汨没矣。
能见及此,举凡外感之来,无端之扰,全凭眼有智珠,
胸藏慧剑,不难照破妖魔,斩断牵绊。无奈人于一念之
持不能恒久,故孔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
之,必失之。”观此尤贵久于其道,不以有物累无物,
方能以无物照有物,绵绵密密,不贰不息,上下与天地
合德,方是仁守之功。虽然,其理如此,其工匪易。当
下手之初,未必能知,即知未必能守,不妨凝神于虚,
调息于漠,使气有所归,神有所主,气不妄动,神不外
游,久久神入气中而不知,气包神外而不觉。如此涵养
日久,蕴蓄功深,即协天载于无声无臭,此即吾教之真
混沌,不堕旁门之寂灭也。吾甚怪今之儒者,以此欲净
理还,为大道之究竟,不肯于百尺竿头再求虚而能实之
真际,不免理欲迭见,终不能成大觉如来,而且挟井蛙
之见,毁谤交加,意欲倾灭吾道而后已。其间非无哲士
力辩其诬,无奈一齐之傅难敌众楚之咻,唯有搔首问
天,付之无可如何而已。此大道之所以无传,世道之所
以愈坏也。于此有独立不移、遇魔不退、见难不辞而一
肩斯道者,其功讵不伟哉!吾为诸子幸矣,且更为诸子
勉焉。玄关一窍,是修士第一要务,然不得太极无极之
真,焉得玄牝现象?如曰有之,亦幻而不实。夫修丹之
要在玄牝,玄牝乃真阴真阳混合而为太极者也,但未动
则浑沦无迹耳,故曰无极。由无极而忽然偶动,即太极
动而生阳,静而生阴,一动一静互为其根。此阴阳气机
之动静,即万物之生成肇焉。大修行人将神气打成一
片,于此而动,是太极之动,神与气两不相离也;于此
而静,是太极之静,神与气自成一致也。其曰“坎离交
而生药,乾坤交而结丹”,亦无非此真阴真阳之动静为
之,亦无非此太极圆成之物致之。虽曰药曰丹,亦非二
也,不过阴阳初交,始见灵气之发皇;迨至丹成有象,
是采外来之灵阳以增吾固有之元气,故曰“以外药配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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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采外来之灵阳以增吾固有之元气,故曰“以外药配内
药”;及收归鼎炉,封固温养,焉有不神超无极耶?但
恐克念作圣,罔念作狂,一息之不检,或接人而为人所
牵,应物而为物所绕,于是神为气动,气因神迁,神气
之归一者而今又分为二矣。神气既分,心志愈弛,而天
地生我之灵、父母予我之德,其所存者亦几希。古云
“气息奄奄,朝不及夕”,未尝不自神气分而为二所致
也。吾今叮咛告曰:夫人神气未交,必求其交。慎毋一
念之不持,而自即于危殆;一事之不谨,而自陷于沉
沦。物欲是幻化之端,性命乃固有之德,与其贪物欲一
时之乐,何若求吾千万年性命之真?又况得之与不得,
有命存焉,非等良贵,可以由我自主,一得永得之为愈
也。吾更为呼曰:所求无他,只是胸悬明镜,手握宝
刀,照破妖魔之胆,拔除物欲之根,不使一有所绕焉足
矣。此即古人云:“应事接物时,须把静中所修所得光
景,时常玩味可也。”总在学者振顿精神,常将真我安
止虚无窍中,不许神气偶离。即孟子平旦之气由此常操
常存,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乎天地之间是。但恐事物纷
投,不得不用心力。然须事了事,心了心,断不令外事
之牵我心,客气之动我主。如此用不著于用,物不著于
物,四大皆空,万缘尽灭。然而此境未易到也。其初不
妨以心光目光直照丹田,久则神归气伏,自返还太极之
天。古云:“入定工夫在止念,念头不止亦徒然。”必
妄念克除,而后真息乃生。真气既生,则元神自活。夫
以气之精爽为心,心之充塞为气,气与心是二而一者
也。吾今所示,实为切务。药在此,丹在此,神仙之成
亦无不在此。道岂多乎哉!
下手采取精气,必要心息相依,神气不违,真阳真药即
从此发生出来。行工至此,又要知以定为水,以慧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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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发生出来。行工至此,又要知以定为水,以慧为
火,日夜修持,随动随静,总要心性空明,定而不乱,
然后此个元气真阳才畅发得起来。若慧觉花开,此是真
慧,不可无也。今之思虑不息,智谋日多,此是知觉之
心,在人谓之智慧,而吾道家则目为邪火。何也?有思
虑灵巧,即有营营逐逐之私心,有此私心,得之则喜,
失之则怒,怒为邪火,为身心之害者大矣。故曰:“嗔
恚之火一燃,胎息去如奔马,直待火灭烟消,方才归于
庐舍。”所以修行人最忌者,莫如嗔恚之火。而去嗔恚
之火,莫如守拙守愚,那聪明才智半点不用,不唯不
用,且必忘焉,然后真气始育。古来得道之土,所以多
愚朴也。昔子贡见一丈人提瓮灌园,曰:“何不为桔槔
之便?”其人答曰:“此机械也。从来有机事者必有机
心,吾不为也。”此非仙人不能见及此。吾今日不愿生
多智慧,但愿生等如颜子堕聪黜明,耳目之用一概不
事,斯得一心不二,道庶几矣。且嗔怒之发,最为真气
之累,又安能使之无哉?而要不外一觉。心未生嗔时,
我唯静定为宗,既动嗔时,我唯以觉照之,务令随起随
灭,庶无伤丹之患。由此思之,动为阳为火,静为阴为
水,大凡身心一动,必须慎以察之。古人慎独之工,职
是故也。总之,动静之时,在在处处俱要无烦恼之念。
须知欲无烦恼,必先除思虑,塞兑垂帘,动亦定,静亦
定,如此动而神气一,静而神气一,自然日充月盛,学
成金仙矣。吾见生各有家务,有妻室儿女,不能如方士
出游在外毫无一点事情,必有人伦之应,庶物之酬,稍
不及防,思虑纠缠,即属凡火伤丹。吾今特将上品炼法
示之。尔生务须随事应酬,不可全不经心,亦不宜太为
计较,唯从容静镇,思一过即置之,行一念即忘之。如
此酬应,虽日夜千头万绪,无伤矣。如此用心,用而不
用,不用而用,益生聪明智慧,益见安闲恬淡,此即大
道常存,而真气日充矣。吾见生行工数年,疾病难蠲,
只缘动念起火而伤元气。如依法行持,元气一壮,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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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缘动念起火而伤元气。如依法行持,元气一壮,百病
潜消,长生可得矣。
人之炼丹,虽曰性命双修,其实炼心为要。心地清净,
那太和一气自在于此。认得此气真,采得此气实,只须
百日可以筑基,十月可以结胎,三年可以超脱。所以古
云:“辛苦两三载,快乐几千年。”不然,只徒炼丹,
不先炼心,吾未见有成也。由是以思,人之炼心,第一
难事。试观古圣仙真有二三十年而未得入门者,盖以此
心未曾炼得干净,纵有玄关秘诀,何由行得?此炼心所
以为第一步工夫。然炼心工夫又不区区在端坐习静间
也。昔邱祖云:“吾在闹场学道,胜于静处百倍。”又
吕祖见开元寺僧法珍坐禅二十余年,颇有戒行,未知真
道,因化一道者入寺,见僧法珍问曰:“尔何学?”
曰:“端坐静养。”吕曰:“坐可成道乎?”
曰:“然。”吕曰:“大凡学道,先须炼心;既炼其
心,尤须伏气;既伏其气,无论睡眠,而道俱在其中。
道岂在坐乎?”法珍不悟。因与上堂观一僧坐禅良久,
顶上出一小蛇,由左床足而下,入尿器,上花台,过阳
沟。吕以刀插其前,蛇畏,由右床足上,而复入僧顶。
此见心地不清,化为毒蛇,百般幻妄,焉能成得道哉!
又马祖兀坐长林,有磨砖作镜之讥。总之,学道人必于
行住坐卧四威仪中,俱要不离此道。子思子曰:“道也
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然此道精微,非举
足可企,倒不如吾师所示:性是慈爱的物事,命是身中
氤氲之元气;却将此心安意顺之念、活泼蓬勃之气,常
常玩味,不许一息偶离,不令一念参杂,此即古人云
“行住坐卧,不离这个”,这个即性命,性命即太极
也。此为头脑工夫,根本学问。再者,学始于不欺暗
室,又曰慎独。凡视听言动,自家时时了照,稍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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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又曰慎独。凡视听言动,自家时时了照,稍违天
理,即刻灭除。如此炼心,无在不是道矣。尤必加一调
息工夫,方是炼命之学。然调息非闭气之谓也,必要慢
慢操持,始而有息,久则息微,再久则息无,始是命学
之真。故曰:“伏气不服气,服气不长生,长生须伏
气。”此个伏字,须要认清,不可徒然闭气数息为也。
须心无出入,息亦无出入,方是性命兼修之学。然犹未
也。人生之初,始于一念。我必从混沌中认取一念之真
以为丹本,又于真气发生、冲突有象以为丹头,于是行
河车工法,即长生之道得矣。如此修炼,始不似僧法珍
坐禅二十年,不遇祖师,了无以得也。尔等既知此法,
必要用个了照心,恒久不已心,如此三年,大道必成。
总之,炼心伏气,二者必兼而修之。若但炼心,身命必
难保固;若但伏气,纵寿亦是愚夫。生须以两者为法,
时刻不离可也。
夫道曰炼己,不是孤修兀坐清净自好者可能炼得本性光
明,故吕祖炼道于酒肆淫房,邱祖养丹于丽春院。夫以
上等根器犹必如此磨炼性情,一归浑朴,何况尔初学
人,可不磨而又磨,以去此气质之私、物欲之蔽者乎?
不说成功之候,即今欲行河车,还玉丹以延命,不经几
番挫折,焉能看破红尘?既未看破,虽然修炼,而一腔
声色货利、恩爱牵缠,必至到老不放,死亦犹然。生等
席丰履厚,习惯安常,从来少有折磨,是以置之波靡
中,喧哗扰攘不堪,一到静处,始尝乐趣,方知妻室儿
女概属尘缘,即血肉身躯亦是幻化之具,除道而外,皆
与我无干涉也。由是尘垢一清,炼药有药,采阳有阳,
烧丹有丹。不然,以私欲满腔之身,安得有铅花之发?
纵云有水有火,神气不败,此心一走,坎离何交?阴阳
难合,而先天一气又从何而来哉?孔子三戒,颜子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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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合,而先天一气又从何而来哉?孔子三戒,颜子四
勿,实入圣之至理,炼己之要言也。虽然,犹未也。修
炼以精气神为主,如不宝精裕气,则神不入气,气不伏
神,不能打成一片,犹男精女血各居其所,两不相合,
安有生男育女之时?学道人欲求一元真气,始也水火不
交,安有真铅之产?及真阳一动,不行河车工法交媾乾
坤,安得成丹?如此神了神,气了气,不相凝聚,焉得
无息之息以成先天法身、不神之神以配两大乾坤乎?生
等须认取先天之精气神,于是加以煅炼,对美景而依然
不动,任纷华而不稍改移,只有进火行符,水中金生,
进火有度,火裹不发,退符有功,日运己汞包固阳精。
此炼己之要学,亦变化气质之实工也。吾愿生初行炼
己,不辞劳瘁,庶入室之时六根大定、一念不生,自能
到混混沌沌之候,有恍惚杳冥之机。此即先天一气从虚
无中来,亦即玄关一窍从无生有,庶与我当日生身受气
之初一般无二。何也?先年投胎夺舍,从恍惚中一念而
来,与父母精血吻合。今不顺而逆,乃合阴阳坎离团聚
一区,以寻我先天真意真气。夫真意即我投生之主宰,
真气即我投生之庐舍,真意即我得天之理以成性,真气
即我得天之命以成形者。炼己纯熟,方有真神真气,得
与天地清空灵阳之气混合为一。于是进退温养,日夜不
怠,久则化形而仙道成矣。如今学人不知炼己事大,妄
行一时半刻之工,希图得药成丹,不唯无益,且意马心
猿,妄动妄走,后天火起,必伤丹而焚身,不唯不能却
病延年,而反增病促命也。生等勉之。总要苦行忍辱,
推遣自家内魔,积功累德,消除历劫外障,自然天神护
佑,大丹可成矣。
炼丹之道,始以离中之无求坎中之有,到得阳气萌动,
然后以坎中之有会离中之无。有有无之名,必有有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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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以坎中之有会离中之无。有有无之名,必有有无之
义。诸子须知阳生有象,一经采取煅炼,浑化为无,如
此之无,即虚无清净之药,结虚无清净之丹是,是即未
生身处一轮明月也。果能悟彻本原,不落凡夫窠臼,当
其有也,是无中之有;当其无也,是有中之无。虽一阳
初动,活子时到,气机似有可象,而究之心无所有,仍
是先天之有,斯为真有。及药气来归,汞与铅混合为
一,虽谓之无,其实气机之流动又何尝全似于无?如此
之无,乃是有中之无,方为真无。是则有也无也,特气
机之起伏耳,而其真元则不在有无中,却不出有无外。
总之,流通活泼者气也,虚明洞达者神也。唯于气机之
中,有此了灵之景,斯得之矣。再示诸子神气之要。气
产运行,而心神不大爽快者,斯神未与气交也,所谓铅
至而汞不应。若心神已快,而气机不甚充满洋溢者,斯
气未与神合也,所谓汞投而铅不来。到得铅汞融会为
一,然后以如来空空之心,合真人深深之息,相吞相啖
于黄房。如静极而动,即忙起火,动极而静,又须停
符,任其一升一降,往来自如,合天地之造化,与日月
为盈亏,是为小周工法。古人谓一日十二时,皆可为,
如觉照则用,不觉照则不用。若行大周工法,则不似小
周有间断,所谓无来无去,无进无退,不增减,不抽
添,一日一夜,唯有绵绵密密,不贰不息,动如斯,静
如斯,行往坐卧亦无不如斯,而要唯以一个了照心常常
觉照,不稍间断而已,若稍有间断,即与走丹无异,所
以为大周天炼神还虚之大造化也。吾教诸子,第一以炼
心为要。而今修士,多有不从此下手,后来倾倒者多
也。尚其鉴之。
元神者,修丹之总机括也。药生无此元神,是为凡精无
用,不能结胎;还丹无此元神,是为幻相,不能成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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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能结胎;还丹无此元神,是为幻相,不能成婴。
吾窃怪世之修士徒知精气为宝,不知元神为主,纵说成
药,亦不过保固色身而已,乌能成圣胎哉!吾今为生道
破。夫所谓烹炼阳神者,即此元神采而服之,日积月
累,日充月盛而成之者也。不然,何不曰“阳精阳
气”,而必曰“阳神”哉?可知炼丹者,即炼此元神一
味为之主也。然此是上上乘法,以成金液大还之丹者。
若中下两品,虽不全用阳神,却亦离不得阳神,若无阳
神,凡精凡气亦不能凝结于身心,以成长生不老人仙。
若最上乘法,纯是阳神一件,虽不离精气二者,然不过
以之为辅助而已。生须要认得元神清楚,以后才有作
用。夫元神即无极而太极也。当其虚静无事,浑浑沦
沦,无可名状;及气机偶触,忽焉感孚,跃然而动。此
跃然一动之际,即是真正元神。《易》曰:“寂然不
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若未动时,先存逆料,
是未来心;若已动后,犹怀追忆,是过去心;忽感忽
应,忽应忽止,是即元神作用,其中稍有计较,不能随
应随忘,是谓现在心——皆不名元神,由此采取,即带
浊秽,纵使养成,难以飞腾变化,去来自如。吾今略为
抉破,生好好用工以行采取焉。然微乎微乎!妙哉妙
哉!非上根法器,加之以学问优、见识到,则不可语此
也。又云玄关一窍即此偶然感动之阳神,又云玄牝之门
亦此阳神之触发。然有分别。玄牝之门,是阴阳交媾之
后,一元之气氤氤氲氲始有朕兆。若阳神,则是氤氲活
泼之气中灵而觉者是。虽然是二,究竟一也。故《太
上》云:“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炼丹无此阳神,其
所汨没者大矣。虽然,此元神也,亦清清净净、无杂无
染、一心一德之真意也。其静也,元神主之;其动也,
元神主之;及其采而为药也,亦元神为之运用而转旋
也。元神之用,诚大矣哉。生善会之。切莫加一念,生
一意,一日十二时中,常动常觉,常应常静,不怕他万
感纷投,俱是此个元神作用。否则落于后天甲里,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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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纷投,俱是此个元神作用。否则落于后天甲里,那一
点灵光反隐而不见矣。
人生斯世,孰能跳出阴阳之外,不为气数所拘?况风寒
暑湿最易相侵,在虚弱之人,冒兹邪气,多成病患。此
何如之苦恼也哉!而且富贵贫贱、病老死生,以及是非
荣辱、离合悲欢等等难免。呜呼!人生天地,诚一牢笼
也。诸子现居火宅场中,曾知人生之苦厄,不若为仙之
快乐否耶?幸有大道留传,诸子当用心行持,一劫造
成,以免生生世世之烦恼焉。吾今为诸子幸,又为诸子
危。幸者,幸闻其道,至此已有成仙之基。危者,危其
修道不勤,终难超天地之外。吾示一法。其始恩爱牵
缠,名利关锁,不能割者,咬著牙关割去,不能舍者,
忍著心头舍去,始而勉强,久则洒然无欲,脱然无累,
而金仙之阶堪入矣。否则,半上半下,拖泥带水,终不
能超出三界外。又况有德者自有道,德修一分,即道凝
一分,德修十分,即道凝十分。故太上三千功、八百
行,为修仙之首务也。到得道果已成,回视人间富贵,
真是污秽不堪,有厌之而不忍闻见者。试思清空一气,
岂容渣滓相参?犹尔世人身著朝衣朝冠,肯与涂炭之人
处乎?诸子勉之。吾师无一言半句诳汝也。前日教生采
阳,是采取元神也。又云以元神斡运其间,岂不是以神
役神乎?非也。采取之阳,元神也;采取之神,真意
也。以真意采元神,由是聚精累气,煅之炼之,则元神
日壮,而金丹可成矣。又云水府之金,是铅生癸后也,
于是以铅伏汞,然后炼出先天一点真气出来,烹而饵
之,炼成玄黄至宝,故曰金液大还。然吾犹有说焉。夫
药得矣,而犹必有火候,火候不明,终难结丹。古云
“药物生玄窍,火候发阳炉。”斯时金已炼出,惟有略
用一点真意,采而受之足矣。若药未出时,不妨温温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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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点真意,采而受之足矣。若药未出时,不妨温温铅
鼎,故曰:“药未出矿须猛火,药已归炉宜温养。”足
见药生之火,武火也;药还之火,文火也。火候文武,
只有意无意之分焉耳。其余周天火候,只一个温温神
火,不即不离,斯无危殆焉。故曰:凝其神,柔其意。
盖神不凝,则丹不聚;意不柔,则火不纯,火不纯,而
丹亦难成也。故升降之际有沐浴抽添者,此耳。到得药
气已上泥丸,尤当一意不散,一念不起,凝聚精神团于
一处,温养片刻,然后脑中阴精化为甘露神水,滴入绛
宫,冶炼片时,而后化为金液,归于丹田,温养成珠。
此处务须温温铅鼎以行封固可也。然此封固,内想不
出,外想不入,人则知之;若泥丸宫内凝聚一时,烹炼
成药,人少知也。夫以此个宫内极是清虚玄朗,落于后
天,致有渣滓之窒塞,所以其神不清,其心不灵,常不
免于昏愦。若能凝聚半晌,则浊气自降,清气自升,常
与天地轻清之气相通。苟能久久温养,则清气充而浊气
去,不但身体康强,颜色光耀,而金液大还,亦无非由
此静养之功积成也。
所谓真一之气,乃鸿濛未判之元气,混沌初开之始气;
生天生地生人生物,莫不由之;成仙成佛,亦岂外是?
以故修道之士必于此气认得清,以后才有作用。其在人
身,虽贯乎精气神之中,而实无迹可寻;非口鼻呼吸之
凡气,非虚灵知觉之灵气,非坎离心肾之动气;在先天
而不见其先,居后天而不见其后;先天则生乎阴阳,后
天则藏于阴阳。所谓“肫肫其仁”者,是气之发育无疆
也;“浩浩其天”者,是气之充塞无间也;“渊渊其
渊”者,是气之归藏无迹也。程子谓“放之则弥六合,
卷之则退藏于密”,《中庸》云:“语大,天下莫载,
语小,天下莫破”者,言其昭著发见,无处不到,无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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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小,天下莫破”者,言其昭著发见,无处不到,无微
不入,并无有罅漏之所。噫,元气之在天在人,均如此
其极,不知生亦曾会及否耶?近来诸子气机初动,其来
无端,其绪尚微,未必即有此境。然由平旦之夜气,些
些微微中,把持得牢固,确切不移,庶几日积月累,无
处不是此气之流行。到此地位,才知真一之气实可超三
界而出六道,不入五行八卦中矣。其气之神化为何如
哉!虽非后天之精气神,亦非先天之精气神,实为后天
精气神之根本,先天精气神之主宰,想象不得,拟议无
从,此又如何得以炼成一黍之珠耶?无他,只以人身真
阴真阳团聚一处,久久酝酿,庶得真一之气于虚无窟子
中。若不知真阴真阳以团先天元气,而于凡阴凡阳中求
之,一任经年累月,亦不得真一之气;即略见恍惚影
子,不免以真作伪,以幻为空,终与凡夫无异焉。虽修
炼始基不离凡阴凡阳,而要不过假后天之气以团先天元
气。若得先天元气,那后天凡气殆粪土耳,有何益哉?
诸子得此元气,当知终日终夜静定涵养,不许外邪参
入,亦不许真气外出,积之久久,澄之净净,自由夜气
而养至浩然之气,以超乎天地阴阳之外。斯时也,自然
人欲潜消,天理浑全,那平日之七情八识不知消归何
有。是气也,殆能化欲为理,转杀为生。学人能认得此
气真,昼夜用工,方有长益。不然,难矣。若打坐时,
不先将六根六尘一齐放下,大休大歇一场,骤引凡息上
下往来,以希此真一之气,未有能得者也。唯能于大静
之后,真阴真阳方能兆象。吾然后以离宫之元神下照水
府,则水府之金自蓬勃氤氲直从下田鼓荡,所谓“地涌
金莲”是也。我于是收回中宫,再加神火温养久之,此
个元气滃然而上升泥丸,所谓“天垂宝盖”是也。我于
此凝聚片刻,以藏于宥密之地,此即顺天地造化之机,
合盈虚消长之数,如是而不结丹成婴者,未之有也。此
即《易》之乾卦中已备露其机矣。何也?“初九潜
龙”,即大休歇一场是也。“九二见龙”,即元气初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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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即大休歇一场是也。“九二见龙”,即元气初动
于下田也。“九三朝乾夕惕”,即以此气回于中宫,内
想不出,外想不入,防危杜渐之义也。“九四跃渊”,
即静养久久,忽觉一缕真气直从下田冲突而来,然非真
有也,故曰“或”之。“九五飞龙”,即此气升于泥
丸,阳气极盛之时也。“上九亢龙有悔”,即此元气动
极欲静,我必引而归之虚无一穴,断不贪图逸乐,致令
此气长放光明,庶无过亢之弊。诸子深知易道,亦曾悟
及否耶?
前示玄关一窍,的是千真万圣传授心法。学者下手兴
工,必将双目微闭,了照内外二丹田之间,不即不离,
勿忘勿助,久之一息去,一息来,息息相依,恍觉似有
非有,似虚非虚,那口鼻之息浑若无出入,此即凡息停
而真息见,坐到息息归元之候矣。学人到此,不知向上
层做去,往往探得此个真息初动,遽行下榻,不肯耐心
静坐以炼气而归神,虽能保得后天色身,究不能见先天
本来人也。修炼至此,又必再加煅炼,将那先天元息慢
慢向炉中吹嘘,久久调和,忽觉丹田中滚滚漉漉,不有
如有,非真似真,恍若有一清明气象,但不可起明觉
心。如起明觉心,又堕于后天知觉,而不可语先天玄妙
矣。诸子务要敛尽明觉,一毫不用,即经书所谓“收敛
光明,澄神静坐”之义也。如此浑噩久之,自然精化为
气,气化为神,而先天一点真元现象,即玄关一窍大开
矣。然而玄窍虽开,未经神火猛烹急炼,犹不能随遇而
安,无入不得,往往一见可欲则爱生,一见可怖则惧
生。夫以元气未壮,元神未老,尚不能随圆就圆,随方
则方,而与世浮沉,随时升降焉。唯有调息绵绵,养气
深深,一任可惊可怒可乐可哀之事来前,我心自有主
宰,毫不能入而乱我神明,非孟子所谓“居广居,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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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毫不能入而乱我神明,非孟子所谓“居广居,立正
位,行大道,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之大丈
夫”耶?诸子如今兴工,未必即有此个气象,然亦不可
谓全无也。当玄窍初开,不过其机甚微,及养之久久,
直觉平日之气息不能收纳者,至此自然收纳,平日之心
神不能静定者,至此自然静定。朱子所谓“昨夜江边春
水生,艨艟巨舰一毛轻,向来枉费推移力,此日中流自
在行”是矣。如此之动,方是真动。否则,此气尚粗,
此神多走,犹未为真现也。诸子欲见真窍,唯此息调心
静、气闲神安为真把柄。不然,有为而为,有思而得,
亦不无玄窍之动,而究之一时而见,移时即非,不似此
自然而然,由静存动察而得者之能耐久也。诸子务于此
处认定主脑,一力前进,何患不到天仙地位!
人生在世,竟不如草木之生生不已。或一世为人,转世
即堕畜道,或一生受福,转生即遭惨刑。此岂天地之不
仁哉?夫以无知之草木尚知归根返本,以完乎生生之
旧,而人则气拘物蔽,日就销没,不能复其本来之天,
是以天虽有生育之恩,雨露之润,而无如生理之不存,
生机之日殒,何也?吾师哀悯世人,特教人返本还原,
永无生灭之患;即不然,亦可保厥本根,不至深沦于三
途六道也。吾常言下手兴工,莫如人之眼目。盖目者,
神之光也。学人每每好贪外光显呈于双眸之前,以为金
光焕发即修真之效验。岂知天道贵收而不贵发,人道又
何独不然?古仙云:“太阳流珠,常欲去人,逆而纳
之,则金华内蕴矣。”苟不知逆而喜顺,常将神光发越
在外,驰于视听言动之妄,贪嗔痴爱之非,日殒日销,
即欲长有此身犹且不能,而况身外有身、为千万年不朽
者乎?惟有垂帘塞兑,常将我一点灵光收入虚无窟里,
不出不入,无虑无思,久之金光养足,自可化为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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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不入,无虑无思,久之金光养足,自可化为阳神,
而为我身主宰,且可以化数千百万阳神充满于虚空上
下,而为至玄至妙之神仙焉,岂特一灵炯炯、洞见如来
已哉!但恐太阳流珠有欲去人之意,而我即随其流而逐
之,则元神日梏,元气无存,生机遂绝矣。此件工法,
浑无难事,只须稍有意思将目光收敛之足矣。昨言元神
斡运其间,究竟元神在人身中,藏于何所,长于何地?
有曰“方寸之地为元神之居”,有曰“玄关之内为元神
之宅”,又曰“天谷元神,守之自真。”此三处,皆元
神之所栖。但不知下手之初,何处为始?《易》
云:“洗心退藏于密”是。又闻古云:“方寸之地,吾
身之堂也。玄窍之内,吾身之室也。”众人则守神于方
寸之地,耳目得入而摇其精。修士集神于玄窍之间,耳
目无门而窥其隙。如此看来,下手之时,即当集神于玄
关窍中,虚无圈内,庶几混混沌沌,杳杳冥冥,无人无
我,何地何天,方能养成不二元神。若不藏于隐幽之
地,而常于方寸中了了灵灵,未有不驰于尘情俗虑,而
日夜无休息也。何谓天谷?盖人头有九宫,中有一所,
名曰天谷,清净无尘,能将元神安置其中,毫不外驰,
则成真证圣即在此矣。所以《黄庭经》云:“子欲不死
修昆仑。”是可见守此天谷有无限妙蕴也。诸子知之
否?
十一
学人欲归根复命,唯将此心放下,轻轻微微,以听气息
之往来。若气太粗浮,则神亦耗散,而不得返还本窍,
为我身之主宰。若听其气息似有似无,则凡息将停,胎
息将现,而本心亦可得而见矣。古人谓“心易走作,以
气纯之”是矣。苟不知听息以收心翕气,则神难凝,息
难调,而心息亦终难相依。此听息一法,正凝神调息之
妙诀也。果能以神入气,炼息归神,则清气自升,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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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诀也。果能以神入气,炼息归神,则清气自升,浊气
自降,而一身天地自然清宁。到得天清地宁之候,瞥见
清空一气自回环于一身上下内外之间,而非第胎息发现
已也。尤要知此个胎息非等寻常,是父母未生前一点元
气,父母既生后一段真灵,性得之而有体,心得之而有
用,在天为枢,在地为轴,在人为归根复命之原。人欲
希贤希圣希天,舍此胎息,无以为造作之地也。诸子近
来用工,唯将心神了照不内不外之际,虚心以听气息之
往来,庶几神依息而立,气得神而融,未生前一团胎息
可得而识矣。由是言之,此个胎息诚修炼之要务也。夫
岂易得者耶?古云:“入定工夫在止观。”何以止?止
于脐下丹田。何以观?观于虚无法窍。如此则心神自
定,慧光日生,以之常常了照于不睹不闻无声无臭之
地,而胎息常在个中矣。若但粗定其息,未入大定,此
个胎息尚非真也。吾恐诸子未到如如自如之候,而凡息
暂有停止,即谓胎息自动,则失之远矣。人到胎息真
动,一身苏软如绵,美快无比,真息冲融,流行于一身
上下,油然而上腾,勃然而下降,其气息薰蒸,犹如春
暖天气熟睡方醒,其四肢之快畅,真有难以名言者。到
此地位,清气上升于泥丸宫内,恍觉一股清灵之气直冲
玄窍,耳目口鼻亦觉大放光明,迥不同于凡时也。他如
凡息初停,胎息亦不无动机,总不若此大定大静之为自
得耳。吾昨教栖神泥丸,只须以一点神光默朝上宫,不
可太为著意。著意则动后天浊气,犹天本清明,忽然阴
云四塞,则清者不清矣。此中消息,说来尔诸子慢慢揣
度。
十二
当夫静坐之时,一心返照于虚无祖窍,务令无知识,无
念虑,尘垢一空,清明当见,庶几混混沌沌中落出一点
真意,即是先天之意。从此有觉,即先天之觉,从此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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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意,即是先天之意。从此有觉,即先天之觉,从此有
动,即先天之动。此非难得之时也,随时观照,无不如
是。但恐浑沦之候,无有渣滓,而却以昏沉处之,毫不
自主。或于混沌中忽有清明广大之象,不胜欢欣鼓舞,
而以好事喜功之心挠之。无怪玄关一窍,愈求而愈不见
也。今教生于动静之际,无论气机动否,我唯以了照之
心觉之守之,则主人常在,而大丹不难成焉。总之,清
明之神由混沌而来,故古云“修道之要,不在尘劳不在
山,直须求到杳冥端。”夫杳冥端,即虚极静笃时也。
虚之极,静之笃,而真精真气真神即从此而生。古人谓
玄窍一开,即如太极一动,阴阳于此分,又谓伏羲一
画,两仪于此兆,其间千变万化,无穷无极,莫不由此
混沌一刻立其基。足见玄关一窍随时都在,只须一觉心
了照之,主宰之,则玄关常在,而太极常凝矣。特患人
不入于杳冥,无患玄关之不发见也。要知此个杳冥,不
是空空可得,须从动极而静,真意一到为之造化,才能
入于杳冥。及静极而动,此时阴阳交媾,将判未判,未
判欲判,恍恍惚惚中,忽觉真铅发生,此即玄关现象,
全赖元神为之主持。吾师见生迷于此个消息久矣,今将
妙理一口吐出,俾生等知得玄关一窍无时不有,无在不
然,但以元神主之足矣。至于气机之消长,且听其盛
衰,而主宰切不可因之有消长,此即是真正妙诀。吾师
昨言胎息,此中亦要分明。夫胎息非口鼻之凡气,非丹
田之动气,非知觉之灵气。原人受生之初,父精母血媾
成一团,此时是个浑沦物事,并无气息往来,只是个中
微有一缕热意与母脐腹相联。自脱胎而后,剪断脐带,
即另起呼吸,直从口鼻出入,而天地一点灵阳之气则落
于中丹田。凡息一起,胎息即隔,一点元气不能住于中
者,自离母腹时已然矣。虽然,莫谓竟无也。人能一心
静定,屏除幻妄,回光返照于印堂鼻窍,自然渐渐凝
定,从气海而上至泥丸,旋复降至中田,何莫非此胎息
为之哉?虽然,先天之胎息,非得后天之凡息,无以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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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之哉?虽然,先天之胎息,非得后天之凡息,无以运
行;后天之凡息,非得先天之胎息,无以主宰。人能凡
息一停,真机一现,凡息都是胎息。若杂念未除,尘心
未净,纵胎息亦是凡息。学者识之。修炼之道,与天地
开辟之道,同是一理。即如而今下元,世道浇漓,人心
险诈,亦已甚矣,不将水火刀兵等劫以扫除之,则混乱
之天下其何有底止哉?人身亦然。当此私欲正甚、血气
就衰之年,不先从极动之处渐而至于静地,则人心不
死,道心不生,凡息不除,真息不见。故必动极而静之
际,忽来真意以主持之——此意属阴,谓之己土——少
焉恍恍惚惚,似梦非梦,似醒非醒,于此定静中,忽觉
一缕热气,混混续续,兀兀腾腾,此即神融气畅,两两
交会于黄房之中,不由感触,自然发生,此即玄关兆
象、太极开基也,唯用一点真心发为真意以收摄之——
此意属阳,为戊土。其实一意,不过以动静之机分为戊
己二土而已。盖以玄牝未开,混沌之中有此真意为主,
即无欲观妙之意。及玄牝开而真机现,即有欲以观窍。
一为无名天地之始,一为有名万物之母。生天生地生人
生物,皆此一点真意为之机括——我于此急以真意运
行,庶不至感而有妄思,动而又他驰。所以天关在我,
地轴由心,宇宙在身,万物生心,皆此时之灵觉为之运
用而主持也。故曰略先一意,则真机未现,采之无益,
略后一意,则凡念已起,采之多杂。学人须于此间认得
清楚,纯以真意主持,毫不分散,久之气机大有力量,
一任随其所至,我不加一意,参一见,唯了照之而主持
之,得矣。但生等才初有象,必至静处收持。到得气机
壮旺,一静即天机发动,迅速如雷,虽一切喧哗之地,
闹攘之乡,其机亦不能禁止。总要有灵觉之心,庶无差
忒。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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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炼一事,不是别有妙法,无非观天之道,执天之行而
已。如春夏之际,果木畅茂,花草盈畴,何其蓬蓬勃勃
之无涯若是耶?又谁知发泄中尚藏收敛之意。古人谓夏
至阴生,犹后也。秋冬之时,物汇凋残,霜雪凝结,何
其气象之惨淡若此哉!又谁知摧残内自寓发皇之机。古
人谓冬至阳生,犹未也。以此观之,足见阳中生阴,阴
里含阳矣。学道人当其龙虎相斗,水火相射,一似春夏
之万物滋荣,我于其中须如如自如,了了自了,不随气
机之动而动,是即阳里生阴也。及气机一静,龙降虎
伏,水刚火柔,两两相合为一,此即秋冬归藏之象也。
我于此时必入恍惚杳冥之境,不令昏昏似睡,亦不使昭
昭长明,却于寂寂之中而有惺惺之意,在我不随气机之
静而静,此即阴中含阳也。吾再进为告曰:修道人务将
一切闲思杂虑扫除,粗息暴气收摄,然后凡阴凡阳尽息
于外,而真阴真阳始发生于内。古云:“若要人不死,
除非死过人”者,此也。人若不肯耐心静坐以除凡思凡
虑、凡息凡气,纵说我心能静,我神亦宁,亦是粗粗之
神,不足以成道。唯能扫得干干净净,呼吸之息若有若
无,思虑之神无出无入,我于此一任寂然杳然,唯以主
人翁坐镇中庭,不动不摇,如此温养,自有真阳从虚无
窟子出。若不由他自动,却以心去推移斗柄,皆由我之
造作存想而来,一任搬运不停,终年竟月,只是后天识
神引起后天凡气,不可以成丹也。诸子务于心息相依、
阴阳交会之时,久久涵育薰陶,必使我真阴真阳凝成一
黍之珠,然后有真种焉。有真种,犹不可欲速成功,以
期玉液丹成,且必俟我这个黍珠水火淘汰、阴阳含养,
果然老壮,如胎婴在母腹中,脏腑肢节百体俱全,方可
成个完人。吾观诸子每每一入杳冥,即起个计较意,不
然,亦多有随其杳冥昏昏而睡,全不以主人翁安神静
坐,看守其中。所以学道人无不有丹,只为起大明觉,
夹后天识神而散者有之;即不起明觉,或因神昏气倦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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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后天识神而散者有之;即不起明觉,或因神昏气倦而
没者亦有之。所以丹之不结,道之难成也。从今后静坐
一次,管他杳冥不杳冥,总将我元神发为真意以为之
主;其杳冥境到,阴阳交会一区,我以真意主之;即至
杳冥久久,真阳发生,我亦以元神主宰之而变化之,此
外不参一见,加一意,方是吾师上上乘修炼之道。
十四
近时修养一事,坐下存神入听,务将万缘放下,然后垂
帘塞兑,回光返照于玄玄一窍之中。始而神或不凝,息
或有粗,不妨以数息之武火,微微的壹其志,定其神。
如是片晌,神凝息定,然后将心神放开,不死死观照虚
无一窍,唯存心于听息。此个听字,大有法机。庄子
云:“壹若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
心,而听之以气。”要知此气,不是口鼻之气,不是肾
间动气,更不是心中灵气,此气乃空中虚无元气,生天
生地生人生物者,此也。唯能存心于虚无一气,此心此
神即与太和元气相往还,所谓神气合一,烹炼而成丹
也。若著凡息,还不是神与凡息相交,又何以成丹哉?
经云:“不神之神,真神也。无息之息,真息也。”我
须于混沌中落出先天一点真意,以之翕聚元气,是元神
与元气相交,而大道可成。苟有粗息,我即轻轻微微将
此凡气收敛至静。到凡息已停,不问他元气动否,而元
气自在个中矣。我当凝神以正,抱意以听,此亦阴阳交
媾之一端也。况乎下手之时,口鼻眼目之窍皆能固闭,
独有这个耳窍尚未尽闭。我一心以听,即耳窍常闭,而
众窍无音矣。此个听法,第一修炼良法。如此久听,自
然真阳日生,而玄牝现象矣。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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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虽宽,原有鬼神之灵主宰于其内,以为吉凶祸福者
也。古云:“暗室屋漏之中,无时不有鬼神。质之在
旁,临之在上,不是仿佛之见,是的的确确有相在尔室
者。”故人能清静其心,无私无欲,所与共往来者,无
非清明广大之神。若昏蒙蔽塞,奸诈邪淫,所感召者,
尽是魑魅魍魉之类。足见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天下事
无不如此。观此而慎独之工其可忽耶?吾传授听气一
法,亦是一个名目,要不过教诸子三宝闭塞,全无一点
浮游之气著于外,所谓“真气半点不渗漏,而大丹可
凝”者,此也。亦要知得听而无听法则,若一著于迹,
著于意,即落边际方向,不可以言本来之道矣。知否?
而要不过凝神于虚,合气于漠,常惺惺天,活泼泼地,
一身无处不照,却一身并无所照,斯道得矣。至于鼻
窍,是从父母媾成一团之际,氤氤氲氲中,那个精血肉
团有一线如丝包于周身,此时借母之气渐吹渐长,竟成
任督二脉,先生两个鼻窍,故古人谓鼻为始祖是。自生
身下地,另开门户,别立乾坤,而呼吸从此起。此时先
后二天之气犹合为一也。迨知识开而私欲起,扞格于外
纯是一团躁急之气,而天地清空之气自此渐相违矣。所
以年少日长,及壮则消者,职此故也。吾师悲悯世人,
生死无常,轮回不已,因示人返还之术,先教人视鼻
端,其即仿天地生物之理,逆而修之于身,以成长生不
老之仙欤?要知是法也,非理也。诸子须要有视无视、
有心无心出之,斯得其宗旨矣。他如炼精化气,虽是下
手初基,要知人无精则无气无神,亦犹灯之无油则无火
无光也。但云炼精,而不知生精,又将何以为用哉?黄
帝云:“精不足者,补之以味。”后人解释,有节饮食
薄滋味之说。又古人云:“精以静而后生。”术家以搬
运按摩动摇其精,误矣。广成子云:“毋摇尔精,毋劳
尔形,毋俾尔思虑营营,乃可以长生。”此可见保精之
道,又在乎身无摇动,心无杂妄矣。古人云:“精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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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又在乎身无摇动,心无杂妄矣。古人云:“精由情
感而动,精欲动而窒其情。情由目见而生,情一生而瞑
其目。”保精之道于此完矣。人果能凝神调息于方寸,
一心不散,一息不出,犹天之气下,地之气上,上下相
融,自然成雨。精之生也,又何异是?只怕心不静而息
不调,上下不相混合,斯精所以日消也。至如心中灵液
下降,则无形色可见,而泥丸阴精化为甘露,此有可以
窥者,但要勤修炼耳。否则,著有著无,皆耗精者也。
至于精已化气,则神气混合,心息相依,其身体内外泰
然融然,有苏软如绵之意,此即气生之兆也。但此气生
时,即玄关窍开时。古云:“阳气始生,此身自然壁
立,如岩石之峙高山,此心自然凝定,如秋月之澄潭
水。”泄泄融融,其妙有不可得而拟议者。故古
云:“奇哉怪哉!玄关顿变了,似妇人受胎。呼吸偶然
断,身心乐容腮。神气真混合,万窍千脉开。”盖此时
有不知神之入气、气之入神者。然又非全无事也,不过
杳冥之极,有如此光景耳,寂寂中自然惺惺,举凡身内
身外略有微动之机,无不及觉。以后炼气化神,温养泥
丸之宫,化尽阴霾之垢,自见神而不见气也。诸子了然
于心,庶不误入歧途矣。
十六
修炼工夫,进一步,更有一步,直到真空妙有,才算大
丈夫功成名遂之候。莫说修炼一道至虚至细、不可以层
次计也,即日用应酬之类,亦是由浅而深,要做到无人
无我无寿者众生诸相,才算与人无忤。又如人欲向善,
必先语以因果报应,才肯出力舍财,及习之久久,然后
语以仁义之行,不邀功,不计名,从此引入大道,亦是
神圣苦心。昔庄子云:“名利者,天下之公器,只可以
少取,而不可以多得。仁义者,天下之遽庐也,只可以
一宿,而不可以久留。”庄子之言,诚见到语也。吾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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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宿,而不可以久留。”庄子之言,诚见到语也。吾前
云,积功累德,不必他求,唯勤修大道于己,以之自
任,更将此道信受奉行,推之于人。此扶道卫教之功,
天下无有出于此者。诸子既闻大道,应以大道自任,其
德在是,其功在是,即成真证圣亦无不在是,只怕行有
不力耳,又何事以外求功哉!然此一法,只可为造诣高
深者说,若与初学人言之,又恐涉于自了,徒知润身肥
家而一毛不拔,又无以感神天之悦也。知否?至玄关一
窍,前已屡为抉破,学人必须明这个消息,然后才有把
柄,盖所谓本来人是,是即人受气成形之初一点灵阳之
气。人欲修成法身,岂外此灵阳之气乎?古云:“药出
西南是坤位,欲寻坤位岂离人。分明说破君须记,只恐
相逢认不真。”此人,非如外道以童男童女为侣伴也,
乃是无极之极,太极一动,而有此一点灵阳正气,为人
受气成形之本。若得此个本来人,大道自然有成。然非
易得也。必须于假中寻真,然后此人始能现象。夫人有
身后,日夜水火交会以生血肉之躯,全赖此心中之火、
肾中之水以为之既济。兹欲寻真,不仍于后天水火中寻
出离中之一阴、坎中之一阳,又从何处下手?故
曰:“真者,借假以施工也。”修行人知生死之关,明
真假之故,欲穷生身受气之初那一点虚无元阳,必先向
色身中调和坎离水火。迨后天水火既调,然后坎中一阳
自下而上,离中一阴自上而下,上下相会于虚危穴中,
烹之炼之,而先天一气来归,玄牝之门兆象矣。此坎中
一阳、离中一阴,即内财也。日夜神火温养,不许一丝
渗漏,即积内财也。能向自家身心寻出一个妙窍,即内
法也。前言本来人,即内伴侣也。云虚危一穴,即内地
也。欲炼神丹,四者岂可不备乎?内之法财侣地,吾已
道破。外之法财侣地,诸子谅已知之,吾不再赘。有此
坎离真阴真阳,一鼓而出,及至水刚火柔,鼎虚药实,
自然天地一点真阳之气不自内不自外生出来,此即所谓
真铅也,又即所谓先天乾金也。夫以凡铅而言,则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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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铅也,又即所谓先天乾金也。夫以凡铅而言,则坎中
一阳、离中一阴,皆真铅。以先天真铅而论,则坎中一
阳、离中一阴,皆属后天有气有质之物。从此想来,此
个真铅真阳不自坎生,不自离有,原从不内不外虚无窟
里,由坎离水火二物煅炼而来者也。吾今道破,以免学
人误认坎中阳气为吾人炼丹之本,庶乎其不差矣。
十七
天地之生人也,同是乾元一气,此气即太和之气,在清
空中浑沦无间者是。人受阴阳之陶铸,而生此血肉之
躯,虽由太极而阴阳,尚是真阴真阳,无有渣滓,其去
太和元气殆不远也。自有生后,气拘物蔽,那色身中阴
阳尽化为思虑知觉之神、呼吸运动之气、夫妇交感之
精,有阴无阳,不堪入药,又何能成丹?可知后天精气
概属渣渣滓滓之物,修炼虽不得不借此入门,然而结丹
则全不用此,夫以其有形有色,不能成就虚无一粒金丹
也。若修性徒炼气质之性,炼命只炼血肉之命,莫说不
能成丹,即能成丹,亦是幻丹,堕于狐狸之窟、蛇鼠之
群,及其究也,不免天神恼怒,雷霆诛殛,永不得为人
身,岂不可哀也哉!至人明得金丹大道系清灵之气结
成,而清灵之气又不自来归,必假我身中真阴真阳然后
可以招摄得来,古人谓“二八同类之物”是也。尤要知
此个元气,本无朕兆可寻,亦无方所可测,于何求之见
之耶?唯即我身真阴真阳发生时节,即是元气来入我
身,以擒制我身中之灵汞阴精,自然凝结为丹。所以古
仙云:“修道人须先晓两重天地,两个阴阳,方好兴
工。”所谓两重天地者何?即先天后天是。所谓两个阴
阳者何?即如打坐时,必向后天色身上有可以为依傍者
下手。夫一呼一吸,即阴阳也;阴阳原一气,一气散而
为阴阳,此凡阴凡阳也。学人打坐,必先调外呼吸,以
引起真人元息。调外呼吸,必先以意为主。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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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起真人元息。调外呼吸,必先以意为主。孟子
曰:“志,气之帅也。”古仙云:“若要修成九转,先
须炼己持心。”可知正心诚意为修炼之本也。调此呼
吸,以目了照于丹田中,以息下入阴跷,提起阴跷之气
上入黄庭,又以息引起绛宫之阴精下会丹田,此亦凡阴
凡阳也。久之阴精与阳气两相交融,凝于丹田土釜之
中,自然阴精化为真阳之精,凡气化为真阴之气,蓬蓬
勃勃充周一身,此即真阴真阳,与元气不相远也。诸子
要知元气本无形状,其蓬蓬勃勃者,亦是真阴真阳之
气,非天然元气。若谓天然元气,去道远矣。要知此中
安闲恬静者,即是元气来归,不离阴阳,亦不杂阴阳。
吾师示生每坐一次,务要有安然天然自得光景,方见本
来面目,不可执著元气竟如一物可也。吾师传玄至此,
可谓抉透精微,挖出心肝与诸子看,生须著实行持,如
董子“正其诣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可矣。至于
有效无效,毫不期必以为喜忧,庶几近之。
十八
如今世人说他不爱身,看一切作为,事事俱向身上打
算,究之爱其身者,皆害其身者也。他如娇妻美妾,迷
花恋柳,日日消耗精神,斫丧元气,明知美色淫声杀人
利刃、毒人狂药,及至死时,恬不知悔,亦何其多!夫
名利场、恩爱多,谁不知大火坑?无奈明知之而明犯
之。当其性情已乱,志向昏迷,虽有刀锯鼎镬在前,毒
蛇猛兽在侧,亦不遑顾焉。所以古之人多寿而康,今之
人多夭而病也。吾常言玄工无他,只是一个顺其自然可
以尽之。然虽顺自然,其间亦有旋转造化妙诀。即如下
手之时,以坎下动气收入黄宫,与离内阴精配合为一,
此不是全无事事,如修性者之空空了照也,必观诸阴跷
之下,绛宫之上,凝神于土釜,即是初步采取法程。及
水火相激,龙虎交争,忽焉真气冲冲,一阳微动,此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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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火相激,龙虎交争,忽焉真气冲冲,一阳微动,此即
真阴真阳用事。虽不可上下了照,然亦必视真阳上升,
我以呼吸略为提之,真阴下降,亦以呼吸略为收之,是
为河车工法。古又云:“外药发生,在造化炉中,不出
半个时辰立地成就。内药发生,在自己身中,须待十月
圆足。”何以半个时辰即生外药?盖言水火相交,玄关
窍开,即是外药生矣。此是最不易得者。但外药发生,
金木相吞,水火相射,分毫不可差忒。差忒则大药不能
成就。此非别有一道也,以此外药之生,必心纯意正,
了无外驰,药才能生。若有一毫念起,即落后天知识,
元气又被打散矣。故曰:“白虎为难制之物,倘用之而
不得其法,必有噬人之患。首经为难得之端,倘求之而
不失其时,必有天仙之分。”此时切忌念动意驰,他如
邪淫等心,更不待言矣。人能静定半时,了照气机,自
然药归炉鼎,而升降上下,为内药矣。虽然名为内药,
其实皆一气也,不过在外时,纯是天然一气,及引之入
内,则有后天之精气神在,稍不同耳。然以外药来归,
无非欲化内之精神皆成先天一气,故必须十月之久方才
圆足。尤要知金水非火不能上升,故必需内呼吸之神
息,神息,即火也。丹非土不凝,故必以我之真意为之
布置调停。其实皆一道也,不过气机之初动再动略有所
分,在下在中在上各有一样。故丹经谓之“阳生采取,
药动河车”,皆自然之道,无非气机之大小有不同,而
河车之大小亦各别也。生等须以活法行之,得矣。若世
人之概不言法者差,太沾沾于法者亦差。我今所传,的
是真正心法,非心诚好道,不得闻也。
十九
凡人未生以前,此个灵神原在清空一气之中,及神机一
动,而天地之元气即随之而动。盖元气无有知觉,唯神
有知觉,故此元气即随神之号令而合为一体,此尚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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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知觉,故此元气即随神之号令而合为一体,此尚未著
人物时也。迨至神气合一而投于父母胎中,人则十月形
全始生,仙则十月气完便出,同一般作用,无有二也。
诸子明得此旨,日夜修炼,只以元神作主,务令一私不
杂、一念不起、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之体常常在抱,犹
如子父相依,夫妇相恋情形。此神气交也,即真阴真阳
在也,而天然一点元气即在其中,不必他求矣。此真阴
真阳会合成一,即是阴精。外边元气,即是真阳。以此
阴精真阳收罗于后天有形有色之中,即如前日神气合一
投于父母之怀一般,由是日运阳火阴符,抽添沐浴,又
如前在母腹中,假母之呼吸日夜吹嘘,借母之精气以为
长养,是一道也。诸子起初下手,阳未生,须虚以待
之,阳既生,须勤以采之,收回中宫,久久温养,以真
意为媒妁,以呼吸元息为作用,而以精血为养育,大丹
于是可成矣。切莫贪淫纵欲,喜动好言,以消散其元气
也。唯有温温铅鼎,以养此真阳而已。养之工何在?在
回光返照,无一时一刻而或离,即无一时一刻而不养。
果能动静有常,朝夕无间,又何患真阳之不生哉!今日
所言,确是归真返本之学,生各勉之,勿负吾训也。吾
观诸子各染尘缘,不能扫却。吾再示之。夫人血肉之躯
能有几时,受用亦无多日,何必奔名场、走利薮以自苦
哉!在世不过百年,何必作万年之想耶?莫语以外物
事,即如生死祸患,亦是各有来历,不可著意忧虑。莫
说他人一家,即自己一身,终成粪土,不过迟早各异
耳!生等能看得生死事小,而后不为一切外缘所扰,庶
几一心一德专于修炼,自然千万年而如故也。否则,忽
而欣欣于内,忽而戚戚于怀,寸衷之地能有几何?一生
岁月,又有许多?精神气血必消磨殆尽而死矣。那时才
悔,迟了,奈何!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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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值下元,人心汨没,不得不再三提撕,唤醒梦中之
梦。即如修真养性,孰不知去欲存诚?无奈身家念切,
妻子情长,终日言道言德,说修说炼,而尘心未断,尘
根未除,终不得其道之真谛。吾幸诸子虽未十分抛却、
一力潜修,然于此处亦尝致意焉。总之,要丢得开,割
得断,悬崖撒手,才算决烈汉子,猛勇丈夫,以之炼
丹,不难有成。否则,三心二意,其何有济?吾非教诸
子抛妻弃子,入山林而学道也,只要在欲无欲,居尘出
尘足矣。古云:“炼己于尘俗”,原不可绝人而逃世,
须于人世中修之,方能淡得尘情,扫得垢秽。否则,未
见性明心,即使深居崖谷,鲜不炼一腔躁气也。至于玉
液已成,再炼金液之丹,不得不寻僻静之区,鸡犬不
闻、人迹不到之处以修之,古云“养气于山林”是也。
盖以此时之工全在先天一气,不得静地以修之,则元气
不得充满,故古云“入山采药”是也。吾劝诸子,虽不
能将恩爱一刀割断,然亦当渐渐看破。要想人到死时,
一切名利室家丝毫也拿不去,唯有平生所造之业尽带身
傍。如其善业,还有转世之福;若是恶业,不待再世投
生,即眼前冥王亦必追魂摄魄。从此一想,倒不如趁早
修行,万一道果有成,他日不入轮回,岂不甚乐?即不
然,投生人世,亦不受饥饿流离疲癃残疾之苦,又岂不
美乎?况有仙缘所结,上圣高真必不忍舍我而去,此身
虽异,此性犹存,亦必再来拔度。如文昌帝君十七世而
得元始之度,往事可征矣。诸子若无仙根,必不自幼好
善,切勿辜负前因,以自落于泥涂之中可矣。论近时修
炼,不拘前根,只论眼前积功累行,好道求师,亦准一
劫造成。这个大法会,千古难遇,遇之不炼,诚愚也
已。生既逢此良会,不移一步,即有真师指引,较法会
未开之时,又何如便易乎?待法会收后,要想学道,不
知受几多苦恼,无限奔波,才得门而入也。生等勉之,
一力造成,不负平生之愿,永脱人世牢笼。那天上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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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力造成,不负平生之愿,永脱人世牢笼。那天上清闲
富贵,一任人间帝王将相,不能方其万一也。能将仙家
之乐一想,自不恋人间之福。苟能深得其妙,其快乐更
不知为何如也!吾日望之,生勿负焉。
二十一
至若修炼要诀,不过以虚为君,以阴阳为臣,以意为
使,识此三者而次第修之,神仙之道尽于此矣。然虚有
几等,不是空空之虚,乃实实在在之虚;不是死死之
虚,乃活活泼泼之虚;亦不是有形有色、有方有所之
虚,乃浩浩荡荡、浑浑沦沦、无量无边之虚。人能知此
真虚,向身心上求之,庶得炼丹主脑矣。然阴阳亦有真
伪。不是天地间一昼一夜、一春一秋、寒暑温凉、盈虚
消长之机,乃人身中清空一气、由一气而散为阴阳者
也。上身为阳,下体为阴;呼出为阳,吸入为阴;前升
为阳,后降为阴;发散为阳,收藏为阴;动浮为阳,静
沉为阴。总之,阴阳无端,动静无始,不可以方所拘者
也。唯平其凡气,纳彼无声无臭之气,斯为真阴真阳,
可以言药矣。故学道人第一要明真虚,第二要知真阴真
阳。盖不得真虚则不灵,不得真阴真阳,则不能变化无
穷、生育不测。然真虚得矣,真阴真阳得矣,若使无意
以为之运用,则阴阳不能返而为太虚,太虚亦不能散而
为阴阳,又将何以放之弥六合、卷之退藏于密哉?此炼
丹之学,所以意为主也。但意有先天之意,有后天之
意。必从后天有意之意下手,然后寻先天无意之意,庶
戊己合而为刀圭焉。即如打坐时,先将双目微闭,是谁
闭?了照于有无内外丹田,又谁照?于是采阴跷之元
息,纳心中之神气,会于黄庭宫中,又是谁采谁纳?殆
后天有意之意,即己土也。至观照久久,忽焉混沌片
晌,不知不觉入于恍惚杳冥,从此无知之际,忽焉有
知,无觉之时,忽焉而觉。此即先天之真意,戊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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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无觉之时,忽焉而觉。此即先天之真意,戊土是
也。古云:“真意之意,方能成丹。”尤须知真意之
意,犹与后天之意同,不过意之前无意,意之后无意,
从此一知,一知之后不复见,从此一觉,一觉之后无有
焉,此为真意之意。如人呼而响入谷底,风呜而应在井
中,忽焉而感,感无不通。又如人呼子之名,不觉顺口
而答,不思议,不想象,此即真意为之也。此即真意之
前后际断也。虽然,真意从何而得哉?必将心地打扫干
干净净,然后随感而通,触物而动,乃是先天之真,不
与后天思虑纷纭杂沓者同。所谓有真心,斯有真意,有
真意,然后阴阳得其真,太极得其理,庶几刚健中正,
炼成纯粹以精之品。生等须将吾师今日所言,句句返之
于身心,著实行将去,方不负吾所传。
二十二
邵子云:“乾遇巽时观月窟,地逢雷处见天根。”二句
即进阳火退阴符之大要也。何谓地逢雷?即坤卦中含孕
震卦,震下有一阳来复,即是纯阴之下忽然有一阳生,
即阳生活子时也。谓之天根者,以其混沌世界,黑暗无
光,忽焉一画开天,而阴阳动静迭为升降,天地定位,
日月运行,万物之生生不息,此即天之根也。学者须从
地下雷动时采之炼之,方有踏实地步,可为仙圣阶梯。
到阳气已极,重阳之下忽有一阴生,此即乾遇巽时也。
乾,纯阳也,巽为老阴。学道人行工而至于阳升已极,
蓬蓬勃勃充周于头目之上,其势有不可遏者,我即静定
片刻,停火不行,不知不觉即有一阴来生。夫以上行之
气机至此而转为下降,即阴生于巽也。到得阴生之时,
即真正活午时,我即行退符之法,以目下观丹扃,不似
进火之凝神于泥丸,即顺阴生之常矣。是谓之观月窟。
至若卯门沐浴,即阳气上进于中正之位,是阴中阳生其
半也。故酉沐浴者,即阴气下退于中正之地,是阳中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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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也。故酉沐浴者,即阴气下退于中正之地,是阳中阴
生其半也。苟阳气太升,则阴气必亏,阴气太降,则阳
气必陷,唯进火而不过进,且于中行卯沐浴之法,退符
而不过退,更于中行酉沐浴之方,自然阴阳燮理,性命
双完矣。诸子每日行工,到阳气一生,务要顺其上升之
常,若稍有壮旺,即行卯沐浴法;到阴气一起,即行下
降之工,恐阴气太盛,更行酉沐浴法,定静片晌,不行
火,不退符,如此暂休。到得纯任自然,斯道得矣。若
阴阳反复,两两归于中黄宫内,当行温养之法。总之,
学道之要,唯以真意为主,所谓以真土擒真铅,以真铅
制真汞,三家合一,两姓交欢,斯道在是矣。然用意之
法有二,一为动时之意,一为静中之意。丹书所谓外黄
婆者,通两家之和好,故无位而动。若不知动以采药,
先天元气如何招摄得回来?此动中之用意也。内黄婆
者,传一时之音信,故有位而静。苟不知静以炼丹,先
天元气又如何凝结成胎?此静中之用意也。修行人时而
阳生也,则动以采之;时而阴降也,则静以炼之。且真
阳即真胎婴也,然亦有二焉。一为坎中之阳,收之归于
丹鼎,烹而炼之,可成不饥不渴之人仙。一为虚无中之
阳,以之炼于炉中,吞而服之,可成出有入无之圣真。
学者须从坎之中阳加以神火煅炼,复完纯阳之体,再从
天地中安炉立鼎,采取太虚一气归于虚无鼎炉之中,饵
而服之,自成无上金仙。诸子须循序渐进,不凌节,不
躐等,可矣。
二十三
吾常言玄关一窍乃天地人物发生之本。其故何也?盖以
天地人物,其始皆混混沌沌,一团太虚,杳无朕兆可
寻,此即万物之生于虚也。及气机有触,偶感而动,忽
焉从空一跃,而有知觉之灵,即是天地人物之真主宰
也。吾观世之修士,有知虚无为本,一任天然自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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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吾观世之修士,有知虚无为本,一任天然自然,而
漫不经心于其间,多有堕于顽空,无以成神灵变化之仙
子;亦有知有为有作,而不知寻出先天虚无之气,所以
支离妄诞,造成一等妖幻邪术,而以自害害人者多。吾
今将此两般说出。生等欲求天仙,必先从杳杳冥冥、虚
极静笃之后,寻出我未生以前一点太虚之体以为丹头,
方不落边际。若偶有方见,不能前后两空,亦非我虚无
妙相、真元心体也。果能认得这个无染无著、一空所有
之物,又必以灵觉之神为之主宰,方能渐造渐凝,渐凝
渐结,成就一个大觉金仙。是知虚者本也,而所以能以
此虚以成不生不灭、出有入无、变化莫测之仙者,全在
此一觉而已。虽然,此个一觉在何时寻?务于至阴之
中,恍恍惚惚时,了无知觉,忽然有此知觉,不待穿
凿,无事安排,机会相触,杳冥冲醒,方是清清净净、
无知无识之真觉也。若稍有意想知识,夹杂后天之神,
则非真觉,不可以为我千万年之主宰矣。故曰:“静时
固非,动时亦非。其机在静极而动之初,其间只一息
耳。”学者须有拿云捉雾手段,方能乘得此机,采归炉
内,以真意守之。须知觉与意,皆二而一者也。不过以
无心无意,偶尔有知,谓之真觉。迨一觉而后,我必加
意用心调停蕴蓄于其间,则为真意。然意发而心仍无有
物,始为真意,与我先天一点真觉不甚相远。所以无心
忽觉为真觉,一心内守为真意,其实皆一觉而已,一意
而已。学人欲采药炼丹,除此一觉则无本,除此一意则
无用。无用无本,而欲成无上金仙,难矣。故古人
云:“游思杂念,非真意也。”真意实从一觉之后,只
一心无两念,如走路人从此一条大路而行,并不旁趋别
径,即真意也。莫说此时离不得真意,即后来丹成道
备,分身化气,游神太虚,与夫寻声赴感,无求不应,
有难必临者,要皆此真意为之作用也。吾观诸子近虽识
得本体,然色身所有阴渣还未干净,而意之真伪尚未了
然,吾详细言之,敬体勿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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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吾详细言之,敬体勿忽。
二十四
炼丹之道,皆以一阳肇端。究竟阳何处寻?在生身受气
之初。又何时采?在息息归元之候。吾言混沌中一觉,
即人生身之始,所谓“一阳来复见天心”也。此时一知
不起,一念不动,忽焉一觉而动,一惊而醒,犹“亥末
子初交半夜”是。学者于此须凝神入气穴。此个气穴,
非在有形有象肉团子上,是神气合一之气穴也,神气聚
则有形,神气散则机息。学人坐到凡息停时,口鼻之息
似有似无,然后胎息始从下元发起,兀兀腾腾,氤氤氲
氲,所谓“一元兆象,大地回春,桃红柳绿,遍满山
原”是。于此收回药物,采入金鼎玉炉,煅之炼之,大
丹可成矣。虽然,金鼎非真有鼎,玉炉非真有炉,亦无
非神气合一凝聚于人身气海之旁,即男子媾精之所、女
子系胞之地是。然亦不可死死执著此处烹炼也,不过以
人身元气自一阳来复,神气交会于此,归根复命于此,
烹炼神丹、采取归来亦离不得此。除此而外,别无修炼
之处。若执著此处,未可以成神胎也。须知神气团聚一
区,恍惚若在此,又若不在此,方与虚无之丹相合。尔
生明得此理否?若论养丹之道、生神之理,实与凡父凡
母生男生女无异,亦与凡夫之投胎夺舍相同。所分别
者,凡人之生身受气,成就一个有形有色之体,只因一
念不持,及有感而动,浑身俱在里许作活计,所以念头
一起,气机一动,而无名火又按纳不住,十月胎圆,遂
成一个孩子,只有一体,无有二身。若有道高人借此一
念投胎之象,反而修之于心,纵念有发时,不过因物而
动,其实意发而心仍如故也,所以此念虽发,仍是虚无
一气,浑浑沦沦,不识不知,自此采入虚无一窍,又以
虚无神火沐浴温养,及至十月之久,神胎遂就,故生出
虚无之神出来,能一能万,能有能无。所以然者,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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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无之神出来,能一能万,能有能无。所以然者,何
也?以其为虚也。虚而有觉,是自然天然之灵觉。若稍
夹后天形色意相,则不能以虚无之神采虚无之气,炼虚
无之丹,成虚无之神也。总之是一虚而已。生悟得此
旨,一阳生时蕴蓄而去,即是一念之持,与凡夫之意计
想象、泛意游思,大有分别。从此采之为药,与凡夫之
不能主宰、任其纷驰散漫,亦大不同。何也?只此一念
之分焉耳!是知一念之持,即为真意,所以能成万年不
坏之身;一念不操,是为幻想,所以生又死,死又生,
辗转轮回,竟为六道三途之鬼畜。于此思之,道庶几
矣。
二十五
初步工夫,如嚼铁馒头,了无趣味。唯有耐之又耐,忍
之又忍,于无滋味中不肯释手,自有无穷的真味出来。
但要万缘放下,一心迈往,其成功也不难。吾见生事物
缠绕,工夫不进,吾深怜之,吾又恨之。怜其修之不得
其功,恨其迷之不知其脱。从此一日一夜,随觉随修,
随修随忘,自有奇效。他如日用云为,皆是人生不可少
者,且亦是炼心之境,不可专以无事为工也。第一要事
来应之,事去已之,方见真心。若论本心,只如明镜止
水,物之照也光不分,物之去也光不灭。如此之心,乃
是真心,心到此地,即明心矣。至于真性,又何以修
之?又何处见之?论天之生人也,赋之以气,即予之以
理,理即性也。此性原在离宫,理宜离宫修定,始见本
来性天,不知此特气质之性,而未可言虚无之性也。学
人欲见真性,求之离宫难矣。唯有坎宫,是我先天一点
真正乾阳,下手兴工,即从此处用神光了照,久久自见
本来真面,然后运神火,起巽风,鼓出先天之金出来,
以之收归炉鼎,再加文武火炼之烹之,以还元元始气,
即可以飞腾变化,不可方所者矣。所谓子精,亦非区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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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可以飞腾变化,不可方所者矣。所谓子精,亦非区区
色身物事,必要清心寡欲,方是真清药物,可为大道之
借端。否则亦止充饥壮体,为凡间粗暴之夫,不足为先
天药物也。吾示一法。日间夜晚,第一要收敛身心,不
动不摇,然后安炉立鼎,运火行符,橐籥慢吹,琴瑟细
鼓,常将雌雄二剑手中不释,以降伏我身中之魔,斩灭
我心上之怪。至于天地一昼一夜,原自有个动静,我亦
要顺天地之动静以为作止进退,斯道得矣。尤须用水火
既济之工。水即铅也,火即汞也。如炊饭下米之初,水
不过多,火不过大,烹之炼之,自成有味粢盛。然抽铅
添汞,又何说焉?其初下米之时,水自水,火自火,犹
未经神火煅炼、神息吹嘘之候,神与气不能合一。及用
文武火,加以橐籥,风火力到时,揭开鼎盖一看,水入
米中而成饭,只见汞而不见铅,抽他家铅,化我家汞,
久之铅尽汞干,亦犹微火薰蒸,则饭成锅粑,现黄金
色。丹道还不是一样!生有大志,必学天地间第一等人
物,第二第三都是下等,切不可先存一个期望,以障道
心也。前言守中,是坎离交之事,故但观气息之上下往
来,归于中黄宫内,所谓神气交而后性命见。至真阳一
生,以坤炉之药物引之上升于乾鼎,此为乾坤交,而未
始性之性、未始命之命见。此为以水灭火。若非得真一
之水,必不能伏后天阴神也。生知之否?
二十六
诸子静坐,涵养本原,从寂然不动中瞥地回光,忽见其
大无内、其小无外、入无积聚、出无分散、氤氲蓬勃、
广大宏通之状,固是天机发动,可采可炼,可为服食长
生之大药。即使静坐已久,不见有渊涵一切、包罗万象
之机,只要一片清气,无思无虑,不出不入,亦是我真
一之气蕴蓄在中,只是我后天气弱,不能冲举他壮大
耳,此亦是天真常在,亦可采之服食。切不可以无此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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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此亦是天真常在,亦可采之服食。切不可以无此蓬
勃氤氲,而任其心之走作可也。此为要诀。又凡行为动
作语默,虽极细极微至鄙至俚之时,我亦以此心了照虚
无穴中。久之,如有气机动处,我以一念收摄,不许他
纷驰散乱;如无气机之动,只要有一片清明在我无极宫
中,气不躁暴,神能收敛,亦是真气主宰,我当一心不
二,持之操之,亦是烹炼小法,不必再求真一之气大发
生可也。此亦修土多忽略者,吾今日并为指出。大凡天
下事,无不由小而大,自粗而精,凡事皆然,何况大道
乎哉!吾师金液已还,回想当年修道,还不是一步一步
积累而上!若必要天花怒发,真气溶溶,恐尔学人少采
取之时矣。但此个采取,不是运行河车,只在一念回
光,收归鼎炉就是。若太为用力,恐动后天凡火,丹又
伤矣。吾师前示元精化为先天真一之气,再为细论。夫
人身之精,不经火煅,概属后天交感浊精,只可生人,
不能成仙,且多夹杂欲火,稍有于中,刻不能容,所以
昔人谓“丧身倾命之物”者,此也。此岂能成仙哉?修
士必于打坐时,调其呼吸,顺乎自然,一出一入,不疾
不徐。如此调息,虽属后天凡息,然亦是自在真火。似
此烹炼一番,将那后天有形之精忽然化为元精。到得丹
田有氤氲活动之气现象,即是化精之候。试思凡精,有
形也,元精,灵液也,犹人口中真津一般,不经真火一
灼,万不能化为元精。此时究何凭哉?吕师云:“曲江
月现水澄清,沐浴须当定主宾。若到水温身暖处,便宜
进火办前程。”吕师之言,水温身暖,的是化精之验。
此时若不采取,必致元精为火所灼,化为血汗,从毛孔
而倾矣。诸子必无思无虑,一任自然之火,精方是元
精,气方是元气。从此元精一动,元气即生。那元气中
忽有浩浩渊渊、刚健中正之象,与平日凡气微有不同,
即是真一之气发生出来。且凡气之动,但见其暖,不见
有逍遥自在之处。唯真一之气动,此身苏软如绵,美快
无比,恍惚似有可见,又似无可象者,此即真一之气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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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比,恍惚似有可见,又似无可象者,此即真一之气生
也。且真一之气发象,只觉清凉恬淡一般趣味。养之纯
熟,此心亦化为乌有,了不知有天地人我,此真一之气
之明验。诸子未得十分圆满,不必有这几般景象,只要
有一点乐处,即是药生消息。至真药发生,必要真一元
神以招之,方不走作。何也?即吾前示玄关窍开,元神
发象,可为大药之主宰,故古云“以灵觉为炼丹之主,
以冲和为大药之用。”生即此以推,炼丹之工尽于此
矣。
二十七
天地间至无之内至有存焉,至空之中至实寓焉。人能于
虚无中寻出真实色相,所谓长生不老之药在是,神仙不
死之丹亦在是。彼不知真空妙有者,盍即“方诸之取水
于月,阳燧之取火于日”而一观之乎?当水火未有时,
方诸则寂然耳,绝无水痕之可见,阳燧则冥然耳,了无
火色之可言。及至方诸对月而水起矣,阳燧对日而火生
矣,此岂水在月乎?火在日乎?如果水火在日月,当方
诸阳燧未悬之时,何以不见月之有水、日之有火?询之
日月,而日月不知也。抑岂水在方诸乎?火在阳燧乎?
如其水火在方诸阳燧,当未与日月相对之前,何以不见
方诸有水、阳燧有火?问之方诸阳燧,而方诸阳燧仍茫
然也。又岂水火在于空乎?当水火未有时,而太空固漠
漠也。水火既有后,而太空仍漠漠也。果何故
哉?《易》曰:“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其意昭然若
揭矣。特非有人物以感之,则寂寞者仍寂寞矣。唯能善
于感,自能妙于应。但感者非从无人无我无思无虑中
出,则非妙于感也,又焉能妙于应哉?总之,人能虚极
静笃,始能会得本原,而后知形形色色皆后天有生有死
之尸气,虚虚无无乃先天不生不灭之元神。可见先天大
道,殆一虚而灵、无而妙耳,岂区区在后天精气神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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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殆一虚而灵、无而妙耳,岂区区在后天精气神哉!
然必断交感之精,而后元精溶溶而来,马阴藏象矣。必
除呼吸之气,而后元气融融,浩气流行,与太虚无二
矣。必灭思虑之神,而后元神跃跃,保合太和,一气充
塞虚空界矣。又非全不用后天也。虽有先天为之主宰,
亦赖后天为之运用。倘一概不用,此身又将安寄哉?古
所谓“皮之不存,毛将安附?”于此可恍然悟矣。学者
借后天形色为煅炼之具,及至真人出现,而假者在所轻
矣,所谓“借假修真”是也。虽然,三者之中,又元神
为最。必要万缘放下,一丝不挂,庶几有真神,斯有真
精,有真气。若无真神,则药为凡药,火为凡火,不唯
不能成丹,且反为之害也。生等欲闻道妙,即此是道
妙,自古神仙不肯轻泄于人者。
二十八
生等行工至此,真火真药两般俱有。夫真药,即先天真
一之气。其在后天,即元精元气,所谓真阴真阳形而为
真一之气也。是即凡息停而胎息动,真津满口,即验元
精之产也;周身踊跃,即见元气之动也;此时清静自
然,美快无比,即真一之气藏于个中矣。然真一之气虽
动,不明起火之法,尚不能升于泥丸,化为玉液琼浆,
吞入于腹,而结为长生之丹。夫以药生不进火,止于冲
举下元、壮暖肾气而已。药即真一之气,火即丹田神
息。以神息运真气,方能透彻一身上下中外。古云“抽
铅添汞”,又曰“还精补脑”,又曰“以虎嫁龙。”要
之,此工自上而下,由逆而修。始而玄关初开,必须猛
火急烹;既而药苗新生,不用逆行倒施,则金丹不就。
伍仙示河车工法,所以有吸舐撮闭之说也。吸者,行工
时聚气凝神于丹田,蕴蓄谨密,不许一丝外漏。舐者,
舌抵上腭,使赤龙绞海,而真津始生,化为甘露神水,
以伏离中之火,即古云“铅龙升,汞虎降,驱二物,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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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伏离中之火,即古云“铅龙升,汞虎降,驱二物,勿
纵放”是,又即“以铅制汞结成砂”是。若非舌之上
舐,安得七般阴滓之物化为神水,而成一粒黍珠哉?撮
者,齿牙上下紧紧相黏,口唇上下紧紧相抱,务使内想
不出,外想不入,神依于息,息依于神,神气打成一
片,两两不分也。闭者,下闭谷道,上闭口鼻,六门紧
闭存神,即教真主坐黄庭,俗云“丹田有宝”是矣。古
云“上不闭,则火不凝而丹不结。下不闭,则火不聚而
金不生。”是以金丹之要,凝神要矣,而聚气添火之
火,尤不可少焉。总之,四者之工,一半天然,一半人
力。学者药生之初,微微用一点力,久久则纯乎天,而
不假一毫人力为矣。再者下手之初,必要安炉立鼎,方
可采取运用。夫炉鼎有几般,一身上下亭亭直立,即安
炉立鼎,天尊地卑,上下分明矣。此外炉鼎也。若内炉
鼎,始以神为内鼎,以气为外炉,继以气为内鼎,以神
为外炉,总是身心挺立,独立不摇而已。炉鼎安立,然
后心火下降,肾水上升,久之则离火中有真水下降,肾
水中有真火上升,从凡阴凡阳中炼出真阴真阳之物来,
即是药生,便当采取。生今年华已迈,气血将枯,宜日
夜行持,不可专务于动,竟少静定之时。如此元精自
生,元气自壮,而先天真阳亦于此而现象,长生之果证
矣。学道人只要能停后天凡息,则生死之路已绝。能停
后天呼吸,即见真息。真息即真气,同一气也,发则为
呼吸之气,藏则为真一之气。此气一伏,即结丹矣。生
等务要日夜凝神调息,久久自断凡息而现真息,如此即
仙矣。
二十九
生须体吾一片婆心,速速造成,好代为师行化,且趁此
大道宏开,正好挣功立业。不然,过此一会,欲如今日
之积功难矣。尔等务期成仙,要成金仙,若人仙地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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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积功难矣。尔等务期成仙,要成金仙,若人仙地仙,
犹小也;度人要普度世人,若度一二人登仙证圣,犹微
也。如此志愿,才算大豪杰,大力量,大知慧。否则,
虽登上仙,亦庸庸碌碌,不足道也。然修炼之始,吾即
以此为教,生等口虽能言,究竟心中惝惝恍恍,无有一
个铁石心肠。定要如此自修,如此度世,才算一个大丈
夫,不负天地父母君王师尊之重托者。今日看来,尔等
工虽不一,要皆各有所得,谅于吾师所示之志愿,已能
实力体行,一肩不辞也。试观吕师初遇正阳,教以黄白
之术,即不忍累及五百年后之人,继后玉丹告成,誓愿
普度世人,自家方才飞升,此其志愿为何如哉!真千古
之卓卓者!生等能立此志愿,不患不到金仙地位。趁兹
经筵大展,赶紧修持,道不难成,德不难就矣。而今生
等有得如此,尘垢谅已看得破,打得穿,但还要加工上
进,抛弃尘缘之累,无挂欠自无拖拽,一心一德,功成
易易。至于修炼之事,无非坎离水火。学道人欲得神水
神火,先须清心净意。此清净二字,即求神水法也。到
得意诚心正,自然神游太虚,气贯于穆,我于此始将神
光照入虚无窟中,即求神火法也。真水真火两两配合,
不寒不燥,即龙虎上弦之气生矣。所谓“阴阳平衡,卯
酉二八沐浴”者,此也。但初兴工,清净其神即为水,
以真意主持即是火。此须神气二者不相剋贼,水中神火
生焉。至于下照,此为火也,然亦要不急不缓存于其
中,此即火中有水。如此用火用水,出之以无思,将之
以恬淡,只有温温液液一点氤氲之气,此即真水真火中
煅出真一之精来也。所谓“片晌虎龙频斗罢,夺得金精
一点生”,此霎时间事耳。然得之虽易,守之实难。不
行子午河车,不用逆施造化,是犹窑头泥瓦,未经火
炼,一遇雨来,仍化为泥。其必速采此一点阳气,以之
升上泥丸,配合阴精,然后飞者不飞,走者不走,合成
一块紫金霜,不怕历遭磨折,且愈炼愈坚也。所以古人
喻外来坎中真铅名之为虎,以虎之性好伤人,难以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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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外来坎中真铅名之为虎,以虎之性好伤人,难以驯
伏,必得真汞以合之,则气不下堕,血不外散;内里离
中真汞喻之为龙,以龙有奔逸之患,不能善善降伏,必
得真铅以制之,则神无妄思,精不外泄。此龙虎之所以
名也。至名曰铅,以其下沉而不起,喻人之真气,自从
破体而后,日夜动淫生欲,不能完固色身,必得汞火下
入,然后水得火而化为一气,所以无走漏也。尔等近已
会上乘妙道,丹经比名喻象,要不外水火二物。到得水
中火,火中水,水火不分,化成一气,即金丹矣。要
之,得丹不难,只须片晌之工,唯温养此丹成圣为难。
生须勉而行之。
三十
修炼一事,则无他妙,只是一个太极。若于虚极静笃之
际,实实有一段太和气象,完完全全在我方寸,即得真
一之气,可炼天元神丹。何况玉液小果之修,焉有求之
而不得、取之而不在耶?况此虚极静笃,浑无物事存于
胸臆之间,即吾人未生时此个真元心体在于虚空中是
也。然此虚无一气,实统天地人物而同归。《中庸》
云:“尽性而参天地。”孔子云:“修己以安百姓。”
其道岂有他哉?不过此虚无中一点真气为之感而遂通焉
耳。人于虚无之气果认得清楚、踏得实在,天下何事不
可为,何人何物不可与哉?修道人于此一著要认得端
倪,不许他杂,方算至清之水源,可以炼成仙丹者。虽
然,即得此个真气,还是浑沦完具,未曾剖开,犹不足
取长生之药,证长生之果。故道家又有性命双修之说。
到得虚无之极,忽然一惊而醒,一觉而动,太极开基
矣,天地始判矣,而人物之生遂于此无穷矣。此时一觉
而动,即太极动而生阳,阳气轻清,上浮为天,如人之
有性也。及至动极又静,静而生阴,阴气重浊,下沉为
地,如人之有命也。此天地一阴一阳,即人身一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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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如人之有命也。此天地一阴一阳,即人身一性一
命。然但曰阴阳动静,而无交合之道,则天地之生机不
能畅遂,人身之生理断难完成。天地必须一阴一阳相为
往来,阴中含阳,阳中抱阴,方能成亿万年不敝之天
地。人身亦必一性一命相为流通,以性摄命,以命归
性,方能成亿万年不死之人身。何也?天地一阴一阳
交,而生机自畅,人身一性一命合,而生气弥长。未有
天地阴阳不交,而能生育无疆者,亦未有人身性命不
合,而能长生不老者。总之,生等既明性命交会始产本
来真种。真种者何?即虚无中一点元气,亦即太和一
气。尔等如有不明,不妨求之冥漠无朕间,有一番中和
趣味,有一点恬淡意思,身心爽健,腑脏安和,即真一
之气所在矣。夫人未有身时,得虚空此个真气,而后投
之父母胎中,借天地之灵阳,假父母之精血,而后无形
生形,无质生质,十月落地下来,虽与父母分离,而天
地一元真气初未尝与身离也。尔学道人须知,此个真一
之气,是天地人物之至宝,有之则生,无之则死。必于
此真一之气发动,不许他泄,务运子午河车,将来配合
我后天虚无之性,合为一体,返还身中,而后长生可
得。再加神火内炼,真息外行,内外交修,而神仙可证
矣。尤要知此个元气,无精粗表里,无在而无不在,处
处提防,外不遣言语应酬而泄气,内不令梦遗交媾而漏
精,如此无内无外,无大无小,无一处不施其工,始得
聚积而成一洞神仙。不然,未有能成者也。不怕一,只
怕积。信然信然。
乐育堂语录卷三(二十六段)
自古师尊传道,鲜有如吾今日之单传直指,必抉至十分
透彻,不留一线余蕴者。是岂前圣之不能传哉?亦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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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彻,不留一线余蕴者。是岂前圣之不能传哉?亦由时
势之各异耳。迄今人心陷溺,世道浇漓,大道之微存者
几希,世教之坏,危于累卵,其沉溺于记诵词章者无论
矣,即有笃志圣学,身体力行,直至三五年之久不得真
乐,甚有童年讲学,皓首茫然而不知其底蕴、尝其旨趣
者,虽由习染既深,锢蔽日久,后天气质之性、物欲之
情竟视为固然,而要皆由于教养之大坏,不得其真际有
以致之也。或曰,四书五经之解,诸子百家之注,迩来
汗牛充栋,较前代为过焉,乌得谓教之无术?府厅州县
之学校,党庠术序之师承,当时遍满天下,较古昔犹多
焉,何谓养之无所?呜呼,是不知道之所以然,虽读尽
五车,无益也;不明教之所从来,虽讲席万座,何裨
焉?故言愈多而道愈晦,师愈繁而教愈纷矣。夫以其无
承道之人,影响之谈,依稀之论,非徒无益,而又害
之。俗云:“要知前途三叉路,到此须问过来人。”知
不真者,虽多言而何益?行不至者,纵明示而皆非。以
故世衰道微,上下皆驰于名利之场,鲜有知仁义之德是
吾人真乐地者。嗟乎,道之不行,由于道之不明,亦因
道之不明,愈见道之不行。吾师目击心伤,不忍大道废
驰以至于此极也,所以此次所传,必如老吏断狱,不穷
究到底而不已。诸子幸遇其际,其前缘前根已结之有夙
矣。虽然,不闻吾教诲,得吾提撕,纵诸子夙根未坏,
灵性尚存,三五十年亦不能洞彻本原,返还性天也。倘
若功未积,德未累,即日夜讲论直至终身之久,亦无豁
然贯通了道成真之一候。故吾师传道,必以立功立德为
首务,否则,魔障难消,修持多阻,不知者反以吾道为
非真。吾师此山设教,其得吾真传者仅有数人,人才之
难如此!孟子曰:“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
吾深信其语矣。如尔数人,个个皆有根缘,人人皆重德
行,所以其言易入。若非诸子数人,吾教终成画饼。某
生心力俱疲,已得三昧真火,但候功圆行满,炉火纯
青,方能跳出迷津,直超彼岸。某生再加猛烹急炼,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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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方能跳出迷津,直超彼岸。某生再加猛烹急炼,亦
必丹成有象,其乐无穷,回视声色货利与夫恩爱之乡,
皆孽网情罗,了无足系其心者,此为得道之真验。若夫
大丹无形,大道无象,或有或无,人不可得而见,即己
亦不可得而知。唯有尘世尊荣之事,室家之好,平日所
最系恋者,于此有得,重于此,自然轻于彼,乐于此,
自然恶于彼,有不期斩除而自然不介意者,此真融融泄
泄、大道有得之真验也。吾今叮咛告戒,欲求超脱红
尘,诞登彼岸,得孔颜之真乐,为天地之完人,其必先
行布施,广行阴骘,上格苍穹,而后冤累全消,庶无阻
挠。故曰:“凡俗欲求天上宝,随时须舍世间财。”又
曰:“若使凡夫能知得,天上神仙似水流。”甚矣哉!
道虽大公无私,然亦不许匪人得入也。此岂天之有私
耶?若不如此,善恶何以分明,报应何以昭彰也?某生
见已及此,但未至于熟耳。若到纯熟,其乐不可名言,
始知古人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人所视为畏途者,彼皆
视为乐境也,又何况其小者外者耶?学人必到此地,方
能淡得红尘。诸子扪心自问,然欤?否耶?
天地之要,别无妙义,总不过一虚尽之。如能于虚处把
得定,立得稳,自然日充月盛,学缉熙于光明,夫岂但
六通具足已哉!虽然,以言其体,则本虚也,因有生而
后,气拘物蔽,如一空屋本自阔然开朗,只为阴渣尘垢
间之,则开朗者不开朗矣。以言其用,则又至灵,只缘
习染尘垢,犹金之陷于泥沙,则光明者不光明矣。所以
吾道教人,不外虚实两字。即如水底金生,有蓬勃氤氲
之状,此实也。而上升下降,听之自然,出以无心,则
实也而虚之矣。又如灵阳一气原无声臭可言,此虚也,
而彼此感召,自归炉鼎,炼成胎婴,则虚也而实之矣。
如此虚中实,实中虚,才是成仙证圣之本。无奈今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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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虚中实,实中虚,才是成仙证圣之本。无奈今之人
知养虚静,而即著于虚静一边,只知踏实,而又著于踏
实一边,此为泛泛之虚,非真真之虚,为死死之实,非
确确之实。何也?道本无名相也,无方所也。必要以无
方无所而又似有方所行之,方合虚实兼赅之妙。彼执无
著有,虽所堕不同,要皆同此一病,非大道之微妙。诸
子以吾师今日所示为本,庶几越坐越妙,愈久愈融,不
似前此之打坐不久而神气即倦矣。设或稍生怠弛心、厌
烦心,不须向他处去求,只自问心之虚与不虚,气之实
与不实。如或太虚,虚而无著,势必心神飞越,游思杂
念因无著落而起矣。抑或踏实,实而不空,又如肩挑背
负、手持而足行者,终日终夜,永无息肩驻足,安得不
困苦无聊、倦怠不堪乎?总要知虚也而我无意于虚,实
也而我若忘其实。如此行持,即孟子云:“若禹之行水
也,行其所无事也。”唯其无心于事,自然无事于心,
则神不劳扰,气不累赘,打成一片,自然神融气畅,心
旷神怡。如此久行,未有不得其旨趣而不能耐坐者。总
在诸子心领神会,不许一念之非据我灵府、乱我心性,
得矣。诸子近造吾道,已得三昧之真,只为用火采药多
著于实一边,因之不见趣味,故坐久而生厌倦。唯其道
不合于虚无,即不似我本来物事,无怪乎气血不流通,
坐久而身体俱痛,难以终一周也。炼丹之道,先要踏踏
实实,从守中做起,然后引得本来色相出来。苟不踏
实,何以凌空?故三丰云:“凝神调息于丹田之中。盖
心止于脐下曰凝神,息归于元海曰调息,守其清净自然
曰勿忘,顺其清净自然曰勿助。”如此久久,心神畅
遂,气息悠扬,不假一毫人力作为,自然神无生灭,息
无出入,俱是安闲自在,斯时也,始将不神之神、无息
之息,随其自运,听其往来,一若我与神气融洽为一,
又若我与神息两不相关,此当放下又放下,而后阳生有
象矣。到得阳生,我即收归炉内,颠倒逆用,返还造
化,以成无上极品金仙。是故用力者,概不是道;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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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以成无上极品金仙。是故用力者,概不是道;不用
力,亦不能自成。须用力于前,顺行于后,所谓“尽人
事以听天命”者,是其旨矣。诸子近来工夫,当用力
处,到还知得;至于不当用力的,一味听之自然,这就
大错,知否?昨日闻生言神静气调之会而有心神搅动、
不肯皈依之状,此非神之动也,乃气机未到自然,不免
在心中冲突。此无他法,唯有坐镇主人,一灵独照,管
摄他,不许他妄走,调和他,不使他不安,久之气一
静,神自恬,安有心神出入之患哉?又言天心为主,元
神为用者何?天心即寂然不动之中而有一个主脑,元神
即感而遂通之后并不知所从来。此皆自然而然,一灵炯
炯,万象咸空,虽日用百端,而天心元神究不因之有加
损也。生能识得这个消息,始知炼我虚无之阳,以为我
成仙证圣之本。噫,此个天心元神,修行人鲜有能识其
真者。须知无时不在,但将万缘放下,而我之主宰自
若。即私欲满腔之日,而我之主宰亦自若,不过因物欲
而偶蔽耳。在初学之士,未得神清气爽,虽有天心元
神,尚未十分透彻。我今示尔。唯于寂然不动中,而有
一个主宰,不令外来之物纷纷搅扰,即炼我之天心也。
及至感而遂通,亦要有个主宰,勿令我之灵阳被物牵引
而去,即炼我之元神也。焉有不日积月累,而成一极品
之神仙哉!总之,学者下手之初,须如血战一般,一棒
一条痕,一棍一点血,用十分气力,然后有得。否则,
因循怠玩,一曝十寒,未有能成者也。吾师此日所言,
句句是切近工夫。但要耐烦辛苦,自家猛勇精进一番,
然后澄之又澄,静而又静,不觉恍惚杳冥,真阳发生,
而人如痴如醉矣。蕴蓄久之,自有真人出现。岂若旁门
小术徒固阴精以成幻相之神者哉!
论阳生不一,有外动之阳生,前已示过。若内动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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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阳生不一,有外动之阳生,前已示过。若内动之阳
生,还未亲切言之。夫内动阳生,实由静定久久自然而
生者。有由偶尔入定,当下即生者,此神入气中,融洽
为一之象也。我于此再为蕴蓄,内中天然神火,任其静
而动,动而静,盘旋于丹鼎中,再用外之符火,听其上
下往来、行住起止,所谓“周旋十二节,节尽更须亲”
是。到得内火一旺,外火自回环于一身之中,鸿鸿濛
濛,无有底止,此即气周神外之候。我于斯时,唯有坐
镇主人,凝定中宫,务使内想不出,外想不入而已。诸
子近时已做到此处,吾师看来,还未十分如法。当退符
时,一味无思无虑,似乎到佳景,不觉又他去焉。盖因
未曾老炼,不妨再数周天之息以招回之,久之至于化
境,不须搬运推迁,而吾身蓬蓬勃勃,上为薰蒸之气,
下为坎水之精,周流一身上下,往来无有穷期者,此息
不期调而自调,精不期炼而自炼,所谓“真橐籥”,又
谓“长吹无孔笛,时鼓没弦琴”者是。此非吾独撰也。
吕仙云:“温养两般,内神火而外符火。保全十月,去
有为而就无为”是。此时虽云无为,亦要知无为之中,
有个真正主人为我主宰,才不落空。又还要回光返照,
数息而若无数者,方能保固真阳,生长胎婴。柳真人
云:“一息去,一息来,息息相依莫徘徊。”由此观
之,内之神火须当安闲自得,调停中立,外之符火是为
温养之火,唯加一番谨慎,著十分了照,听其息息归
根,息息入定,化为自然之神符,毫不假一分人力,得
矣。吾观诸子,上榻之初,也知数息招摄此个元气,到
得返还之后,多有遽行下榻,所以一下榻,身中自然元
气又不在了。又有将到佳景,还未十分稳当,忽然此心
烦躁,不能久耐,所以未下榻时元气已经打散。此中工
用,须要静之又静,耐之又耐,坐到天花乱坠,周身血
气自然踊跃,我身浑如太虚,直若无有身形者然,又若
此身在气机包裹中,如春蚕作茧一般,我于此唯有一灵
炯炯,独照当中,内外浑忘,有无不立,才是真诠。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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炯炯,独照当中,内外浑忘,有无不立,才是真诠。诸
子积诚已久,结念已深,吾故将此温养神火符火一齐传
出。从今日起,须于未坐之先一切料理清楚。即有忽来
之事,实属紧要者,不妨下榻相应。如非急务,不必通
知。无论有效无效,务要用一点神光微照,为我主张。
行住坐卧,皆是如此。视听言动,无不如是。推之事物
纷投,困苦迭至,亦无有不从容中道者。只怕人心不
死,道心难生,又复悠悠忽忽,今日如斯,明日如斯,
故终年竟岁而了无进益也。若能遵守吾言,未见有不成
者。
夫玄关一窍,正阳生活子时。吕祖云:“万有无一臭,
地下听雷声。”古仙云:“忽然夜半一声雷,万户千门
次第开。”雷乎雷乎,神哉神哉!从此二说观之,难道
玄窍之开、真阳之动,色身中岂无真实凭信,而漫以雷
声喻之乎?张祖又云:“雷声隐隐震虚空,电光灼处寻
真种。”古来仙师个个俱以雷鸣比之者,何哉?吾今直
为指出,即尔生入定之时,忽然神与气交,直到真空地
位,不觉睡著,鼻息齁齁,一惊而醒。此即是天地之
根,人物之祖。吾身投胎夺舍,其来也,即此倏忽杳
冥、忽焉惊醒之一念也。尔生果于入定时凭空一觉,即
是我本来真面,急忙以真意护持,切勿稍纵,如人乘千
里骥绝尘而奔,暂一经眼便认识,不可延迟,迟则无及
矣。故曰:“以前不是,以后不是。露处只在一息,一
息之后不复见焉。”尔等务要于静定时,偶有鼻息齁
齁,急忙起立,将此清空一气收摄将来。如此坐一次,
必有一次长益。果然不爽其时,不差其度,不待百日,
基可得而筑矣。此等要诀,古人但说玄关,未有如吾师
实实向人身中指出者。是知丹诀关乎功德心性,不易语
也。子贡有云:“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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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子贡有云:“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
也。”生等自此以后,第一要先将念头凡息治得死,所
谓“死得过,信才生得起来。”又闻尔生云,光明和尚
言:“要如落气时节去修炼,”得矣。此时耳无闻,目
无见,万缘放下,一丝不染,从此跃出,非大道而何?
故曰:“从无知无觉时,寻有知有觉处。”斯言洵不虚
矣。苟未能息气死心于平时,安得生气大开、如此充满
世界乎?若夫年老之人卦气已尽,精神日枯,不从此妙
觉修去,何以四大牢固,能久岁月?然但知此窍为主,
而不知流行一身,进火退符,调和一身血气,又安得长
久不毙耶?古故云:“老年人气血已枯,竹若不敲,安
能大觉?琴若不和,安得长神?”故解敲竹者,即寂然
不动,感而遂通。唤龟者,即礼下于人,必有所得。至
鼓琴一喻,以真阳一到,自鼓荡其阴霾,和合其气血
也。生等须从此百尺高竿再进一步,道不远矣。
古云:“圣人传火不传药,传药不传火。”火候之说,
不过内外呼吸之息尽之。然直指呼吸为火又不是。呼
吸,风也,火则神也。以风扇火而成药,即以息运神而
成丹。故古云:“药不得火不化,火不得风不融。”于
此可见火药矣。又曰:“药即是火,火即是药。”盖火
药之名,无有定论。当其神气合一,坎离相交,而大药
生其间,氤氲腾兀,谓之为药,然火即在药中也。及乾
坤交会,龙虎金木混合为一,收敛黄庭,无声无臭,但
以一点真意持守,是即以火温养。故炼时谓之为火,火
中自有药在也。然只是一个动静而已。动而有形,喻之
为药。静而无象,拟之为火。此殆无可名而名,无可状
而状者。尔等须知火药二物,是先天一元真气,即《中
庸》云:“天命之谓性”是。性在此,命亦在此,大道
亦无不在此。学者须以心心相印,庶几有得焉。吾又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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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无不在此。学者须以心心相印,庶几有得焉。吾又言
外药内药者何?必内药有形,外药可得而采。内药,吾
身之元气也。外药,即太虚中之元气也,此殆不增不
减,随在自如。但非内照内养有功,必不能招回外来之
药。故《大集经》云:“佛成正觉于欲色二界天中。”
即是以元神寂照于中下二田,内之元阳发耀,外之元气
自蓬蓬勃勃包裹一身,浑不知天地人我。此殆内外合
一,盗得天地灵阳归还于我形身之内,久之则炼形而化
气,所谓“神仙无别法,只是此气充满一身内外”焉
耳。生等既知真药,犹要得真火以煅炼之,“以神驭气
气归神,不必他术自长生。”倘于此有离,神不守舍,
即火药失其配偶而旋倾。此以元神采元气,即如夫妇子
母之不可离,离则药不就,丹不成矣。夫元神,虚也,
元气亦虚也,以虚合虚,即是以虚合道,形神俱妙,与
道合真。只怕人心不死,道心不生,凡息不停,胎息不
动,则不能与天为一,难以采天地之灵气矣。若火候之
说,更有说焉。火即神也,候即息也。要以元神运元
息,即绵绵不断,固蒂深根者也。要之,此个火候必要
天然神息,如赤子处于母腹,随母呼吸以为呼吸,自家
毫无主焉,斯火真药真,而丹未有不成者也。生等于此
思之,大道不难求矣。
古云:“鱼跃鸢飞,无处不是化境。水流花放,随时都
见天机。”人能于自家心上打扫干干净净,一年四季虽
有风云晴雨之不同,而其中之景况无在而非生机勃勃,
有何忧乐之可云哉?独惜人不知道美景现前,而昧焉不
觉,只是一腔私欲,身家萦怀,衣食钻心,无惑乎天人
不相应也。诸子当此春日在即,久雨初晴,亦有一番新
气象否?要知此个气象,即是生生不已之机,一阳来复
之状。悟此,即知人之阳生活子如是如是,不增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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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状。悟此,即知人之阳生活子如是如是,不增不减
也。但下手之初,务要先将杂念杂尘一切扫除,庶有混
沌之象,所谓无为者是也。忽焉神气相抟,所谓“玄关
火发,杳冥冲醒,”即无为中生出真消息来,始为有药
可采。吾见诸子大半上榻时,不知入混沌境以求阳气发
生,所以空采空炼,不见长益者,此也。故曰“采药于
无,恍惚之中,阳气生焉”是也。到得阳气初生,即吾
身少阳之气,当以少阴之火配之。此时采取,务须轻轻
微微,药方不走,知否?从此一呼一吸,一往一来,久
久酝酿。此酝酿时,即是混沌时。夫以天下万物之生,
非阴以荫之,雨以润之,则不能抽芽绽叶,何况丹道?
故必于一阳之后,又配一阴。到得阴荫既久,自得真阳
直上,我因其动而升之凝于泥丸,又当混沌一刻,使神
气交融,化为一点灵液。到得灵液一降,归于中黄正
位,我于是以自然火温之养之,待气机再动,再行法
工。诸子工已至此,自有真正神息发见,而口鼻之息绝
无动机,此大药将生时也。故曰:“结丹于无。”杳冥
之内,灵丹成焉。丹既成矣,养胎于无,温温液液,自
然胎婴长成。若非以元气养元神,元神安得充壮?既不
充壮,凡遇一切忧郁逆境,皆能动之,盖以神不壮而懦
弱故也。孟子养浩然之气,至大至刚,塞乎天地,又有
何事之可扰哉?不然,圣人亦犹人耳,何以遇患难不堪
之境,以及遗大投艰,无不处之泰然、无入不得?夫岂
有异于人耶?只是将元气化成元神,当此之时,气即
神,神即气,混合无分,所以能如此也。所患学人有求
速之心,反加躁暴之气,又患阳既生矣,不知是清清净
净一个物事,反生一心,加一意,因之夹杂后天,即使
送归鼎炉,封固温养,亦不成胎。古人谓“药老不成
丹”,即夹后天阴识故也;“药嫩无可取”,即是阳气
未见兀兀腾腾氤氤氲氲之象,急以意采之。如是行火,
反耗散元灵不少。学者须于此审慎行持,庶不为无益之
劳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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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焉。
天地间景物宜人之处,其实不在景物,在人心之得与不
得耳。故同一美景,君子见之以为乐,小人见之以为
忧。盖以君子之心虚而灵,无时不与天地合撰,是以相
观而益得。小人之心私而暗,无时不与造化相违,是以
对境而生悲。总在人心之自取耳!尔等学道有日,亦能
随时随地而有自得之乐否也?果能于晴雨晦明皆无所
碍,即可以处富贵贫贱患难之境而无入不得焉。此虽小
小事端,然即小可以观大。生等第一要先有本领,然后
不为世路崎岖所困。古圣人所以囚羑里而作《周易》,
厄陈蔡而操弦歌,即是胸怀浩荡,在己先有乐地,是以
无在不乐其所乐也。尔等于此界地,切勿谓圣人可能而
我不能也。某生行工多年,气机虽然条畅,而不见筑固
基址者,只因下手之初未见本来真面,是以妄采妄炼,
夹有渣滓在内,故不能直上菩提,大开福果也。吾念汝
平素好道心诚,今与汝抉之。否则,尔年迈矣,兼又错
走路头,欲其返本还原,归根复命,难矣。大凡打坐,
必先将万缘放下,一丝不挂,即是此身亦置之于无何有
之乡,我亦不觉其有象。如此一念操持,即一念归真,
到得浑浑沦沦、无人无我、何地何天之候,即性也。性
即仁也。我若有觉,即是真正见性也。由此真性发为元
神,即真心也。明心见性,有何难哉!盖炼而曰丹,丹
即先天元性,然必以真意为之主宰,而后才为我有。夫
曰真意,即真心也。有此真性,方为有本;得此真心,
方为有用。否皆盲修瞎炼,后来有成,亦不足为仙人重
也。到得见性之后,一灵炯炯,万象咸空,于是以吾身
蓬蓬勃勃氤氤氲氲先天至精元气运行于一身内外,上下
往来,即是以元神炼大药也。如此采取,如此烹炼,方
不是后天神气,亦不至枉劳心力。大约真性一见,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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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后天神气,亦不至枉劳心力。大约真性一见,真气
一动,认真修炼,不过一年半载之久,丹基可固,成一
长生不老之人仙。总要下手之初认真性命二字,何为
仙,何为凡,庶几采取先天,烹炼一过,自成一先天大
道。若杂用后天,犹种良苗而和乱草,乌有好结果哉!
虽然,性之为物,如此易见,何以成道之人如此其少
哉?亦以见性在一时,而炼性则在终身。唯能以先天元
性为本,时刻操持,自然日积月累,而有缉熙光明之
候。如初时见性,不过混沌中一觉,不能八面玲珑。必
养之久久,吾身元气与太虚元气无间,方有此境。又
曰:“人身浑与天地一气,除却有我之私,皆是天
也。”天岂远乎哉!欲到此地位,须心空无物,性空似
水,至于忘物忘人忘我,才有此太和一气。学者欲与太
虚同体,必使内想不出,外想不入,即出入息一齐化为
光明,浑觉自家只有一点灵光而已。所谓“元始现一宝
珠于空中,”又谓“一颗明珠永不离,”又谓“炼成一
粒牟尼宝珠,”其喻名不一,而要不过一灵显象,常应
常静已耳。苟非采得先天一点水中之金起来,将神火慢
慢煅炼,逼之上升下降,收回五明宫内,乌能结成如此
之宝珠哉?此即见性见到极处也,先天元性亦将成法身
之时也。吾师今日所云,实实指出元性本末始终形象。
生等由此了悟,不拘于吾师之言,亦不离吾师之训,各
人在身心上认取出来,方为真得。
人生在世,有许多岁月,若不急早修炼,返还固有之
天,一入冥途,又不知落于何道?为鬼为蜮为禽为兽,
这就可悲。仔细思量,何如修德明道之为愈也。虽然,
修炼固人生美事,独奈红尘滚滚,迷失本来性天,不得
真师指示,又安能知道行道而不失其正也哉?故世有多
年学道,到头了无一得者。又有终身勤苦,到后竟入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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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学道,到头了无一得者。又有终身勤苦,到后竟入旁
门者。更有自修自证,不假师传,盲修瞎炼,反有伤于
性命者。甚有亲师访友,不惜财力,自喜自得,终久受
人欺诳者。兹幸诸子一入门时即不落于异端邪教,亦是
莫大宏福。遇而不炼,炼而不勤,就辜负夙世良缘,以
后恐难再遇也。某生行工多年,河车运转已非朝夕,何
以不见基成者?良由下手之初不得真清药物,是以夹杂
欲妄,一任日积月累,不啻窑头之瓦,夹有渣滓在内,
终劳而无成也。今为生示,日夜行工,须要先定一时,
灭却知识之神,泯乎思虑之念,身坐如山,心静于水。
如此澄净一番,果然身心安泰,气息和平,于是将双目
微闭,凝其心神,调其气息,任其自自然然,一往一
来,一开一阖,呼而出,不令之粗,吸而入,不使之
躁,久久自无出无入,安然自在,住于中宫,此即凡息
停也。凡息一停,胎息自见。如此慢慢涵养,自然真气
冲冲,上达心府,此展窍也。盖以真气有力,直上冲乎
绛宫,庶几一身毛窍亦有自开之时。所谓“一窍相通,
窍窍光明”是,又谓“一根既返本,六根成解脱”是。
学者行工到此,始可自虚危穴起,往后而达尾闾,直上
泥丸之宫。若但气机微动,或仅冲心府,不见七窍大
开,又不见一身毛眼皆开,此非真展窍时,切不可骤运
河车。况无水行火,必烧灼一身。务要有此景况,方得
内真外应,外感内灵,吾身之气与太虚元气合为一体,
所谓真药者,此也,又谓人盗天地之气以成丹者,此
也。诸子果有真药发生,流通一身内外,则多年凝滞阴
气自化为汗,从毛眼而出,一切浊垢之污销融净尽,吾
身气质变化,自渐近圣贤矣。吾再示生。前工行久,前
路已熟,一时不能丢脱,不妨将我元神收罗于玄玄一窍
之中,宛然无知无觉,似一个愚痴人一般,其实心死而
神不死也。此即古人筑基已成,只因和沙拌土,起手夹
有渣滓,到后还玉液丹,不能坚固耐久,所以又将从前
工夫一概抛却,独归浑穆之天,以淘汰乎滓质之私。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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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夫一概抛却,独归浑穆之天,以淘汰乎滓质之私。此
亦一法,尔生请自裁之。吾观斯世学人,有但知炼精
者,有徒然伏气者,亦有徒事炼神者。一节之修,不无
可取,而要其保血肉之身、出阴识之神,总非大道也。
更有口言虚无大道,万缘放下,一尘不染,殊不知放下
仍然提起,不染依然大染。不但无为等教多有如此,即
从事吾门弟子亦坐此弊。唯尔等有见于此,故吾师喜与
生诀。大凡修道,必以虚灵之元神养虚无之元气。此个
元气,非精非气非神,然亦即精即气即神,是合精气神
而为一者也。夫人要修大道、成金身,非得此真虚元气
不能也。然知之犹难,何况把持乎?总之,修炼大丹,
非偶然事,不是历有根器,万不能遇。如今切勿自足,
还要多积阴功。阴功岂在外哉?只将吾大道,遇有缘有
德之人,广为开化,大功即在此矣。
今观诸子静养,多有天心来复,然不见成功者,何也?
夫以本原虽彻,而温养未久,以故理欲迭乘,不能到清
净自如之境也。今为生告,务要于洞见本原后,常常提
撕唤醒,如瑞岩和尚常自呼曰:“主人翁惺惺否?”又
自答曰:“惺惺。”似此整顿精力,竭蹶从事,夫焉有
不终身如一日者哉?近时吾不责面壁温养炼去睡魔之苦
工,然饥时食饭,困时打眠,亦要常常提撕,一昏即
睡,一醒即持,不可令其熟睡,长眠不醒。似此一举一
动,念兹不忘,一静一默,持之不失,即道果有成熟期
矣。吾曾云:“颜子得一善,则拳拳服膺,又是何等精
神?”得一善者,即洞彻本来人也。拳拳服鹰者,即于
洞见本原后,时时提撕唤醒,不许稍有昏沉,而令本来
人为其所迷也。诸子于此有会心,时时无间,刻刻不
违,自然心与理融,理与心洽,犹子母之依依而不忍离
也。《书》所谓“念兹在兹,释兹在兹,”即是药熟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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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书》所谓“念兹在兹,释兹在兹,”即是药熟丹
成之候,始有此光景也。周公坐以待旦,夜以继日,其
即此意也欤?然下手之初,尤要认定清真药物。精非交
感之精,乃是华池中一团神水。《大洞经》云:“华池
神水融,涌泉灌而润,周流无有穷。”是到底生于何
所?动于何时?此非漫然从事也。学人打坐之初,屏除
幻妄,收拾精神,轻轻微微坐一晌,忽焉神入杳冥之
地,猛然一觉而醒,此时我即观阴跷一脉动否?如其有
动,我当收回空中,即无有动,亦当收回空中,即精生
时也。吾观诸子气机不同,姿禀各异,有动者,亦有不
动者,要皆始念清明,玄关火发,杳冥冲醒,即无动亦
精生也。精生即阳生,此为真实把据。气非呼吸之气,
乃凡息停,真息动,充周一身内外,有刚健中正纯粹以
精之状,主宰乎先后天之呼吸,周流乎身内外之阴阳,
殆可知而不可象者也。然究竟动于何时?运于何地?坎
离一交,凡息一停,此气即与天地相通,此即气生之
候,由涌泉而上,自十指而起,渐渐周流一身,一如天
地气机运行不息。苟有一处暂停,即为死物,为病机,
非活活泼泼圆通不滞者也。神非思虑之神,乃由混沌后
无知无觉时,忽焉而有知觉,即真神也。我于是主之,
不令游思妄想参杂其中,只一心无两心,只一念无两
念,即元神用事,识神退听也。要之,神也气也,皆乾
坤阴阳之所与我者也。乾,阳也,阳赋吾性,性寄于
心,而发为神,神则无所不照而无物不知者也。坤,阴
也,阴畀吾命,命畀于身,而发为气,气则无时不运而
无地不充者也。此性命之原,即亦神气之所由立也。然
犹非吾人炼丹之本领,修道之真宰也。夫以此个性命神
气,犹是玄关一动,太极开基,判而为阴阳,寄之人身
则为性命、为神气,犹是一而二者也。若要真正丹本,
必于太极未动之前,鸿鸿濛濛一段太和之气,非性亦非
命,即性亦即命,有非言思拟议所能穷者。尔生今已洞
彻源头,吾不再劳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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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源头,吾不再劳唇舌。
吾师丹还金液,脱却轮回之苦,尔等还在半途,赶紧修
炼,直证无上菩提,庶几法象常在,永不为鬼神驱遣,
堕入三途六道。不然,难矣。莫说尔等后学未至大还,
即如唐宋以来诸仙,多有仅还玉液,未了金丹,到得福
缘一尽,业果即临。看来人不证金仙,犹是凡人一般,
不过恶业少,不入牛肠马腹而受诸苦中之苦耳。诸子趁
兹法会宏开,教筵大展,天上高真不以小过相绳,亦不
以资格相拘,只要有志入道,无不遂其愿望之心。独惜
遇而不炼,即不免苦恼之场矣。生等正好一力承道,不
作古今第二人想,立如此大志,即仙真亦喜助而不厌
焉。想法会未开之年,求道之士欲得真师传授,非由千
里万里之遥、劳心劳力之苦,万不能感格上真下而拔
度。生等如今不出门庭,不劳心力,即得吾师传玄,何
便如之,何乐如之!较吾当初得师授诀十分便易,如此
而不修,吾恐仙缘一散,难再遇矣,诸子勉之。今日再
抉修炼之要。夫道,即太极也。心,犹阴阳也。精神魂
魄意,犹五行也。此道悬于太空,未落人身,无极太极
之理,阴阳五行之精,浑浑沦沦,浩浩荡荡,团聚一
区,有何五行,有何阴阳,究有何太极哉?总之一空而
已,一真空而已。当一感而动,一触而起,又至奇至妙
至灵至神,而化生万物于不尽,极奇尽变以无穷也。迨
至落于人身,已成血肉之躯,气质之变,物欲之染,五
行非其真,二气非其故,即太极亦锢蔽而不见矣。修道
岂有他哉?不过教人去其本无之污,以还固有之良已
耳。初下手时,先要认真自家太极,太极,即本来人
也。认定此物,以我一点智慧烛之,即达摩所谓“净知
妙圆,体自空寂”是。是于无知无觉时,忽焉有知觉,
即净知也,妙圆也,即本来人也。故曰:“此一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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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净知也,妙圆也,即本来人也。故曰:“此一觉也,
亦无他物,以虚觉虚而已。”吾人于混沌时,有此一
觉,急忙摄提真念,用吾真意。此意虽主发作,然只一
心无二,犹是本来之意,去道不远。以此交媾水火,会
合金木,久久烹养,后天心肝脾肺肾所藏之精神魂魄意
打并一团,浑是先天真阴真阳,所谓返于太璞,还于太
初,仍是当初未生时浑然一团元气是也。如此则近道
矣。人身还有紧要之处,如山根玄膺二窍,皆是通精气
往来要道。人能存想山根,则真气自然上下,复归黄庭
旧处。人能观照玄膺,则真津自然摄提而上。尔等每行
一次,此二穴不可忽也。古云:“玄膺气管受精符”,
又曰:“玄膺一窍生死岸”,又古云:“山根是人初生
命蒂。”吾人开督闭任,通气往来,即是此窍;苟能存
神于兹,自可长生不老,却病延年。
十一
吾见生等河车之路已通,此时不用河车流通一身,灌溉
丹田,势必精盈气满,有倾倒之患。故《易》曰:“日
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尚且如斯,而况于人乎!古
人传周天工法,莫如丹经所云“问吾子在何时?不过药
生时节。”此药之生,杳无气息可寻,忽焉坎离一交,
“偃月炉中玉蕊生”之候也。此为真药发生,我于此寻
得太初元始之气为首,以元年元月元日元时发大行工,
方是天开黄道大吉良辰。如此之药,方不夹后天滓质。
生于此审慎其机,不过老,不过嫩,方不为药生而不
采,仍化为后天有形之物也。至云午退阴符,又是何
状?古云:“问吾午在何时?不过药朝金阙。”顾何以
知其朝金阙上泥丸哉?其必于进火之时,轻轻微微用起
后天呼吸,将元气催促上于昆仑顶上。此时虽不见银浪
滔天、金晶灌顶、百脉悚然、九宫透彻之大效,然而药
气上引,周身踊跃,气机运转回旋,无有一毛一窍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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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上引,周身踊跃,气机运转回旋,无有一毛一窍之不
到者,恍觉身如壁立、意若澄渊。此真阳盛之时,正阴
符起手之时,所谓阳极生阴,斯其旨矣。生等行工至
此,须退而向下,不可仍用催迫之力。若再行火,势必
将元气逐散于外,而不能收回五明宫中以为丹本,是空
运也,有何益哉?又云:“问吾卯在何时,红孩火云洞
列。若无救苦观音,大药必然迸裂。”所以卯门宜沐浴
也。夫以气机之运,充周一身,要非先天真火,都是后
天相火为之。若意思太重,气息太紧,犹如夏日秋阳,
人不能耐,所以有红孩相火之喻也。斯时即当退火停
符,一心了照,不东思西想足矣。故曰:“若无救苦观
音,大药必然迸裂。”夫以观音喻者,以大士大慈大
悲,一片仁慈和蔼,常以杨枝遍洒净瓶甘露,以救人间
烦恼。此时亦当以仁慈和蔼之心出之,了无烦热为患
矣。又云:“问吾酉在何时,即是任同督合。斯时若没
黄裳,药物如何元吉?”酉沐浴者,即以气息退于绛
宫。此时后之督脉与前之任脉两相会合,聚于一区。何
以知其绛宫?绛宫之地,神气凝聚,势欲充满,甘津滴
滴,一路有声。此时三宝会于绛宫,而炎炎火势又似如
焚,我惟以冲和之意保之守之,而气息之上下亦听其自
然,即退阳火停阴符也。停之片刻,然后收回斗府,温
之养之,太和元气在是矣。学人行工至此,将药气收归
炉中,觉照不息,久之灵光晃发,照于沧溟北海中央戊
己之界,如日月之长悬,此我之元神化为玄珠者也,故
曰:“水底玄珠,”又曰:“土内黄芽。”要皆自家本
来元神化为真意,到此收敛时,真意仍化为元神,以返
还于先天一元之理气,浑然无疵,粹然至善也。生等每
坐一次,亦觉有此元神也,闲闲雅雅,气机动而他不
动,气机静而他无静,此正本来人现象也。见此即为见
性,知此即为明心。且有此一觉之悟,即大觉金仙之基
在乎此矣。生等已了彻此物,实有此物,慎之慎之,毋
自负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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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负焉。
十二
人生斯世,除却修道而外,一任享不尽荣华显耀,皆是
虚假文章,空头事业。惟有修成大觉,可以快乐千万
年,比人间之声势,为大为小,孰得孰失,不啻天渊之
判也。然亦千年而一遇者也。诸子幸逢良会,赶紧修
成,岂不胜人世富贵万万倍哉!而或者难之,以为此个
事业,虽遇良缘,幸有前根,要非三五年可得,世有修
之终身而毫无所得者,更有造之夙劫而未能有成者,夫
岂似人世富贵可旋操而旋得耶?讵知有志者事竟成,苦
心人天不负,只怕人无志耳、不尽心竭力耳,焉有修道
而道不为我得哉?其不能遽得者,良由见之而不行,行
之而不力,因循怠玩,甘自暴弃焉耳。苟能一力前修,
如饥者之欲食,渴者之求饮,专心致志,壹气凝神,夫
焉有不成哉?古云:“辛苦两三载,快乐几千年。”昔
贤之言如此其便,夫岂诳语以欺人耶?又孔子曰:“我
欲仁,斯仁至矣。”以我自有之而自修之,不似权势功
名操之在天,而我不能为之主持。斯言诚道尽学人之本
始,可不勉乎?兹见诸子身心有得,趁此尝其滋味,再
加猛烹急炼之工,而出以淡泊和平之意,不待三年五
载,即此一年之中,自有大效昭然。虽前世今生无冤
怨,然总在多积阴功,以消孽债,庶一举而成,不受魔
缠祸侵矣。且于此工夫有进,尤宜礼斗禳星,请诸仙众
圣同作证盟,代为消魔断障,庶几一直造成。此自古修
真人第一要务。诸子勿求速效。须知急成者非大器,躁
进者无大功。不如养神养气,极其刚健中正,纯粹以
精,然后行返还七日天机,不患其不成也。且神之养极
其纯,气之养极其粹,于此不还玉液之丹似乎无用,要
知此时养得十分纯粹以后,还金液之丹更为便易,不需
九载十年之苦,便可飞升大罗。生等思之,然欤否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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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载十年之苦,便可飞升大罗。生等思之,然欤否耶?
无奈而今学人只道守中一则是历代圣人心法,始而守有
形之中,继也守无形之中,即可成仙作圣。岂知守中得
药只算半边学问,纵云阳生,只算孤阳,而无阴汞以配
之,犹不能结仙胎,夫以其有男而无女,无由交合以生
仙也。尤要明采取之法,药微不升,药老气散,此中须
得一苗新药之生,采之取之,以之运行河车不难矣。此
无他法,但观自三十至初一初二,皆是晦暗之候,毫无
光华,此即无药药微之象也。迨至初三,月出庚方,一
弯新月现于天表,仅有一线之明,药之新嫩亦是如此。
故曰:“有人问我修玄事,遥指天边月一痕。”是可见
一阳之动,其势虽微,其几大有可观,须仔细探讨可
也。总之,药生不难,必要元神驾驭其间,诸子须知真
神发为真意以为主持,自可由微而之著,不至为后天知
识之神打搅而散矣。此为要诀。何也?神清则气清,神
浊则气浊,一定理耳。至于抽添之法,即抽坎中之阳,
添离中之阴。阳即铅,铅即气也。阴即汞,汞即液也。
虽气上为云,云下为雨,雨化为气而成云上升,云化为
雨而下降,即气生液,液生气,液气相生,凝聚一堂,
以神火煅炼,即成刀圭妙药。但行工之始,一阳初动,
昔人比“地雷振动山头雨,”即教人如雷之忽响,突然
而觉,即玄关窍开时也。故曰:“静中阳动金离矿,地
下雷鸣火逼金”是,是即天人合发。何谓天人合发?从
无知无觉时,是纯乎天不杂以人;忽焉有知有觉处,是
纯乎人亦不离乎天,故曰天人合发。如此天人合一,始
是真阳,可以为丹母者。诸子亦曾探得否耶?
十三
生等行工已久,损几多烦恼忧虑疾痛疴痒。即此些些小
报,思之亦是人间上品仙也。何况由此而修,更有上无
以上,玄之又玄,为万古之仙,享清闲之福也哉?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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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玄之又玄,为万古之仙,享清闲之福也哉?生等
思之,孰大孰小?自当从其大者而为大人,不堕于小人
之群可矣。第此事关乎天命,非无缘无德无福无根之人
可以消受得。以故丹道不轻传,惟结得有仙缘,种得有
道根者,方能遇而能知,知而能行也。否则,即幸逢法
会,得闻正宗,其中魔缠祸侵,断乎不免。就是有德有
根之土,上天亦必多方省试,以观其心性坚贞否。至外
侮之来,都是我前生今世所造,应偿者偿之而已,毫无
怨天尤人之意。若某生家人不受调度,亦尔孽缘夙缔,
莫非命也。“顺受其正”,孟子之言可玩矣。他如修炼
还要无磨自励,越磨越坚,纵有不测之事来前,顺而受
之,自然无事。
十四
吾示河车一法,其中还有未仔细处。夫天人冥合,一阳
初动,药之初生,有如此状;身心恬静,专气致柔,丹
之初凝,亦为此状,俱离不得以柔以和以默以静。何
也?阳须阴配,若是用刚用动,是男配男也,焉有变
化?且心神不归浑璞,一于清清朗朗光明洞达,神即散
游于外,不与气交,此所以心用柔也。太上云:“挫锐
解纷,和光同尘”,可默会矣。虽然,真阳始生之初,
只宜轻轻微微采取提升,古云:“二分新嫩之水,以二
分火配之。”到得升而至于腰脊,斯时气机蓬勃,略有
冲突之状,又不妨意思著紧。总之,河车一路象天地一
年造化。从冬至群阴凝闭,一阳初动起火,试思此时之
阳为何如哉?到得三阳开泰,又是何状?至于六阳已
到,天气大暑,又是如何?从此阳盛之时,忽生一阴,
渐渐秋凉,至于隆冬严寒,进退归炉,俱要观天道以执
天行,庶合法度。否则,河车一法,丹经俱言大有危
险,不顺天道行工,势必多凶少吉。生等于此思之,河
车无难事矣。至若真阳不见大动,不妨久久静养,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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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无难事矣。至若真阳不见大动,不妨久久静养,十二
时中无有间断,自然气满药生,不须三两月为也。要
之,道一而已,一即虚而已,《清净经》云:“内观其
心,心无其心,外观其身,身无其身。”学人打坐守
中,总要将我血肉之身心看得空空洞洞,惟有凝神于
虚,合气于漠已耳。夫虚也漠也,即神气混而为一,返
还于先天浑沦一气时也,即此是真药,即此是灵丹,别
无他物以为药为丹也。故曰:“人必外其身而身存,虚
其心而心在。”学人只要心无染著,混混沌沌,自然与
道合真。此即采取也,亦即烹炼也。所谓“不采之采胜
于采,不炼之炼胜于炼”者,此也。果能如此一空,万
缘自放,全体自存,此身自净,此心自灵。夫以其虚而
无物,即天地万物无不在我运量之中。天人合一之道,
惟此一虚。生等未行河车,不妨出之以虚,不著色,不
著空,得矣。
十五
吾师屡言生身受气之初,诸子还未了悟,吾今再详言
之。人未生以前,此气浑于于穆,同夫太虚,一自念头
起处,不知不觉,此气即落于父精母血之间。然而此时
只有精血一团,无有形骸肢体,我又在何处哉?此时一
点元阳真气充满于精血之中,由是日培月养,渐充渐
长,遂如鸡卵之形,于是有个腔子,我之元气即附于腔
子之内,由是下生两肾,上生一心,心肾相去八寸四分
许,而元气滚滚漉漉处于其中。又久之生督脉于后、任
脉于前,而五官百节始渐次而成矣。要皆元气伏于腔子
里,而后才成一身之形,内有知觉之灵、神明之变也。
后之人欲修金丹以成金仙,又岂可离此腔子而外有所图
哉?故曰:“心要在腔子里,念不出总持门”是。吾道
教人,必以心光目光了照丹田,是千真万圣返本还原、
复命归根、滴滴归原之正宗也。诸子已知道本来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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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命归根、滴滴归原之正宗也。诸子已知道本来人,我
今特示本来人所居之地。调养久久,丹田中觉有一团氤
氲冲和活泼之机在内,即本来人现形也。太上曰:“恍
恍惚惚,其中有物。”物即气,气即阳也。“杳杳冥
冥,其中有精,”精即精明不昧,惺惺不乱也。不是凡
精,不是清精,殆所谓“心精独运”者是。“其精甚
真,其中有信,”信非旁门云阳生活子与外肾举动之时
有个信音至,盖谓此精是纯粹以精之精,我心必有一段
至诚无妄之心,确信得生死事小,性命事大,任他万事
纷来,我皆有个安厝,而本来人毫不为之动色,此即返
还无极之真也。诸子从今以后,务要于一念之萌,果是
天良发现,自有一番真趣,我必收养于中,藏之深深,
即《易》云:“洗心退藏于密”是。若瞥地回光,忽觉
丹田中上下往来,周流不息,有活泼不滞、流行自为之
机,我亦保之养之,务令此气日充月盛。故曰“仙人道
士非有神,积精累气以成真。”此即积精累气之细密工
也。至于保身体、养心性,要不过由此而致之。生恐事
物之累有碍修持,要知今生事物皆是前生孽缘,不必挂
心,听之自然可也。生只管行工为常,时以精气流行为
主,虚无不著为用,则在在处处都是我本来人现象矣。
生亦知之乎?尚其争著祖鞭焉可。
十六
古云:“虚之极,无之极,忽然洞见本原,而仍以虚无
养之”,不起一念,不参一见,浑若无知愚人,打不知
痛,骂不知恨,才算有道高人,所以古云:“学到为愚
才是贤。”但非若世之愚人,灵机滞塞,全无活泼圆通
气象。吾之所谓愚者,只是一个空洞了灵,一任本来性
天,非似凡夫左思右想,朝营暮求,事事都在身家上打
算。不知维天有命,毫不能主,到头来枉费精神,空劳
心力。与其后悔,不如急早行仁。虽然,仁又何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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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力。与其后悔,不如急早行仁。虽然,仁又何以行?
孔子曰:“我欲仁,斯仁至矣。”何便如之!而要其下
手时,尤必于平日认得本来人清楚,养得本来人浩大,
方为得力。虽动静有二,而其浑灏流转,天理流行,却
未尝有或异,所以素位而行,无入不得也。诸子果能随
时了照,收拾神光,一归混沌之天,全空人我之见,才
算无极之体。及其一感而动,无物不了了目前,尽在我
包涵之内,才见无极而太极之用。虽然,全体大用诸子
未必即能,但当于天理来复时瞥见空洞了灵,切不可以
为乐。盖乐属阳,忧属阴,阴阳对待,迭运循环。行工
到此,须一切放下,八识浑忘,才完得一个太极之理。
运至于鼎,结之为丹,才是神仙真本领。苟于此有分别
心,爱憎相,不惟于道添一魔障,且即侥幸炼成,亦要
另起炉灶,做还虚一著工法。若能如吾所教,一得之时
毫不动念,天然自然,与太虚同体,不须他日打坐,又
费许多精力也。知否?又人于静时则欢喜,闹时则烦
恼。岂知当闹之际,人声沸腾,事物萦扰,此气已为之
动。与其以此猛力去恶闹,不如以此大力去习定。古
云:“人遇闹时,正好著力回头。”当前了照,蓦然一
觉,撞开个中消息,胜于竹椅蒲团上打坐百千万亿次。
生能确见确信否?试从今夜始,凡遇他人喧嚷,关我不
关我之事,我总总益磨益坚,如金钢百炼不为之稍变其
色。此中得力,较静处绵绵延延为多也。吾再示诸子,
修炼至此,不似当日身心毫无把柄者。大凡行动应酬,
常常用一觉心,觉得我自有千万年不坏之身,以外一切
事物皆是幻具,何足为我重轻?不但外物,即此身亦是
傀儡场中木具,我在则能言能行,我去则颓然靡矣,又
何足为我恃耶?惟有本来元气,生死与俱,动静不离,
极之造次颠沛亦无丝毫增减,我惟常常持守,拳拳服
膺,一空尘垢,自能洒然融然,脱壳而去,做一个逍遥
大丈夫。此不过数年之工,其成也,亘古今而不变,超
天地以独存。较之百年光景,数载荣华,孰大孰小,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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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以独存。较之百年光景,数载荣华,孰大孰小,诸
子自能辨之。呜呼!法会不常,道筵难再,吾振铎此山
已经十余年,幸诸子已得个中三昧,谅再教一年,大有
可观。万勿辜负韶光可也。
十七
修养之道,不外一阳。而阳之始生,生乎阴之已极,犹
今日阴霾四塞,不见化日光天,必须慢慢吹嘘,久久薰
陶,忽然凡阴不胜真阳,恍为夜半子初,海中云雾漫
漫,一如旭日曈曈,照破层阴,现出真阳面目,不觉有
色有声,为荼为火,大现光华矣。然此个真阳大现,非
今日之一静即可得此奇观,必于日久之际,几经培养,
几经掩闭,韬光晦迹,藏蓄久久,然后渐而积之,乃有
此光辉发越之状。夫至阳赫赫在乎至阴肃肃,生机在息
机之中,生气在息气之内,此天地人物不易之道也。切
勿于静里修持不见乾元面目,遽尔下榻。须知天地之
道,万物之情,不养则不胎,不积则不成。日夜息气养
神,虽无一点动机、一团生气,然而其机则自此而萌,
其端则自此而肇。静养之时,即是阳生之时,不过始初
修炼,不大现相耳。生等迩时气机有动有不动两般,须
知动者固不可自画,不动者亦不可自弃。盖道之为物,
失之在终身,而求之期一旦,其可得乎?即云有动,此
犹初基,不可以为神妙之极。抑知道无底蕴,进一境更
有一境以相招。果能工无止境,学不中弛,久之而精者
出矣,又久之而神妙生焉。所谓“弥久弥芳”者,此
也。大凡行工到无味之时,而滋味必从此出。盖天之为
天,非阴极则阳不生。夫以物穷则反,道穷则变,天地
之理,不穷则不变,不久则不化也。诗曰:“山穷水尽
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又曰:“人做工夫,做到
四方皆黑、无路可入处,方有入。”总之,大疑则大
悟,小疑则小悟,无疑亦无悟也。吾师环顾及门行工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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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小疑则小悟,无疑亦无悟也。吾师环顾及门行工已
久,才当阴极生阳之初层,阴为真阳激动,忽然阴阳交
争,两不相下,此中大有不畅,遂谓我无根器,不能入
道,一旦而思退者有之。更有一下手即寻效验,因之而
遇魔簸弄者有之。要皆愿力不大,修持不坚,见道不
明,信道不笃之过耳。生等耐得辛苦,所以有此奇观
也。至于神气有一分交合,自有一分混沌,有十分交
合,自有十分混沌。此殆息凡气、生真气、死凡心、生
道心之端倪也。有此混沌景象,始验我神气之交,而太
极之真还焉。果到神气大交,自然浑浑沦沦,外不知有
人天,内不知有神气,宛如云雾中腾空而起,无有渣滓
间隔,迨与天地人物浑化而为一气也。化即“致中和,
天地位,万物育焉”者矣。尔等行工,要到此个境界,
才算现出乾元真面目,充满于上天下地,而无有尽藏
也。从此再加温养,再行煅炼,务使一身之阴尽化为
气,一身之气尽化为神,即是百千万亿法身,而无有底
止也。生等虽未至此,然而法身已蓄,将来自有此壮
观,总要积久而后成耳,切勿求速效焉。
十八
吾教生缉熙之法。熙者何?光明也。人心之明,发于眼
目,心光与目光相射,而缉续不已,自然胸怀浩荡,无
一物一事扰我心头,据我灵府。久久涵养,一片灵光普
照,不啻日月之在天,无微而不昭著焉。只怕一念之
明,复因一念之肆,而明者不常明矣。犹养目然,必外
慎风寒,内养神气,不使一芥尘埃介于其间,而目自然
长明,一见山河人物,无不周知。苟平日未曾善养,则
目暗神昏,虽有好歹妍媸昭然在即,亦不能辨。人之养
心,又何异是?夫心非血肉团子之谓也,其中最虚最灵
者为心。昔孟子言养心在于寡欲,而独《牛山》与《动
心》章,一由平旦以存夜气,一由集义以生浩气,亦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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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章,一由平旦以存夜气,一由集义以生浩气,亦何
重夫气而略于心哉?盖以心乃气之灵,气为心之辅,人
能气不动,则神自宁,神一宁,则心自泰,所以不曰养
心,而曰养气,良以此也。是养气不诚养心之要诀欤?
倘不于气养之深深,而徒于心求之切切,无惑乎终日言
养心,而不得其心之宁者多矣。请观之鱼,心犹鱼也,
气犹水也,鱼得水则安,心得气则养,一定理也。诸子
从学有年,亦知养气之道乎?吾言收摄黄庭,温养煅
炼,即养气之工也。尔生亦曾知之否耶?
十九
再示坎离交而生药之后,尤要知乾坤交而结丹。乾者性
也,坤者命也,即金木合并也。如第运行水火,只有药
生,不见丹结,其必由坎离交后,坤交乎乾,四象攒簇
一团,方见造化之妙。且水火一交,真阳始产,我于此
盗其气机,引而升之天皇宫内,凝息片时,务要奋迅精
神,扫除杂念,一意不纷,一念不起。如此温养一番,
自然龙虎争斗,撼动乾坤,霎时间那泥丸阴精化为甘露
神水,寒泉滴滴,落我绛宫,有一片清凉恬淡之致。久
久群阴剥尽,一灵独存,喉中堪吸涕,鼻内好栽葱,其
境不一而足,皆由神火温养,性地回光,一腔阴私消归
无有。所以神神相通,气气相贯,不但通一身之毛窍,
且达天地古今过去未来之事。噫!神也仙乎?妙哉妙
哉!其真玄哉!要不过由一念之明,一气之养,以至于
如此者。吾师今与道破,尔等若遇此景之生,切莫著
惊。惊则神驰气散,又辜负金花发现矣。
二十
淑端守节孤苦,愿修大道,真乃不凡之女流,吾甚怜
之,且深赞之。要之,学道无他,只是一个洗心涤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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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且深赞之。要之,学道无他,只是一个洗心涤虑,
虚其心以为基,虚则灵,灵则真心见焉,元性生焉。此
即明心见性之一端也。总要知得明心见性不是大难之
事。人能一念返还丹田之中,用意了照,始初动念即心
矣。明则明此,别无明也。未动念之前,一片空明,虚
虚浑浑,了无物事,此即性也。见者见此,别无见也。
果能明心见性如此,此即于群阴凝闭之时,忽然一阳初
动,瞥地回光,即古人谓“冬至阳生,夜半活子时至”
之一候也。我于是回光返照于乳房,是为水源至清,可
以炼神仙上药。始之以却病延年,终之以成圣作真,要
无非此一候为之基也。然吾说此法极高,犹恐妇女难
会,再示浅浅之学。下手之时,身要正正当当坐定,必
要安安闲闲静镇,务要自劝自勉,想天下事无一件是我
之真实受用。不但儿女夫妻转眼成空,究竟如旅宿之
客,终夜而别,各自东西,尔为尔,我为我,两下分
张;即血肉之躯,一旦眼光落面,气息无存,此身已成
粪土,所存者只此心性耳。平日修炼得好,一片清机,
了了灵灵,绝无昏沉,即升天堂矣。及至转世投生,我
心如此其明,性如此其灵,又谁肯堕入牛马之群?此可
见心性养得好者,千万世俱有受用也。且明明白白,谁
肯就贫贱苦恼之家而投胎?必择其好者而生之。此理
也,亦情也。若未曾修炼之人,一旦身死,心中懵懵懂
懂,其犹瞎子乱钻,不择坡坎险阻,其投生也,如有冤
债牵缠,不入三途六道,即堕贫苦之家,此势所必然
也。贤贞等有心斯道,迩来阅历险阻艰难,尘情谅已知
是幻化,不肯容心再恋。吾师劝尔等,人间富贵恩爱,
纵多亦不过五六十年,终要分离,又何如道修于身,享
受亿万年而不灭也。趁此看破红尘,打开孽网,用力一
步跳出,日夜惟有观照乳房之中,出入之息一上一下,
任其天然自在,其呼而出也,上不至冲动头目,其吸而
入也,下不至冲于水府,一听缓缓而行,悠扬自得,或
百或千,任其所之,不可记忆。惟是凝神于乳房,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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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或千,任其所之,不可记忆。惟是凝神于乳房,调息
于乳房,顺其一出一入之常,得矣。久久从事于此,自
然阳气发生,一身健旺非常,较平时金玉财帛、夫妻儿
女之乐为大矣!此虽微阴偶动,仍收归炉内,不可下榻
谈家常、做外事,庶日积月累,大有成效。
二十一
大道非他,不过一太极而已。天地之间,化化生生,极
奇尽变,不可测度。夫岂后天尸气为之哉?殆先天一元
之气而已。如今道侣,只炼后天之气,养后天之神,纵
然做到极好,亦不过色身健旺焉耳,而一点至灵至妙之
神绝无有也,以故生则寿高百岁,死与草木同腐,虽有
强弱之不同,及其归根入墓,仍与凡夫之生死无异,所
以生而死,死又生,轮回辗转,不免六道沉沦、三途陷
溺之苦。盖以道只一物,药止一味,不得太极根源、大
药种子,虽日夜修炼,犹是有形气之姿,而欲其通玄达
妙,出日步月,不可得矣。夫天地间至神至妙、至精至
粹而变化无方、隐显莫测者,莫如太空元气,即无极
也。此气浑浑沦沦,实无物象,又曰“虚生太极”是。
然古今来神圣贤豪,及一切飞潜动植胎卵湿化之灵而异
者,无不各得此元气而来。然第曰太极,犹是虚无之
端,不可以神变化。迨至气机一动,分阴分阳,迭用柔
刚,而太极之功始著。夫太极,理也,阴阳,气也。理
气合一,而天地人物生矣。理气合一,而圣贤仙佛之丹
成矣。尔等修炼,必先凝神于虚,合气于漠,此心此身
浑无一物。忽然一觉而动,以我之元神化为真意主宰乎
二气之回旋,而后二气之实仍不外太极之虚,所谓真阴
真阳结为一黍之珠、微妙圆通、深不可识之神丹也。虽
有水火之交,乾坤之运,此往彼来,旋转不息,归炉封
固,烹炼无遗,总是一个虚而无朕之意处之,始足盗天
地之元气,不似生形生质者实有其种类也。此为无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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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之元气,不似生形生质者实有其种类也。此为无上上
乘之妙道。吾观诸生有云年老气衰,铅汞欠少,又岂知
先天元气无虚无实,不比后天物事有消有长。我今直抉
其微。夫人只怕炼心养性之无功耳。果能明心见性实有
诸己,则神一凝而气自壮,神一清而精自盈。盖志者,
气之帅也,神者,精之祖也。神聚则气聚,气聚则精
聚,神清则气清,气清则精清。尔学人果能万缘放下,
一空所有,则神清矣。果能凝神于虚,回光玄窍,则神
聚矣。斯时也,不必求口中津生,香甜味美。然此属枝
叶小效,有之亦不足贵。即丹书有云:“只见黄河水滔
滔逆流”,亦不过言气动精生,虚拟其状有如此者。若
云实实有之,亦是后天有形有色有味之精,非先天至
精,不足重也。总之,神凝气聚,其身内身外自有油然
而上升,滃然而下降,充周上下,盘旋内外,实有“肫
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境界,又实有刚健中
正、纯粹以精气象。生等行工已久,或有此神妙之机,
只是未曾酝酿,不见久于其道而大化流行不息耳。生等
切勿疑年老药少、日养虚无之神而不见满口津液、畅于
四肢可也。
二十二
古人有二乘工法,其法维何?即佛子云:“卧轮有伎
俩,能断百思想。”此即“入定工夫在止念”也。上乘
工法,又古佛云:“慧能无伎俩,不断百思想。”此即
“豁然贯通,无有无无”之境界也。然此等地步,夫岂
易几及哉?必由下乘工夫勉强支持,久久资深居安,自
有左右逢源之候。吾再示止念之工。夫人思虑营营,自
堕母胎而后,已为气质之性拘蔽,不能如太初之全无事
事。及知识甫开,嗜好一起,而此心此神憧憧往来,朋
从尔思,已不能一刻之停止矣。于此而欲使有思无思,
有念无念,非百倍其工不能。且徒止之,未必即能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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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念无念,非百倍其工不能。且徒止之,未必即能至于
无思无虑,而况念起一心,止念又一心,不惟无以止息
其心,且纵此心而纷驰者多矣。此又将何以处之?惟有
以神入于丹田,纳气会于规中,此即水火交而为一。到
得水火既济,两不相刑,则神之飞扬者不飞扬,气之动
荡者不动荡,即是止念之正法眼藏也。至有事应酬,我
惟即事应事,因物而施,称量为予,务令神气之相交者
仍然无异于其初,断不使外边客气夺吾身之主气,其工
不过些些微微以一点神光觉照之,不使气离神、神离
气,即止念矣。不然,一念起而随止之,一念灭而随灭
之,起灭无常,将有止之不胜止者。似此之不止,更甚
于克制私欲之功多矣。何也?盖神气一交,浑然在抱,
即得本来真面。真面现前,即正念现前,那一切邪私杂
妄自不能干,任他千奇百怪、遗大投艰,我惟守我本
来,还他外至,斯又何恶于事物之烦哉?然而纷至沓
来,未必全不理他,不过如我前所云:惟因物付物,以
人治人,斯得应而不应、不应而应之旨也。生果能止
念,则心神自宁,慧光日生,切莫存一自得之念,只觉
我之所修了无一得,纵有寸长,都是几经阅历许多辛苦
得来,一旦失却,前功尽废。故曰:“学如不及,犹恐
失之。”有此一念,自然常操常存,不识不知而顺帝之
则矣。否则,忽焉而得,得即欣喜;忽焉而失,失即忧
虑。此个欣喜忧虑之念,即打散我之神气也。知否?此
为生近时切要。照此行持,即古佛所谓“不断百思想,
菩提作么长”之谓也。如未到此境,不妨用刻苦工夫,
始至无思无虑之境。
二十三
太上曰:“杳杳冥冥,其中有精”,即此阴气凝闭之
时,万物焦枯已极,了无声臭可闻,亦无形色可见。于
此浩渺无垠、微茫莫辨之中,正是精生之候。知否?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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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浩渺无垠、微茫莫辨之中,正是精生之候。知否?既
明杳冥无朕之中,真精由此而育,若起一明觉,则减一
分杳冥,而真精不能完全,无以为生养之地矣。又知
否?及杳冥已久,正如今日层阴沍结,阳气于此而胚
胎。久久调养,宛若无知无识,同夫蚩蚩之氓。忽焉一
觉而动,则恍惚生焉,变化见焉,而后真一元阳即于此
见其端倪矣。此正太上云:“恍恍惚惚,其中有物。”
物即一阳之气,天地人物发生之祖气也,所谓“天地之
心”即此而可见矣。诸子务要于一阳未动之前,杳杳冥
冥,浑不知有天地人我,始是藏蓄之深,学美内含。迨
至一惊而觉,真阳始现象焉。此个阳非易得也,必于阴
气凝闭之极,我惟虚极静笃,一无所知所觉,而后真阳
始得发生。故人之生,生于此阳,即天地万物之生,亦
无不生于此阳。试观地有形也,月有魄也,犹人之有身
一般。地不得天之元阳,月不得日之阳光,则地与月是
冷冷淡淡块然一死物耳。惟地承天之气,月得日之光,
地能生育万物,月能照临万物,人之采阳,又何异是?
顾何以采而得之哉?盖人一身尽是昏沉魄气,惟有双眸
之光始露一点真阳。此阳即真性真命,无极太极之蒂
也。我能回光返照,一无所知所觉所思所虑,纯纯乎就
范于规矩之中,即采回阳以为生生之本矣。迨至水府之
地忽有一点蓬勃氤氲之气机,自不识不知无思无虑而
来,我将何以养之?不必他求,前以杳冥而得之,仍以
杳冥而守之,以还我不识不知、无思无虑之天而已。吾
想人一回光,即有生气凝蓄丹田,可以长存不坏,犹物
之逢阳则生也,又何况藏蓄之久,真阳发生,焉有不为
长生之真人哉!但恐学者作辍相仍,斯不免有生死耳。
果能常常持守,即不筑基,亦可我命由我不由天也。
二十四
今日偶闻生等高谈阔论,大有会心之处。所论人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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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偶闻生等高谈阔论,大有会心之处。所论人生根
本,是无极而太极,一点鸿濛初判之始气,诚不爽矣。
然亦知仙凡所分,只争些须耳。且由此而操存之,涵养
之,运起坎离水火,以待气机之萌动,然后子进阳火,
午退阴符,攒五簇四,会三归一,收归炉内,仍还太极
之真。夫太极,理也,生生之本也;阴阳,气也,生生
之具也。离太极则无生生之本,离阴阳则无生生之具,
又将何以成法身于百千万亿也哉?吾教所以有玄关一
窍,佛祖所以有“有情来下种”之论也。若无情则无
种,无种则无生矣。第此种发生,稍不及防,即落后天
尘垢,不堪为药。吾故教生等于无知无觉之际,忽然而
有知觉,此震雷发动,复见天地之心,是其旨矣。但须
平日具得有明镜慧剑,乃能不失机缄。否则,一觉之
后,又觉及他事,不可用矣。故曰:“太极本无二”,
只因霎时变幻,即成后天物事。所以后之修士,同一修
炼,同一采取,而有幻丹真丹之分者,盖由此一息偶动
之能乘机与不能乘机之故也。果能乘玄关一窍不失其
机——须知先天元气必要先天阴阳水火调养,始能同类
相亲,古人喻“抱鸡当用卵,补锅必需金”是矣——由
是以我元神引之开关,上泥丸,我头目之昏晕者,被此
神火一照,尽化为神水,入于绛宫,一片清凉,此即
《易》所谓“山泽通气”也。然此气此液,实为长生大
药,可以养育凡体,生成法身。学人果得此真气灵液,
多年顽残宿疾,皆可从此而普消。只怕一杯之水,难救
车薪之火耳。可知玄关一动,其间才有本来人、仙家
种。除此一点动机,就是虚室生白亦是幻境。他如二候
阳生,四候采取,一概都是阴阳水火,只可言生物之
具,不可言生物之本也。试观天地阴阳不运,则万物不
生,人身坎离不交,则四肢难畅。人欲疾病不染,寿命
长延,惟有以先天真阴真阳循环迭运,自享遐龄。至于
身内有身,子生孙兮孙又子,百千万亿法身,都从此
出。所谓二候温养,即天地涵濡阴阳二气之常也;四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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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所谓二候温养,即天地涵濡阴阳二气之常也;四候
运行河车,即四时行而日喧雨润之谓也。至于橐籥之吹
嘘,即风以散之也;精神之振整,即雷以震之也;顺其
自然而运,不可不为,亦不可有为,即兑以悦之,而后
生机勃发也;进之退之,送归土釜,即艮以止之,而后
生息蕃衍也。若非乾之主宰,坤之收藏,维植于中,含
蓄于内,其有成者亦鲜矣。吾常云:只要认得本来人,
阴阳水火日夜运行不息,不必筑基,亦可长生。故历代
名儒只以养虚无之性为第一大事,至于筑基,概置在
后,而且不道,良以心性未纯,筑基反多魔障,知否?
此圣贤所以重炼己也。
二十五
吾师前已抉出动处炼性、静处炼命的旨,其实性命二
字,一而二,二而一者。分言之,混沌中有杳杳冥冥之
物为性,人能惟精惟一,充执厥中,即养性也;见生生
化化之门为命,人能流戊就己,宝精裕气,即立命也。
要之,性命二者,不过由太极之动静分而出焉者也。夫
太极无动静,而性命之动静即太极之动静。太极浑沦磅
礴,无思无为,无声无臭,而究之思为声臭无一不本乎
太极。故曰:太极虽无一物,实为天下万事万物之根柢
也。人能寂而能惺,惺而仍寂,太极在其中矣。太极在
中,即生气在中,大药大丹亦在其中。故曰:“有物浑
成,先天地生。”若无此物,则无生焉。炼丹者,即炼
此太极也。成仙作圣,亦无非此物也。此物在人,即
“父母生前一点灵”是。修之于身,岂有他妙,只是混
混沌沌中无知无动时,忽焉而有知有动,即有无相入,
天人合发,玄牝之门,生死之窍。要不过自无而生有,
自死而之生,自阴而及阳。乾坤之合撰,日月之合朔,
人物之重生,基于此矣。但此阳生,最不易得。太上
曰:“天地相合,以降甘露。”必于天地合德,日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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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天地相合,以降甘露。”必于天地合德,日月合
璧,晦尽朔初之际,为时无多,俄顷之间,倏忽之久,
非平日炼得有慧剑明镜者,不能调和水火,烹出阴阳;
且非明镜在胸,不能认得;亦非雄剑在手,不能摘取,
直顷刻间事耳。虽然,此顷刻最难得,昔人谓百年三万
六千日,惟此一日,一日惟此一时,一时惟此一息,一
息之间,其妙不过一阴一阳之动静而已。动时固非,静
时亦非,惟在静极动初,阴纯阳始。此际浑浑沦沦,不
识不知,氤氤氲氲,如痴如醉,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
下之故之际。此正坎离交垢,水火适成一气,乾坤合
体,阴阳仍还太初,纯是太和在抱,天然自然于虚无窟
子之中。倘不及防,即动后天念虑,迥非太极完成之
物,不可以为丹。吾窃愿尔修士神而明之可也。修行人
务须心明如镜,气行如泉,如堆金积玉人家,随其所
欲,可以信手而得,然后一阳初动,始能了了明明,可
以探囊而取。此时玄关初现,月露庚方,我即运一点真
汞以迎之,此二候求药也,又即前行短之谓也。迨至运
汞求铅,铅汞混合,收回丹釜,温养一番。果然气满药
灵,天机勃发,自然而然,周身踊跃,外则身如壁立,
千仞山高,内则心似寒潭,一轮月净,即当运行河车,
工行四正,由微而著,自少而多,天下事莫不如此。此
四候有神工,后行长之谓也。然必炼己为先,苟炼己无
功,焉能筑基?己者何?即本来真性真命是也。惟于静
处炼命,动处炼性,集义生气,积气成义,始有阳生之
一候。迩时如某生事繁,莫不谓有损静功,岂知古人炼
铅于尘世,大隐居市廛之道乎?夫道何以修?不过扫除
尘垢,独露真机。生近时意马心猿拴锁不住,只为不知
荣华美丽,众人之所慕所争者,无非劳人草草,世界花
花,纵得如愿而偿,无非一场春梦,转眼成空,况皆耗
精损神,得意之端,即失意之端,快心之处,即筑心之
处,何如常乐我静可成千万年不朽之身。生席丰履厚,
素处平安,须知热闹场中不是安身立命之处,必修真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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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处平安,须知热闹场中不是安身立命之处,必修真养
性才是我一生安乐窝。倘凡心未除,尘情未断,一旦置
之天上,其美盛之景胜于人间多矣,其不堕落者亦几
希。且此时不能摆脱,以后过关服食,自身内外作祟现
怪,谅难看破。又况天魔地魔人魔前来试道,不知此是
幻境,往往认为实事,从此打散,半途而废者多也。故
非经一番磨炼,不能长一番见识,非受十分洗涤,不能
增十分智慧也。此即诸神磨尔处,正是成尔处。故
曰:“十年火候都经过,忽尔天门顶中破。真人出观大
神通,从此群仙来相贺。”如此一得永得,一证永证,
亦不堕落也。吾愿生随时随处,不论事之大小顺逆,总
以慧照长悬,宝刀不释,斯无处不是学道,即无处不是
静工矣。又况随时随处猛奋体认,忽然动中撞破真消息
出来,方知道在人伦日用事为之际,上下昭著,实如水
流花放,鱼跃鸢飞,无在不是天机,不必专打坐也。夫
道之不成者,总由炼己无功。生若不于廛市中炼,犹莲
不于污泥内栽,焉得中通外直、独现清清如玉者乎?世
之修士,不知炼己于尘俗,静时固能定,一遇事故,不
免神驰气散,贪嗔痴爱纷纷而起,故每当筑基之候,行
一时半刻之工,几至炉残鼎败,汞走铅飞,不惟功不能
成,性命因之倾丧。如此修士,妄作招凶,古今不胜屈
指也。惟能炼之又炼,自然火性不生,水情不滥,以之
升降进退,久久自轻如霞举,和似风调,而丹不难成
矣。
二十六
天地间一气蟠旋,发生万物而已。然一气之中,有理斯
有气,有气斯有形,由此形形色色,千变万化,而莫可
纪极也。夫理,即太极也。气,即阴阳也。形,即五行
也。理为人之元性,气为人之心神,形为人之官骸。官
骸一具,则有耳目口鼻之质,即有视听言动声音笑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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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一具,则有耳目口鼻之质,即有视听言动声音笑貌之
为。况往来酬酢,日用百端,从此纷纷起矣,情欲由是
而炽,伪妄自此而生,竟把本来一个圆明物事坐困而不
自主。讵知物不累人,人自累物。何也?本来之性,自
破鸿濛之后,识神出而用事,不知返观内照,收敛于无
何有之乡,于是心为情迁,情为物役,不知返本还原,
天理灭矣。不然,性也心也情也欲也,昔人所不能无者
也,何以圣人借情欲以炼心性而成为圣,凡人以心性逐
欲情而至于凡,岂赋畀之我殊哉?亦由不知返还之故
耳。夫返还亦非难事也。佛云“回头是岸”,儒曰“克
念作圣”,只在一念之间焉。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
佛”者,何其便而易耶!孔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
也”,又曰:“我欲仁,斯仁至矣。”足见一念放肆,
即是丧厥天真;一念了觉,即是无上菩提。而要不过洗
心退藏于密而已矣。然洗藏之法,不要看难了,犹万丈
楼船,一篙拨转,即可诞登彼岸。孟子曰:“大人者,
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夫赤子之心何心乎?当其浑沦
未破,一团太极在抱,虽有耳目口鼻,究不流于声音笑
貌之伪、视听言动之非,至于知觉运用,喜怒哀乐,皆
任其天然自然,时而笑也笑之,时而啼也啼之,前无所
思,后无所忆,当前亦任天而动,率性以行,如洪钟之
悬,扣之则鸣,不扣则已,一真湛寂,万象成空,真所
谓天真烂漫,为为自为,了了自了者矣。此即圣人之心
印也。人能完得赤子之心,虽一时不能遽臻无上正等正
觉,然始而昏,继而明,久则大放毫光,与虚空同体,
与日月同用。若此者,非由神气混合而来耶?《心印
经》云,“存无守有,回风混合。”足见人之不能混合
者,多由于明觉心生。古人教人修性炼命,必要混混沌
沌,如鸡抱卵,隐隐伏藏,若有若无,不识不知,方能
采得天地温和元气合为一体,始能生出鸡雏,依然如母
一般。由此观之,人欲修炼,必要死却明明白白之人
心,而后浑沦无迹之道心自然在抱。斯时也,欲不必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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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而后浑沦无迹之道心自然在抱。斯时也,欲不必遏
而自遏,理不必存而自存。何也?殆太极未分、鸿濛未
判之元气,有如是耳。生等不知此气,吾试切近言之。
即如日光了照,万物当阳之时,天朗气清,此间不见其
长,但觉其消,惟于向晦之际,浑浑然烟雾迷离,了不
知其所之,此即阴荫也,日夜之息也,雨露之润也,所
以有向荣之机焉。倘发散而不收敛,则天地亦有时穷。
惟能阳以扬之,彰其生生不息之常,阴以荫之,蓄其化
化无穷之气,然后一开一阖,一收一放,而成此万古不
已之天。人身一小天地,还不是如此一般?至若生等已
经衰老,从前发扬太过,渗漏良多,到今犹要日夜退
藏,方可延年却病。不然,如春花之发,不久奄奄欲息
矣。吾道所以教人下手先死人心,故曰:“由有而
无。”此个有者,即后天知觉杂妄之灵也。必死此知觉
之心,然后浑然莹然一真在抱,可得先天无极太极之
真。复又教人寻道心,故曰由无生有。此殆玄关一窍开
时,及时采取,不可稍停片晌,始是至清水源,真正药
物火候。由此蕴蓄久久,即孟子所谓“集义生气”也。
从此操持涵养,即孟子所谓“直养无害”也。自是而后
日夜无间,焉有不由平旦一点微阳积而至于刚大,以充
塞乎天地之间哉?无如今之学人多求速效、期近功,或
行工一二月不见长进,以为此非真道,即不耐烦去做,
否则以为天上至宝不轻传于人间,自恨无缘,不得真师
拔苦,因此废弛者不可胜数。又谁知百日筑基之语,三
年乳哺之法,皆为神老气旺、气畅神融者言之,且为私
欲净尽、天理流行者言之。今扪心自问,神气圆满未
也?欲净理还未也?未到此境,其何以筑基哉?吾说玄
关一窍随时随处都有,只在一点灵机捷发,犹如捉雾捉
云,凭空而取,不失其候,即颜子“知几其神”之意
也,即吾道“活子阳生,时至神知”之语也。倘先时而
知,是未来心;后时而知,是过去心;眼前有一毫思量
拟议,即为现在心。著此三心,即为道之障也。三心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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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议,即为现在心。著此三心,即为道之障也。三心无
著,一尘不染,不谓之神,又谁谓乎?此为真清药物,
自然生清净法身也。而要不过如天地一年造化,离奇万
状,无非自冬至一阳之生充之。天地之道尚且由渐,何
况乎人尘垢污染已深,一时难于洗涤,可不由渐而入、
自微而著乎?古来大觉金仙莫非由玄关一窍下手,其后
百千万亿法身亦由气机微动,随采随炼,积累而成。但
此微阳初动,在人多有漠不关心,任其丧失,不知一星
之火可以焚山,一涓之水可以成渠,总在人看穿此道,
处处提防,在在保护,日积月累,未有不成无上菩提
者。此殆天地间第一难事,惟人自造,天亦不拘乎人
也。
乐育堂语录卷四(二十六段)
修炼之事,以阴功德行为本,以操持涵养为要。至若龙
虎铅汞配合之说,殆末务而已。有等愚人不明此个工
夫,动谓我修我性,我炼我命,又何俟外修功德以济人
利物为哉?若皆不知“尽性以至于命”之道也。昔孔子
告颜子,为仁之端必从视听言动下手,吾道不离这个,
又岂外是乎?盖以制于外者,即所以养乎中也,故目常
视善则肝魂安,耳常听善则肾精固,口常言善则心神
宁,鼻常嗅善则肺魂泰,手作善事,足行善地,则脾土
常安,而身体亦健。惟内之六门不入非礼之事,则内之
五脏自有天然元气。由是再用内养之工蕴蓄五脏元气,
则肝气化而魂朝元,肺气化而魄朝元,脾土凝而意朝
元,心火旺而神朝元,肾水壮而精朝元。所谓三花聚
鼎、五气朝元而凝成一个法身者,此也。若以多私多诈
之人,与之真诀,莫说他修不成,即使得成,亦必倾丹
倒鼎,为害不小。所以下手之初,必先外积功,内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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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鼎,为害不小。所以下手之初,必先外积功,内积
德,内外交养,始能洁白精莹,可以炼而为丹,故初步
工夫名为筑基也。是犹作千仞之台,先从平地起基,必
基址坚固,而后重楼画阁不患其倾圮焉。论吾门弟子不
少,从今看来,还是素行好善之人才有进步。设当年未
曾积德,与积德而不真者,皆不能深入吾道也。诸子作
工已久,受磨不退,心性何等洁白,精气何等壮旺,所
以得闻吾诀,行之无碍也。吾今特传真阳一诀。夫炼丹
之学,固须养后天之神气以固色身,尤必养先天之心性
以成法身。然色身法身虽有精细表里不同,而要不可相
离也。无色身,则法身何依?无法身,则色身徒具。凡
修行人必先保固后天神气,然后先天心性可得而修。吾
教虽曰炼精化气,其实气即心之灵也;虽曰炼气化神,
其实神即性之虚也。惟能长我精气,则心灵始见,保我
元神,则性真自存。学者到神定气壮之候,则元气浩
浩,元神跃跃,而吾之本来心性自然洞彻其真谛,由此
返还金液之丹不难矣。故筑基为了性之事,还丹为了命
之工。盖谓将性以立命,即以虚无之性炼成实有之命,
生出百千万亿化身,皆此性之凝结而成,无他道也。诸
子明得此理,庶知修炼之道无非成就一个性字而已,且
还吾先天一气而已。知得此气未有之先,浑然空中,无
可分别,既落人身之内,变为阴阳二气,以生五行幻化
之身。我于是将阴阳五行仍凝成一气,即丹矣。养之久
而炼之深,十年之后,必成一个至灵至圣仙子,要无非
此元气结成也,元气即性也。惟能以一元之神,运一元
之气,道庶几矣。
吾示玄关一窍,是修道人之根本,学者之先务也。不比
中下二乘说窍,有形可指,有名可立。尔等须从混沌又
混沌,方有丹药底本,神仙根基。起初打坐,必浩浩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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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方有丹药底本,神仙根基。起初打坐,必浩浩荡
荡,了了灵灵,游心于广漠之乡,运息于虚空之所。然
亦不可专在外也,须似内非内,似外非外,庶吾心之气
与天地灵阳之气通矣。到得神凝息调,忽然恍恍惚惚入
于混沌之际,若无著落者然。此即虚极静笃时也,亦即
是安身立命处也。于此忽然一觉,现出我未生以前一点
真面目来,完完全全一个太极本体,天地人物与我同根
共蒂者。我于此一觉而醒,即以先天一点元阳主宰其
间,运起呼吸之神息,招摄归来,不许一丝半点渗漏。
顷刻间气机蓬蓬勃勃,直觉天地内外一气流通贯注,到
此性地初圆,谓之性阳生。然在后天而论,则为性光
见,以先天大道而言,此为精阳生。古云“大道冥冥,
太极流精,心包元化,气运洪均”,此之谓也。有此精
生,我惟顺其呼吸之常,息其神志之思,收回即放下,
放下又收回,即采取先天之精也。于是以此精降入水府
之中,以元神勾起乾宫落下一点元气回来,即是以精炼
而为气也。若窍初开,即下水府去炼,则为药嫩不可
采。若到蓬勃之气充周已久,气机又散,则为药老不可
采。学者多于此少体认,往往空烧空运也。从此精入气
中,火降水里,再运天然神息,自阴跷而摄入中宫,与
离中之精配合,自然水火既济,神气纽结一团。此须知
“常守药炉看火候,但安神息任天然”,切不可再向阴
跷问津可也。此为要紧之嘱。当其神气初交,但觉氤氲
之气自涌泉穴一路直上,久久温养,便觉浑身上下气欲
冲天,此正当运河车时也。我于是以意引导,凝而不
散,犹如筒车之中有个定心木,于此安稳,不偏不倚,
而车自旋转不息矣。然人身一气原是周流不息,又何俟
人引导为哉?不知有生后,此窍已蔽塞不通,若不了照
而管束之,犹恐游思杂念参入其中,阳气当升者不升,
阴气宜降者不降,升降不定,阴阳失常,则天地不交,
而万物不生,适成晦蒙否塞之天也。迨至运之上顶,为
归之极处,即为阴之初生。降至黄庭,归炉封固,杳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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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之极处,即为阴之初生。降至黄庭,归炉封固,杳无
踪迹,恍如我前此未动未炼之时一般。是为一周。于此
又再养之,若有动时又炼,静而养,动而炼,如此循环
不已,基址可筑矣。
夫玄关一窍,是先天混元一气之玄关,了无声臭可扪,
色相可见,此为最上上乘炼虚一著天机。从古仙子鲜有
下手之时即得悟入此际者。若论玄关,不止一端,如炼
精化气之时,则有精生之玄关,炼气化神之时,则有气
动之玄关。此等处亦不可不明。何谓精生之玄关?如下
手打坐,即便凝神调息,到得恍惚之间,神已凝之,息
已调了,斯时一点真精即藏于阴跷一穴之处。我从混沌
一觉,急忙摄取阴跷之气归于中黄正位,与离中久积阴
精煅炼为一。斯亦有药嫩药老之说。何谓嫩?如未混
沌,斯为无药。若已混沌,未能使神气融和,混化为
一,即便去阴跷采取,斯为药嫩,不堪入炼。若混沌一
觉,我不能辨认清白、即时提摄,待至一觉之后又复觉
及他事,一动之后又复动而外驰,斯为药老,更不可
用。若气阳生,药物之老嫩又在何时?盖从此精生,摄
之而归,与我离宫灵液两相配合,斯时神入气中,气周
神外,其始神与气犹有时合时分之状,不能合为一
区——神即离宫之神火,气即坎中之神水——迨至神与
气融成一片,宛转于丹田中,悠扬活泼,吾身灵气与天
地外来之阳气不觉合而为一,此即气阳生,玄牝现象,
所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露即外来灵阳之气是。
此时须从混沌中一觉,方是水源至清,不染纤尘,于此
采取,斯为二分火炼二分新嫩之水,正是药苗新生,又
谓“离喷玉蕊,坎吐金英”,是二家交媾而成丹。否
则,未能大静,无以为大定也。若未到玄牝大交而采,
是为药嫩。既已大交,犹不急采,则新生之灵气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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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药嫩。既已大交,犹不急采,则新生之灵气已散,
是为药老不堪用。吾再示一捷法:能混沌固佳,如不能
混沌,只要自家绵绵密密,寂照同归,恍惚之而有象,
杳冥之而有知,不起一明觉心,两两会萃,和畅不分,
又复见吾身之气与外来之气,氤氤氲氲,蓬蓬勃勃,周
身踊跃,苏软快乐。此正当其时也,急运河车,大丹在
指顾间矣。
古云:“一孔玄关窍,乾坤共合成。中藏神气穴,内有
坎离精。”夫人未生以前,此个元真之气原自悬于太
虚,铺天盖地,究竟莫可端倪。迨父精母血两神相抟,
此个鼎炉一立,其中一个窍隧容受天地元真一气,此即
窍中窍,又谓窍中妙是。是正佛谓“涅槃妙心”,道谓
“玄牝之门”,“天地之根”,儒谓“成性存存,道义
之门。”要之,只此一窍之妙而已。及有生后,为尘缘
所染,为习俗所移,此窍已窒,此妙又不知归于何处。
纵有时窍开,出于不容己,发于不自知,明明现出一轮
新月,恰是如来真面,而无如尘根俗气逐日增长,一霎
时又不知消归何有。所谓小人不能无仁心,只旋生旋
灭,无有一眼窥定、一手捏定而不失其机者。吾今道
破,总要知神气混合丹田中,有融融泄泄、清净无为之
妙,即是窍中发现真实色相,可以超生死、脱轮回、成
仙登圣之种子。然而一阳初动,其机甚微,甚气尚嫩,
杳无端倪可以捉摸得,尔等又将何以用工哉?必先炼去
己私,使此心游太虚,气贯于穆,空洞无边,才算妙
手。盖以此窍本虚,以虚合虚,是为同类易相亲。若于
此身窍隧死死执著,不惟此中神妙不现,而窍隧早为之
锢蔽而不通。生等欲窍中生机活泼,元神灵动,又离不
得先将神气二者会萃一家,所谓“先立匡廓”,又谓
“立橐籥”是。夫匡廓者何?即神气交,又即炉鼎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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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橐籥”是。夫匡廓者何?即神气交,又即炉鼎立是
也。炉鼎一立,然后再以阴阳神火慢慢烹煎,忽焉神融
气畅,入于恍惚杳冥。此即窍中生气入之时也,又即世
人所谓健忘是也。不是空空神气之交,而有一点清净神
丹在内。古云“心者,万事之枢纽,必须忘之而后觅
之。”忘者,忘其妄心也。觅者,觅其真心也。真心之
见,必从忘后而乃见。生等能于此辨白得清,又何患真
药之不生,而灵胎之不结也哉?此的的真传,从古仙真
少有道出这个妙谛。吾念生学道心苦,故将此玄机指
出,以后方有把握。至于真阳一动,大有气机可凭。漫
说天地人物不知谁何,就是我五官百骸,到此氤氲蓬勃
运行于一身内外,恍如云雾中行、清虚中坐,所谓忘忘
是。然忘忘又不能尽其状也,不知此气此神从何而有,
于何而生,但觉天地之大、日月之明,皆不足拟其分
量,我自有一重天地,两轮日月,不与凡人同此天地日
月也。此是杳杳冥冥真景,亦即自家玄窍生气特地现出
其状。生等打坐,若得这个窍开,又见这个妙相,即是
真阳大现,可以运行河车。未到此景,犹恐鼎无真种,
妄行水火,反将阴气追逐阳气,而日见阳消阴长,到得
后来全是一派阴邪之私用事,或知未来事,或见虚室
光。不知者以为得丹成圣,又谁知人身不阴即阳,非阳
即阴,阴气滋长,还不是烹炼阳气一般?到得阳逐日
退,阴逐日进,还不是与阳神生发一样,俱由积累而
成?何也?夫人未经修炼,阴阳两相和平,又自两两分
开,犹之主宾皆弱,俱不能斗;及日积月累,阴气亦成
其门户,还不是大有气机、令人不可测度者?吾今将此
阴气累积成一个阴鬼说出,使知阴阳之分只一间耳,下
手不可不慎也。然此语千古圣真未有道及,吾今不惜泄
漏之咎,特为指出。生等务要隐口藏舌,庶乎尊师重道
矣。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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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修丹别无他妙,第一要认得自家本来面目。此个本来面
目,亦岂有他?犹如皓月当空,团团栾栾,不偏不倚,
九州万国无一不在照临之中,此即先天真面目,即心即
性,即性即佛,无二致也。学者于静定之时,忽然觉得
我心光光明明,不沾不脱,无量无边,而实一无所有,
此即明心见性,实实得先天面目也。但初见此景,不免
自惊自喜,生一后天凡心,而先天浑沦之元神却又因此
凡心打散。知否?示生一法:大凡打坐习静,若有个浑
然与天地同体之意在我怀抱,不妨再定再静,纵有念
起,我总总一个不理他,那知觉心、惊讶心、喜幸心一
概自无。再者尔生于静久时,忽入大乘,虽见真性本
体,要不过瞥尔回光,还要多多调习,久久温养,使此
心此性实实入我定中,还我家故物,无所喜,亦无所
惊。如此久炼,始能返本还原,归根复命。生等已见性
原,亦不容易,已苦十余年矣。从此静之又静,定而又
定,实实此身浑如懒惰之人,坐在榻上,不爱起居,不
思饮食之象,自然日新月盛,大药自生。更还要把我气
息养理得无出无入,自自然然,不似前此费力,即入大
觉之班。所虑者,恐生等各为身家谋衣食,不免与红尘
惧滚。吾不早来拔度,恐生等溺而不起,把从前一片苦
心竟自抛弃,良可惜也。今照样修持,矢志弥坚,还要
不得三两年,只须几月都可有得。知否?如此即是得
道,即是成真。不是得道有个得处,成真有个成法。万
望生等走千里程,只差一里,切勿不见其家又返转去,
况已明明窥见家园近在咫尺,吾所以早来指点,免生退
避。过了此关,才算有道,否则犹是凡夫也。
吾观诸子未明主静立极之道,所以吾前云“内伏天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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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观诸子未明主静立极之道,所以吾前云“内伏天罡,
外推斗柄。”伏得天罡于内,又不能推斗柄于外;推得
斗柄于外,又不能伏天罡于内。斯时忙了又忙,慌了又
慌,一心两用,全无主宰。炼丹之道,岂如是耶?若此
者,皆主极之未立,犹天下无帝王以坐镇,文武纷纷大
乱矣。夫天罡即主极也,斗柄即文武卿佐,听令于帝主
者也。孟子曰:“一正君而国定矣。”孔子曰:“譬如
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即此可知主静以立人极之
道也。由此推之,天地之位,万物之育,上下与天地同
流,岂有他哉?无非主极立而气机流通,自与天地万物
潜孚矣,实致中致和而已,并未尝于中和之外逐物而流
也。孔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夫天
亦不过端其主极,而四时行、万物生,一听造化之自动
焉耳。夫人主极一立,则阴阳造化自动自静,即天地万
物之气机与之俱动俱静。况人原与天地万物息息相流通
者乎?朱子曰:“吾之心正,则天地之心正。吾之气
顺,则万物之气顺。”不待移一步,转一念,而自有己
立立人、己达达人之神化者欤!自夫人气质之拘,物欲
之蔽,其与天地万物不相通者久矣。所以一身之中尚为
胡越,何况以外之天地万物哉!古云“天人一理,物我
同源。”在人以为虚拟之词,而不知实有其事也。吾今
再为抉之。大凡打坐之初,须先养神。神与太虚原同一
体,但不可死死执著。务先游神于虚,方能养得纯,神
自来归命。夫既神凝于虚矣,又须慢慢收回虚无窟子
中,调之养之。到得神已归命,然后验其果一无所思到
虚极静笃否耶?如能虚极静笃,一无所有,此即端本澄
源之学,而主极立矣。主极一立,以神下入水府,即是
以神入气穴,又是以性摄情,以龙嫁虎,种种喻名,不
一而足,无非以我一点至灵至圣至清至虚之元神,下与
水府之铅配合,犹之以火入水乡,少时火蒸水沸,而真
阳生矣。夫下田属阴,又属水,阴与水,皆寒性也。中
田绛宫属阳,又属火,火与阳,皆热性也。故人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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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绛宫属阳,又属火,火与阳,皆热性也。故人一身,
上半为天为阳,下半为地为阴,非有神火烹煎,则水寒
金冷,必沉溺不起,而人之昏者愈昏,昧者长昧矣。吾
言以神入气,即交媾水火之道。水火一交,那其中氤氲
之气蓬蓬勃勃发生起来,即水中金生,又云铅中银出,
又云阴中阳产,总皆喻人之命蒂,实为长生不死之根本
也。斯时也,神已定,息已调,身心爽快,苏绵快乐,
飘飘然如凌九霄之上,游广漠之乡,有不知其底止者。
此即神与太虚同体,气与天地万物相通,实有不知其所
以然也。此主极立矣,断无有伏得天罡,而斗柄不推
迁,推得斗柄,而天罡不内伏者。诸子须知主极未立之
前,不妨慢慢凝神以交气。气神若已和合,于是杳冥恍
惚乡里,变化生铅。果然铅生,时至而事起,机动而神
随,轻轻举,默默运,一团太和之气上下往来,易于顺
水之行舟。斯足征神气会萃,化三元为一元,合五气为
一气,而主极以立,仙道可修。诸子亦曾会悟否耶?吾
师云“后天之先天”何也?后天者,凡神凡气凡精凡血
也。此是血肉团子,以之修炼金丹,毫无所用。下手之
时,凝神于虚,合气于漠。此虚此漠,方是后天之先
天。吾直直告汝,打坐时,虽不离有形之丹田与眼光心
光、口鼻呼吸之息,然必要活活泼泼,始得还玉液之
丹。何以云玉液?以人身涕唾津精气血液七般物事,算
是养幻身不可少者,然在一身之中,有形有质有声有
色,纯是一股阴气,所谓臭皮囊者,此也。惟从色身上
修炼那一点虚而无、灵而秀者,始得后天中先天。切不
可死死执著丹田,凝目而睹,用心而照。惟虚虚的似有
似无、不急不缓行将去,斯得真正之药矣。太上
云:“谷神不死,是谓玄牝”数句,已将玄关妙窍道
尽。何谓谷神不死?谷即虚也,神即灵也,不死即不昧
也,言人欲炼成大道,必认取虚灵不昧者为丹本。然而
无形无象,不可捉摸,故曰:“要得谷神长不死,须凭
玄牝立根基。”夫谷神何以必依玄牝哉?以虚灵不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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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牝立根基。”夫谷神何以必依玄牝哉?以虚灵不昧之
真宰,必于玄牝之有形者形之,其实是无极也。若使玄
牝不立,则胎息未形,本来生生不息之机从何而有?惟
此凡息一停,胎息自见,一开一阖之中,此间玄妙机
关,人之灵明知觉从此而起,人之心思知虑性情魂魄,
无不由此而生,至于成真作圣,皆从此一动一静立其
基。盖静则无形,动则有象,静不是天地之根,动亦非
人物之本,惟此一出一入间,实为玄牝之门。虽然,有
形却是因后天阴阳之形,形出先天一点真气来。此个真
气,虽是后天之先天,以元气较来,还是后天物事。以
此元气非真有也,还是一无极而已。然而开天地、生人
物,莫不由此一个窍隧发端。此殆天下之至虚生天下之
至实,天下之至无生天下之至有者也。总之,浑沦罔象
倒也不难,惟一觉之后立地护持、毫无别念,斯为难
也。知之否?
夫人之心,原是虚虚活活,洞照靡遗,只因生身而后,
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有动于中,必摇其精,精不
足则气不足,神亦因之不灵也。古人所以喻人身之精如
油,气如火,神之灵者,即其灯光之四射不可捉摸也。
吾故教尔等炼心之学,先以宝精裕气为始。况此心一
虚,此神即灵,此精一足,此气自旺,不待他日功圆丹
熟,而有过照之慧光即在目前;亦觉私欲之萦扰、恩爱
之牵缠,亦能照破一切。所患人心营营逐逐,才见一念
光明,不片刻间,却又滚入人欲甲里。今为生计,总要
平日猛撑须眉,高立志气,将身中宝镜高悬,慧剑时
挂,自然清明在躬,气志如神。斯时也,天理人欲自然
分辨清楚。且天理自天理,振作得起,不许人欲之相
干;人欲自人欲,洗刷得净,不令天理之偶违。要之,
其效见于一时半刻,其功必待三年九载,而其得力,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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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效见于一时半刻,其功必待三年九载,而其得力,全
在养我慧光,铸我慧剑。虽然,慧光无可见,古人说
“在天为日月,在人即两目”,可以昭然共揭矣。诸子
须于平时收摄眼中神光,返照于丹田气海之中,久之虚
无窟子内自然慧光发现,不啻明镜高悬,物来毕照矣。
慧剑亦无由知,古人说“在天为风雷,在人为神气”,
只因神不凝、气不聚,是以锋芒不利,明知此非善行,
有伤精气,然不能一刀两断,立地劈除,明知故犯。环
顾吾门,大抵如斯,可叹也夫!可悲也夫!今再疾声大
呼曰:戒色欲以固精,寡言语以养气,节饮食,薄滋
味;闲思杂虑,不关吾人身心性命之微者,皆当却之勿
前,防之惟恐不力。如此后天精气易生,而先天精气自
有依傍焉。到得先天精气圆足,自然身形日固,而慧剑
成矣。近观诸子日间打坐,不见精明强固者,皆由平日
凝神敛息用工之时少,间断之时多也。如能行住坐卧,
神无昏倦,息无出入,将从前气质之性、物欲之私,一
扫而空,久之自见一灵炯炯,洞照当空,一任他声声货
利与夫穷通得失、祸福死生,皆不能盘踞心地,乱吾天
君,而令我心之明者不明,健者不健。此非必多年然后
可成功也,只要一心内照,不许外缘尘累一丝扰我灵
府,即顷刻间亦见心灵手敏之效。尔等须知心之不灵,
由于神之不清,淘汰性情,必具刚果之气为之。气之不
壮,由于息之不敛,保固真精,必具十分火候。如此刻
刻返观,在在内照,日月因之而转旋,乾坤是以能颠
倒。至若外缘外侮,到眼便知,闲思闲虑,入耳即明,
不怕他火炎薰蒸,势不可遏,自能一灭永灭,有不可思
议之效焉。
学者凝神静养,务令天地阴霾之气抑之自我、化之自
我,则位天地,育万物,补天地之偏,培造化之缺,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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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则位天地,育万物,补天地之偏,培造化之缺,亦
非难事也。独奈何人将天地看得甚大,以为造化之权自
天主之,人莫如何,却不思古圣先贤常称天地人为三
才,人固赖天以生,天犹赖人以立。若无其人调和造
化、燮理阴阳,则天地又何赖乎人哉?故曰“人者,天
地之心也。”苟无至人出以参造化之权,赞天地之化,
则天地亦成混沌之天地,而不能生育于无穷也。此匹夫
之微亦具有此参赞,非高远离奇为圣者独能任之也。何
也?凡人之心一正,则天地之心亦正,凡人之气一顺,
则天地之气亦顺。天地与人,其感孚处虽至微至妙,而
其为用却在一动一静一语一默之间。夫以天人本一气相
通,此动彼动,此静彼静,此安则彼安,此危则彼危,
原在一呼一吸之微,非深远莫致者也。只患不肯寡欲清
心,以自明其清明广大之天耳。如能一念不苟,则一念
即位天地矣;一息不妄,则一息即奠天地矣。造到自然
境界,则我即天,天即我,不但如此,更能包罗乎天
地,化育乎天地,我不受天地鼓铸,天地反受我裁成
焉。圣人知我其天,岂在苍苍之表、漠漠之外耶?殆一
内省间而即通其微矣。他如修炼之道,还有上品丹法,
以神入于虚无中,不著色,不著空,空色两忘,久之浑
然融化,连虚无二字亦用不著,此即庄子所谓“上神乘
光”者是也。佛家牟尼文佛即用此真空妙有之法以成
佛,后人鲜能知者。禅和合子有“如来修性不修命”之
说,不知此个光中,即包罗神气在内,太极而无极,无
相为相,无声为声者也,且是神气发生之根本。故炼此
一光,无不完具,夫岂若后天之神之气尚分阴阳者哉?
此理后人难明,无怪其落于修性一偏也。至若山精水
怪,亦能走雾飞空,而究之心性未完,多流于机械一
边,终不免于天诛。此等又何修乎?庄生所谓“下神乘
精”者是。是以不净不洁之神,凝于后天精窍之中,久
久炼成,亦能入定,亦能出神,总是一个污浊鬼耳,即
云长生,亦只守尸鬼耳,断无灵通变化,且无仁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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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长生,亦只守尸鬼耳,断无灵通变化,且无仁义道
德,虽有奇技异能,只是一精伶鬼而已。诸子取法乎上
可也。
今年百谷色色生新,莫不谓今岁大有秋也。讵知至美之
中,有不美者存焉。夫岂天之不以全福与人乎?盖以天
地之道,阳极则阴生,阴极则阳生,阴阳相胜之理原是
如此,不然,盛极难为继也。惟君子有见理之明,知几
之慧,故于隆盛之际,而有持盈保泰之妙策焉。若无识
愚夫,不知阴阳胜负之常,往往于盛极之时,恃其豪
富,不知谦抑为怀,更以骄傲存心。若此者,几见有不
败者乎?处家之道如此,即治国之道亦莫不然。推之保
身良策,亦当以此为准。吾见生虽然年迈,而精神尚觉
强干,若不趁此机会勤勤修养,在在保持,吾恐阳盛之
下而秋阴继其后矣。大禹所以惜寸阴者,只为身命之不
常也。生等须当慎之。某生粗闻妙诀,未能实尝道味,
尚须勉强用工,方能到自然境界。否则,半上落下,终
不得见本来真面也。况今年华虽老,而日用事为半点不
理,衣服饮食取之宫中裕如,且身安体泰,儿孙林立,
室家胥庆,在在皆安乐之地,时时一丰稔之秋,正好行
吾乐意,向大道中钻研。况生善根夙具,并非无德之人
不能消受得神仙福慧,焉有修之不前而为群魔阻扰者
耶?趁今闲暇无事,外无忧虑,内无疾疚,于此不学,
又待何时?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呜呼老矣,是谁之
咎?吾想生好道之心本于至诚,何以日日行工不见大
进?此由间断之时多也。犹之煮物,始而入鼎,必以猛
火烹煎,烹煎一晌,然后以文火温养。如此烹调,方得
有真味出来。若起初有间断,势必半生半熟,了无滋味
也。至武火之说,非教之用气力切齿牙以为工也,要不
过振顿精神,一日十二时中,常常提撕唤醒,了照于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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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振顿精神,一日十二时中,常常提撕唤醒,了照于虚
无窟子间耳。最可惜者,日间有空闲气力,空闲精神,
不用之于保精炼气,而用之于观闲书,谈闲话,作闲
事,用闲思者,就将有用之精神置之无益之事物。呜呼
哀哉,诚可惜也!就说生年华已老,神气就衰,不能闻
道于壮年,而得明道于暮岁,纵有十分精力,恐不能成
大觉金仙,这就错想。须知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
负,古往今来壮年得道者能有几人?历观古仙,无一个
不是晚年闻道,到百余岁始证金仙。生怕无志上进耳,
果然有志,天神岂肯舍尔哉?以生之功德有加,心性不
迷,久为神天见爱。就说此生不成,今日已曾下种,到
来世因缘自然不绝。吾愿生从今以后,立定课程,务以
不理闲事、不读闲书为志,惟以凝神于虚、合气于漠为
常,一日行住坐卧,常常照管,不许一息放纵,一念游
移。如此半月之久,自然见效。若到气机微动,即速备
河车。何也?始而采取微阳,久则精盈气壮而真阳发
生,大有形象可验。到此地位,何乐如之?论人之未生
也,在太虚中原是与天同体。及至生时,幼冲之年,犹
是天真烂漫,浩浩乎与天之气机流行不息,浑然潜通。
因知识一开,浑浑沦沦之体因之凿破而不完全,于是乎
浩荡靡涯之量,转而为抑郁无聊之心,昏昏罔罔,即一
身之内尚不能把持,又何况以外之事其来也无端,其应
也靡常,有不为其所馁者耶?故朱子云:“内则无二无
适。”此心寂然不动,以为酬酢万变之本,外则整齐严
肃,严威俨恪,终日如对神明,以保护其天君,迨至用
力久,自然惺惺了了,精明不昧,坐照无遗,又何忧事
物之纷扰哉?夫心如钟然,空则叩之而即应,实则叩之
而不灵。人能将此心悬于太空之表,不横生意见,纯是
天理用事,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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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欲返本还原,必从后天性命下手。后天气质之累,
物欲之私,务须消除净尽,而后真性真命见焉。真性真
命者何?夫心神之融融泄泄、绝无抑郁者,真性也。气
机之活活泼泼、绝无阻滞者,真命也。总不外神气二者
而已。元神元气是他,凡神凡气亦是他,只易其名,不
殊其体。古佛云:“在凡夫地,识强智劣,故名识性。
在圣贤地,智强识劣,故名正觉。”尔等须认取正觉,
莫认取识神,下手才不错。又闻古人云:“心本无知,
由识故知。性本无生,由识故生。”有生即有灭,有知
即有迷,生灭知迷,乃人身轮回种子,皆后天识神所
为,非元神也。元神则真空不空,妙有不有,所以与天
地而长存。苟不知元神湛寂,万古长明,却疑空空无
著,乃认取方寸中昭昭灵灵一物,以为元神在是,强制
之使不动,束缚之使不灵,是犹以贼攻贼,愈见分投错
出,直等狂猿劣马而难驯。若此者,皆由采炼后天之识
性故也。景岑云:“学道之人不悟真,只因当初认识
神。”一念之差,沦于禽兽,可不慎欤?朱子云“人欲
净尽,天理流行。”神无一息之不舒畅,气无一息之不
流通,此等玄妙天机,诸子谅能辨之。然莫切于孔子
云:“乐在其中”,“乐以忘忧”,子思子云:“素位
而行”,“无入不得。”而要不过任天而动,率性以
行,即适其性,合于天。倘有知觉计较、作为矫揉,即
非性非天,乃人为之伪,虽终日谈玄说法,一息不忘坐
工,究与未学者等。且作伪乱真,只见心劳而日瘁,犹
不如不学者之尚存一线天真也。吾故教诸子先须认得本
来面目,是个空洞无际,浩渺无垠,乐不可拟之一物。
无如诸子本源未能澄清,不甚大现象焉。苟能一空所
有,片念不存,打坐时不须一炷香久,自能瞥地回光,
超然物外,自家身心亦觉浑化。但尔等营谋家计,日夜
俱为货财田产握算持筹,是以入见道德而悦之,出见纷
华而亦悦之,拖泥带水,不肯撒手成空,故学道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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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而亦悦之,拖泥带水,不肯撒手成空,故学道有年,
不见大进,只为天理人欲两相间隔故也。吾生要求天上
神仙,须舍人间货财。盖不吝财者,才不贪财,不贪
财,才算真真道器。夫人之心,除此财字,别无健羡之
端。苟能打破这个铜墙,跳过这个迷障,自然心冷于
冰,气行如泉,性空于镜,神静于渊,而谓大道不在兹
乎?况凡人之所好,至人之所恶,为心性累,为道德
障,古人喻之为病病。人果能去其病病,则天真见矣。
又况修身在人,成道在天。若能轻财利,作功德,天神
自喜而佑之。故曰:“钱可通神。”非神果好财也,以
其人有载道之资,可以超凡入圣,因轻财而愈钟爱之,
故有通之说焉。诸子亦曾看破否耶?
十一
学人起初打坐,心神不爽,气机不畅,犹如天地初开,
鸿濛肇判,万物无形,百为鲜象。惟有一意凝注,将我
神气聚会于玄玄一窍之中,亦犹天地之主宰立焉。于此
一呼而出,一如天地之气轻清者上升,一吸而入,一如
天地之气重浊者下降,我惟委志虚无,主极立矣。至于
阴阳升降,我只顺其上下自然运度,迨真积力久,自蓬
蓬勃勃有不可遏之极。然此阳盛之际,又须知持盈保
泰、归根返本之道。否则,盛阳之下,必有隆阴,欲成
纯阳之体,难矣。故邵子云:“美酒饮教微醉后,好花
看到半开时。”此非知道者孰能明之?吾观生等每于气
机壮旺,心神开朗,尚多纵火扬烟,不知返还本始,是
以发泄太甚,则生机断灭。故太上云,“持而盈之,不
如其已。”此言真可法矣。至守候之道,古云“真人潜
深渊,浮游守规中。”如此观照此窍,恪守规中,不霎
时间,真阳自从空而出,此身如壁立,意若寒灰,斯时
气机氤氲蓬勃,即阳生活子,可行河车之时。前之炼
精,为二候采牟尼,此之阳生,为四候运河车,此亦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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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为二候采牟尼,此之阳生,为四候运河车,此亦各
有其景,不可差也。再示静坐修持之事,人所共知,而
动中修炼,人多或昧。如孟子养浩然气,是从集义而
生。但集义之道所赅甚广,非特静中有义,动中亦有
义。如孟子乍见孺子入井发恻隐心,此非义乎?推之敬
老尊贤,济人利物,与夫排难解纷等等,非谓义耶?他
如见人有善则欣羡之,见人有恶则愧耻之,无非义也。
至云恻隐之心为仁,羞恶之心为义,辞让恭敬之心为
礼,是非好恶之心为智也。此四端之发,其机甚微,世
人忽略者多,即尔等亦往往错过。虽有知之,亦止明得
慈爱之良是尔天真,当其微动,犹少知纳入丹田者。今
为生道破,自此以往,举凡日用云为,一切喜怒哀乐之
生,皆我真机发动,我须收之养之,回光返照足矣。要
之,四端发动之初,出于无思无为者为真,有思有为者
为伪。尔等一日之内,如此四端萌动,不知凡几。若能
乘得此机采而取之,饵而服之,正所谓遍地黄金,满堂
金玉,无在非炼丹之所,无时非药生之候也。故
曰:“大道在人类求之,同类中取之。”所以古人修道
大隐市廛,不栖岩谷,以道在人伦日用,不在深山穷谷
也。果能随时知觉,随时采取,则红尘中随在皆道机发
见,亦随在皆修炼工夫,特患人不返而求之耳。
十二
今日干旱流行,禾苗欲枯,似乎天下人民尽无生路。不
知极凶之中有极吉者在,大祸之日有大祥者存。生等识
得此理,只管自修其身,那一切吉凶祸福报应之来,一
听之于天,免却多少闲思杂虑、忧愁烦恼!盖天欲与
之,其谁敢废?天欲死之,其谁敢生?此殆天所主宰,
凡人不得而参之也。惟尽人事以听天,此是人所能为
者。否则干造化之权,不安自家之分,势必人心愈乱,
而天心益不能安,更速其劫难之来矣。此天人一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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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天心益不能安,更速其劫难之来矣。此天人一贯之
道,生等谅能了然,吾亦不暇深论。但愿生等从此自修
其德,以与天地流通无间,自然与天心相合,虽当荒
岁,另有厚泽深仁之加也。他如修炼之道,所贵绵绵密
密,不二不息,以底于神化之域,不贵躁切为之。孟子
云“进之锐者,退则速矣。”又况迫切之心即属凡火,
不惟无益,且有焚身之患。所谓不疾不徐,勿忘勿助,
斯为天然真火。天地生万物,圣人养万民,皆不离此温
温神火,何况修炼乎哉!总贵常常了照,不失其机可
耳。吾见生等用工,每多或作或辍之行,所以将欲造其
堂,而又出其户;将欲底于室,而又退于堂,不见一直
向前,毫无退缩者,职是故耳。古云“藏神于心,藏气
于身”,常常不释,即命复而归根,长生不死之丹得
矣。顾何以能令神气藏于身心,时时不失如此哉?法在
从玄窍开时,太极一动,阴阳分张,时可进而即进,势
当止而即止。何也?玄窍初开,只见离宫元性,所以谓
之“性阳生。”然此是神之偶动,非气之真动,只可以
神火慢慢温养,听其一上一下之气机往来内运,蕴藏于
中黄正位,此为守中一法,水火济、坎离交之候,又谓
前行短、二候采牟尼是。到得神火下照,那水见火自然
化为一气,氤氤氲氲,兀兀腾腾,此方是水底金生,古
人云“阳生活子时”是,又曰“命阳生。”果有此气机
之动,不必蓬蓬勃勃充塞一身内外,即粗见气机,果从
神火下入水乡,是为坎离交而产药,亦是微阳初动,亦
要勤勤采取,运动河车,栖神泥丸。所谓补脑还精,长
生之道在是矣。人欲长生,除此守中河车二法行持不
辍,别无积精累气之法焉。虽然守中之火只有温温铅
鼎,惟河车逆运则有子午卯酉、或文或武之别。诚能常
常温养,令我元神常栖于心,元气常潜于身,虽欲死
之,其将何以死之?以神气交媾,常常不失也。尔诸子
务要于行住坐卧,无论有事无事,有想无想,与夫茶里
饭时,在在收神于心,敛气于身,久则神气浑化,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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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时,在在收神于心,敛气于身,久则神气浑化,前不
知有古,后不知有今,上不知有天,下不知有地,内不
知有己,外不知有人。如此者,非神仙而何?近观生等
工夫到此,将有异状显露,吾今道破。凡有异彩奇香,
或见于目,或闻于鼻,或来于耳,总不要理他。抑或心
花偶发,能知过去未来一切吉凶祸福,总要收摄元神,
坐镇中庭。虽偶而发露,天然一念现前,不待思索而能
预知休咎,亦是识神用事,切不可生一喜心,喜心一
生,即不入于魔道,亦恐自恃聪明,反为外事纷驰,而
修炼从此止步矣。不知景象现前,多是自家宿根习气被
识神牵引而动,我总置之不论,庶我无心而景自灭矣。
此为近时要紧之务,切不可羡慕景象,自堕魔道,妄论
休咎,此皆自家气习所致,非元神元气,不可信为道
焉。
十三
子思子曰:“造端乎夫妇。”究竟是何夫妇?岂若后之
儒者云:“闺门之内,肃若朝廷。交而知有礼焉,接而
知有道焉。以此一节之能扩而充之,足以化家国天下而
无难。”如此言道,亦小视乎道,而不能充满流行至于
如此之铺天匝地,以其有形有迹有作有为,尚可限量
也,乌足以言道之大哉!此个夫妇,盖在人身中一乾一
坤而已,一坎一离而已。总之是一个水火,是一个神
气,又是一个性命。性命合一,即还太极。由是太极一
动一静,一阴一阳,无在不与天随。以之修己,而己无
不修;以之治世,而世无不治。要皆神气归真,返还我
生初一团太和之气,常常在抱。若但以有形有象人世之
夫妇言之,纵使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亦恐不能化家理
国、易俗移风、至于无处无时而不与人合、与天一焉!
圣人恐泄天机,不肯一口说出,必待其人积功累行,存
心养性,果然心地无亏,伦常克尽,然后抉破天机,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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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养性,果然心地无亏,伦常克尽,然后抉破天机,始
不至妄传大道。生等行工至此,谅亦实实明得造端夫妇
之语,非外面夫妇,乃人身中夫妇也。诚能下手兴工,
常常念及造端夫妇一语,始而以神入气,即是以凡父配
凡母。凡父凡母一交,则真铅生,即真阳出矣。此中所
生阳铅,是从坎中生出,阳即为灵父。迨气机壮旺,冲
突有力,从虚危穴起火,而上至泥丸,我于是凝神泥
丸,温养阴精,即以灵父配圣母,以阳铅配阴汞,以阳
气制阴精,此为灵父圣母交而产药。药非他,即久积泥
丸之阴精,为神火一煅,则化为甘露神水,此为灵液。
自灵液下降,而心中灵性灵知即从此生矣,所谓气化液
也。再引入丹田,乾坤复合,以神火温烹一番,灵液又
化真气,久久运转河车,千淘万汰,千烧万炼。灵液所
化之气,即是先天乾元一气。从此一动,即为外药生,
由坤炉而起火,升乾首以为鼎,降坤腹以为炉。炉起
火,鼎烹药。自此一动一静,不失其时,则如顽金久经
煅炼,愈炼愈净,所谓百炼金刚化为绕指柔矣。如此采
外药以结内丹,久之外丹成,内丹亦就焉。总之,外丹
贵乎用刚,然后木载金行,火逼水上。不如是,则金之
沉者不升,水之寒者不沸。内丹贵乎用柔,不柔则丹不
结,而元神亦难以坐照自如。此乾刚坤柔,即子思云
“造端夫妇”之道。人果从一阴一阳下手,不著于清净
无为,亦不执乎名象有作,不过百日之久,可以筑基
矣。
十四
大道原无奇异,只是完吾本性而已。夫本性岂有物哉?
要不过一自然之天而已。顾何以知者多,而得者少耶?
盖人自有生以来,始为血气之私所锢,继为情欲之累所
迷,而求其本性之克见者尤难。虽然,亦无难也,在人
能念念知非,事事求是,此心湛然莹然,绝无一物介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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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念念知非,事事求是,此心湛然莹然,绝无一物介于
其间,佛家谓“无善无恶中,独见空空洞洞、了了灵灵
之真主宰”,即道矣。此又有何难哉!《书》谓“罔念
作狂,克念作圣”是。是不过一敬之间,而性即还其
真,道即返其本。生等谅能识得,吾不再赘。第思真性
之生,只在俄顷,但于发动之际,浑浑沦沦,无渣滓,
无念虑,认得为圣人仙佛之真者少。纵或认得,而当此
初萌之际,犹衣服为油污已久,苟非十分磨洗,不能一
朝遽去。颜子得一善,所以有拳拳服膺之工也。生等业
已明得一念回观,一念即道,念念返本,念念皆真。第
一要有坚固耐久之心,方能到清清洁洁、独见真诠地
位。虽然,一念了照,易易事也。吾观今世修士,于此
一念发端之初,本是生地完纯,圆融具足,而或疑未必
是道,乃加一意,添一见,参杂其中,而性真于此反昧
矣。生等既能识此一念之动为我成仙作圣的物事,就是
太上三清神妙无穷,又岂有他术哉?亦不过由此一念之
偶萌,日积月累而成耳。但其始也,天性之自动,气机
之偶萌,亦觉微微有迹,不大现相耳,吾教所以名为小
药生,又曰一阳初动。及至采取过关,服食温养之后,
虽有丹田火热,两肾汤煎,目有金光,口有异味,耳有
鹫鸣,脑有气生,六种效验,然亦无形之形附于后天有
形之尸气而昭著,实非有浩然之气至刚至大在于目前而
充塞于两大之间者也。此亦虚拟其状似有如此之盛,要
皆我神觉之,我神知之,非外人所得而窥也。吾教谓之
真阳大动,又曰大药发生。以其实有可拟,故曰真阳;
以其气机之大,不似以前之微动,故曰大药。生等识
此,始不错动凡火,错走路头,为后天尸秽之气所害
焉。要之,采取先天以补后天,究竟有何采,有何补
哉?不过一阳之动,不妄走作,不外渗漏,久之一气薰
蒸,薰蒸之气,药也是他,火也是他,于此外而内之,
下而上之,逆而收之,即采取也。于此收回鼎炉中,即
返补也。火即是药,药即是火,火与药是二而一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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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补也。火即是药,药即是火,火与药是二而一者。人
知得太和一气,无半点闲思杂虑,只见空洞了明,大而
无外,小而无内,微有气机之似有非有,似无非无,即
道也。有此一气薰蒸,即药也。收敛此神此气,不许参
杂一知半解,即补矣。自古神仙亦由此而修,实为修士
所不可忽者。他如呼吸之息,为炼药修丹之要务。若无
此内呼吸,则水底真金岂能由下而上,自外而内?全凭
此神息逼逐而催促之,以上至于泥丸。及神气交媾,下
注黄庭,温养成丹,亦无非神息为之用。所以古人谓神
息为外火也。学道人虽得天然真火,尤必凭外火抽添文
武,增减运用,而后药生有自,丹成可期。若无外炉火
候调分文武,则虽天然真火虚灵洞彻,则亦仅能了性,
不能立命。此内外二火,一性一命之火也。且人有内
火,而无外火,则性无以恋命,命亦无以恋性,是谓孤
阴不生,独阳不长。吕祖云:“信死清净里,孤阳难上
升。”是知内火内丹,全凭外丹外火所炼而成者。神息
所以为修土之要道。生等已知内火外火之道,然吾观其
于外火之逆用,尚未十分了明。夫以凡呼吸与真呼吸,
二者一体一用也。无先天之神息,则凡息无主,无后天
之凡息,则真息无自而生。但逆施造化,颠倒内修,而
金丹自逆还于内,此为紧要语。
十五
夫人之所以前知后晓、灵明不昧者,无非此一个觉照之
心而已。佛曰“长明灯”,道曰“玄关窍”,儒曰“虚
灵府。”要皆无思无虑、无善无恶之中,一个了照之神
焉。下手时不寻出虚无无际物事出来,则无性,无性则
无丹本。不从虚无中养出一个灵明妙觉洞彻内外之神出
来,则无主宰。无主宰,虽日夜勤行,终日昏昏罔罔,
到头而无用也。诸子务先把万缘放下,直将知觉之妄、
物欲之私,慢慢的起风运火,煅化于无何有之乡。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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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欲之私,慢慢的起风运火,煅化于无何有之乡。自家
内照,果然一无染著,一无束缚,空空荡荡,了不知其
起止,此为本性见矣。本性一见,又要有个觉心,照而
不照,不照而照,此即主宰常存。昔人谓主人翁是也。
有此主宰,炼丹可成;无之,犹一家无主,焉能兴得起
家来?此个主翁,实为炼丹之主帅。至于本性,是炼丹
之丹头。但起初即欲本性发见,浑沦无际,浩淼无垠,
万不能得。只要一个泰然无事,心地清凉,有点趣味就
是。若欲清清朗朗,浩浩渊渊,大无外,小无内,则必
火候到时,方有此鸿鸿濛濛无可端倪之一候。惟于尘缘
不稍沾滞,推得开,放得下,即是性见,炼丹有本矣。
下手之初,此心未必即能降伏、洞照如神。只要此心不
走作,不昏迷,能为我家主宰,不为外物所夺而去,即
是此心常在,为我炼丹之主矣。诸子此时尚在阴阳之
交,还须立起志气,扶持真阳,抑制群阴,久之阳欲进
而不能遽进,阴欲退而不肯遽退,所以有如痴如醉之
状。盖以阳虽能主,而阴犹未卸驾也。吾故教诸子不要
除思虑、屏气息太为著紧,紧则又动后天阴气,必不能
耐久焉。总之,神仙之神妙无方、变化莫测,还不是此
一点虚寂之性、灵应之神为之作主耳!诸子于无事之
时,不要求浑沦磅礴,只此一念虚静,莫管二念,即是
性在。古人收回又放下,放下又收回,即性之见者多
矣。久久用工,自然本性常圆,无在而无不在焉。只要
此心常常了照,稍有闲思杂虑,我能随时觉照,即惺惺
常存矣。自古神仙,亦无非此一点觉照之心造成,切勿
轻视此觉照也。吾念生等诚心向道,今将道原说明,下
手用工,以免心性之昧,庶可言丹。
十六
吾师此山设教十有余年,至今门前桃李枝枝竞秀,真不
枉吾一番辛苦。顾其间弟子不一,有了悟大道根源、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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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吾一番辛苦。顾其间弟子不一,有了悟大道根源、跳
出红尘、高登清灵之府者,吾师所以去而复来,往返不
厌也。从此深造有得,无在不洋洋洒洒,悠然自乐,以
比抑郁穷愁为何如哉!任尔金堆北斗,名高东国,总无
有片刻之清闲,是人世又何足恋哉!况终朝终夜营营不
已,刺刺不休,其能久享荣华、长保寿考,斯亦可矣,
无如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转瞬间,黑头者已白头,
青年者成暮年,倏忽韶华,不能久待,一旦无常来到,
撒手成空,岂不枉费精神,空劳气力乎哉!纵说创业垂
统,上承宗祧,下裕儿孙,万载明烟所在,不得不为之
谋,然亦有个顺水行舟,任其去来,我惟摇得把舵足
矣,何苦经营万状,直将满副精力施之于家室儿女、田
产屋字、金银货物之间,而不肯稍歇?设一朝西去,了
无一物,岂不可惜?古云“黑漆棺中,财产难容些子。
黄泉路上,妻儿又属谁人?”可不畏欤?甚有生前作
孽,造下罪恶弥天,才兴家而立业,那知死后魂销森罗
殿上,刑受地狱牢中,儿孙在世,固享不尽之荣华,那
先人幽囚于泥犁苦恼之地,而谁为之设法超度耶?苦由
我受,福自彼享,和盘打算,值不值得?更有儿孙不
才,不思前人挣家费下千辛万苦,为后裔作万年之计,
彼反谓昔之人无闻知,今时格不同上古,于是好赌玩
烟,群夸脱白,贪花滥酒,尚想焚黄,堂上稍为告戒,
反厌琐絮难堪,不相睹面者。甚有平日恩宠过隆,一旦
而加以辱骂,胆敢于父母为仇,挺身对敌者。俗云“膝
下儿孙尽成仇”,洵非虚语。由此思之,你为儿孙计,
儿孙业已如此,又值不值得?他如刻薄成家,理无久
享,俗云“老子钱串子,儿子化钱炉。”一任堆金如
山,置产万顷,及到儿孙之手,一概消磨,岂不枉为家
计,空费神思耶?更有现眼现报,前人买地,账犹未
清,而后人即为卖出;前人修居,工犹未备,而转眼已
属他家。《诗》曰:“宛其死矣,他人入室”,又曰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死后不闻,斯亦已矣;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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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鹊有巢,维鸠居之。”死后不闻,斯亦已矣;当前
若见,岂不伤而又伤?知此则知世上衣食百端,各人原
有天命所在,不可苦苦持筹,自讨烦恼。莫说谋之不
得,就令所求如意,亦是命该如此,即不求而亦可得
者。如此看来,何若作事循天理,百为顺人情,安分守
己之为得乎?况天定胜人,人定亦能胜天,与其为不义
而获罪于天,何若多行好事而上格于天耶?人能惟善为
宝,人心与天心合,天其有不保佑命之耶?作善降祥,
信不差矣。今日闲暇无事,再为生等谋之。大凡天下事
为,到头总是成空。惟有性命交修,才是我千万年不朽
之业。莫说红尘富贵,难比清虚逍遥,就是目前所享、
日用所需,尽都是重浊之物,何如天上玄霜绛雪,蟠桃
美酒,种种皆是馨香。一清一浊,相去何远?又况所需
无几,所享不多,又何苦死死不放,将我一片灵明直染
得污秽难堪,岂不辜负心力乎哉!无奈今之世昏而不
明,迷而不悟,以至于牢不可破,如此其甚也。更有明
知之而明犯之,又如此其多也。噫!良可慨矣!吾前示
生等以养正气去客气之道,的是医俗良方,回天妙剂。
何也?人之不肯回头者,一则昧于道德,一则柔其精力
也。如生业已知道之为妙,非他物所能换得一丝半毫,
尚且拖泥带水,不能斩孽缘,直上凌霄,而况以外人
哉?为今之计,总要一乃心志,养乃精神,任他荆榛满
道,不难一刀两断,理欲频分。孟子养气之说,所以层
见迭出,而不惮其烦也。果能矢志弥坚,不怕他千磨万
难,自不难直造清虚之地焉。近来工夫正在天人交战,
理欲相争,苟不努力一战,终是鹬蚌相持,难以取胜。
趁此机会,只须一七两七之久,将天理养纯,直把那客
气消除,凡情殒灭,如此则天德流通,无往而不自得
焉。生平素有才有识,有胆有量,与其施之于无益之
场,孰若用之于大道之地也!生其勉哉,吾深望焉。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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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大凡修真程途,必要先明次序。初入门时,一片浪子野
心,犹之劣马狂猿,一时实难拴锁,必欲强之就范,势
必收取邪火,不惟生机不畅,而且真气为邪火烧灼,即
不至病,而生气为之打散者必多。古云“炼铅于尘
世。”必于人世上,有事则应事,无事则养心,久之看
破红尘,打开孽网,此心乃得恬淡,此神乃得圆明。若
但趋尘逐浪,势必愈染愈深,不至性命消亡不已。惟有
处处提撕,在在唤醒,不辞苦,不厌烦,此神此气方能
打并为一。而今有等愚人,全不讲内德外功,或因事情
不遂,或为身家难言,即要抛却人伦,入山修道。如此
之人,满腔污浊,一片邪火,其为害于身心也,讵小故
哉!某生先年不弃吾师,一片虚心,访问为师,已曾教
尔多积阴功,少趋尘境,日间得闲,即打坐参玄。无如
尔尘情太重,名利牵缠,儿女恩爱难割,每日营营逐
逐,奔走尘途,不觉陷于名缰利锁矣。岂知生死有命,
富贵在天,而今其信然耶?论尔讲经说法,吾亦在所不
及。但知者不言,言者不知。生之言又如孔子得太上
语:“子之言,可谓其人与骨皆已朽矣,独其言犹在
耳。”又古人云:“说得万件,不如行得半点。”但生
要成大道,此时生心所欲概属空套,了无可用,不如就
下而上,自浅而深。孟子曰:“道在迩而求诸远,事在
易而求诸难”,尔生急宜戒也。又况精神虽健,年华已
迈,再不勤勤修炼,吾恐铅汞日消,他日欲打坐收心,
亦不能也。至于近时生所行工,惟有静则炼命,动则养
性,切勿速求深山。《悟真》云:“劝君修道莫入山,
山中内外皆非铅”,“此般至宝家家有,自是愚人识不
全。”生其信焉否耶?论生慧悟,不是一劫修来,俱由
前生修积,真是载道法器。又况吾门诸子,论见大道,
鲜能及尔。无奈知得十丈,不如行得一寸,真实下手工
夫有得于身心者少也。吾今为生道破,所讲解会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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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有得于身心者少也。吾今为生道破,所讲解会悟者,
在他人是诚中形外,在生是一个大大魔头,若不一齐塞
断,吾恐日习日深,自喜自悦,一腔心血竟为这个记忆
魔头丧尽矣。吾师从不道人长短,品人高下,姑念为求
大道,辛苦数年,到今只成一个口头禅,与今之释子棒
喝机锋何异?可惜一番精神误用在记忆学问去了。且生
具此慧悟,以之进道无阻,以之成道不难,不比他人之
懵懂、东窜西走、不知大路者比。所以吾不舍尔,故以
直言告戒。生又云,志在积功行仁,然亦知立功立德,
亦不在寻人去立。俗云:“有缘遇著,无缘错过。”圣
人之道,中庸而已。中庸之道,顺其自然而已。若必欲
立功,到处去做,又是自家好事生事,非圣人之道也。
古来许多仙子多有闭门不出以终其身,然或一言一行,
即得超升天上,足见功不在多,在一心。人能心心在
道,上下与天地同流,生可知其故矣。今日所言,句句
都是金针,生其体之。
十八
吾见生等阳生之时,进火之际,尚未明得易道朝屯暮蒙
真正法则。盖易之屯卦,坎在上为药,以坎中一阳生
也;震在下为火,以震下一阳即所进之火也。尔等逢阳
生时,不管他气机往来何如,略以微微真意下注尾闾,
那真元一气,从前之顺行者,不许他顺,且意思向上,
而顺行之常道遂阻。顺道既阻,无路可去,自然气机往
上而升,自后而上,势必至于泥丸,此自然之理,有不
待导之而后升、引之而后上者。暮取蒙之义何如?蒙,
坎水在下,中有一阳,即药在下也。艮山在上,上有一
阳,阳即所退之符,符即阳气升于泥丸,温养片时,化
成甘露神水,实皆阳之所化,非真属阴也。以其行工至
此,精化为气,气化为丹,宜行顺道,不宜如前进火时
运刚健之气,故曰阴符。总之,药朝上阙,泥丸气满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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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刚健之气,故曰阴符。总之,药朝上阙,泥丸气满药
灵,有一片清凉恬淡之象,即阳气上升于头目,宜退阴
符之时也。此时不须引之降下,但以神主宰泥丸,意注
于高上之天,自然循循降下重楼,入于绛宫,温养片
晌,导入丹田,与气打成一片,和合一团。斯时不进不
退,无出无入,静候个中消息,再行周天。学者勿视为
怪诞也。论阳生之始,气机微嫩,要不若孟子所云“平
旦之气”为最切。继而抽铅抽汞,渐采渐炼,愈结愈
坚,又不若孟子所云“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
无害,则塞乎天地之间”为至论。古仙又云:“吾有一
物,上柱天,下柱地”,非孟子所谓浩然之气充塞两间
者乎?又曰:琴剑者何?盖以至阳之气,中含至阴,学
者执著一个阳刚之气则不能成丹。剑之取义,刚是也,
而又加一琴字,取其刚中有柔,健而和顺之义。然在下
手之初,不得不知刚柔健顺,方无差错。若到水火调
和,金木合并,则刚者不刚、柔者不柔,且至纯熟之
候,更不知有刚柔,惟顺其气机之流行,自然天然而已
矣。生等只怕不久坐,不耐烦耳。如能耐久静坐,不过
一月两月,大有神效。夫岂但凡息能止,真息能见者
哉!必有至真之药,不二之神,透露机关出来,令尔等
上彻重霄,下临无际,浑忘天地人我者焉。夫药是一
气,丹是炼此一气积累而就。只怕不肯积精累气,所以
终落沉沦,浪流生死,转转生生,循环往复,无有穷期
耳。若发狠心,加之朝乾夕惕,日就月将,始而了彻本
源,知外物为幻物,久之不但外物为虚,即凡身亦假,
我不以之介意,生死任他,了无瞻顾徘徊。古人视死如
归,置之刀锯鼎镬而不畏者,非不怕死也,只是见得理
明,信得命定,守得真常之道而不失耳。不然,即一饮
一食、一言一事,尚且争之不已,何况生死,焉有舍之
而不顾者哉?此盖真者已得,而假者不恋也。吾愿生将
从前打散之神气,而今攒聚一家,以火煅炼,久之自然
妙合而凝,混成一气,与天之虚空无二。如此即了却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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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合而凝,混成一气,与天之虚空无二。如此即了却尘
缘生死,永不堕爱河欲海矣。总之,神气打散,分而为
二,即属凡人,有生死苦乐禽兽草木不可测度之变化。
若能复归一气,混成无间,久久煅炼成真,即金刚不坏
之体,一任天地有坏,而我性无坏,日月有亏,而我命
无亏也。诸子其亦知所从事耶?
十九
古云“道在眼前”,是知天地间无处不是道。道者何?
即清空一气,盘旋天地,充塞乾坤,无人不在造化之
中,即无人不在大道之中。以故古云:“人身内外无不
是道。”道之浩浩渊渊,真有不可以限量者。然在太空
中流行不息,只为阴霾太重,将元气锢蔽而不见,所以
旱干水溢等等乖戾作矣。而在人身中,亦时时昭著发
现,贯满内外,无如气质之性萌动,人欲之私迭起,正
气不敌邪气,所以声色货利一切人为之伪作矣。学道者
必去其外诱之私,返乎本然之善,久久淘汰,才见清空
一气盘旋于身内身外之门。莫说酒色财气之私不肯稍容
在内,即自家尸魄之气、神魂之灵,亦不许夹杂于中。
夫以清浊不相投,邪正不并立也。凡人之所以不肯抛弃
尘缘、牵缠恩爱、贪恋名利者,只为气质之性横梗胸
中,是以清明广大之天不现,不得不以苦为乐,认贼作
子,终年竟月而不稍释于怀也。是以凡人元气只见日
消,消至尽净而死,故堕于地狱,发变昆虫草木,受诸
苦恼,以为阎王老子驱之使然,吾以为自投罗网。何
也?日丧天良,毫无生理,即无生气,冥王纵欲生之,
其如自趋于死何?惟圣人知得生生之理,适为我成仙成
佛之本,享福享禄之根,独炼一味元气,日日薰陶,在
在温养,久则渣滓去而清光来,洞见本然至善之天,不
肯稍罹尘埃以自污其性天。生等近来所见所得,有此个
景况否?若未得清真之乐,不得不随波逐浪,从人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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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况否?若未得清真之乐,不得不随波逐浪,从人世中
暂时之福去想去求,犹之不得佳肴,即粗疏饮食亦觉可
口。若已得其精华,则道味浓而世味淡,太和元气自常
常在抱矣。吾愿生日月不违,动静无间,切勿不自防
闲,任一切尘缘骚扰,恩爱缠绵,修之百年亦是凡夫俗
子,不免轮回苦趣,这就可惜。如能存养本来,烹炼真
气,不出一月,亦有大效。效非他,即真乐也。人能得
真乐,那假乐自容不得。孔子言道,只说个“乐”字。
生等近来有得于心,已知外来物事尽是尘垢,再加维持
之力,庶几抛脱尘累,一扫而空,超凡入圣,即在于
此。然非尔等尊师重道,立德立功,岂能遽至于斯?从
今还要尊重吾道,方有大超脱之日。须知前有功行,方
见性天,以后成丹,还要大开眼孔,济人度世为心,始
能成得大觉金仙。不然,区区一仙子,犹非为师设教之
至意、嘱望之深心也。尚其勉旃。
二十
天地是个空壳子,包罗一团元气,生育万物,亦只顺其
气机之常,而浑浑沦沦,不识不知,所以亿万年而不朽
也。人身包罗一段氤氲之气,何以不如天地之长存哉?
盖以七情六欲日夜摧残,先天元气却因后天凡气为之遮
蔽,耗散者不少,是以有生老病死苦也。惟天之气运万
有不齐,非日月不为功。日月者,天地之功用也,故一
往一来,寒暑迭嬗而成岁。人身气机之行,作为万类,
参赞乾坤,非胎息不能立。是故天地者,人之郛郭也。
日月者,人之胎息也。天地阴阳往来而成造化,无非日
月运之于内。人能效法天地,以呼吸之神息运于其中,
绵绵密密,寂寂惺惺,亦可悠久无疆,与天地而并峙
也。《悟真》云:“安炉立鼎法乾坤,煅炼精华制魄
魂”,又曰:“先把乾坤为鼎器,次抟乌兔药来烹。”
乌兔药即离中之阴、坎中之阳是。真阴真阳合化为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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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兔药即离中之阴、坎中之阳是。真阴真阳合化为精华
一气,即药也,即可制伏后天魂魄之灵,使之浑浑沦
沦,还于太极。神仙大药,即此一味。总之,有心性之
药,有命气之药。何谓性中药生?即恍惚中物,而要不
外从无生有。且孔子云:“乐在其中。”夫人守中,如
有一点乐意,即药苗新嫩,正好采服。何谓身命之药?
即杳冥中精,此精之动,大有凭据:丹田有氤氲之象,
活动之机,或一身上下流通,洋洋充满,真有无孔不
钻,无窍不到,此即命中阳生。在初学人采取,又不必
如此壮旺,只要身之不能伸者,至此而略有伸机,心之
无可乐者,至此稍有悦意,即可采取。夫以天下物稚嫩
者有生机,老壮者少生意,故丹家取嫩而不取老,老则
气散不堪用矣。果得新嫩药气,自然宿疾潜消。太上又
云:“其精甚真,其中有信。”是知精生药产,实有的
真效验。若云符信一至,浩浩如潮生,溶溶似冰泮,犹
是粗一层景象。惟得真精真药,此中虚而能灵,灵而实
虚,直如天地莫知始终,日月无从断续,其虚至于无
极,其量至于难拟,所谓与天地合德、日月并明者,此
也。生其勉哉。第息机主静,寡欲安神,足以配天地而
后可。
二十一
吾示生等,要得道妙,须混混沌沌,寂之又寂,始是父
母未生以前一团太极之理。此个混沦,即鸿濛未判之祖
气,天地将判之元气。人身赋气成形,感无极之真,二
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者,即此四大
未分,五行未著,一个浑沦完全之元气。人有此则生,
无之则死。此为修道第一妙机,不可不讲也。然浑沦之
中,漫无主宰,又堕顽空,致成昏昧。修道人于五行混
合为一气之时,必以元神为之主宰,然后道气常凝而金
丹可炼。此岂远乎哉!举念即见,开眼便明,不拘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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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可炼。此岂远乎哉!举念即见,开眼便明,不拘随时
随处,遇常遇变,皆有道气存乎其间,只怕不肯静定
耳。当其未发也,不自回光返照,保护无声无臭之灵
源;及其已发也,不肯壹气凝神,操存不识不知之天
德,以故未发时,则昏愦而如睡,一中湛寂安在乎?既
发时,又精明而好动,一和中节不得也。是以任意气之
纵横,随私欲之纷扰,直将本来浑然之体遮蔽不见,消
灭无存。呜呼!生理已亡,生机安得?欲其不堕入牛肠
马腹、鸟兽草木之类,不可得矣!是知道在人身,无时
不有,无在不然。只要一个元神常常了照,以保其固有
之天,即修道,即炼丹矣。无如致中致和之道,多因事
物之纷投而为之耗散焉。在不修炼者无论矣。往往有身
入道门,云修云炼,多有静处已见道源,常凝道味,及
至事物纷来,心为所乱,道即不存者多矣。此殆只知静
中之道,而不知动处无非是道,是以静存而动散。吾念
生心诚求道,抉破动时天机,庶知头头是道,无处不是
天花乱坠。故曰:“会心今古近,放眼地天宽。”只在
人了悟斯道,始有得于日用百为之际;其初勉强支持,
久则禽鱼花鸟,无在不是化机焉。何者?古人云:“险
而戎马疆场,细而油盐柴米,识得道时,无在不是道
机。”即如遇亲则孝,遇兄则恭,前无所思,后无所
忆,如心而出,不知是孝是悌,亦不计利计功,此即天
良勃发,突如其来。凡人不知保之养之,往往举念即
是,一转念间又为游思杂念打散矣。保养又非别有法
也,凡事应得恰好,处得最当,我无喜也,亦无忧,无
好也,亦无恶,即顺天地之自然,极万物之得所。生须
任理而行,听天安命可矣。
二十二
前示动处炼性一法,随时随处皆有天机勃发。总要在在
发动,在在觉照,陡起精神去做一番,不要空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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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动,在在觉照,陡起精神去做一番,不要空过。如此
日无虚度,心有余闲,自然妙义环生,无往而非道,无
往而非修矣。或者曰:天机之发,如孟子乍见入井,有
恻隐之心,一日能有几何?必待此机萌动,而后采而炼
之,是则空闲之时多,安得谓无间断耶?不知孟子之举
特一端耳,其间庶事应酬,不论为大为小,为己为人,
均有前无所思,后无所忆,如心而出,因物以施,此即
古云:“无心心即是道心”,“心到无时无处寻”是。
学者能从凡百事为,与静里无事时,用回光返照法,内
不见有我,外不见有人,即玄关窍玄牝门立其基矣。三
教圣人之道,别无他法,总之一个收心于虚无气穴之
中。即如以火炼药,必要此时此情浑无一事,方是元神
发动,与孟子乍见孺子入井怵惕恻隐之真心同一机轴,
此所以心无其心,神即元神,始可为炼丹之统帅。当下
一眼照定,一手捉定,即谓安炉立鼎。由是以元神发为
真意,采取先天元气以为结丹药物,庶不似修性一边之
学也。然在初学之士,若不得先天元精以涵孕之,又安
得元气之生,以深根而固蒂?精如何养?必淡泊以明
志,宁静以致远,一日十二时中,不动一躁性,不生一
妄心,庶凡火不起,而凡精从此而有形,元精亦从此而
有象矣。凡精者何?即口中之甘露也。元精即甘露中一
点白泡,如珠如玉,精致莹洁者是。生等日夜之际,如
有津液微生,即是微阳初动,总贵勤勤收敛,采而摄之
于玄宫,不久自有气机大动之时。但人不知,养之千
日,败之一朝者多矣。广成子曰:“毋摇尔精。”精即
汞,汞即心中之灵液,元神之所依托者也。油干灯息,
汞竭人亡,此又不可不慎也。所望诸子于无知无觉时,
或忽焉心地清凉,或时而甘津满口,皆产元精之真验
也。能于此觉之即收,收之即炼,鼓橐籥之风,一上一
下,听其往来,即炼精,即前行短、二候采牟尼之法
也。吾道最重者,在此一刻间,呼吸之息,不失其机,
即玄关窍开,水源至清之时也。从此一生一采,毛窍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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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玄关窍开,水源至清之时也。从此一生一采,毛窍疏
通,迨有晶莹如玉之状,此即精化气时也,急忙采取,
运行河车,切勿失其机焉。灵液滋生,口有甘露,俱是
后天有形之精,算不得真精。惟精明之精,庶几近道。
然精生有时,知真时者,便知真精。究竟精生之时,在
人为何时哉?盖精者,其静而寂寂也,则为先天之元
气。及静养久久,勿焉而有动机,此即鸿濛未判将判之
时,元气已有动机。元气之动机,即静为元气,动化元
精。此时之精,非交感之物事也,亦非有形之精,周身
踊跃也。必从混混沌沌中,无知无觉时,忽焉而有知
觉,是元精化生也,又谓真知灵知也。总之,元精无
形,惟此万念齐蠲,一灵独运,烟然朗抱,浑然而知,
即为精生,即为水源至清。从此一念不纷,即以此个真
意主宰,督精为丹头,又以一呼一吸之胎息为火,以慢
慢的之呼吸神火烧灼此个元精于丹田之中,久之火力到
时,则变化生焉,神妙出焉。何也?精生无形,不过一
个精明之真知,只一心无两念,从此以神主宰,以息吹
嘘,不久那丹田中忽有一股氤氲之气,蓬勃之机,从下
元涌起,渐渐至于身体,始犹似有似无,不大有力,孟
子谓“平旦之气”是。久则油然心安,浩然气畅,至大
至刚,有充塞天地之状,自亦不知此气从何而始,从何
而终,此即精化气时也。是气也,虽有形可知可见,然
元精元气分之则二,合之仍一,以其动言之则为精,以
其静言之则为气。此气之氤氲蓬勃者,皆后天有形之尸
气,元气附之而形,非元气实有形也。知得此个元气,
则元神亦在其中。又非谓元气即元神也。在天地未有之
前,只一元气而已,及太极一判,而三元分矣。从此元
气发生,采之而返于鼎中,则元神自此而增长焉。何
也?夫以神无气,则无依也。生等自气生时,惟运河车
工法,那慧悟频开、前知后晓自在个中矣。
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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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吾教诸子以修身为本,而修身以凝神为要。夫既知收神
光于两目,则元神聚而此身有主,于是学孟子“持其
志,毋暴其气”,常常提撕唤醒,先将后天凡息持平,
而先天胎息始克现象。盖元气,母气也,胎息,子气
也。元气与胎息虽二,而实一也。若无先天元气,则后
天之胎息无以生;无后天胎息,则先天之元气无由寄。
欲招先天元气伏养于身中,必凝其神,调其息;迨至后
天息平,先天胎息见,似有似无之内,先天元气寓焉。
久之凡息顿灭,先天胎息自在个中,一往一来,阴阳造
化,充满于一身内外,有不知其何自而起、何由而止
者。人能于此直养无害,则跳出乾坤之外,包罗日月之
中,较诸天地为尤大也。此岂别有法哉?要不外一神光
之朗照,调后天呼吸,引起先天胎息,而元神元气自寓
个中,为我身不朽之主也。是知凡息一停,胎息自动,
而生死由我矣。到得真息大动,而神仙果证矣。生等须
知胎息之用,有勉然自然之分,为文为武之用,而其要
紧者,惟在万缘皆空,一尘不染,如如自在,朗朗常
明,我惟以元神化为真意主宰之而运用之,毋令一念游
移不觉,一息昏怠不明,常惺惺天,活泼泼地,如太阳
之往来无停,日夜不息,而其光之所照,无一处有遗,
无一刻不在也。如此久久,胎息常住于金鼎之中,不从
口鼻出入,亦无明暗起灭,一息如斯,万古如斯,始而
结成刀圭妙药,渐而凝成玄黄至宝,终则大而化,化而
神,为千古不坏之仙矣。要不外以神为胎之主,以气为
胎之辅,以息助胎之成,故胎息即成仙之首务也。人能
凝神调息,注意规中,呼吸绵绵,不徐不疾,神与气两
相抱合,凝于丹田之中,即炉鼎安立矣。及至胎息和
平,神凝气聚,即阴阳持平,二八平分,正宜采取元阳
真气,以收回玄宫。既知采药,尤要明得炼丹,知得服
食。采药是阳生事,是二候采牟尼、前行短法。炼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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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采药是阳生事,是二候采牟尼、前行短法。炼丹是
阳壮时事,行子午卯酉四正之工。服食之时,是药气收
归炉内,慢慢温养,如人家煮物一般。采烹二候,俱有
工夫,惟服食之时,安享其成,坐而晏饮,不俟一点工
夫为也。此殆所谓涵养太和之天,嬉游光天之下,有不
知其所以然者。生如悟此,修炼工夫尽于此,大道亦了
于此矣。
二十四
时将解馆,群弟子出而请曰:“先生垂训多年,弟子等
已渐开茅塞,但而今学人每以丹经所言铅汞戊己诸说,
骞为奇异,争竞不已。先生何不纂集发明,以醒迷
徒?”先生曰:“此当今高贤亦有详解之者,吾为诸子
述之。”
神者,心中之知觉也,以其灵明,故谓之神。而神有先
后天之分。先天神,元神也,神即性也。盖神为心中之
知觉,而性即心中至善之理,其始浑于一元。有生之
初,知觉从性分而出,如孩提知爱,稍长知敬,知即
神,爱即性也,见神即以见性,神与性未尝分也,此为
先天之神,此即乾得于坤之中爻而为离,所谓地二生火
之空阴也。盖人之有心,于五行属火,于八卦为离。火
外明而内暗。外明者,以离有乾之二阳在外,阳故明
也;内暗者,以离有坤之一阴在内,阴故暗也。然坤德
至静,静则生慧,浑然在中之阴寂然不动,与上下二阳
相安于静。二阳明于外,一阴静于内,则天理浑于其
中,灵明裕于其外。外阳等于乾父,内阴同于坤母,阴
阳皆太和之本体,是以为先天之元神。性原不在神外
也,自蔽于私欲而神失其初矣,性亦为神所蔽矣。神之
所发,常与性反,此为后天之神,盖失其天而配于后焉
者也。先天之神静,后天之神动;先天之神完,后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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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也。先天之神静,后天之神动;先天之神完,后天之
神亏;先天之神明,后天之神昏;先天之神,神与性
合;后天之神,神与性离。道之修性,去其蔽性之私,
绝其梏性之欲,寂之又寂,归于至静,洗其心于至清,
涤其虑于至静,所以有清净因也。所谓修性者,即以养
此先天之神而已。
气者,体之充也,人所受之以生者也。而气亦有先后天
之分。先天之气,元气也,气即命也。命者何?天以五
行阴阳之气生人,人受此元气以生,承天之命也。故守
此天命而不舍,所谓天一生水之空阳也。盖人之有肾,
于五行为水,于八卦为坎。水外暗而内明。外暗者,以
坎之上下二爻,坤之体也。内明者,以坎之中阳,乾之
精也。坎居至阴之北,阴极而阳生,此天一之数从此而
生。天有此一阳之复而气回,地有此一阳之复而物生,
人得此一阳之复而为人,是为先天之气。先天者何?盖
此气为太极之气,先乎天地而有者也。未有天地,先有
此气;有此气,然后有天地,故曰先天。人得气于天
地,实得此先乎天地之气也。有此气则生,无此气则
死。是气也,即人之命也,人欲固命,不可不固此气。
而气有后天者何?呼吸之气是也。呼吸,元气之门户。
有元气而后开呼吸之窍,是之谓后天之气,盖以受天之
气而有于后焉者也。先天之气,本也,后天之气,末
也;先天之气,源也,后天之气,流也;先天之气,丝
竹也,后天之气,丝竹之音而已,丝竹坏而音杳矣;先
天之气,兰桂也,后天之气,特兰桂之香而已,兰桂凋
而香息矣。人恐断此呼吸之气,不可不培养本源以固此
太极之元气。
此神气性命之辨也。大抵道之言性命神气,与儒有异
同。儒之言命,有主理言者,有主数言者,而道则专指
为先天之气。至言性之善,或与儒同,而道之修性,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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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先天之气。至言性之善,或与儒同,而道之修性,与
儒之尽性又有异。儒之尽性有实工,道之修性为静境;
儒之言神,则圣而不可知之境也,而道则以养神为始
基;儒之言气,集义而生,道之言气,养气而生;儒者
养成之气,塞乎天地,功在一世;道者养成之气,亦塞
乎天地,功在一身。其论不同,其用各异,而要皆各有
至当不易之理。盖儒之道大,道之径捷;儒之理醇,道
之理空;儒之道及于人,道之功成于己。此不可以强同
者也。
是以养先天之神,谓之修性,养先天之气,谓之修命,
所谓性命双修者,惟在神气二者而已矣。而修炼之家又
尝以精与神气配说,至叩其何者为精,则茫无以应。即
诸书亦有言精者,然而情词恍惚,并无确据。间有执交
媾之精对者,至叩此精藏于何所,则又茫无以应。不知
此特后天有形之精,非元精也。元精无形,即寓于神气
之中,贯乎耳目百体而无可指。夫精者,粗之对也。如
日者阳之精,月者阴之精,先天之神为离中之空阴,则
元神即阴之精也。先天之气为坎中之空阳,则元气即阳
之精也。又如髓者骨之精也,脂者肉之精也,而尤有贯
乎髓与脂之内者,髓与脂乃流而不息、润而不枯,则所
谓元精者,即元神元气酝酿流行之精华也。脏腑配五行
之气,阴阳寓焉,浊气为粗,清气为精,所谓二五之精
也,而坎离之神气即寓于其内。五官百骸,皆元神元气
之所统,亦即元精之所贯,则但言神气而不必言精也。
即如交媾之精,则神与气感化通体无形之精,徐而成形
以出者也。故养神于寂,养气于静,精无由泄矣。倘神
与气交感而动,而独责精以不走,能乎不能?则所谓精
者,无可著力,惟加意于神气而已矣。
神气何以养?神有知,气无知,无知之气必赖有知之神
以养之。何也?心不静则神不定,心不清则神不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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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养之。何也?心不静则神不定,心不清则神不明,心
不正则神不足。惟其不定,则甫为凝神于气,神忽散而
他往矣;惟其不明,则强为注神于气,而神已昏然入梦
矣;惟其不足,则勉为纳神于气,神终漠不相关矣,而
究何益于气?此后天之神,断不可用也。故养气先养
神,养神必养心。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必将
一切私欲扫除净尽,如《大学》所谓“欲正其心,先诚
其意。”务使心如明镜,绝无尘埃,此“喜怒哀乐之未
发谓之中”也,此即所谓先天之神。斯时之神,始可用
之于气矣。且用神于气之时,凡视听言动,不但非礼者
勿云,以其有损于神气也,所以其工在于静坐。静坐之
工,必俟内念不萌,外感不接,此心如停云止水,然后
凝神而注于下田,合耳目与心皆交并于其间,如猫捕
鼠,视于斯、听于斯、结念于斯,此道家“顾諟天之明
命”也。
其所以然者何哉?盖坎中之一阳为人身之太极,即邵子
所谓天根也。人受此气以生,自孩提以至成立,皆赖一
阳以滋长。自男女交,而此气遂损矣,旦旦伐之,而此
气愈损矣。伐之不已,久之而其气渐微,久之而此水渐
涸,坎宫日虚,水冷金寒,地道不能上行,天道不能下
济,上乾下坤,此否之象也。天地不交,火日炎于上而
不能下,水日润于下而不能上,水火不融,心肾不交,
上离下坎,此未济之象也。人身有此二卦之象,生机日
危,火病皆作矣。道者知其然也,以先天之神凝而注于
先天之气,是天道下济也。孟子曰:“志,气之帅
也。”将帅从天而下,卒徒必随而俱下,是以乾照坤
矣,是以火温水矣,是即所谓“金灶初开火”也。灶因
火而名金者,指坎中之一阳也,得于乾金者也。火初开
者,初得乾阳离火之下照也,是以离之上下二阳暖坎中
之上下二阴,以离中之空阴养坎中之空阳,以中女而畜
中男也。其所以然者,又何哉?盖阳性主动,动则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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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男也。其所以然者,又何哉?盖阳性主动,动则易
泄,惟阴可以畜之。故男之性,见女则悦,得女则留,
此小畜皆取以阴畜阳之义也。况前以乾坤一交,乾之中
爻入于坤而为坎,坤之中爻入于乾而为离,是夫妇之情
投意洽,阴阳互易也。今以离中坤入于乾之阴,下求坎
中乾入于坤之阳,是再世重逢之真夫妇也,两情交悦,
可以蓄空阳而不使之泄。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有此空
阴以养此空阳,一动一静互为其根,乃可以回既损之元
气,使潜滋暗长于极阴之地,以冀七日之来复也。此神
能炼气之秘机也。世传性命诸书,从未有如此透发。
即以神炼气,亦多隐语,如龙虎汞铅诸说是也。龙者,
灵物也,变化莫测,喻离中空阴之神,以火生于木,木
色青,故或云青龙,火色赤,又或云赤龙。虎者,猛物
也,喻坎中空阳之气,以此气纯阳,阳则易动,犹如虎
之难防,此气最刚,刚则性烈,犹如虎之难制。惟龙之
下降,可以伏此虎也。汞者,水银也,活泼灵动,无微
不入,喻空阴之神。铅者,黑锡也,其色黑,犹似坎中
之水,其体重,犹似坎中之金,以喻空阳之气。且铅非
汞不能化,亦犹气非神不能化,而铅又可以干汞,气又
可以化神,故以为喻。老子所谓“知白守黑”,又所谓
“抱一”者是也。白者,金之色,黑者,水之色。知坎
有乾金之白,故守水之黑者,正以守黑中之白也。所守
者气也,守之者神也。又云戊己者,云彼我者。戊己属
土,以坎中有戊土,离中有己土,五行分配四时,分配
脏腑,而惟土则旺于四时之季,统乎脏腑之全。故人之
六脉皆取有胃气则生,以万物发生于土也。故河洛之
数,一与六共宗,二与七同道,三与八为朋,四与九为
友,皆以中隔五数,阴阳乃能相生,而又以五十居中。
盖天地之数,皆不离乎土,惟人亦然。所以坎有阳土之
戊,离有阴土之己也。以己合戊,亦指降神于气也。彼
者,指坎中之阳也。我者,谓离中之阴也。气无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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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指坎中之阳也。我者,谓离中之阴也。气无知,神
有知,以有知之神求无知之气,以神为主,以气为宾。
主者,我也,宾者,彼也。凡此皆以神炼气之隐语也,
本无关于精义,而诸书皆以此拒人,好异者惊为奇谈,
甚至谬解而入于邪语,特破之以释其疑。
总之因天地不交而否,欲由否而转泰,不得不恭敬以礼
下;因水火相隔而未济,欲由未济而求济,不得不降心
以相从,此以神炼气之由来。炼之久而水渐生,气渐
复,积而至于一阳萌动,所谓地逢雷也,此即天根之发
现也。然阳气尚微,动而仍伏,正宜培养而不可恃,此
《易》所谓“初九潜龙勿用”也。积而至于阳气渐长,
已有反骨之势,显然可睹,即《易》所谓“见龙在田”
也。积而至于阳气愈长,送信骨中,计程已得其半,然
不安于下,又不能即上,更宜日夜培养,兢兢而不可
忽,即《易》所谓“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也。积
而至于阳气弥长,进而愈上,且其下不时震动,此佳兆
也,即《易》所谓“或跃在渊,无咎”也。积而至于阳
气已战,不可遏抑,即《易》所谓“飞龙在天”也,庄
子所谓“抟扶摇羊角而上者”是也。积而至阳气已极,
月在天心,三五而盈,盈则听其自亏,所谓乾遇巽也,
即邵子所谓月窟也。倘盈极而不亏,即《易》所谓“亢
龙有悔”也。盈而有亏,即《易》所谓“见群龙无首,
吉”也。至降而复升,升而复降,流行不息,天地交,
万物通,此人之泰也,天根月窟自此可以闲来往矣。此
亦可谓九转丹成也。九者,阳也,转者,阳气逆而轮转
也,指坎中之一阳上蟠下际,生息无穷,长生之大药亦
可谓之小成也。此丹道之初工也。下学上达,入妙通
神,皆从此始。然行之有自然之机,而不可一毫勉强。
老子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自然。”言
此数之生,由一而二,二而三,此阴阳自然之机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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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数之生,由一而二,二而三,此阴阳自然之机也。河
洛之数,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天阳也,地阴也,六数
阴极,而阳则自然而生也。地二生火,天七成之,七数
阳极,而阴则自然而生也。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八数
阴衰,而阳之三自然而长也。阳生阴成,阴阳生长之
机,何一而非自然者?其阳之动也,静之久而自动也;
阳之转也,气之战而自转也;阳之静也,动之极而自静
也。行乎其所不得不行,而不可或止,止乎其所不得不
止,而不可或行,即孟子所谓“勿忘勿助长”也。忘则
失养之道,助则挫长之机矣。世言运气则谬甚。气可养
也,而不可运。养当俟其自动,如气自坎生,所谓“源
头活水来。”运而迫之使行,则气从离出,无殊火牛入
燕垒矣,是与揠苗之宋人何以异?知长不可助,而动静
亦听其自然,则不至养人者害人矣。
老子曰:“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妙难悉数,姑以益
人之妙言之。其始也以神炼气,至气之逆而轮转,则坎
中之一阳时过而化离中之一阴,化之久,空阴得空阳之
照,如月之得日光而明,则离变为乾,内外通明,所谓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也。离中之二变为一,则诚矣。
诚则心愈清,神愈明,所谓“诚精故明”者,此也,此
所谓以神化气也。但神炼气,出于无心,气化神,安于
无意;炼必凝乎其神,如火之炼夫顽金也;化惟听之于
气,如物之化于时雨也。至全体一气相通,翻天倒地,
反骨洗髓,阴阳团为一气,五行并为一途也,鸢飞鱼跃
之机,常静观而自得,雷动风行之象,非外人所及知,
行云流水,别有天地,时见道之上下察也。此玄之妙
也。过此以往,日久功深,更有妙之又妙,此无关于人
事,言之徒骇听闻,功至自知,不可预言。
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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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述已,群弟子又起而请曰:“先生述此详明剀切,
足解疑团。而邵子又说‘天根月窟’,究竟何所指乎?
祈先生一并解释。”
先生曰:“邵子之诗,亦有人注之者,吾一并录出。”
邵子月窟天根诗解邵雍《击壤集》卷十六作《观物吟》
耳目聪明男子身,鸿钧赋予不为贫。
因探月窟方知物,未蹑天根岂识人。
乾遇巽时观月窟,地逢雷处见天根。
天根月窟闲来往,三十六宫都是春。
天根者,天一生水之根也。得之一数,生于水,盖坎中
之一阳也。此一阳乃先天之气,于人为命,于天为太
极,在天为发生万物之根本,在人为百体资生之根本。
其气在人,其原出于天,是以谓之根,而推本于天也。
月者,金水之精,人身之用,指坎水也。坎有水而无
金,何以名月?不知坎中之一阳,得乾金之中爻,是以
为中男。乾为金,此爻即金精也。金与水俱,是以谓之
月。言窟者何?月亏而有窟也。人身之月窟安在?在乎
泥丸。盖坎中空阳发动,上贯头顶如满月然,头为乾为
金。夫水之精团聚于斯,所谓“月到天心”也。精气之
成,活活泼泼,如风之来于水面,此月之盈也。盈极则
亏,而有窟矣。不言月满而言月窟者,言亏以征其盈之
极也。况盈则必亏,亏则又有所往,天机原无一息之
停,此所以状月之盈而言窟也。天根何以蹑之也?以意
蹑之也。一意注于天根,如足踏实地,卓然自立,是以
谓之蹑。蹑乎此,乃识人之为人,其根在是。月窟何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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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之蹑。蹑乎此,乃识人之为人,其根在是。月窟何以
探?以心探之也。一心照乎月窟,如手摩囊物,显然可
指,是以谓之探。探乎此,方知物之有是妙,其窟最
明。乾遇巽者,天风姤也。盖坎中之阳精,升而满乎泥
丸,阳极阴生,一阴伏五阳之下,是乾之遇巽也,是即
月窟之验于上田也。地逢雷者,地雷复也。盖坎中之阳
精,积而动乎丹田,阴极阳生,一阳配五阴之下,是地
之逢雷也,是即天根之萌于下田也。往来者,阳动于
下,升而上乎泥丸,是天根往乎月窟也。精满于上,降
而下乎丹田,是月窟来于天根也。来而复往,往而复
来,轮转不息,所谓“上下与天地同流”也,所谓“直
养无害,则塞乎天地之间”也。谓之闲者,有自然发动
之机,有从容不迫之意,所谓“此日中流自在行”,即
孟子所谓“心勿忘勿助长”也。三十六宫者,腹之脏腑
及包经络,其数十有二,背之骨节,其数二十四,合之
共三十六宫。都是春者,皆为阳和之气布濩充周,生意
盎然也。
邵子之诗,意盖如此。所以然者,得天地阴阳之气以
生,欲延生机,其运行当与天地等耳。天地之所以时行
物生、万古不敝者,亦以天根月窟妙于来往也。天地之
月窟安在?上下皆乾,四月纯阳之卦,至五月则阳极阴
生,一阴伏五阳之下,是乾之遇巽也,是夏至即天地之
月窟也。上下皆坤,十月纯阴之卦,至冬月则阴极阳
生,一阳配五阴之下,是地之逢雷也,是冬至即天地之
天根也。自冬至一阳之复,而二阳临,三阳泰,四阳大
壮,五阳夬,六阳乾,阳极而阴复生,是天地之天根,
七日往乎月窟也,往何闲也。自夏至一阴之姤,而二阴
遁,三阴否,四阴观,五阴剥,六阴坤,阴极而阳复
生,是天地之月窟,七日而来于天根,来何闲也。此所
谓“七日来复见天地心”也。寒来暑往,暑往寒来,阴
阳迭为消长,流而不息,而一岁三百有六旬,生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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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迭为消长,流而不息,而一岁三百有六旬,生机不
已,亦犹人身之三十有六宫,得月窟天根之来往而生意
不息也。且月窟天根,岂特岁有然哉,惟月亦然。月之
初三,一阳生于下,是地逢雷也,是月之天根也。月之
十六,一阴生于下,是乾遇巽也,是月之月窟也。一来
一往而成一月之生机。岂特月有然哉,惟时亦然。巳时
阳极,时之四月也,午时则一阴生矣,是午即时之月窟
也。亥时阴极,时之十月也,子时则一阳生矣,是子即
时之天根也,一来一往而成昼夜之生机焉。是则积时而
月,积月而岁,皆賴此月窟天根之来往,故运行而不
息。人欲长存乎天地,以历岁月日时之久,不默法天地
岁月日时阴阳消长之机,乌乎可?于斯二者而往来之,
是之谓伐毛,是之谓反骨,是之谓洗髓,是之谓还丹。
伐毛者,真阳之气攻伐毛下之虚邪。反骨者,真阳逆行
于骨中,自顶至踵,如水泻地,无微不入,一气贯注,
通体之骨节皆灵,阴气消除,通体之骨节皆健,故又谓
之换骨。洗髓者,即空阳洗涤骨中之阴髓也。还丹者,
还其既失之金丹也。丹以药而得名,药以治病。坎中之
一阳,乃先天之祖气,即人身之太极,此长生之大药
也,故谓之丹,以得于乾金,故谓之金丹。人得此气而
成形以生,则此丹为与生俱来之物,自男女交而此金失
其初矣,梏之反复,而此气愈觉其微矣。至此气绝,而
坎变为坤,则命气绝矣,天根拔,而月窟空矣,后天呼
吸之气亦须臾而与之俱尽。知人之所以死,以无此气,
即知人之所以生,不可不培此气。孔子曰:“未知生,
焉知死?”是明言知其所以生,即知其所以死,是教以
求死之理于生之理,斯知之矣。愚者不察,反疑圣人不
明乎死生之理也,不大谬哉!人能以既失之丹,正心诚
意以采之,养性立命以培之,使天根动而往乎月窟,月
窟满而来于天根,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则固有之元气
返之于身,如久客归家,如故物重逢,是以谓之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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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子之诗,复参以愚说,天人一贯之理可以窥其底蕴,
丹道之初功已得其大半也。然不过以其人之道,治其人
之身耳。彼秦皇汉武求丹于海外,是不能明乎圣贤之
理,不能窥乎天地之机也。世之吞日精月华以求长生
者,是欲速死于外感,其愚更可笑也。无论第吞其气,
即使纳日月于腹中,试问能长生乎?有不顷刻立毙者
乎?世之左道多矣,服粒餐霞辟谷诸说,俱无关于性
命,不惟无益,而又害之矣。窃愿忠孝之人,有志延
年,以邵子之说为确,即有志成真,亦必以邵子之说为
始。
先生述已,谓群弟子曰:“此二段文,最醒豁,最透
彻,与吾言互相发明,诸子当书列于后。”
二十六
(上海古籍出版社《气功养生丛书》所收之《乐育堂语
录》此处尚有以下一段文字。)
修道者,炼精为大药。药以火而成丹,采大药亦非火不
为功。但炼丹之火,兼内外呼吸而成;采大药之火,只
有内呼吸而无外呼吸。息有一毫之不定,则药参真伪,
反有伤于大药。惟大药而犹欲采者,以跃机后,虽觉灵
动,不过灵动炉内,迁至别鼎,未必圆敏了当。何也?
专气致柔,冲突无力耳。如修道者,必用真气为呼吸,
复以真意数火之数,满一周天,谓之一锭,锭至再三,
即伏气不动,虚室生白,是大药已得矣。倘伏气稍迟,
则火力过大,药必突鼎而走,不独炼神无具,即尸解亦
难问矣。此乃圣凡境界,务极防闲,方有超劫之日。惟
必以真气内息为火候,可见前火已撤,非烧铅炼汞之工
夫可同日而语矣。采大药后,紧接下鼎工夫,因炼神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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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可同日而语矣。采大药后,紧接下鼎工夫,因炼神化
虚,大药已得,若不急脱炉鼎,则药老鼎内,终为尸解
之灵。故志切天仙者,须于大药景到之时,用无形之呼
吸,再在台下进退一周天,以助其力,然后将真气注
鼎,下接胎元,缓缓躜升,气上升时,自蝉联而脱鼎
矣。离鼎后,即速透过三关,不可稍迟,迟恐大药旁流
而无主。此乃直截简当秘诀。
乐育堂语录卷五(三十一段)
命工虽在性中,然脱胎成圣以至百千万亿化身,亘古亘
今,盖天盖地,此中别有一层工夫。若依后儒说来,只
一尽性而已,此外别无学问。独不思《易》曰:“穷理
尽性,以至于命”乎?明明分出三层工夫,不是说尽了
性即可至命。若说尽了性学,就不需用命工,孔子当日
又何必说“以至于命”四字?此可知尽性之后,明明有
将性立命之工在。其工为何?语云:“性可由悟而得,
命必待人而传。”非不授也,良以世人多贪命宝,不尽
力于性命伦常,则大本未立,欲求神仙之证难矣。且即
成神仙,那天上美景比人间更甚,性地未定,见财则起
贪心,见色则生淫意,还不是终堕于地狱之中,犹虚空
起九层之台,不可得也。况人性学未至,一片私心所炼
之精气神皆是后天污浊之物,不惟无益,且必邪火焚
身。是以仙家不肯轻泄于人,必其人三千功、八百行圆
满,然后与之谈玄说法。又况前世今生孰无过愆,孰无
冤怨?不多多立功立德,则孽债难消,于中阻挠必多。
当此阻挠来前,不知者反谓吾道非正、故有天神谴罚,
因而阻后来修士之路不少。是以吾之教人,必先修功德
而后授以口诀也。生等学吾之道,颇有会机,但要明先
天气、后天气。何谓后天气?即人口鼻呼吸有形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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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后天气。何谓后天气?即人口鼻呼吸有形之气
是。若论先天气,虽无形声可拟,却贯乎一身内外,浑
浑沦沦,无动无静者也。其所以云动者,特因后天呼吸
往来升降,觉得冲动。岂先天之气果有动乎?吾恐生们
不明先天气无有动静,到得神宁气调时,理合归炉封固
温养,然犹引之上升下降,如水本静也,而风之动摇不
已,则终无澄泓之一境焉。生等会得此旨,不但呼吸停
时务令此元气不动,即不停时亦当令此真气常凝,夫然
后氤氲不断,酝酿时存,以之化精、化气、化神不难
矣。夫人食五谷之味,其有停蓄不化者,由于中气太
弱,医家以辛温之药服之,则尽消化。难道自家氤氲之
气常常收敛于中,犹有不化精、化气、化神者乎?学者
但须回光返照,将我元气、凡气收于玄玄一窍之中,久
久自有无穷妙用,夫岂但身体康强、为长生不老之仙乎
哉?语云:“一劫人身,万劫难生。”其勿怠焉可也。
吾指示玄门、牝户、黄庭三个地步,正为生们近日知凝
不有不无之神,调不内不外之息,方是至清至洁、自然
天然一个神息。究之神也息也,打成一片,何合何分之
有?且皆清静自然,又何有何无之有?吾前不明明分别
者,以粗浅工夫生尚未明得,骤以此示之,恐滓质浊气
收敛于中,犹如妇女未得男儿一点真精交媾团结,血气
虽蓄于胞,到一月时仍化为污浊之物也。近来生已会得
清净之神息,向坎宫牝户之中采此一阳来归,犹之女子
得男子之真精媾成一团,及至十月胎圆,生出婴儿,与
父母无异。此即以清净之神息,炼成虚无之化身。若死
死执著一个血气之精,其能生虚无之神否耶?吾故教生
先息思虑,庶一片神光炯炯,直达其所,不久之间,仍
如幼年稚子,阳气薰蒸,日充月壮,其精神健旺无已
也。又莫谓真阳如似一物、实有形象、而丹田实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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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又莫谓真阳如似一物、实有形象、而丹田实有地
方,虽古人谓为气海,谓为祖窍,谓为天地之根,玄牝
之门,有其名,却无其实,然亦不可谓全无实也。以为
虚也,而万化生于此;以为实也,究竟寻不著一个物事
出来。久久于此,即吾所谓丹田地步亦杳不知其所之,
似在空中盘旋一般。然亦不可竟向空中驰逐也。此中分
际,一言难尽,在生自家理会焉可。如今学人,未用
工,期速效;既用工,即欲仙。此等之心横于胸次,即
是一团私欲,私欲就为阴滓,安有凝炼阴滓而可以成无
形无象之阳神乎?无是理也。吾师尝言:血肉之躯原属
后天滓质之物,大道却不在此。但精不足,气安在?气
不足,神安壮?神犹未壮,又安能合虚无之道、成自然
之仙哉?吾教教人,必先从固精下手。固精之道不一,
非第色欲一端已也。如节饮食,薄滋味,和脏腑,以及
津液血汗,行住坐卧,随在皆当保养之,呵护之,庶精
不渗漏于外而精足,则气自足矣。虽然,亦不可即谓足
也。孟子《养气》一章,《牛山》一喻,教学者由平旦
之气操存固守,久之自有浩然刚大之气充塞两间。若非
养之深,安得气之壮乎?又要知得此为内养之道,而外
面视听言动亦当常常持守,不使一刻流于非礼一事,近
于不情。如此制外以养中,由中以达外。若古来忠臣孝
子殉节死难,只知道义所在,而道义之外毫不计焉。虽
曰道义充实,其实道义皆虚也。所以实此道义者,气为
之耳。若非涵养功深,安有浩然之气凌霄、丹心贯日,
如岳武穆、文文山、金正声等烈士乎哉?非不畏死也,
只是见得理明,养得气足,所以视生死为一致也。生们
勿谓后天精气不关先天,须知养后天正是培先天,只怕
仅明得粗粗一个色身,全不打扫一切,竟成无用之躯壳
也,良可慨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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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子勿谓至诚尽性以尽人物之性,至于参赞化育,不在
语默动静、日用作为,而别有神奇也。须知至平至常,
即是至神至奇。生们但尽其在己,强恕而行,而天地万
物皆在我个中。大家细细参之,然欤否欤?如能真知其
中之奥,日间涵养本原,忽焉浑浑沦沦,清清朗朗,则
二气之氤氲,一元之默运,诚有不在天地而在我者。此
即至诚无息、于穆不已、为物不贰、生物不测者也。切
勿自怠自逸,将自在之天忽焉晦蒙否塞,则以外之乾坤
人物亦因之有不安者。炼丹之法别无奇异,只是炼自然
之药,成自然之丹。古人一切比名喻象,不过想象得药
成丹光景,心神开朗,志气清明中,大约有似于此耳,
其实非真有也,学者须善会之。试观天地清空一气,虽
有烟云横塞,风雷震响,究有何声色哉?人之修炼,无
非效天地之法象,顺造化之自然,有何景象?如谓实有
物事横亘于中,要皆后起之尘缘,殊非我本来之面目寂
然湛然天然自然者焉。生们切勿以虚为实,认假作真,
一如天地之不以清空为实,反将烟云等等幻形幻色为
天,岂不大错乎哉?吾师恐生们不悟,水中明月、镜中
昙花,虽有实无,恍惚似之,倘刻舟求剑,其不为魔魅
牵引而去者鲜矣!果深造有得,非但影响俱亡,形声尽
灭,即所谓虚空一气亦无之焉。不然,一有所著,则所
知有限,一有所形,则所限有方,断不能出有入无、千
变万化而莫测也。生们思之,神妙万物,性通万物,是
不是一个虚无元神才有如是之无方所、无形状,而实包
乎天地之外不为大、入乎尘埃之内不为小耶?若云迹
象,则一于此即不能移于彼;若云知识,则悟其半即不
能得其全也。吾愿生们将心中虚灵之神一时晃发,勿令
外注,速行收拾入内,久久薰蒸烹炼,自然脱胎换骨。
他如有形有色,皆后天滓质之物,即有动荡,不可理
他,务须温以神火,自将后天之粗精粗气化为先天之元
精元气,否则不惟不能成丹,且因此形形色色者移我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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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元气,否则不惟不能成丹,且因此形形色色者移我元
神驰逐于外,终年竟岁,主人未归,又安能作得我主
张、为得天地之真宰耶?此理明明,无容赘矣。
生等闻吾教训,已非一日。“水乡铅,只一味。”此中
诀窍,可能会通否?吾想此二语,已将始终修炼成丹结
胎之妙,包含在里。生初下手时,凡心太重,凡火倍
浓,是以一切尘情尘景,莫道求之不遂,火性炎炎,即
是求之而得,亦是痴情恋恋、忧虞心、欢喜心,患得患
失,轮回不已,竟把自家清净元神窒碍不通。生们总要
识破这个风尘景色皆是劳人草草,过眼花花,全不在
意,得也由天,失也由天,有也如是,无也如是,不许
一丝半蒂扰吾灵府、增吾烦热,则一副清凉散,制吾未
来之火热症矣。若不一刀两断,藕断丝连,据吾灵府,
致生烦恼。惟觅清凉洞中,全家迁居于此,安然坐定,
永不出外游行,直向安乐窝讨个活计,求个方便,久之
忽然开朗,别有一重天地,如游羲皇太古,如入桃花园
中,其间乐趣,诚有难为外人道者。此制已生烦恼之清
凉药也。至若情欲正浓,身心难耐,犹如沸汤翻鼎,海
潮涨天,此烦恼正甚之际,纵之难图,激之生变,其法
果安在哉?兵家所谓缓攻弱取,以柔制刚,以纵为擒,
可学也。斯时退居清凉山,全身放下。犹恐火炽炎蒸,
勃勃难遏,受之在内,反将吾灵府中所素有者一齐烧灭
殆尽。惟有学兵家,停兵息战,任彼百般攻取,万弩齐
发,号叫不已,辱骂难堪,吾惟忍之耐之,不理他,不
张他,恍若无事一般。只有一心坚守营砦,修养士卒,
昼夜巡哨,谨慎不怠而已。待彼火焰方息,我则一面守
吾灵府,一面捣彼巢穴,如此一鼓而攻,可以除奸削
寇,而无难矣。用兵与制欲,其道有同揆也。吾恐生们
不知此法,将欲火团聚在中,鲜有不连母带子而飞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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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此法,将欲火团聚在中,鲜有不连母带子而飞散
者。以后炼丹,只将眼耳口鼻一切神光不用于外,一齐
收入丹田中,以为吾身生生不息之本。道家别无玄妙,
惟有团固元神,不令外出,常使在家,则寿长千岁者在
此,神超万古者亦在此。故人生则身热,死即身冷,神
即气也,气即火也,天有此火,则生育无疆,人有此
火,安得不眉寿万年乎?至于视听言动,酒色财气,一
切微末之事,皆当向好边行持,以免销灼神气,则金丹
有本,法身可成。此中诀窍,不可妄传。非天不许人修
道也,良以造恶之徒自家身命犹有冥司鉴察,刑罚难
逃,且有历劫冤仇不肯饶他,倘若轻与,成得小小人
仙,略知收敛神魂藏于无极,异日仇者莫能寻得,地府
无由追魂,致使三界善恶不明,怨声四起,谁之咎欤?
言至此,吾已悚然,生等宁不惧耶?
生来拜吾,吾无妙法以教。窃思太上有言:“有欲观
窍,无欲观妙”二句,以为生补漏之局,亦为生成真了
道之本焉。欲非私欲也,亦非有意之意也,要想此个欲
字,是在有意无意之间,即吾常言,略用一点意思。是
窍非脐下一寸三分之谓,亦非下田水乡之称。教生略用
意思,闭眼光,凝耳韵,缄舌意,持身以正,亭亭矗
矗,如岩石之耸高山,悠悠扬扬,似皓月之印潭水,将
我一切驰逐于外之物欲、牵缠于内之杂念,一刀两断,
一齐收拾,片丝不挂,半蒂不存。于是以满腹精神尽收
入于虚无一窍之中,时时照顾,念念不忘,久之自有天
真发现,阳气来生,将尔腹中久积阴霾之气自然变化而
无复有焉。由此再加猛烹急炼,常常了照,则真阳一
动,收而采之,行升降之法,用退火之工,而大丹不患
无成。若有念起情生,不妨将自家元神振整一番,屹然
特立,挺然不摇,自然情不生而念不起矣。又还要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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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立,挺然不摇,自然情不生而念不起矣。又还要念去
日已多,来日已少,假如一朝不幸,不知何生始得了脱
凡笼、免诸苦恼?尤要思我之一身,天地所依赖,父母
所栽培,原望学成仙佛、造到涅槃,苟不深造有得,其
何以卓立人寰而答天地父母之宏恩也哉?如此一思,正
气不患其不伸,邪气不患其不除焉。能如此,自然精不
外泄,气不外倾,神不外散,而色身可固,法身亦即此
存矣。此即太上有欲观窍之说。至于妙之一字,道之实
难。总在生作工到气血融和之地,精神舒畅之时,潇潇
洒洒,无思无虑,亦不是全无思虑,只是思虑之起如浮
云之过太虚,毫不留恋,了不介意,此即妙之之象。然
还要从此推之,举凡平时抑郁者,到此能不抑郁,昏颓
者,到此能不昏颓,皆是妙之作用。古云:“神仙无别
法,只生欢喜不生愁。”斯得妙之真矣。再示观之之
实。到此时也,未尝不照于方寸,而实无方寸之可照;
未尝不注于丹田,而却非丹田所能注。若有意,若无
意,随其气息之往还,我惟了了于中,即不为气息之一
上一下所牵引焉。此观之之妙也。总之,始而稍稍垂头
以顾諟,继而微微伸腰以缉熙,终而至于天机活泼,气
节嶙峋,即是长生之诀也。吾见生形气衰颓,精神疲
惫,教之如后生小子实实了照于丹田一寸之间,则恐用
力太劳,反为不妥,故示以活泼之观法,无论随时随地
俱可做得。然而坐有坐法,睡有睡法。坐法吾且不说,
至于睡法,未睡身,先睡心,举凡一切事为,已就床
榻,思之何益,而且枉劳其心,惟有收摄神光,以头微
微曲,照入于一窍之中,自然神与气交而熟睡,火与水
济而安闲。至于行也,需将神光照在两三步远,犹如清
风拂拂,缓步而行,不使累身可矣。若住立于何处,须
知卓立不摇,如松柏之挺持,不拘束,不放旷,斯住之
法得矣。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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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吾师当年学道,还不是家人父子夫妻羁绊萦回,不能一
时斩断。常将日月已逝一想,不由人不著忙,于是割不
断的亦且割去,因而一心一德,得成金玉之丹。使当时
因因循循,今日不丢,明日不舍,日夜为儿孙打算,那
知无常一到,欲再留世上以为修炼之学,万不能矣。然
亦非教尔生忍心割去也,是教生等勿似世俗庸人,朝朝
暮暮总为撑家立业、以为后人计,趁此年华已逝,务将
那为后人忧虑之心换作我修性炼命之用,不痴痴呆呆去
管儿孙事业。况儿孙自有儿孙福,何苦痴心妄想空作无
益之事乎哉?总要自家明白自家的事,莫待西山日落,
茫茫然犹入宝山之人空手而回,真可哀也。生等此心扫
得干净,将来修炼大丹亦易成耳。如闲思杂虑往复萦
回,即使勤勤修炼,亦难得真火真药。生等须知,欲起
情生,急忙坐镇中庭。若待欲炽情浓,虽有昆吾宝剑,
亦难拔其根株也,惟有撒手成空,全身放下,若无事者
然,得矣。切不可与之相敌,亦不容妄为采取。吾今所
示,切中生等之病,莫以为老生常谈而忽之。请从今日
始,将一切恩爱情欲,牵缠留恋,一刀割断,不许一丝
一忽横梗于中,即数月之间亦大有效验。然亦非教生等
绝俗离尘,毫不与事也。须知身在尘俗,心在道德,处
欲无欲,居尘出尘,此方是圣人。大道所患者,立志不
坚,不能常常具一觉照之心以了照之耳。若能常常了
照,在在提防,无论视听言动,处闹处喧,皆不离乎方
寸,未有不日充月盛,积而至于美大化神之域。不然,
古来仙真多矣,鲜有离尘独处者,且更多家贫、亲老、
妻幼、子弱者,何以亦能成仙耶?只是一念不纷,用力
不怠而已。此为最上上乘之修炼出世法,仍不离入世法
者焉。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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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凡事必先阴以荫之,而后阳以生之。若无先一段温养工
夫,骤欲真气氤氲出而现象者,未之有也。故《易》
曰:“一阴一阳之谓道。”明明说先阴荫,而后阳扬
也。天地生物之理,无不如此。何况修炼之术,法天象
地而运神工者乎?今与生等道破,欲真阳现象,须从静
中蕴蓄,养之深深,方能达之亹亹,切莫徒望真阳之生
而不于静中早自调养也。吾观生们各皆明吾真诀,但温
养未深,性命自初生以来所带滓质之污垢不曾洗涤得
尽,以故发生时,不免夹杂凡气,无由一直煅炼修成一
粒黍米玄珠,故有得而复失之患。苟能久久调养,竟将
受气成形之始与有身以后所带一切尘垢一一消除,自成
一颗牟尼宝珠,永无走失之患。此生等贴身之病。近时
作工,莫求生阳,但求无阴足矣。且不可因道之难进,
遂生退缩,又莫以勤勤不怠、了无进益,遂有厌倦之
心。要知苦尽始甘回,阴极乃阳生,天地间无物不然,
何况修出世之道、成上品之仙乎哉?俗云:“出家如
初,成佛有余。”生等勉之。吾师所收弟子已不乏人,
至今传二步者,尚无几许,岂吾之爱惜不予乎?抑其人
之志向隳颓,见识浅陋,未得若以为得,未足若以为
足,不知道之浩浩无有穷极,进一境又有一境以相待
也。如某生者,皆由平日少积功行,不修阴骘,冥冥中
有魔障为之阻拦,是以退而不前,疑而不信也。吾观此
辈,更属嚇然。愿尔弟子立大志,奋大工,直欲度尽斯
民,自家始证道果。如此居心,天下一家,中国一人,
不谓之仙,又谁谓乎?总要知尘世一切荣华之境,皆是
苦恼之场,必跳出这个关头,方不堕落红尘、世世生生
受尽千般苦恼。否则一念不持,尤恐堕鬼魅之场、禽兽
之域者,更苦中之苦。罔念作狂,克念作圣,圣狂只隔
几希;妄心为物,正心为人,人物不甚相远。遇而不
修,真愚人也。惟有打破这个迷团,才算大丈夫功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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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愚人也。惟有打破这个迷团,才算大丈夫功成名
遂之候。至若妻室儿女,一切恩爱,不过旅邸之相逢,
信宿而别,各自东西。语云:“黑漆棺中,财产难容些
子;黄泉路上,妻子又属谁人?”从此一想,只有这条
大路才是我出头之路。当今幸闻正法,又得良辰,可以
自作自由,若不急早皈依,修持自立,吾恐过此以往难
逢这个好缘会也。吾师喜生等有志,有进无退,是以不
惜饶舌,尽情为生破之。难道为师之言,生等未尝不
知?但恐视如平常,习焉不察耳。亦犹越王欲报吴仇,
常使一人在侧呼曰:“勾践,尔忘吴王之辱尔乎?”吾
师之言,亦是提撕唤醒之意。愿生等将此浅近之言佩服
不忘,于以鼓其精神、奋其迈往之志可也。只有今生,
难得来生,遇而不炼,空有此奇缘也。吾为生等幸,又
为生等危焉。
昔人云:“动处炼性,静处炼命。”二语已包性命双修
之要,独惜人不知耳。吾请详论之。何谓动处炼性?动
非举动不停之谓,乃有事应酬之谓也。人生世间,谁无
亲戚朋友往来应酬?亦谁无衣服饮食、身家意计?要知
此有事之时,即是用工修性之时。于此不炼,又从何处
炼焉?我于此时,视听言动,必求中礼;喜怒哀乐,必
求中节;子臣弟友,必求尽道;衣服饮食,必求适宜。
如此随来随应,随应随忘,已前不思,过后不忆,当前
称物平施,毫无顾虑计较,所谓我无欲而心自定,心定
而性自定。炼性之工,莫此为最。否则,舍却现在,而
于闲居独处之地,自谓诚意正心,此皆空谈无著。何如
对境而有返勘之念,于时时应事,即可时时养性,稍有
念动欲起,人不指责于己,即己亦有不自安之处。此所
以炼性于动处,其工夫为易进也。古人云:“炼己于尘
俗。”邱祖云:“吾于静处修炼,不胜大益。及后游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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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邱祖云:“吾于静处修炼,不胜大益。及后游行
于廛市,应酬于事为,始知动处之炼,胜过静处之炼多
矣。”至于静处炼命,又是何说?静亦非不动之谓,乃
无事而未应酬之谓也。我能于无事之际,无论行住坐
卧,总将一个神光下照于丹田之处,务使神抱住气,意
系住息,神气恋恋,两不相离,如此聚而不散,融会一
团,悠扬活泼,往来于丹田之中。如此日积月累,自然
真气冲冲,包固一身内外,而河车之路通矣。若非真机
自动,漫将此气死死用意翻上河车,鲜有不烧灼一身精
血,变生百怪诸症者。如此炼命,一日十二时中又有几
时不得闲?只怕生等不自打紧耳,何患事累烦多,而修
性炼命无有空闲之候耶?生等思之,一日间不是炼性之
时,即是炼命之候,又何俟有余闲而后修炼乎?至若河
车之路,的于何时始通?如生等打坐时,始也神入气
中,只觉神气相依,交会于黄庭之地,久久积精累气,
则真气冲冲,自踊跃于一身,觉得一身之中真气已行包
罗,我如在云烟之内乘驭而上一般。如此再加积累工
夫,肾精不泄,耳目口三宝亦无发通之处,不过一月两
月之久,河车之路自通。惜人有此真气,而为尘垢所
污,私欲所蒙耳。否则,五漏未除,精气又泄,所以将
厎其阶而又退下也。生等从此用工,务具一番精进勇猛
心。到此关头,臻此盛境,一任如花如玉之容,极富极
贵之境,可惊、可怖、可哀、可怒之事,我总总不动
心,惟有炼性炼命是吾究竟法门,亦吾落点实际,毫不
因物而有变迁。如此而不长进者,未之有也。吾师今日
所教之法,在生等闻之已熟,但未能如吾之体恤周到、
在在有工夫可行、无余闲之候耳。照此行持,自有大
效,但不可稍为怠玩、虚度光阴可也。
人生岁月能有几何?少年多不更事,到老壮之秋,始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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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岁月能有几何?少年多不更事,到老壮之秋,始知
前日为名为利俱是消磨岁月,枉费精神,欲寻归根复命
之术,往往不遇其师,到头来,不但一事无成,空手归
去,且将自己本来之物消耗殆尽。岂不大可痛哉!生等
既逢法会,又遇吾师指示上上乘真诀,当此斜阳欲暮,
好景无多,还不勤加修炼,一到西山日落,雾影沉沉,
悔之晚矣。但修炼法工,在他们不过以后天之意收敛有
形之丹,纵得造成,亦小术耳;即使闻得性工,非合全
体大用而论之,还是拘于形色,不能超然于色相之外寻
得真正本来人,所以儒门修性之学,到有得时,犹是纷
纷纭纭逐于世境,不能空诸一切。他如但修下田中田
者,又渺乎其小,即成亦难与上上乘相提并论,盖以此
等修士只知以凡心为运用,识神作主张,不得生生之原
也。夫意念一动,知识一起,先天真灵之体、浑浑沦沦
者,不知消散何有。先天纯朴之体既散,后天知觉之心
遂为我身主宰,纵使保固形身,要不过一个守尸鬼而
已,乌能出有入无、分身化气、而成百千万亿化身、享
百千万亿年华哉?吾故教生等于玄关一窍大开时,寻出
那真灵乾谛之真人也。此个真人,不离色相之中,却又
不在色相之内,日用行为概是他作主张,但因气质之
拘,物欲之蔽,一有动机,不为气质之性所障碍,即为
物欲之私所牵缠,非有大智慧者,不能烛其幽隐也。吾
示生等须于万缘放下、一丝不挂之际,静久而生动机,
不从想象而来,不自作为而出,混混沌沌之中,忽有一
点灵光发现,此即我之元神也。若能识得元神,常为我
身之主,自是所炼之丹,必成天然大丹。否则,不识元
神,懵懂下手,焉能与天地同德、为万古不坏金仙哉?
三丰云:“人能以清净为体,镇定为基,天心为主,元
神为用,巧使盗机,返还造化,何患不至天仙地位?”
生等于有事无事之时,常常以清净为宗,镇定为体,如
如不动,惺惺长明,此即天心作我主也。若有动时,即
是元神作事,方可行返还法工,知否?然而下手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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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元神作事,方可行返还法工,知否?然而下手之初,
又要勉强操持,具一个刻苦心,真实心,不可一味贪虚
静,落于顽空一流,自家本来生机全无动气。要知凡事
先难而后获,漫说自然,必无自然。古人云:“先用武
火猛烹急炼,后以文火温养。”自然私欲顿除,智慧明
净,而先天元神昭然发现。生等近虽闻吾大道精微,然
未到还丹之候、用炼虚一步工夫,仍不离武炼文烹以薰
蒸其浊垢、销镕其渣滓,始有先天元气元神浩浩而出。
若炼虚一著,一私不有,万事无为,乃属自然之工。否
有半私一蒂,当行烹炼之法焉。他若玄关一窍,并无形
色可窥,亦非心肾之气两相交会,始有其兆。但心有心
之玄关,肾有肾之玄关,不经道破,不成佳谛。始而以
性摄情,忽然肾气冲动,真机自现,此肾之玄关也。继
而以情归性,忽焉心神快畅,气机大开,此心之玄关
也。即真知灵知之体也。人能于此立得住脚根,不为他
物而迁,自然日积月累,以几于光明之域。要之,玄关
何定,到得大开之时,一身之内无处不是玄关,一日之
间无事不是玄关。此非粗浅人所能识也。然吾今日所
传,虽曰命工,其实上上乘法,此为玉液还丹、见性明
心之事,不同旁门之但言命工,死死在色身作工夫、寻
生活也。生等须慢慢的将心性真髓认真修炼,此处得
手,以后工夫无非将此心性造成一个有形之物而已。若
论归根复命,证圣成真,则又全在积铅添汞,不区区于
景象之迟早分也。夫人多谓少壮人易于积铅,老年人难
于添汞,殊不知真铅真汞全非色身上物事,总不在老少
分也。古云:“此铅不是尘中物”,此汞亦不是色相中
有,须于清空一气、鸿濛未判时求之。所以道云:“积
铅于尘世。”如为色身物事,尘世攘攘,无有清净之
区,安能累积真铅哉?虽然,铅亦有别。命阳发生,静
里修持之事,此积铅之一法也。若性地之铅,即孟子所
谓浩然之气由集义而生者是。夫义之所在,不止一端,
或于敦诗说礼而有得,或于谈今论古而有感,或于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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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于敦诗说礼而有得,或于谈今论古而有感,或于朋友
相会而有所悟,或于观山玩水而有所见;更有行仁讲
义,济困扶危,种种义举,偶然感孚,忽地悟入大乘。
此等积义,犹为真真踏实行持。人能于机关偶露之际,
实实认得为吾家本来故物,一眼觑定,一手握定,日用
绵密寂照之工,如此之悟,是为真悟;如此所得,是为
永得。此为集义妙法。孟子云:“恻隐之心,仁之端;
羞恶之心,义之端”等语,我能如心而出,平情以施,
且随时随处将所发情景常常酝酿,不使随来随去,旋灭
旋生,即是扩充集义之真行持也。自是日夜谨慎,不稍
使心有不仁不义之处,以负惭于幽独,抱憾于神明,则
我心无不快畅,我志自然圆满,即孟子所说“直养无
害,至大至刚,塞乎天地之间”是。是即积铅积到极处
也。若偶尔微露,不自觉察,将我一点真元心体,虽浩
浩渊渊实有所得之象,一转瞬间,或一事不谨,一念稍
差,此心便不快畅圆满,此即孟子云:“行有不慊于
心,则馁矣。”生等亦知之否?此为动处积铅,性中之
玄关窍发端。吾观今之修士,多有专务命蒂,竟忘性
根,只说静里修持可以积铅添汞,不知动中铅汞犹须随
时采取,以故所得不敌所失,生之日少,而丧之日多
也。如果能向动中,不论大功小德,一概行去,恰如分
际,适中机宜,此神无有不快不足,此气自觉浩然勃
然,腾腾欲上,有凌霄冲汉之状。我即乘此一觉而扩充
之,推广之,防闲之,自然气势炎炎,升腾霄汉,足包
天地、亘古今、而不可思议名状者也。岂但如静时之
养,氤氤氲氲、蓬蓬勃勃、穿筋透骨、洗髓伐毛已哉!
无奈而今学人多昧于此,往往习惯安常,反以世上金玉
财帛、娇妻美妾、声色之娱为自得。殊不知此中虽有所
得,而其间一段暴躁气、骄傲气、满假悭吝气,种种尘
缘污垢,真气为之汩没者多,独惜其迷而不悟至于如此
其极也。今为生等叮咛嘱咐,举凡日用事为万感千端之
来,我总一个因物付物,以人治人,无论大纲小节,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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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我总一个因物付物,以人治人,无论大纲小节,随
处有一段太和之气,我即于此把持之,使不再纵,则义
积矣。由此一点欢欣鼓舞之意,凡有动处,我即积之,
日充月盛,不难冲举四海,包合六合。只怕学者不细心
辨认,当前错过此本来人耳。生等具有真心,自有真
气,有真气,自有真精,以故把玩无穷,嘉赏不已。喜
怒哀乐,在在皆然。只要留心体验,自无有不得其真者
焉。而又非等人世乐境,惟有一点清凉恬淡之意,不独
人不能知,即己亦不知其所以然者焉。切不可此气既
生,不自扩充,又另去寻他,是仁之端、义之端,则又
为事所役、为理所障,其有害于道、有伤于气,则一而
已矣。
吾言集义生气,是去人欲以存天理之学;金丹大道,是
化气质以复本来之方。此中大有分别。何者?去人欲之
学,洁流之学也;化气质之学,清源之学也。盖人欲缘
于后起,气质禀于生初,因气质之有偏,而后物欲因之
而起。若但去乎外诱之物,不化其气质之累,本源未
清,末流安洁?纵使造诣极深,其如气质未化、根柢犹
存何耶?所以古人炼丹,其间只有炼己,不闻克己。可
见古仙于生初气质,曾经神火煅炼,犹除恶如除草而拔
其根,树德如培树而深其柢,不似集义之学只向外面驰
求,而不知先从根株是拔也。如《道德》、《黄庭》等
经,其中所传惟教人煅炼工法,其余克去己私之学盖未
详及,何也?人之所以有生死者,由阴阳之根未除。夫
乾三阳也,坤三阴也,有此三阳三阴,而生死即于此系
矣。古人知阴阳之根不除,而生死尚牢牢系定,由是将
吾三阳种一阳于坤宫,坤遂实而成坎,复抽一阴以寄于
乾,乾遂虚而为离,此即以有投无、以无制有两段工
法。取坎之法,即是取我所种之阳纳之于中黄正位,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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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取坎之法,即是取我所种之阳纳之于中黄正位,以
与离之灵汞为一,炼出一段氤氲之气,即丹本也。学人
得此丹本,于是运起神火,加以外炉火符,催逼而升于
泥丸,复自泥丸而还于绛宫,以与阴精配合,炼出一个
元神,慢慢的以神火温养,异日胎圆,即化出一个真人
出来,灵通无比,变化不穷。此即“将他坎位心中实,
点我离中腹内阴”是也。无非以先天一元之气取为丹
母,丹母之中又产阳铅,以此阳铅制伏离中阴精,久之
精神血气都化为一个纯阳至刚之体,薰肌灼骨,直将后
天气质之性煅化殆尽,更将血肉之躯灭完,只剩得一点
真灵乾阳之气,能有能无,可大可小,所以超生死,出
轮回,天地有坏期,而我独无坏期,天地有生死,而我
独无生死,以此个阳神至虚至无故也。然虚之极,即实
之极;无之极,即有之极,故我能生天地万物,天地万
物不能生我也。由此思之,学人造到此境,就是天地之
大亦不能及我矣。生等莫谓此境为难事,只怕人不肯积
精累气以立其基。如能立起根基,自有真乐所在,并无
劳苦不堪之处。但昔人比初步工夫为铁馒头,不易嚼
耳。苟能于无味中嚼出有味来,以后工夫势如破竹,不
难渐次而造其极矣。
十一
古云:“混沌一觉,即成仙种子。”洵非虚也。但要知
此一觉,不是有心去寻,亦不是无心偶得。从混混沌沌
中涵养既久,蕴蓄得深,灵机一触,天籁自动,所谓前
后际断是。是即性光也,即正觉也,即无上正等正觉
也,亦即本来人也。吾不先将神气二者交会于虚无窍
内,积习既久,神融气畅,打成一片,两不分开,安有
突然而醒之一觉哉?此殆无心有心,有心无心,犹如种
火者然。始而一团薰蒸之气凝聚于中,不见有火而火自
在此,犹混沌内蕴知觉之神。迨积之久久,火力蓄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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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犹混沌内蕴知觉之神。迨积之久久,火力蓄足,
忽然阳光发现,烧天灼地,有不可遏之机,而火初不自
知,亦不自禁,是即知觉中仍还混沌之象,此喻最切。
生等须从混沌中有如此之蕴蓄,使神光凝而不散,然后
一觉,始圆明洞达,无碍无欠,才是我一点灵光本来真
面,可以超无漏、证涅槃而成大觉如来金仙。尤要知一
觉之前,只有一段氤氲,一觉之后,只有一段灵光独运
空中,并无有半点念虑知觉夹入其中;莫道以外之事,
就是我灵光一点亦不自知也,惟适其天而已矣。凡人一
觉之后,千思万想,一念去,一念来,即一刻中亦有无
穷之生死轮回,安问没后不受鬼神之拘执、阴阳之陶镕
耶?是以神愈昏,气愈乱,幻身尚且难保,何问法身?
即神气尚存,而沉沦日久,以苦为乐,认毒作甘,至死
昏迷,尚不醒悟,所以贪嗔痴爱无异生前,以故生生世
世无有出头之期,不至消灭尽净不已也。若此者,皆由
一觉之余,不克蕴之为性、发之为情、任诸自然之天、
听其物感之虑、隐显一致、寂照同归,故时而喜怒,时
而哀乐,以邪为正,将伪作真,直将固有之良澌灭殆
尽。又谁知起灭无常,当下即是火坑,目前无非黑狱,
岂待死后乃见哉?惟至人穷究造化妙义,识得生死根
源,于此混沌忽然有觉,立地把持,不许他放荡无归,
但只一星灵光洞照当空,惺惺长存,炯炯不昧,初不知
有所觉,并不知有所照,更不知有所把持,斯为时至神
知,知几其神。由此日运阳火,夜退阴符,包裹此太极
无极之真谛,久久神充气盛,顿成大觉金仙,永不生
灭。勿谓此一觉非我仙家根本,而别求一妙术也。盖此
时一觉,但见我身心内空洞了灵,无尘无翳,不啻精金
良玉,故一觉之后,其乐陶陶不可名状。是一念之觉,
即一念之菩提,一刻晏息,即一刻之涅槃也,不诚一觉
神仙哉?虽然,混沌一觉有真亦有伪。如今之人,昏迷
一下,即以为混沌,知识忽起,即以为一觉,此皆认贼
作子,断难有成。惟一无所有中,忽然天机发动,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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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子,断难有成。惟一无所有中,忽然天机发动,清清
朗朗,虚虚活活,方才算真混沌真觉,不然,未有不以
昏迷为混沌,知识为一觉也。生等须知混沌非本,一觉
非根,必从混沌一觉中,而有湛寂圆明、清虚玄朗之一
境,方得真际,切勿以恍惚二字混过可也。
十二
天地间无非一个红炉。人能受得世事煅炼,一任轰轰烈
烈、凄凄惨惨之境,我总一个不动心。知得我血肉团子
皆是四大假合,非我本来真身。我之真身原寓乎形体之
中,立乎官骸之外,时而静也,浑浩流转,不啻海水之
汪洋;时而动也,流利端庄,何殊江澜之往复。如此一
动一静皆默会其天真,久久冰融雪化,自有不假形而
立,不借身而存者。此所以一切事务之应酬,艰大之负
荷,皆视为乾坤之炉锤,所以不动心也。且不惟不动
心,而亦与我本来人不相关涉。况本来物事,假此外缘
之纷投,万端之丛脞,而益淡尘情,愈空色相,于是超
超然独立于形骸之外,而特立乎天地之间。如此不谓之
仙,又谁谓耶?吾观世人,大半贪于势利、慕乎声色,
浑不知吾身内有个真仙子卓立其间、突出其外,一遇不
遂心、不如意之事来试于前,辄谓天命不祚,神灵不
辅,更有口出怨詈,心生诽谤,而谓冥漠之天、虚寂之
神如此之不佑、如此之无知。噫!皆由不识吾身有个本
来人,不与形骸共生死者在也。何也?盖人人有个虚灵
本体,只因安常处顺,溺于声色货利之场,但知有个凡
身,不知有个真身。所以古人云:“顺境难逢,逆境易
得”者,此也。故孟子谓人之“生于忧患,死于安
乐”,不信然乎?盖以本来色相千万年而不变,自混沌
以至于今,贤不加多,愚不减少。顾何以得见如来、返
本还真者何其少也?特以此个本来人,不激则安于常,
不磨则囿于习,所以无由得见耳。惟于事物之纷至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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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磨则囿于习,所以无由得见耳。惟于事物之纷至沓
来,交集磨砺,因之时穷势迫,不得不返而思故物。故
曰:“乾坤一大炉锤也。”又况天地开阖,轻清者上浮
为天,为圣为神,重浊者下凝为地,为凡为物,惟人处
天地之中,半清半浊,夹阴夹阳,如能自修其德以复本
来之面,则轻清上升而为仙矣;若是自贪其欲,徒养形
骸之幻,则重浊下凝而为鬼矣。犹之红炉炼金,渣滓销
镕,化为尘泥,精金冶炼,成就宝刀。若非此火之猛
烈,何以化渣滓而成利器哉?此君子所以素位而行,无
入不得,要无非认得本来人真切,那以外之逆境穷途皆
不为之动意,不惟不动于心,且因此事物之艰难反能使
我操心危虑深患,独求一个安乐窝也。是以古圣人履险
如夷,皆由困苦磨砺而致。总之,境遇不足累人,能累
者,凡夫俗子耳。若有道高人,先已明心见性,识得我
之为我,不在此血肉腔子内,有超然特出、巍然独隆、
陶然自乐、悠然自得之真。他如血肉团子,不过因我当
初一念之差,不能把持,是以堕于四大红尘之中,因之
寄迹于此,留形于此,此殆幻化之身,有之不过百年,
终归朽坏,得之何荣,失之何辱,生又何安,死又何苦
也哉?我于是益砺其操,益坚其志,总要于红尘炉内加
意煅炼,有事物之累,以艰巨为省身之炼;无事物之
投,以清净为洗心之炼。如此处常处变,境遇虽各不
同,而其煅炼我色身,使之干干净净、精明不昧,则一
也。尔等亦曾真正识认得本来人否耶?吾师念生等求道
已久,今将本来物事一点色相指出,庶几胸有把柄,然
后不怕尘劳之累也。何以见之?此即动而浩浩,静而渊
渊,一团气机流贯周身者是。生等亦识得否?即古人
云:“精气神三宝合一者”矣。如果养得此物,返还于
内,则丹田之中觉得有一团氤氲冲和恬淡之机在内,即
本来人现象也。生等恐多事之累有碍修持,只要认得本
来人清楚,随时随处以此为本,所谓“万紫千红总是
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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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矣。
十三
凡天下事,极盈即寓极虚之象,至盛即寓至衰之机。夫
以物穷则变新,人穷则返本,时穷则复元,又况浊精不
去,焉得清气流行?古人当忧危交迫之际,而毫不动心
者,此也。故文王囚羑里而演《周易》,孔子厄陈蔡而
奏弦歌,凡遇不堪之境,人所不能安者,圣人独处之泰
然。正以德慧术智,因历灾疚忧患,而其智愈深,其德
愈明,较之居安处顺者,其进益更无疆也。人生道患不
能修,不患外辱之迭至;德患不能进,不患万祸之频
来。盖以一时之逆境易过,而万世之清福难邀。惟能于
艰难险阻之备尝,而后奋力前进,矢志潜修,坐得千万
年之富贵功名而不朽也。彼曹奸秦贼,逞一时之声势,
遗万载之臭名,且堕入狱底,永无出世之期,较之武圣
人、岳少保一生蒙垢、万代流芳,其优劣为何如也?且
二圣人以血肉幻化之躯,直将秦曹二贼千百年之真身害
脱,其得失有不待辨而知者。又况富贵荣华皆是倘来外
物,得不足喜,失不足忧,何如保我灵阳、乐我性天之
为大且久欤?无如世人不通幽冥之故,不识人鬼之理,
所以恋恋尘缘,至死不放,又谁知凡人以生死为异、昼
夜为常,至人深通阴阳生死之微,直视生死为昼夜。犹
之今夜之事,一寝即休,待至天明而父兄妻儿如故,朋
友亲戚依然,至于酬酢往来,性情交孚,与一切恩仇忧
乐,无一丝半点不犹然在焉。此轮回因果之说,所以千
万劫而不易也。奈世之人,今生不好,往往期诸转劫,
却不思今日无知,来世又有知乎?此日无能,他生即有
能乎?无是理也。语云:“万里之行,始于足下;千层
之台,始于累土。”欲望老来享福,必从少壮勤劳;欲
期异日聪明,必自今生涵养;欲求二劫富贵,必从此日
栽培。故“老子不自天生,如来非从地涌。”无非勉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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栽培。故“老子不自天生,如来非从地涌。”无非勉勉
恂恂,见得理明,守得性定,而与天地参焉。特恐世人
不肯放下屠刀,徒思立地成佛,所以童年志学,皓首无
成,适以滋其妄想而已。又闻古人云:“都是眼前事,
悟者天堂,迷者地狱,共归无上因。”明者生机,昧者
杀气。故丹经云:“即入世之法,而修出世之方;即常
道之顺,而修丹道之逆。”是以酒色财气,凡人以之丧
身,圣人以之成德。同床异梦,圣凡只此敬肆之分焉
耳。生等知本来真面,如今进修,还要直上菩提,竟成
大道。第一要养得此心如秋月光华,纤尘不染,春花灿
灿,天资自乐,若无一事者然,才算圣人空洞了灵之
学。否则,莫说恶念之存为心之累,即是善心之在不下
摩尼,亦是吾道之障。纵古人亦有因刚因柔之正气,而
造到落落难合、休休有容之地,要皆得其一偏,即使有
成,亦不过一灵祇而已,终难免转劫投生、六道轮回之
苦。吾再示生等,正法修炼之始,不过无事使此心不
乱,有事令此心不扰,于静于动,处变处常,任外患频
来,而天君泰然,绝不因之而有损益也。故曰:“廓然
而大功,物来而顺应。”有事无事,处安处危,只易其
境,不易其心。如此存心,即欲不遏而自遏,诚不存而
自存矣。然此无他,妙法只一个小心翼翼,昭祀上帝,
始而勉强,终归自然。生等更要知,道在伦常,德在心
性,切不可孤修兀坐以求仙丹之就。孟子养气,集义所
生,行有不慊,气即馁矣。生等日用行为之际,还要事
事求其合节,有时得心应手,心安理顺,无论观山玩
水,喜怒哀乐之时,皆是浩气流行,正气常伸,有睟面
盎背施体不言而喻之状,务要瞥地回光,昭然认识,集
而养之,扩而充之,以至于美大化神之域。切不可参一
见,加一意,只是如如自如,了了自了,拳拳持守,保
而勿丧足矣。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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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天理人欲不容并立,亦无中立之理。不是天理,即是人
欲。凡人未修炼之身,念念在尘情上起见,举凡不关紧
要、不干己分内事,无不随起随灭,转转相生,了无止
息。而自人观之,似乎无善无恶、调停而中立者。不知
杂念不除,尘根不断,后之恶妄诸缘,从此而伏其根
矣。此即人欲之胎,万恶之种,学者不可不细察也。人
欲除其根,必先摄其心。摄心之法良多,佛有止观、持
戒二语,此为最好法程。何谓止观?即是数息观鼻端,
看出入息回旋往来,微微以意收敛之,调和之,即儒者
变化气质之学也。至于摄心为戒,即儒者克去己私,非
礼勿视听言动之法也。此二法门,一去私欲于无形无象
之际,一去私伪于有作有为之间,正是儒者动静交修、
内外兼养之道。如此去欲,方能去得气质之偏、物欲之
累。否则,但止观不持戒,但持戒不止观,此中人为之
伪、外来之私,恐不能净尽无遗也。如此欲去即理存,
犹云消即日现,不必于遏欲之外又加一番存理工夫。若
再加之以存理,是加以后起之私识心,反把本来一点无
声无臭无作无为之真空妙有障碍矣。今之学人多于去欲
之外又加存理,所以明明天光日色当空了照,如如自
如,了了自了,而一动知觉之识神,亦犹太空本空,而
又以浮障浪烟遮蔽太空。若此者,虽与妄心恶心迥别,
然其障蔽太空则一而已。以故终身学道,究之一事来
前,不能应酬得恰好至当,或当事而退缩,或临事而躁
迫,种种滋伪了不能除,般般恶习究常时在,无怪乎真
性不见,恶念难除,以至于求道而不能得道也。此岂不
辜负一生心血哉?总之,性本虚也,一旦清净自如,即
见性矣。心本灵也,一旦光明觉照,洞达无碍,即明心
矣。于此心明性见之后,著不得一毫思议想象,惟有顺
其天然自然而已矣。生等若未臻此神化之境,一旦此心
空洞,此性圆明,而养之未深,调之未熟,稍纵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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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洞,此性圆明,而养之未深,调之未熟,稍纵即逝,
又不妨振顿精神,提撕唤醒。《书》曰:“人心惟危,
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此十六字之心传,
皆不无提撕唤醒之力也。虽然,著提撕唤醒四字,亦是
疵病。不善会通微意,又不免于提撕之外加一提撕,唤
醒之外加一唤醒,又若浮云之障太空一般也。吾为生等
示一要诀:心神若昏而不觉,不妨提之唤之。然亦惟一
觉照、一常惺而已矣。一觉之外,不容再觉,一惺之
后,不容再惺。此为不二法门,用工真际。
十五
修炼之道,第一要识得心性,直切了当,然后火候药物
合清空一气以为煅,而后不至于顽空,亦不至于固执。
夫性者何?《诗》云:“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
矣,妙矣,性之为义,无以加于此矣。尔等既明得此
旨,犹当以浑浑沦沦、不识不知之神守之,一纯任乎天
然自然,即可与太虚同其体也。何为心?即吾人之灵知
真觉,孟子所谓良知是也。总之,此个真心,不同凡
心。凡心则有有无生灭等相,或因缘而起见,或随境而
生心,种种变幻,不可端倪,此之谓私识之心,不可以
云真心,不可以为炼丹修道之本。惟有真心之觉,不因
缘起,不自境生,湛然常照,真净妙明,所谓“能应万
事,无有滞碍”者,此也。而要必存灵觉之心,然后可
养虚无之性。若不先存此心,则本性亦昏而不明,其堕
于顽空者多。尔等既明此性与虚空法界无有二体,当以
吾心之灵觉了照之、管摄之,而主持之,而后此性之
大,大于太虚,任一切生死常变、顺逆境遇而皆不能乱
我性天。故存心所以养性,而养性又莫先于存心。宋儒
以心性分为体用,性是心之体,心是性之用,亦差近
理。然细按其微,亦不能尽其妙也。夫性无动静,却又
赅乎动静之中,贯乎动静之内,不可以体分性、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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赅乎动静之中,贯乎动静之内,不可以体分性、用分
心,明矣。虽然,为示后学方便法门,不得不分心性为
二物,以性无端倪,无从下手,惟存后天真知真觉之
心,以养先天无声无臭之性,其实存而不存,不存而
存,养而不养,不养而养,庶得心性之本原,而不流于
后起人为之造作。此在生等默会其机,吾亦不过道其大
概如此。吾愿生等一动一静之间,寂寂而惺惺,惺惺而
寂寂,则虚灵之体用已立其极。久久涵养,心与性融,
性与心洽,浑化为一,杳无迹象之可寻,要不外虚而有
觉、觉而常虚也。果然静定如止水,澄清如皓月,不照
而照,照而不照,无时不打成一片,浑化无痕,由此应
事,一任千条万绪,无不有条有理。此一真湛寂,俨如
天地之无不覆载,如日月之无不照临者。然此个地位,
是大化流行,与天无二,实不容易到此。吾亦不责诸
子。为尔等计,只顺一个从容静镇,无事则心性不昏,
有事则心性不乱,闲闲雅雅,疏疏落落,因物而施,随
缘以应,我不于事之方来生一厌心,亦不于事之未来生
一幸心,如镜光然,清清朗朗,无尘无垢,不增不减。
此无事时之养也。及事物纷投,势难一二遍悉,惟有不
烦不躁、不怠不荒,次第以处之,优游以应之。此即真
心,不参人心,以之应事接物,自能千头一贯。苟杂一
有无生灭喜怒哀乐爱恶之凡心,则一灵炯炯洞彻十方娑
婆诸界者,因此后天阴识为之搅乱、为之遮障,而我能
静能应之灵神,亦为其所污染而不灵矣。生等近已明心
见性,务要时时涵养,始而勉强支持,久之义精仁熟,
无在不适其天怀。此非难事也,近在吾身,俯视即是。
然亦非易易也,古人有一旦知之而有余,百年成之而不
足者。法惟贵乎恒而有渐耳。吾见生等处静则惺惺寂
寂,不昧心性之源;而其处动,因物为缘、随缘以应之
机,尚未能十分周到、十分恳切,犹不免有劳倦厌烦之
态。何也?由养之未深,行之未至也。如今已明此心、
见此性矣,不妨随时随处都要空空洞洞,了了灵灵,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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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性矣,不妨随时随处都要空空洞洞,了了灵灵,使
一尘不染,万缘咸空。如此则真心常存,而凡心自不能
干矣。再示生一法。此心务如明镜,物未来时,此心空
洞如故,静以养其本体;物既来时,此心灵觉如常,亦
虚以养其神明。更还要明得元性凡性、元神识神,而后
不至于认贼作子也。学人果知得本来心性个中消息,其
味自有无穷,以视外之因缘,不染他,而且视如粪土,
了无一点趣味,惟有保护灵躯,真常时在,其乐有不可
得而名者焉。生等若到时时俱乐之候,真有千金不能换
我一刻光阴者。特恐学人不见真性,不得真乐耳。果然
一得,自然永得。古人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皆于此识
得真,养得定,虽刀锯在前,鼎镬在后,宁丧身殒命,
不肯昧心失性。不然,彼独非人邪,何以不畏生死如
此?殆由见道明,守道力,而得个中真药也。愿生等由
一点真药养而至于浩气流行,洋洋洒洒,此时纵有绝色
之娇姝,至贵之良玉,亦不肯以此而易彼也。此非勉强
而为之也。圣人之学,原无强制,强制非道也。惟任其
天然,不劳一毫心力,方是圣贤真正学问。苟未到此
际,纵云心性洞彻,亦不免游移两可。若造其巅,真有
遗千金而不顾、弃万乘而不惜者。吾观生等洞彻心性源
头,真是无忧无惧,应不随富贵贫贱而变迁者焉。三教
圣人言仁言丹言空,各有不同,总不出一性字。至若心
之一字,不过以性无为而为者必出于心之知觉,其实皆
性中自然之灵觉也。古人于性之浑浑沦沦,无可捉摸以
为下手,故教人于气机之动静处审其端倪。又云:“静
则为性,动则为心。”其实皆有语病。性无物事,何有
动静?动静者,气机之升降进退也。佛有云:“动作世
界,静为虚空。”世界有成败生灭,虚空无成败生灭。
古佛如来教人,不过以人知虑纷纭时,无从见其性之真
际,犹空中楼阁,旋起旋灭,旋灭旋起,无端憧扰,难
以见天光明月也,故教人于一切万缘放下时,瞥见清空
一气中无个物事,但觉浑沦磅礴,其大无外,其小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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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气中无个物事,但觉浑沦磅礴,其大无外,其小无
内,入无积聚,出无分散,不可名而名,无可状而状,
故曰性也。性则无为而无不为,无在而无不在,古佛如
来灵山说法四十余年,实未曾道著一字,即性之无可端
倪者也。生等不必另寻真性,但能虚静即是性。知得虚
静,了无物事,即是见性。我以无为无虑、勿助勿忘处
之,即常见性,而性常在我矣。至于心又怎解?吾想人
之生也,得天之理以成性,得天之气以成形。心即气之
虚灵,有知识思虑作为者也。舜告禹曰:“人心惟
危。”下个危字,舜之亲身阅历。此个知觉一起,稍纵
即流于伪妄,堕于禽兽路上。人禽之关,正在此一息之
顷。克念作圣,罔念作狂,真危乎危乎,险矣险矣。尔
等明得玄关窍开,忽然一觉,实为正等正觉,无上菩
提。大觉金仙即在此一觉中,虽一觉不能尽其妙,然莫
不由此一觉而起也。此一觉也,尔等切不可轻视之。自
此以后,觉而迷,迷而觉,总从觉一边去,久之自然无
觉而无不觉。如此者,非所谓不神之神乎?生等莫视为
难事,只是用一个觉字静字常字,即可为正法眼矣。否
则,静而不觉,觉而不常,神有间断,何时而后心定如
止水,月印万川而无波哉?亦不必深山枯兀静坐为也。
只要我心一静,自然了觉,常常如是,无论千兵万马营
中,皆是清净灵山也。总在各人自静,自觉,自常,即
可证无上菩提矣。否则,能静而不能动,还是一偏之
学,非吾道全体大用、治身治世之大法也。但自孔孟而
后,明心见性之说虽时在人口,顾其所明之心概是识
神,所以造出刑名法术奸盗诈伪出来;纵云见性,只是
从性中发出仁义礼智来的;偶然见仁,便以为性只是
爱,墨子所以堕于兼爱也;偶然见义,便以为性只是
和,子思所以流于执中也。甚至纵情任性,各成好恶之
私。言功烈者不喜清谈,甘泉石者羞云仕宦,各执气质
之偏,各从所好,所以一点真灵之性、知觉之心,本是
我一元真气可以随缘顺应、无好无恶、直造一重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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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元真气可以随缘顺应、无好无恶、直造一重天地、
证波罗密,无奈不知存有觉之真心、养无为之真性,由
是纵其私情,荡其防检,不知返本,天理灭矣。若此
者,其与禽兽之困于气质、蠢蠢然一无灵明者,岂不相
近哉!所以愈迷愈肆,愈肆愈灭,虽在光天化日之下,
亦如黑暗地狱一般。生等思之,苟一时有错,一念有
差,不能明心见性,是不是昏昏沉沉、愁眉蹙眼?噫!
这就堕无间地狱。苟能猛然思省,扫去尘氛,拔除杂
妄,清清朗朗,便是天堂路上,由此直入清虚,跳出孽
海,大放毫光,上照三十六天,下照七十二地,虽至细
至微之处,无不明明洞彻。登道岸,非俗所谓登天堂
乎?生等细思,是耶否耶?以后尽管从“虚静觉常”四
字用工,即可直超无漏矣。
十六
大道原是本来物事,一毫增减不得。而论我道家将性立
命之法,其间工夫,非真仙不能传授而得其真谛也。夫
性之一字,的是金丹种子。单言修性,亦是孤阴不生,
莫说千变万化、出没神奇,不能得其妙奥,即肉身亦不
能保其长存而自主持其生死也。古人谓“阳里阴精质不
刚,独修一物转羸尪。”所以吾道家斥修性不修命者,
谓之“独坐孤修气转枯”,良不虚矣。夫以性本虚也,
无天地灵阳之实者以配合之,犹人世独收得有五谷粮
种,不置之于粪土之中,受天地风雨、日月寒暑、阳阴
之变化,虽有真种,而不能自生自长于仓廪中。所以人
欲长生不老,以成百千万亿化身,必如五谷之美得种于
地,而后母生子,子生孙,生生不已,化化无穷也。要
之,性本无物事,非实非虚,至于言虚言实,皆是后起
尘垢,不关性分上事。盖以气质之性皆由物欲为之拘滞
而夹杂,所以纷纷不一,难以名状。若言真性,则空而
已。孟子云:“夫道一而已”,二之则不是。若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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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孟子云:“夫道一而已”,二之则不是。若果了
性,莫说修之一字著不得,即悟之一字亦讲不得,盖以
性本无迷悟也。所云明暗清浊、断续真幻,皆后天气质
之纯驳、人欲之生灭为之,非性之真有此变幻离奇也。
生等明得此旨,则知本来心性无染无净,原是湛寂光
明,无论贤智之士有之,即愚夫愚妇亦莫不然。莫说人
为物灵有此真性,即下至鸟兽草木亦莫不如是,盖以
人、物本无间也。生等既明心见性,须求向上之事,才
能使此凡躯化为真躯,使此有限之身化为无穷之身。此
非别有工夫也,即古人谓“以性立命,以命了性”是
矣。《悟真》云:“劝君穷取生身处,返本还原是药
王。”此即吾师指示玄关妙窍,一阳一阴之道,是药王
也,即真种也。夫人未成胎,身心性命浑受天地之涵
濡、阴阳之鼓荡,故天寒亦寒,天热亦热,自家一毫主
张不得,亦犹人在母胎中,随母呼吸以为呼吸;一经性
命合一,加以文武火温养成形,即是“跳出天地外,不
在五行中”,“鬼神不能拘,天地不能囿,阴阳不能
铸”,“我之为我别有一重天地,不与众同生同灭”
者,此也。而要不过先得性真,继加命学,于以采取烹
炼成丹而已矣。如今儒佛之教,大抵只言心性,到得空
洞了灵,即以为道尽于是。不知此但性学之归根,犹非
吾人托生父母成形受气之全量也。尔生等既得真性,知
真常大道无稀异之为,不过将此了灵空洞倾下造化炉
中,再加煅炼工夫,异日必现千百万亿法身,或霎时而
升天,顷刻而降地,无不随心运用。如不修命以实性,
吾恐心性虽极圆明,要皆虚而无实、散而不敛,不能有
此大力量、大智慧、大精神、大威武也。吾道家六通具
足,天地人物、幽明鬼神之微无不前知后晓者,此岂别
有术乎?即此一灵炯炯,洞照当中,积而至于阴尽阳
纯,是以化机盎盎,昭著人寰,随时皆在目前,当下即
能取证。又非此时而后有也。当其扫却尘缘、真如独现
之时,即此一知一觉之微,即是将来六通具足之根。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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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时,即此一知一觉之微,即是将来六通具足之根。诸
子修养有年,亦能实实取证否耶?生等业已明心见性,
要知心性非他,即吾人固有之物,但能心中无物即是
性,一心无二即是心,明之见之,必返观内照而后知
也。此可随地随时立地取证,当下圆成。诸子已了然无
疑,决不穿凿以失本来真性真心。况此心此性,人人具
足,只要去其闲思杂虑,心性即在是矣。切勿于心无一
物之候,又去思量忖度曰:如何为心,如何是性。若
是,则本明之心、本见之性,又因后天私识计较,反不
明不见矣。此际分别,殆些须耳。生等须具慧照以了彻
之,快剑以斩断之,庶几由一线之明积而至于神光普
照,实有与日月同其光明者。只怕不肯耐心习静、日夜
勉强而积累耳。
十七
天地人,一气相贯注者也。但天地无为,而为之机在乎
人,所以人与天地号为三才,而人又为天地之主也。古
人每见天地变幻,星辰异常,不归咎于天之所为,而归
咎于人事之感召。故齐有彗星而知警,以后仍然无事;
晋有石言而忽略,以后遂成杀劫。此古来回人心以转天
心,事之可凭可据者也。故曰:“善言天者,必有验于
人。于人心之顺逆,观天心之从违。”此言洵不诬也。
否则,不自回心以挽天意,而概诿诸气数之适然,未有
不亡身灭家者。噫!若果气数之逢一定不易,生于中
者,尽可如泥塑木雕,毫不须自谋身家矣。古今来有如
是之事乎?吾知天定胜人,人定亦可胜天。旋乾转坤之
为在人,自强不息而已矣。目今天气晴红已经数月之
久,不见甘霖之降,此岂天为之乎?殆人为之
也。《书》言休征咎征概属人事之默召,古圣人岂有欺
人之语哉?足见天无心,以人之心为心;天无为,以人
之为为为,其权总在乎人,不必上希乎苍苍之天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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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为为为,其权总在乎人,不必上希乎苍苍之天也明
矣。然合之则三千大千世界共一天,分之则蠢灵民物各
一天。俗云:“各人头上一重天。”天者何?即理也,
即吾心之主宰此理者也。我能时时了照,主宰吾固有之
天,即是生生不息,内之则神恬气静,四大皆守;外之
则甘雨和风,一时迭降。此不易之道也。吾见生等,近
见天气亢阳,回念身家,几有愀然不安之意。噫!如此
设想,想何益焉?夫既以其权归诸天,则天主宰其间,
斯人不能为力。虽然,亦不得诿之天,而漫不经心也。
果能修德于身,未有不自全其天而为天所厌弃者,足征
人各一天,天不在外而在内也。生等明得此旨,自然素
位而行,无入不得也。吾上年为生等示大道在兹,即天
命在兹,虽有种种劫难,能奈人何,不能奈天何,但须
各自默验,我之天果常在当中否?若在当中,一切外侮
不须虑矣。如不在中,莫说大劫临头、燊有凶灾,就是
太平盛世,未有不罹于凶咎者。此可见顺理则吉,从欲
则凶,只在各人自奋自勉,自办前程,又何论大劫之有
无耶?生等属知道者,而今业已见道若此,体道奉道若
此,只管平平常常度去,晴也由他,雨也由他,惟有一
点虚灵之性、觉照之心,时时涵养之而保护之,即是修
德回天大妙法。夫以天与人同此一气者也,吾之心正,
则天地之心亦正,吾之气顺,则天地之气亦顺,如谷应
声,如月照影,自然感召,不必有心为之,而自能格天
者矣。否则,不惟忧之无益,反将此心三分四裂,私伪
杂起,始与天相悬绝,而天愈无由回也。故曰:“感之
而有以感,则必不能相孚;感之而无以感,适乃与天为
一。”若在他人,吾不敢说此上乘格天之法,而在生等
业已升堂,深得个中三昧,吾故以此道教之修也,即以
此道教之格天,圣道王功合而为一也。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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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凡原无他异,只是圣人尘情不染,即空洞了灵,以成
圣座;凡人尘情常著,即生死系缚,以坏真心,故曰同
源共流,大相悬远。即如伏羲一画开天之后,至人借此
一觉,以返本还原,归于静定海中;凡人因此一觉,以
生心起事,入于沉沦狱底。生等已明玄关,认得一觉,
从此一觉之后不容再觉。举凡一切事物来前,不必另寻
意见,惟听我一觉之真,是非善恶平常应去,自然头头
是道,无处不是中和,无物不归化育。此王霸之分,有
为无为之别。孟子谓:“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上下与
天地同流。”此是何等境界,何等襟怀!而要不过一觉
之积累而成也。生等勿疑吾大道真传别有妙谛,但从此
一觉一动,将神气合而为一,还丹在此,成仙证圣在
此,赞天地之化育、参造化之经纶,亦无不在
此。《书》曰:“一人元良,万国以贞。”其信然欤?
虽然一人甚微也,何以使万姓生灵尽入帡幪之内,咸沾
雨露之恩哉?以迹而论,荒渺不足信也。岂知我能尽己
之性,即是尽人物之性,能尽人物之性,即是赞参天地
经纶造化之旨。朱子谓“吾心即天心,吾气即天气。”
诚见此天人一贯、物我同源之道,形动于此,影照于
彼,无有或爽也。上年每逢干旱水溢,与一切不虞之
患,常以此理示之。夫道之所在,即天之所在,道之发
皇,即天之春风流行。焉有斯文在兹,而犹令其室家啼
饥号寒、受穷遭厄者乎?无是理也。况斯文在兹,天心
默契,即一乡一邑,鸟兽草木,幽明人鬼,亦无不包涵
遍覆,尽得托荫受生。生等亦能了照否耶?只怕认道不
真,信道不笃,自小其器局,褊其心性,是以神气间
隔,无由得感孚之妙也。苟能明心见性,一真自如,天
地定位,人鬼咸安矣。由此日充月盛,神与气融,气与
神洽,即太和在抱,四时皆春,生生不已,化化无穷
焉。总之,心能打扫干净,不令放纵逐物,则性即天
性,命即天命。倘到自然境界,则我即天,天即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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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命即天命。倘到自然境界,则我即天,天即我,不
但如此,且我能包罗乎天地,化育乎天地,我不受天地
鼓铸,天地反赖我栽培矣。孔子云:“知我其天”,岂
在苍苍之表、漠漠之外耶?殆一内省间,而即通其微
矣。
十九
昨闻生讲论工夫,我亦为之感触,而有开发之机。生言
主宰在我,须常常把持,不可一息放过。此语直贯古今
圣贤、天地人物之学。无论为圣为凡,皆少不得这个主
宰。若无主宰,则颓然一物,必散漫而无存矣。圣人一
生别无工夫,即到真空地位,此理此气自然真机流行、
流通无间,犹必有个主宰存而不失方可。故曰:“惟圣
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念者何?即主宰也。一息
稍放,即无主宰。无主宰,即流于人欲之伪而不觉。所
以圣人犹必以罔念为戒。生等知此身此心要有主宰,日
夜间,无论有为无为,处静处动,总总一了照心常常知
觉,即有主宰矣。吾见某生事物牵缠,精神疲惫,皆由
心无主宰,为外边事物所困,是以千头万绪、千感万
应,因之阻塞其真机、劳扰其志气,是以为事所役所
苦,直至精竭神疲如此。若能收拾此心此气不令昏怠,
常常提撕唤醒,有个主宰,以之严密管摄,不许此心一
息游移,一念放荡,不许此气一息荒怠,一念孱弱。如
此有主,自然无欲,无欲则此心圆明洞达,了无一物而
虚,虚则无论事物之繁冗,皆有主而不乱,可以顺应无
差。到得顺应无差,内无愧怍,外无艰难,此气不长长
浩然直贯两大者乎?且人无欲而静,不但静能静,即动
亦能静。夫以无欲之心犹如明镜高悬,物来自照,虽时
来时去,层出不穷,而其中湛寂光明之体自然常存。此
可见有主于中之义矣。生等知得有主于中,自然无私无
欲,以之应天下事,虽百感而不扰,纵千虑而不烦,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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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以之应天下事,虽百感而不扰,纵千虑而不烦,以
其纯任乎天,不参以人也。生等务于主宰二字加意焉
可。
二十
圣门一贯之道也,何道也?即吾所示玄关一窍是也。若
离此一窍,即是旁门。夫以人之生也,生于此一气,人
之死也,死于此一气。究之人身虽灭,此气不灭。未有
天地之前,此气自若;既有天地之后,此气依然。人未
生,而此气在于虚空;人既生,而此气畀于人身。诚能
了悟此气,真有天地非大,吾身非小,生有何荣,死有
何辱境况。无奈世人不闻真诀,日夜营营逐逐,总于声
色货利、富贵荣华之途是恋。又谁知因几十年之尘缘,
害却千万年不坏之真身也。人可不自省乎?若必如文帝
十七世而始得,斯亦已矣,只在辛苦两三载,即可快乐
几千年,又何惮而不为哉?闻而不炼,真是愚夫,甘自
陷于泥涂而不思跳出也。虽然,跳出之法岂有他哉?只
在此一窍而已矣。又岂必几十百年哉?只在顷刻之间而
已矣。或谓尔弟子已数年于兹,如今始有闻者,先生何
谈之易易耶?不知积功累行与积精累气,须在平日慢慢
操持,若了悟之机,只在一时也。果能一丝不挂,万缘
齐消,此一刻中,未必无所得焉。无如后之修士鲜有此
般真志气、大力量耳。如能一朝脱然,自能一旦豁然。
故佛家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说,此顿法也,如
此之勇猛精进者最少。下此循序渐进,日充月盛,忽然
醒悟,即入大乘,此渐法也。无奈人自有生后,无一个
不染红尘、不是破体。所以吾道教人,教先断除尘缘,
填补精气,子精固,然后神火一煅,方得元气发生,玄
关现象。了悟此个玄关,始知吾之生而入世也,非此窍
无由来;吾之化而出世也,非此窍无由往,得之则生,
失之则死,理有必然者。学道人只要凝神壹志,常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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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之则死,理有必然者。学道人只要凝神壹志,常将此
气收于虚无窟子之中,生固生,死亦生也。夫以此虚灵
长存而不昧,纵脱却幻化之身,而我依然如生。若使失
却此气,虽血肉之躯独存,终日昏昏罔罔,无可奈何,
求生不得,欲死不能,故虽生而犹死,且不如凡人之竟
死也。此可见玄关之妙,非同人间势力只可守之数十
年,又非若势力之有患得患失,百忧虑心,万事劳形
也。生等了悟到此,再加涵养之工,随时操存,不要间
断,即可证无上涅槃。然操存之法,始而不入静中,不
能了照收持,如今工夫已久,还要在应事接物时,处烦
处变时,略用些儿意思照管,即如静中修持一般。果然
能常常收摄,其得力更胜于静中万万倍也。如此动静交
养,本末无遗,一任错杂纷纭,而主人自不乱,此即仁
熟义精之候也。岂有他哉?不过于玄关动时,要乘得此
机、不失其候,以前要涵养此机,毋忘于心;以后要操
持此机,不许走作,久久纯熟,自然不思而勉而从容中
道也。但玄液玄关,要凡息停,真息见,方得现象。若
到胎息停,六脉俱尽,则玄关窍开更有不同。非玄关有
二也,只是气质之性净与未净之分耳。吾引孟子乍见孺
子入井,恻隐之端发动,此是性阳生。若混混沌沌中,
一触而动,此是命阳生。必如今日所示,乃是性命合一
之旨。何也?以其虚而灵也。当其寂然不动之中,而虚
灵之性常在。何以见之?以其未开之前,了照此中,一
无所有,而实有清明广大之机,此所以养虚灵于未动之
先也。及其感而遂通,谁为为之,孰令听之?在己亦不
知也,此虚灵亦常存也。要有此番涵养操持,性命始得
合一。且凝神即性,调息即命,有动有觉,为命为气,
而无动无觉,即性即神。此个玄关,不在动静,而在动
静之间,方是真正玄关,随时皆有,特患人不细心讨探
耳。诸子诸子,著意著意,于此切勿忽略焉。
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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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炼丹琐事,自古圣贤千经万典说不尽金丹妙蕴,而其的
的真宗,只须一言可尽。昔人云玄关窍,可以了结千经
万典之义。夫以天地未开之前一元真气主宰于一理之
中,古人无可名而名之曰无极;然而宇宙间生生化化、
有形无形、有声无声之物类,无不包括于其中,又名之
曰太极。此实为天下万事万物之大根本、大枢纽也。所
以动而生物,则为阳;静而归根,则为阴。一阴一阳,
一动一静之间,为天地人之最玄最妙者也。修道人欲修
大道、炼金丹,又岂可离此无极太极之理、阴阳动静之
气,而能有成耶?学者必识得此理此气,返之于身心日
用之间,而后有道可修,有丹可炼也。吕祖云:“未采
药,立匡廓,交合之时用橐籥”二语,实为金丹之本。
盖药物未生,此时须如天地未分、鸿濛未判之初,浑浑
沦沦,混混沌沌,无可见为阴,又无可名为阳,此殆无
极之极,不神之神者也。我于此将此心安放在虚无窟
子,若有知,若无知,若有想,若无想。孔子云“君子
坦坦荡荡”者,其殆是欤?此时虽无阴阳理气,然此理
此气,为阴为阳,皆蕴蓄于其内。及乎一感而动,则阳
生矣。迨至动极而静,阴又从此生焉。此阴阳之大端有
如此者。学道人果能于鸿鸿濛濛、杳无朕兆之时,似有
似无,如痴如醉,寂寂无踪之内,有惺惺不昧之情,此
即无极而太极,理气混合为一之际也,此玄关也。至忽
焉有知有觉,此玄关开时,即如天地初辟一般。天地
辟,而万物丛生;人身开,而毛窍毕露。此一觉也,诚
为万劫之主宰欤?生识得此旨,金丹之道过半矣。
二十二
夫人为学,欲成千古人品,须具一付大肚肠,然后志气
清明,神魂爽快,自足以配天地而立极,与古今而共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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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神魂爽快,自足以配天地而立极,与古今而共遥
也。不然,以区区斗筲之量,而欲上出云霄,共乐弥罗
之殿,莫道上帝不许,即使容之,而以一片私情上对至
尊,其自顾当亦赧然,有覥面目,而不能片刻安也。又
况上界天府,无界有界,无府有府,犹生等之见性明
心,立命了道,适于一无所有中立脚,又岂容鄙陋之
姿、秽浊之肠、一腔俗虑者所得而参耶?盖以清空一
气,原要斯人之清空一气方能吻合,若投以昏浊,是犹
冰炭之不相入也。吾见生等既已知性知命,实实于无象
中有象,无形中有形,如此方见真精、真气、真神;且
即此而混合为一,诚不知有真精、真气、真神哉;巍巍
不动,立清净之元基;荡荡无痕,为仙人之妙境。尔等
已寻得真际而入矣,然犹是见道之影,而未能实实行到
其间也。吾示生等,从此见道之后,务要将所得所见之
神气与太空而俱融,常常以此自甘,以此自乐,浑不知
天地间富贵荣华、儿女妻妾更有大于此、胜于此之快畅
者,而惟恋其真,不慕其假,立其大,不务其小;位置
不妨自高,志气不妨自壮,曰:彼何人也,我何人也,
我焉肯为彼所困哉?大丈夫四海为家,万年为业,一时
浮荣事物、因缘子女,无非是一场春梦,转眼成空,即
吾人血肉之躯,不过臭囊朽皮,生而寄之于此,死仍还
诸太虚,纵受尽磋磨,寸寸割裂,亦不关我真身上事。
如此眼界,如此胸襟,始不愧天地生我,圣贤教我,父
母养我。到得功完道备,自然永证清虚,题名仙塔,方
是大丈夫功成之候。生等如今用工,总要淡一切尘情,
空一切俗虑,打起精神,整顿志气,以天地第一等心为
心,以古今第一人为人,此性命方算双融。倘明道而不
能造道,还是半边学问,算不得将性立命,知之否?生
本有根之士,心性纯良,可以入道,无奈牵缠太甚,一
时殊难撒手。然古人玉液之时,还要大隐廛市。是知天
下事不累人,人自累耳。凡人一生衣食与妻室儿女,未
必教人废弃,废弃即灭纪坏伦矣,如此道何有欤?然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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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教人废弃,废弃即灭纪坏伦矣,如此道何有欤?然其
中有义在,不可外义以求也。古人于义所当取者取之,
虽千金万两不为贪;于义所不当取者取之,即一丝半粟
亦为过,其戒欺求慊为何如哉!他如穷通得丧,原主其
权于天,不可越分而求;如逆天命而求得来,则奸诈之
徒皆身家富足,无稍欠缺矣。顾何以不求而不得,愈求
而愈不得者多也?子夏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古人之言,洵不诬矣。是何如安分守命、顺时听天之为
得乎?又况“天薄我以福,吾厚吾德以迓之。天劳我以
形,吾逸吾心以补之。天厄我以遇,吾亨吾道以通
之。”如此之求,天亦听其人之自修自造,而假其权于
人也。故曰:“病能养性魔无术,贫到忘愁鬼失权。”
君子所以有傲命之学也。彼庸夫俗子谓学道必遭魔折,
受穷苦。试思道为大道,天地人公共之善也。为善反不
得好,未必为恶反得福乎?且天之爱有道者,不啻慈母
之保赤子,一见其人好道,此心即契天心,犹儿子合父
母之心意,父母宁有不保之爱之耶?虽百般至宝,亦必
留以与之矣。切勿疑时人之言,而自阻行程可也。就说
孔子厄陈蔡,文王囚羑里,下至韩公朱子,个个皆遭魔
折,然后成一圣贤。噫!此亦偶然气数之逢,不可拘以
为常也。但天神考较人材,亦有以魔苦定其德性志向,
以分别贤否智愚,此亦恒有之事。然而诸子已历试诸
艰,皆无退志,谅必为出类拔萃之人。生呀生,曩者屡
遭魔折,尚能不二其操,今将告厥成功,切勿区区于身
家小愿是务而不直上菩提也。《书》曰:“靡不有初,
鲜克有终。”吾为生戒之。尔生其亦自戒焉否耶?
二十三
昨日秋雨淋漓,不啻春雨润物。顾何以春夏之交不见如
此膏泽,而乃于秋深之际始行夏令,猛似翻盆哉?夫以
今世人心大都败常乱俗,天地因之而变节;幸于反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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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世人心大都败常乱俗,天地因之而变节;幸于反常之
中,尚有正气森森上冲霄汉,故其感孚之妙如此神速
也。是岂人世忠孝节义区区一德之能者所得而格耶?良
以世人学习大道,身心泰然,一股清灵之气上蟠下际,
弥纶宇宙,故于肃杀横冲之候而有一段祥和元气,克享
天心如此也。总之,天何心哉?不过一元之气为之旋
运。人若无清灵之气,则天地元和尽为所蔽,犹如冬日
阴霾推之不去,照之难开。兹遇一堂仙材,清气上升,
适与天心相合,感通之神遂有如是之速也。“一人元
良,万国以贞。”生等当了然矣。看来人心一正,天心
即正,人气一和,天气即和,不必人人而有之也。只要
于乱离难堪之日,有一个正人君子浑然与道为一,即与
天合德,在一邑即能冲开一邑烟雾,在一乡即能冲开一
乡浊垢,非虚语也。试观污积之中,臭不堪闻,若以清
净上品之香薰之,而臭气自消散矣。又如大暗大黑中,
忽有一盏长明灯当空了照,而黑暗自放光明,无微之不
照矣。故曰:“一人之心,即千万人之心;一人之气,
即千万人之气。”有如斯也。生等只管自修,至于通天
达地,其机之速而神感之应,实有如此者。吾故常言修
真之子为天地第一人物,上参造化,下泽人民,何等功
业!即使泉石自安,亦有如此旋乾转坤手段,宜乎一登
仙册、永受无穷之明禋也。“君子落得为君子,小人枉
自为小人。”诚不虚矣。门外汉见不及此,切勿为外人
言也。夫炼丹之道还须以灵光为之觉照,以冲和为之运
用,才是一片纯阳、至清至洁、不杂半点阴浊之品。虽
曰命工有作有为,其实有作为中仍当听其自然之度。些
些出以私意,则后天阴识夹入其间,阴识一起,天宝即
闭,不说大丹不成,且于大道精微,虽明明近在目前、
了无奇异,亦见之而不知,知之而不明也。夫以阴浊不
消,而慧性难长,故如是其昏愦也。生等务于下手时,
未得真谛,不妨出以猛力,苟得真实地位,急须拿定此
境,下榻时,无论有事无事,亦要常常细玩,久久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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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下榻时,无论有事无事,亦要常常细玩,久久操
持,熟极自巧生矣。至于子进火、午退符者,是坎离交
媾于曲江之下,聚火载之而上升于乾。乾即鼎,鼎即首
也。乾坤交媾于泥丸之地,聚火凝之,而下降于坤。坤
即炉,炉即腹也。是聚火之法,为修丹要旨。昔人
云:“下不闭,则火不聚,而金不升。”金即气,气即
药也。“上不闭,则火不凝,而丹不结。”丹即外之阳
气以合人身之阴精,两相交合为丹,犹夫妇交会精血结
为子也。总之,得药结丹,火为要矣。火即神,神即
我,修道之主帅也。下闭即凝神下田,上闭即凝神上
田。世之修士多有知下田凝神之法,而泥丸一所能知凝
神片晌者少矣。盖此时金气虽升泥丸,要知此气从至阴
浊秽之中煅出,虽名真阳,其实夹杂欲火者多。既上泥
丸,无非神火猛烹追逐之力为之上腾其中,渣滓尚未能
淘汰得净、煅炼得清,于此不凝神一刻,则阳气不真,
安得收归炉内而成丹?故曰:“都来片晌工夫。”轻清
者上升于天,重浊者下降于地。故经一番洗刷,然后收
归鼎炉,加以神火温养,自然缉熙光明。犹太阳之洗刷
于海中,然后旭日曈昽,越见光华可爱,清净无尘耳。
此理同也。他如卯酉周天,即东木西金平时两相间隔,
不能大畅所怀。惟卯酉为生杀之门,卯酉正令一行,而
阴自消,阳自纯。金木合而为一,即性情合而为一也。
何以卯酉为生杀哉?以喻卯酉沐浴之时,洗心涤虑,息
气存神,庶几阴私尽消,阳气长凝,即去欲存诚以比生
杀也。生等行工,不但身有烦热当停符退火、行卯门酉
门之沐浴,即行之已久而得玄关妙窍,犹天地开辟其
间,生齿日繁,世道人心不无变迁,故当顿除思虑以温
养之。故曰:“忘机绝虑为生杀”是,是即长保玄关而
使之常与天合,不杂以人。所以每行进火,数至百遍,
即当停火,职此故也。古云:“一年沐浴防危险。”是
言子午卯酉之工具,当防危虑险,不可大意也。夫以金
丹即真阳,无杂之物而成者也。稍夹杂外物,即如刀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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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即真阳,无杂之物而成者也。稍夹杂外物,即如刀斧
之铁夹有灰滓,即不中用,何况丹道?第一要收得纯清
药物,始无倾丹倒鼎之患焉。
二十四
昔人云:“玄关窍开,即如梦如迷,如痴如醉。”此时
浑诸于穆,还于太空,故有如此之无知无觉者。然非全
无知觉也,不过一神为主,入于浑忘之天,其间一盏长
明灯犹昭然而不昧也。及乎一觉而动,不由感孚,忽焉
从无知而有知,自无觉而有觉,此即无中生有,鸿濛一
判,太极开基。从此阴降阳升,而人物之生于此始。学
者悟得此旨,于混沌时,一切浑化,于开辟时,以入化
之元神发为一点真意,主宰此升降往来、阴阳开辟之
机,自然身心内外一如天地之清升于上、浊降于下,而
天清地宁、人物生育无疆焉。修士至此,务要振顿精
神,提撕唤醒,其气机之动也,主宰其动,不使有过
焉;其气机之静也,主宰其静,不使有不及焉。且升之
降之,在初学不能自升自降,我以真意顺而导之,逆而
修之,斯合天地之造化,而为人身之主宰,庶乎其有据
矣。要之,气机静时,了无一物在胸,但觉一灵炯炯,
洞照无遗,而又非出以有心也,故曰:混混沌沌中,而
知觉常存,不过主宰不动而已矣。即混沌中而有知觉之
心,又要明得神气打成一片,如痴如醉一般。若明觉一
起,先天元气即为后天阴识所遮,又隐而不见矣。太上
云:“恍恍惚惚,其中有物。”是可见恍惚而得之,即
当恍惚而待之,如酒醉之人一样,方不将神气打成两
橛。神气既已混合如此,运动河车上下往来,庶无处不
是太和元气。有此一点元气,即是真阳。真阳者何?即
神依气而凝,气恋神而住,两两不分者也。若行工时不
知深入混沌,“恍惚里相逢,杳冥中有变”,而惟喜清
净光明之致,则神气不交,中无玄黄至宝,又焉有确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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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光明之致,则神气不交,中无玄黄至宝,又焉有确确
可凭而深自信者哉?故曰:“先天气,后天气,得之
者,常似醉。”若先天后天不并为一,即水火不交,金
木不并,安有四象会中宫而结为完完全全之真身耶?生
等务从混沌时,会萃五行,和合四象,以后依此为符,
常存混沌之机,但有了照之神足矣。此为河车筑基之要
法。苟未至河车大动,不妨以此存守规中,久之而真气
自生矣。吾前云抽添者,即升降往来之用也。若无此抽
取真铅以添阴汞之法,则阴气不除,阳气何长?学者河
车已动,必须行子午逐日抽添无间之工,无躁进之性,
细细密密,不贰不息,久之铅将尽,汞亦干,化成一粒
灵丹。故曰:“两物将来共一炉,一泓神水结灵酥”是
也。他如龙虎之说,尤有道焉。龙行则雨降,虎啸则风
生。果是初弦龙气之升降,必化神水降于中宫;果是初
弦虎气之升降,必有真息往还于上下。此所以真阳一
动,而呼吸起矣,而神水亦生矣。如非真阳,抑或间以
阴浊之私,必不能风生雨降如此其快遂焉。生等知此,
庶可保正气常存焉。至若河车未动,不妨以守中为主,
养育胎息为是。这个胎息,非易事也,即元始虚悬一
气,落在人身,即胎息也。夫人自父母媾精之初,斯时
一点精血相凝,而其间氤氲活动、似有似无者,即胎息
也,即天地灵阳之气也。由此胎息,而后胎成有象,初
生鼻孔,呼吸之气生焉。夫自胎息而生凡息者,人道之
顺行也。仙家逆炼,必从凡息而复还胎息,以此胎息变
炼形骸浊垢,又将元精合一,于以日充月盛,而成能有
能无、能升能降之身者,由此胎息不顺行而逆修,不炼
凡气而炼真气,所以形神俱妙,与道合真也。生等务要
炼出胎息,色身方有主宰,且有变化之妙。夫此胎息,
非徒凝气调息之谓也。此息是父母未生前一点太极,既
生后一点元阳,性依此气以为主,命得此气而不坏,在
天为天枢,在地为地轴,在人为北斗。天地必有枢轴,
而后可以长存;人身有此北斗,而后可以长生。此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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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可以长存;人身有此北斗,而后可以长生。此气诚
元气也。所谓真阳一气之动,即此胎息所积累也。生等
第一要积胎息,不但却病延年,即仙体亦于此固结焉。
夫以丹即胎息之所凝也,神仙即胎息之所成也。胎息之
在人身,最关紧要者也,生等切勿小视焉。第二行工要
在于元神。元神者何?即吾身心中之主宰也。天地未生
我时,此神在于虚空,只一气浑然而已。然在天为命,
命即气也;在人为性,性即神也。人欲炼神,离不得此
元气。夫以气之精爽者,为我之元神;气之重浊者,为
我之形体。欲得元神长住,日见精纯,至于六通具足,
必须采清空元气敛之于身心之内,久久烹炼,秽浊之体
变为纯阳之躯。此气是何如之灵哉!故曰灵阳是也。然
欲采外来灵气,务先空其心,绝无翳障,而后天地元气
得以入之,且人之胎息与此元气合一。胎息究在人身,
是有形之气,非至灵之神,不比先天未兆、气即神、神
即气也。又须知人之神在于两目之光,此光超日月,出
三界,逃却生死轮回。故人受胎之初,先生两目;其死
也,亦先化两目,故眼光落面,万古长夜。学者欲炼元
神,离不得先炼两目。炼目之法,不外垂帘以养神而
已,调息以养气而已。生等河车未动,不妨用此二者之
工可也。
二十五
守中一步,虽属入道之初基,其实彻始彻终皆离不得这
守中二字。始也以有形之中,用有为之守,所谓“静中
看喜怒哀乐未发之中作何气象”是,终则以无形之中,
用无为之守,所谓“凝神于虚无一窍,实无虚无窍,与
太虚同体者”是。吾向传工,只将守中一步工夫教之从
色身修炼,及至外阳勃举,然后用采取烹炼、升降进
退、归炉封固之工,不曾与生等抉破炼气一层者,非秘
而不宣也,盖以人生天地,食五味,需百物,声色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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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宣也,盖以人生天地,食五味,需百物,声色货利
之私日夜营扰、梦魂宛转,不经神火煅炼,化浊为清,
则色身所有尽是渣滓有形之精气,骤而示之炼气,则所
炼之气概属凡气,有何益哉?且未到淘汰之时,精气尽
是私妄,采之不惟无益于身心,且有伤乎性命,此吾所
以不敢遽言炼气也。古云:“炼己未纯,不敢得药;筑
基未得,不敢还丹。”古仙所示工夫,俱是一步一步慢
慢的传授,躐等凌节,未有不以伪作真、认贼作子者
焉。生等已久于采炼外阳,实将色身浊秽滓质十分中已
淘洗几分,吾今再示一步工法。其实炼气之法即寓于守
中无火无候之中。到今凡气略尽,真气初生,始有药物
可采可炼,不过以从前无火无候之守法,自家慢慢的体
认有火有药有时有候,毫无差池,皆是自然为升降进退
者,顺其势而利导之耳,非别有炼气之法,要不过守中
之候。至此气机已旺,见得气动气静实有如此往还,与
春夏秋冬、盈虚消长之机实无差别。故古人云:“一刻
之工夫,即夺一年之造化”者也。生等闻此诀后,还要
知此中真消息,方不错过机会。昔人取一月圆缺晦朔之
义,实有可凭。故曰:“有人问我修行路,遥指天边月
一轮。”若月无光,借日之光为光。自前月廿八日,坤
到东北丧朋之会;至初三合为五日,五日为一候。此一
候,即温养元神,纯返于无,无之至极,而后有生焉。
三日所以月出庚方,其卦为震。震卦一阳伏于五阴之
下,故谓之一阳来复也。此阳初生,其气最柔最嫩,犹
如一弯新月,隐隐耀耀现于天上者是。若无前五日温
养,即有阳生,亦是凡夫俗子夹杂邪私之气,概不可以
入药。故一阳初兆,先必有一段温养之工,此大致也。
由是思之,若无守中炼精一层工法,所生之气皆属凡
气,与庸夫之精之气无异。岂有未经淘汰之物可以成丹
者乎?无是理也。及至初八之夕,为二阳生,二阳象
兑。兑卦二阳伏于二阴之下,其时药气成质,实如天上
之月半轮滚滚照耀无边,一身之气自与前一阳大不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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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月半轮滚滚照耀无边,一身之气自与前一阳大不相
同。《悟真》云:“月才天际半轮明,早有龙吟虎啸
声。”生等思之,此际月到中天,其光晃晃,其神跃
跃,不犹如龙吟虎啸、夫倡妇随、情谊款洽于无极者
乎?至十五,月光正圆,犹如乾。乾卦三阳开泰,纯是
阳气,绝无一点阴滓。其在人身,精神晃发,一身抽
搐,实有不可思议之状。昔人谓水火相交,金木合并,
龙虎会于中庭,婴姹谐于祖窍,实有不知神之为气,气
之为神,神气打成一片,和合而不可解者。此古所谓
“溶溶如冰泮,浩浩似潮生。”这边吐出真铅,喻为
“虎向水中生”;那边现出一点真汞,喻为“龙从火里
出。”铅即凡铅,汞即水银。水银非得凡铅不能凝聚,
势必流行不止,喻人心之灵非有真水以制伏之,则心不
能定静,如人得虚症,血水太枯,心神易动。此可知炼
神必先炼气,炼气必先炼精也。不愈明乎?到此时,身
如壁立,意若寒灰,但觉气机来往不停,由下而上,复
由上而下,自然五脏六腑、一身四体无处不到,无窍不
开,如甑中气蓬蓬勃勃而不可遏也。此即如四月夏阳,
万物盈盛之时,而天地不许阳气太发,即有一阴生于六
阳之中。学人到此景象,即忙踏住火云,收回蓬勃之
气,复静养于玄玄一窍之中,三丰真人所谓:“若还到
此休惊怕,稳把元神守洞门。”守洞门,如猫捕鼠、兔
逢鹰,如此守候久久,自然渐收渐凝,复还于虚无之
乡。其月之十六为巽辛,一阴伏于二阳之中。到廿四为
下弦,为艮。艮卦二阴伏于一阳之下。至二十八为坤,
乙纳西方。坤卦纯阴,在人身中,神归气伏,复还于太
虚之天是也。此为一周天工夫。学者由一阳二阳而至三
阳,则升之已极,复还而至于一阴二阴及三阴,仍还于
虚静之地,方是一年气候,了一次工夫。否则,生者不
生,死者不死,升者不升,降者不降,半上半下之学,
何年才得成丹?生等此时,正宜用此炼气工夫。然炼精
炼气,虽分两候,其实并行不悖,不是判然二候也。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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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气,虽分两候,其实并行不悖,不是判然二候也。如
此炼精,则精愈明;炼气,则气弥净,所谓水净沙明,
真金自现,还有倾丹倒鼎之事,与夫淫根不断、欲念不
除、妄心常起、杂念时生者,未之有也。此即抽铅制
汞,以神驭气,如鱼得水,悠然而逝。若无此清净神水
抽取配合,烹炼温养,未有不情欲生而杂念多者焉。此
千真万圣从源头上制伏情欲神思之一法。无奈世之学者
昧昧而不知也,且有不肯用工于积精累气,而徒求之于
制欲制情,无怪乎少年而学,皓首犹然不断情丝也。生
等宝之贵之,一息毋忘吾训可也。至于此气长时,还有
多少景象,吾今略示其机,临时免得惊恐。古云:“得
了手,闭了口。”炼气炼得极好,归炉封固之时,虽无
物事在中,却有道味无穷,一若吾心中安乐之境,实有
资深逢源者在,任他以外可欣可羡、可荣可贵,皆不如
我心中这点真趣,凡事懒于应酬,毫不料理,如愚蠢人
一般。此即收藏之深,得真消息之会。若有一毫驰逐外
慕,自家工夫还有未尽者也。及至真气冲冲,犹有多般
景象。古人谓:“虚室生白”,自腹至眉端,一路白光
晃发,久之眼有金光,耳有琴韵,脑后若鹫鸟之鸣,丹
田似热汤之沸。生等遇此景象,未免生惊怖心。吾预为
道破,庶无疑贰。且到此境地,更宜澄神汰虑,或礼
斗、或步罡,上求天神之佑,以行七日过关之工。总
之,真景到时,此心安然,才为实据,切不可生一喜
心,起一怖心,听其自消自息,庶不为魔鬼所骚扰也。
二十六
人生在世,除却性命以外,皆是幻景。莫说得丧穷通有
命所在,非可求之而得,即使求得来,亦是幻化之物,
焉能与我共生死而一致?何如性命二字为我生生之本,
可以保固形骸,覆护英灵,极之千万年而不变。无奈世
人昏迷,甘自沉沦于爱河欲海之中,而不知修性炼命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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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昏迷,甘自沉沦于爱河欲海之中,而不知修性炼命以
保其天真,良可慨矣。吾师为世人悲,更为尔生虑也。
尔等既入吾门,愿学吾道,第一要看破这个迷,打穿这
个孽网,方不为他所牵缠。莫说思虑营营,事为扰扰,
不能成丹。即使斩得他断,祛得他去,而一心在欲,一
心在理,究属拖泥滞水中,未能干干净净。幸而有成,
亦妖狐野怪之类,不足论也。生等已明此旨,谅亦消遣
得去。以吾观之,静处似可无事,而当物交客感之会,
又未免尘情交累。即如某生,尔子将家屋搞坏,此是尔
之孽缘,如此正是消尔孽,降尔福,何为以此隐忧竟成
心腹之病?不知逆来顺受,是即非载道之器、成道之资
矣。由是推之,举凡人世毁谤之来,在人视为祸患灾
殃,而在修道者受之,正是消前孽而招后福,人方戚戚
而忧者,吾正欣欣而喜也。只缘尔后起修士认理不明,
见道不真,不免与红尘而俱滚焉。吾师今日所言,是生
等贴身之病。总要自家握算,我是学何等事,为何等
人,竟与世人同荣枯、共名利,又何以为超凡入圣之作
用哉?总之,学道人日用饮食与人无异,只是于人所争
趋者视之淡然,于人所轻弃者不胜珍重,外面同乎流
俗,存心异于凡人,老子所谓“和光混世”者,此也。
吾愿生等效之。他如富贵功名,概属身外事物,毫不关
我性分一丝半蒂,何苦重外而轻内哉?况修性炼命之
学,无非窃天地之造化以为丹道,在目前求之即得,非
若今世学人寻深山觅财主,而远以求之者也。
二十七
生为此馆开端之人,须知天地间万事万物无一不有命
在。人能听天安命,享了多少自在逍遥之乐!不然,先
事而防之,当事而忧之,既事而忆之,此心憧憧扰扰,
无有宁日。难道如此眷恋,维天之命遂可转移耶?还不
是以有用之精神置之无用之地耳,倒不如听乎天命,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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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有用之精神置之无用之地耳,倒不如听乎天命,顺
乎自然,日夜惟将此心收敛在虚无窟子中,到头来还有
无穷受用。若此百般顾虑,岂不枉费心机,了无一得?
吾见世人大抵皆然。吾愿尔生打破此个关头,不为红尘
污染、事业牵缠,不亭亭乎一出世之大丈夫哉?否则,
难以入道矣。学道人天人分界,正在于此。于此而置
念,则为凡夫,凡夫焉得成道?于此而放心,是为至
人,至人自能上升。呜呼!一念之敬肆,一事之忆放,
即可见圣学之大,圣道之高。生等从吾已久,此理谅亦
明白,但不知能如此丢得开、看得空否?总之,学道人
无处不是学问。若能在在处处提撕唤醒,不作无益之
事,不存无益之思,惟以吾长久得享受者为准,那一切
是非祸福、穷通得丧,漠然不关于心,斯诚有道高人、
神仙真种。吾今所示,教生随时随处以吾身心要紧事
业、可大可久者,念念不置,即处处有益无损矣。不
然,漫说天理人情,其实人情不得,天理无存,枉将有
限岁月辜负,岂不可惜!即云喜怒哀乐人所不无,圣人
亦人情中人,岂无此等事故?但圣人处中得正,前后际
断,当其喜怒哀乐之临,临则应之,及事过境迁,淡然
忘之矣,且亦如浮云之过太虚。古人谓之“应迹不应
心”是。吾愿生等各求有益于身心、为千万年不朽之
人,勿留心于些小之病可也。人生天地,万事万物莫不
有因缘在焉,惟当顺其自然可也。否则,不尽己之心、
存己之性,而徒以有用于己、有益于身之事憧憧扰扰,
日夜向外驰逐,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自家染成冤
病,一旦不起,又谁为之忧哉?岂不是天下本无事,庸
人自扰之而自丧之也耶?尔生有志大道,已算大丈夫。
从此须行大丈夫之行,心大丈夫之心,亭亭物表,皎皎
霞外,才算是真为己、真修道者,且才是善于保身安
命、为儿为孙者。否则,一事之来,你也忧,我也愁,
愁来愁去,吾不知何所底止焉。生须放开怀抱,作个闲
净道人,那以外之事一概天命所在,我只尽人道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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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道人,那以外之事一概天命所在,我只尽人道以听
天,落得无边受用,无限逍遥,岂不美哉?生须听吾之
言,病者自愈,尔夫妇亦不致病,岂不大家安泰?切勿
心疼太甚,反令儿女又疼尔甚可也。总之,人要爱人,
不如自爱,若一心为儿女忧,一旦自罹于疾,为之奈
何?岂不是不知自爱者耶?况天下事务皆是幻假,不可
为我所有,惟大道一事,实为我千万年之根本,不可轻
忽者也。试观古今来,富贵荣华不少,到此还有存焉者
乎?即人生一家骨肉,无非风云偶聚、春梦一场,所以
吾师不贵也。何如求我真常置之方寸,不良善乎?至于
精气一聚,神剑成形,锋芒犀利,自然认得玄关,采得
真阳,四正工行,一真返本,然后活泼泼一位真人出
现,方知有道之妙,比人间一切高出万万倍也。生须大
开眼孔,放宽胆量。那以外之事,纵说要紧,亦不过转
眼间事,又何足恋,又何足愁?惟此大道,得之则可千
万年而不朽,失之即眼前咫尺皆是火坑。生须务其大者
远者,自家为个君子,落得千万年享受,岂非美事乎?
又非要五十年、一百年之工也,就在眼前三两年之间,
即可得此大享受。生何不为其大者远者,而甘为小者近
者以自苦焉?是不智也。他如玄关之动,有真有幻,只
在一念之间、敬肆之分而已。于此一动之际,须忙中著
个缓性,热里著个冷眼,闲闲淡淡,有心无心。如此求
玄,随在皆真。若稍有一念不净,则落后天,不可用
矣。生须勉之。
二十八
时将解馆,先生升座,诸子侍位。一一验功毕,浩然叹
曰:百岁光阴能有几何?夏禹所以惜寸阴,陶侃所以惜
分阴者,正以流光易逝,迅速而不可留也。生等已经半
世有余,试回头一想,又宁有几时哉?况后此年华,更
不啻西山之日,朝阳之露,最易没而易散者也。吾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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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啻西山之日,朝阳之露,最易没而易散者也。吾为生
等虑之,不知生等亦曾惕惕乎危惧焉否?而且人生斯
世,不曾修炼得色身上精气神充满具足,其间风寒湿热
之淫气难保不入其身,岁星凶暴之恶曜不能不侵其体,
人到晚年时节,所以疾病时多、安康时少也。生等思
之,危乎不危?若使不闻正法,不遇奇缘,斯亦无可如
何耳。尔等已闻正法,俱透彻根源,了无疑意,何至今
日犹不整顿精神,无论行止坐卧,时时加一了照之心,
使此心不稍走作耶?此个了照大属难事,吾亦不怪,然
俯首即是,不假于人,不须用力,又何惮而不常常提撕
唤醒也?吾今再三告诫生等,各宜勉旃。如忽焉一病,
欲坐不能,欲卧不得,如某生其人,可借观矣。生等果
能于平安之日作一疾病时想,自不肯轻易放过。
师言至此,不禁泪落。众请其故。
先生曰:曩者新开道德之场,日授精微之蕴,原欲及门
诸子悉由粗入细,自浅企深,直达天人之奥,解脱生死
之门,岂非吾所甚乐?无如大道玄微,仙阶甚远,非有
根基者不能直下承担,非有功德者不能了然醒悟,所以
古今来迷之者多,悟之者少也。即有机缘凑合,偶尔遭
逢,亦似乎力果心精,知真行挚,而究之执德不宏,信
道不笃,不免魔障为累,退缩不前,初勤而继怠,始合
而终离也。吾教尔等有年,尔等从吾师有日,今夜将此
因缘道破,尔等须急力造成,切勿再迷再误,堕落于万
丈火坑中,而无有出头之期可也。夫大道倡明,原关天
地运会,非可常常遭逢。故如来降生,自谓“吾以大事
因缘下界。”试思天地间,除却大道一事,孰有大于此
者乎?愿尔弟子开大智慧,具大力量,发大慈悲,行大
方便,一以肩担大道为务。不但酒色财气与一切富贵功
名,一毫染著不得,即功满人寰、德周沙界,亦须一空
所有。盖本来物事,修而炼之,可以了生死,脱凡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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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盖本来物事,修而炼之,可以了生死,脱凡笼;
若聪明才智与百工技艺,极其尽变,皆是身外之物,挡
不得生死,抵不倒轮回,不惟于我无干,且心系于此,
神牵于此,适为我害道种子。生等不可不知也。东方发
白,吾将起程,有诗数首,生其敬听:
一瓶一钵作生涯,踏破乾坤不为家。玉笛吹开千里月,
瑶笙度去万重霞。
八卦炉中烧大药,九层台上炼丹砂。何人了彻神仙诀,
准与清风送日华。
八卦炉中火焰飞,神仙隐隐炼玄微。黄芽遍地群生育,
白雪漫空万物归。
直向虚无寻密谛,端从元始辨真机。空明洞达浑忘我,
落点根源识者希。
子规日夜费婆娑,不转年华可奈何。春去秋来如逝水,
毋将岁月自蹉跎。
低头即见哲人心,水月镜花不易寻。当下扫除方寸地,
空中色相自长临。
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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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吟诗毕,忽有弟子跪而请曰:弟子侍教有年,稍知
大义。奈何天下苍生昏昏罔罔,长迷不悟,祈师一并普
度。
先生曰:人生坏事,莫如财色。交朋接友,更要选择。
吾今道破,各宜体贴。窈窕原属好逑,色又何可偏废?
乃自有好色狂徒,贪花浪子,朝夕流连欲海,不数年而
精枯气弱,力倦神疲,抱病在床,呻吟万状,回想当年
迷恋花柳,自诩此生风流,那知粉面油头才是杀人利
刃,至今奄奄残喘,求生不得,欲死不能,父母见之而
心伤,妻子观之而泣下,那时才悔,亦云晚矣。可见天
下快心之处,即疚心之处;得意之端,即失意之端。凡
事皆然,岂独色欲哉?纵不至病,而他人妇女被尔勾
引,入尔迷魂,上而爹妈含羞,下而子孙结怨。杀人三
世,罪恶弥天,还有眼前活报,妻女酬偿,儿孙灭绝。
生前之报应难逃,死后之冥刑不贷,其惨有不可胜言
者。诸子诸子,苍生苍生,难学柳下惠之坐怀不乱,宁
为鲁仲达之闭户不容也。贫富主之在天,得失原来有
命。各宜安分守己,听诸自然。不但非分之财不可幸
邀,即属应得之货亦从宽取。如此人情胥洽,到处皆
安。又况刻薄必生败子,吝啬应产骄男。一旦魄散魂
飞,何曾带去半点?吾见前人创业,后嗣败家,不几年
而片瓦无存,子孙落寞,还做出许多丑事来。言念其
此,与其贪财而失德,何如散财而积福乎?纵说家不甚
大,只要父父子子夫夫妇妇,一团和睦,虽困苦亦有余
欢,较之饶裕而衅墙相斗者,不诚高出万万倍耶?论上
天之财,原看斯人之善恶。如人善而受贫,实以偿前生
之孽,孽尽而福来;若人恶而得富,聊以报前世之功,
功亡则殃至。如此看破,富有何加,贫又何损?自有无
形之良贵,不假外求者。试观当日孔颜穷苦亦所不免,
然而庙貌巍峨,子孙显达,至今昭著人寰者不少。自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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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庙貌巍峨,子孙显达,至今昭著人寰者不少。自此
一想,志气自大,胆量自雄,区区财物何足为吾身累
哉?至若交游一事,最宜小心。古有因友善而成德,亦
有因友恶而败名者。人生事功德业,学问文章,全赖友
朋为之羽翼。若泛爱众人,广交天下,不别妍媸,盖称
莫逆,吾知习俗移人,贤者不免,而况未必贤乎?其在
上等之人,宽厚和平,大有包容度量,无论屑小匪人,
盖叨恩宇下,就使赋性残忍,亦默化而潜消,如魏延之
遇孔明是也。下此德不足以服人,才不足以御众,宁学
伯夷清高,勿学柳下谦和,以免他时受害。如党人之
禁,清流之祸,皆缘不择交所致也。由此想来,直到后
来识悔,不如当前慎交。孔子云:“友必如己。”子夏
曰:“不可者拒。”其信然欤?不然,日与小人相征
逐,非特正人见之不雅,即自顾亦觉怀惭焉。
三十
师言至此,有一老生近前禀曰:自今一别,不知相会何
时。但恐弟子等旧疾复作,为之奈何?祈师再度金针。
先生不禁为之歌曰:吾不愿生长惺惺,吾但愿生长昏
昏。归命莲台上,洗心玉井旁。似睡而非睡,如醒又未
醒。保守玄关窍,大开解脱门。如痴又如醉,无见又无
闻。如此养生,自然长生。大道岂有奇异?只在遏欲以
存诚。此即丹道,此即神仙修炼之根。尔生尔生,听我
诀言:打破迷津,切莫为身家谋衣食,朝也担心,暮也
担心,瞽起眼睛,一夜想到天明。如此耗散元神,不怕
你勤修苦炼,不过霎时片刻又散倾。试观世上学道人,
大半多是愚蠢汉,不会打算,不会思存,只有昏而又
昏,不知有富贵,不知有功名。吾爱生,性愚蠢,差堪
与曾子顔氏共比伦。真是入道种子,何不听天安命?素
乎富贵贫贱,患难与生死,无时不自在,无事不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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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富贵贫贱,患难与生死,无时不自在,无事不尊荣。
此个乐常在,大道即此成。尔生尔生,急急修积,养成
羽翼,自然身轻足健,飞腾上玉京。那时节,才知吾道
不害人,才知你今不虚生。叮咛兮复叮咛,好好修养,
保尔灵明;好好修养,保尔灵明。
三十一
言已作别,弟子依依不舍,送十余里许,见一古庙。师
曰:此间暂驻,吾有要言。刚入门首,见左厢内有无数
老叟在此饮酒。师徒即于右厢坐定,将全工一叙。
先生曰:吾示炼矿成金,始从凡身中炼出一点清气来,
犹矿中用红炉火煅炼出真金一样。继而再煅再炼,以烹
以镕,直至炉火纯青,矿尽金纯,方成灵剑,始变黍
珠。然犹未尽其妙也,必于百尺竿头再进一步,直到铅
尽汞干,珠灵丹熟,乃成一龙虎上丹。然而道人不可就
此止步也。若以为得,意止而不前,只成得一位散仙,
不曾成得历亿千万浩劫、经千万盘古而不坏之金仙,犹
有生灭轮回,未到极顶。惟有将所得之灵通一齐贬向无
生国里,由是收敛神光,销归祖窍,一切不染,寂灭久
之,神光满穴,阳焰腾空,内窍外窍,窍窍光明,如百
千灯照耀一室,而人与物莫不照耀于神光之中矣。但犹
未能塞天地而贯古今,以及无边世界。复晦迹敛神,韬
光静养,则神光自化为舍利,包罗天地,照彻古今,与
三千大千世界无不光光相映,复从三千大千世界放无量
毫光,直贯注于极乐世界,与诸圣贤、如来相会,始尽
神仙分量。虽然,自太上而下,少有修道造至此者。吾
有感于诸子与天下后世之学士将来有成大觉金仙,因将
大道之无穷者略为之记,无非欲尔诸子不拘一隅,不限
一所,以为修务,扩宽大量,存玄远心,庶几可与太上
并驾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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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驾焉。
言毕,突有老叟数人从旁请曰:老夫窃听良久,先生所
讲,真换骨丹也。吾侪老迈,岂敢语此?但要如何修
积,然后可求子得富?师曰:体《文昌帝君阴骘文》行
去,求子得子,求富得富。老叟曰:未知其文若何?师
曰:吾幼年曾爱其文雅俗,今犹能记忆,吾为尔等述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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