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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剑(修仙NPH)

王婉意外穿越到修真世界,成为青崖山的一名弟子,并与首徒张子承展开了一场比试。她的真实目的并非争斗,而是想借用张子承的剑以寻找回到原世界的机会。故事围绕她的冒险与成长,以及与张子承的复杂关系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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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剑(修仙NPH)

王婉意外穿越到修真世界,成为青崖山的一名弟子,并与首徒张子承展开了一场比试。她的真实目的并非争斗,而是想借用张子承的剑以寻找回到原世界的机会。故事围绕她的冒险与成长,以及与张子承的复杂关系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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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PH》

01 穿书

“张师兄不愧是掌门座下第一人,年纪轻轻便已结婴成功,果然是令人景仰。”
“我还是第一次见张师兄出手,当真是如传说中那般,翩若惊鸿中有鬼神皆斩之势。”
“是啊,也不知他对面那人是吃错了什么药,向来籍籍无名也就罢了,区区金丹前期,遇见张师兄这样的对手,竟然还不缴械投降。”
“伤成这样,运气好能爬回去便不错了。”
……
青崖山前殿,平常门可罗雀的地方,如今聚满了弟子们。这些弟子,无不是一袭青白衣衫,右手袖口绣着六爻小剑的纹样,显示着他们的身份。
呐喊之中混杂着的你一言我一语,便是从这些人群里传来的。
在他们中央,是一处八卦形状的高台,突出地面七尺有余,其上动静,足以被台下的任何人尽收眼底。
他们议论之中的两个人,如今便一左一右分立于这高台之上。
左边之人是一名少女,身材娇小,穿着与青崖山众人无异,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如果没有唇边的血迹,能看出来她面容虽不算倾国倾城,但也有几分出众。
王婉甩了甩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目光清明之后,她看见了自己的左手:掌心里也满是鲜血,分不清是从哪处伤口擦下来的。
不过,她也只是瞥了一眼,便将目光落在了右手紧握的长剑上:蓝色仙剑上的光芒忽明忽暗,预示着其主人如今的身体状况。
“不必再打了。再这样下去,你非得走火入魔不可。”
说话的是与她相对而立的男子。男子身形高大,一袭玄色道袍相得益彰,手中是一柄重剑,似铁似玉,流光璀璨。
正是王婉的对手:青崖山首徒张子承。
他气息平静,仿佛方才并未与人一战。
不管从哪一方面,这两人都显得天差地别。
王婉似乎并没有听见他说话,摇摇晃晃撑着剑站了起来。
张子承皱了皱眉,不知道眼前这人在打什么主意,但无论如何,都令他感到十分厌烦:门派会武的规矩——决出胜负需要对手毫无还手之力,或是主动认输。前者,他很顾及自己门
派大师兄的身份,并不愿意对名誉上的师弟师妹们做出太过分的举动;后者,这不知名的小师妹,却仿佛十分不知趣。
而王婉此刻的想法却比他复杂许多。
她不是一定要求胜好强之人,也不是非要不争馒头争口气。只是她的目的,并不是眼前的这场比试,而是:对面的男人。
……
事情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那时,王婉本来还好好地活在另一片大陆上。
家境优渥,名牌大学毕业,眼看就要有一份还不错的工作。
坏就坏在毕业后的那个暑假,她为了打发时间便开始看小说,不知不觉间,便点到了“男频新书榜”上,其中一本书的详情里。
《》
故事简介没什么新意,无非是修真界男主打怪升级,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最终以一己之力统一三界的故事。
王婉看了两章什么也没记住,直接退了出来。
然后不知为什么就昏昏沉沉睡着了,然后再睁开眼,就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里。
经历了前几天的惊慌失措,她逐渐了解到这个世界以修真者为尊,修真者中又有正魔和等级之分,除此之外还有妖族和凶兽。
这不就是典型的修真文的设定吗!
王婉这才肯定,自己是穿书了。
《》
正是她面前的这个男人。
王婉有些懊恼自己没在那本书上多看几章,但不论如何,跟着男主混总是没错的。
更何况,如果没记错的话,按小说的设定,张子承手中那把叫“太羲”的剑,有划破空间之力。
这说不定是回到原来世界的一把钥匙。
如果能借来一用,那就好了。
然而青崖山是个人都知道,张子承视剑如命,若是直接开口找他借用,自然是不可能;以王婉的修为,上手去夺,更是痴人说梦。
幸运的是,这人她每日都能在高高在上的凌霄殿上、掌门身边看到。
不幸的是,想跟他搭上话的女弟子数不胜数,而对方向来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别说对他人示好爱答不理,以她的身份,平时最多也就只能看上一眼而已。
和书中的设定简直如出一辙。
于是她心生一计,买通了门派会武中负责抽签的弟子,趁这个机会与他交手。
运气好的话,对方能对她印象深刻;运气不好,至少也能混个脸熟。
想到这里,王婉擦了擦唇边的鲜血,故意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大师兄,元婴对金丹,你怎么还没赢?不会是不行吧?”
后半句话果然对于男人很是奏效,对方脸色显然是沉了沉,虽然在那张一直冰冷如铁的脸上并不明显,但还是被王婉尽收眼底。
见他不说话,她又补了一句:“要不,你认输?”
张子承皱了皱眉,猜到这女子是在激自己。
台下的观众哄堂大笑起来。
张子承还在想如何把她打晕会显得更体面一点,对方就已经飞身挥剑过来,蓝色仙剑之上光芒凌厉,仿佛真的带着几分不死不休的气势。
不过这一下,倒是让张子承好办了许多,只见他一个闪身躲开这道剑光,再出现时便已经到了王婉身后。
王婉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黑,晕过去之前,她用着最后一丝理智,对着张子承的方向倒了下去。
对方十分嫌弃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王婉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结束了这场没有悬念的比试。
--------------------------
王婉睁开眼睛,便听见了耳畔喋喋不休的声音。
“小师妹,你总算是醒了?我也不知道你哪根弦搭错了,抽签抽到张子承这样的对手,认个输也就算了,干嘛非要你死我活?”
是与她同宗的三师姐傅怜,师门里,两人的关系向来不错。
“唔……师姐……”王婉揉了揉脑袋,努力去缓解头疼欲裂的感觉。
“喏,你昏迷的时间里,柳轻寒师弟给你送了药。”说完,一个小小的瓷瓶被放在了桌上“你最重的伤是在胸前,我不方便替你处理。你既然醒了,便自己把药上了。”
三师姐一边喋喋不休,一边走出了她的卧房。
王婉拿着这瓶药膏,若有所思。柳轻寒是与她同一个师尊的师弟,也是这具身体前主人给她留下的一朵烂桃花。
虽然这位师弟长得确实风光霁月,但对于她来说,自己迟早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人,没时间也没必要动这个歪心思。
虽然从这具身体提供的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来看,她和师弟原来的关系并不一般,甚至有几分暧昧。
不过这与她没关系。王婉这么想着,一边解开亵衣,开始上药。
药膏涂抹在伤口处,带着一丝凉意。不得不说张子承确实在修为上压制她许多,这伤口看似严重,实则并未伤及经脉根本,也就是休息几日的事,看来对付她,对方的确是信手拈来。
这张子承,人长得不赖,品性倒也不错。
王婉一边想着那人冰冰冷冷的脸,一边手在伤口周围游移,不知为何便无意中碰到了一颗半硬的茱萸。
“嘶……”浑身如同被浇了一盆凉水一般颤抖了一下,立即将她的思绪从张子承身上拉了回来。低头一看,胸前的那两座山峦白得如同覆了一层薄雪,顶端的红梅不知何时已经翘了
起来。
少女的身体敏感得超乎她的想象。
许是像许多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一样,她突然也对这具身体充满了好奇。
于是五指攀上那胸前浑圆,从未开发过的柔软一掌堪堪握住,稍加用力便能揉捏成各种形状。
胸前的茱萸硬挺挺地抵在掌心,她迟疑了片刻,然后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将那不听话的一点往下按了按。
“嗯……”浑身顿时酸软了几分,与此同时,她清楚地感觉到身下的某处难受地翕动了一下。
这种感觉让人觉得难受又奇妙,她一手继续安抚着翘起的乳儿,另一手像小蛇一般钻进了亵裤。穿过那一片浅浅的耻毛,随后便按在了两片紧闭的软肉之上。
手指颇为好奇地分开那软肉,触碰到一个小小的凸起。
“啊!”一瞬间触电般的感觉席卷了全身,让她脚趾也忍不住跟着蜷缩了一下。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又难受又忍不住想要继续,手指便不受控制地在那粒珍珠之上揉捏了两下。从未
开凿过的甬道跟着手上的动作一下下翕动,仿佛有一些黏腻的汁液从紧闭的两片小小蚌肉里渗透出来,湿得她的指尖滑滑腻腻的。
手上的动作不受控制地愈来愈快,她正在犹豫要不要顺着粘液淌出来的地方一探究竟,却不料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咳。
“师姐。”
她顿时头皮一炸,赶紧把手从亵裤里拿出来,慌乱中把手上的汁液胡乱地在小腹上擦了擦。
语气十分没好气:“谁让你不敲门就进来的?”
身下某处还在泛着痒,好像在渴求什么。她调整了一下坐姿,与此同时感觉到亵裤上湿湿热热的。
来的人一袭白衣,眼睫低垂,掩着目光中的神色。虽说是师弟,但他的实际年纪比王婉还要大上两岁,因此眉眼之间虽已有了成熟男子的俊逸,却还余着一分少年的稚气。
王婉也不知他是真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总之神情一点也看不出不妥:“师姐说的是,是轻寒冒犯了。”
他嘴上客气着,动作上却毫不客气,直接在她身侧的榻上坐下,也不管身边那人酥胸半露,只要一低头便能看见春光。
王婉赶紧扯着被子把胸前春色盖住:“你过来干嘛?”
柳轻寒轻轻笑了一声:“我给师姐送了药,难道不该来看看师姐恢复得如何?”
不得不说,他笑起来是极为好看的,如果说张子承是严寒,那么柳轻寒就是春风。
看见这样的人笑,她顿时气也消了一半:“那现在看到了?”
那人笑意更加深了,不知为何让王婉觉得有几分不怀好意:“看来师姐不光恢复了,而且还恢复得很好。”
“……”所以他是撞见了对吧?
王婉顿时尴尬得无地自容,藏在被窝里的手指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汁液,如今更是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我替师姐把把脉。”他仿佛是看透了王婉心里所想,没等她有拒绝的机会,便将她的手从被窝里捞了出来。
接下来的几秒,是王婉人生最难挨的几秒。
她在心里祈祷他看不见。
“脉象沉稳,当是痊愈的差不多了。只是师姐伤势初愈,还要多加休息,切莫劳累,尤其是不可行荒淫之事。”
王婉脑子里回荡着“荒淫之事”四个字,还没反应过来,柳轻寒便掏出帕子,不动声色地把她的指尖擦干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师弟是有毒吧!
王婉终于忍不住,一把把他推开:“行了!我要休息了,师弟请自便!”
柳轻寒点点头,依旧是不失礼数:“那轻寒先行告退了。”
柳轻寒一边往外走着,一边低头看了看手中帕子上那神秘的水渍。
师姐方才耳根通红的模样,还真是有趣啊。

02 同归

青崖山藏书阁内,王婉往深处走了几步,便看见张子承正半倚在身后的书架上翻阅典籍。
正午的光线透过穹顶上的天井洒落进来,透过一排排书架洒下斑驳的影。男人高大的身形上也仿佛勾勒出一层金边,太羲重剑并未像往常一般被他背在背上,而是安静地靠在他身侧
的书架上。张子承垂着眸看书,比起在擂台上的凌厉,却无端多了几分柔和。
赏心悦目。
王婉安静地欣赏了片刻,对上了一道锐利的目光,随后两个人都不约而同低下头去。
不过她好不容易才找师姐们打听到他的行踪,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她笑着迎上前去。藏书阁内禁止喧哗,她走到离他三尺开外,才装作意外,压低声音道:“师兄也在啊。”
张子承抬了抬眸,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空气安静了片刻,他似乎又觉得不太妥当,开口问道:“你伤好了?”
这四个字毫无情绪,王婉勉强可以理解为是一句关心的话。
“已经好了,多谢师兄手下留情。”她随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仰着头对他笑。
“分内之事。”
天又聊死了。
王婉一边心里尴尬得要死,一边找新话题:“师兄在看什么书?”
“《》”张子承说完便又将目光转回了书页上。
王婉有点后悔找这个话题了,因为找了也一样无话可说。
接下来的一下午王婉简直度日如年,书她肯定是看不进去的,便在藏书阁内随手翻阅,四处闲逛。
“再过去便是藏书阁内禁地了。”身后响起的声音让王婉吓了一跳,赶忙收回脚步回头道谢。
她想着这人还不赖,这才看见张子承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书卷。
“上回会武时我看你招式中有几处不对,若是无事可干,可以看看这个。”说完把手中书卷递给她。
是在说她太吵了吗?
不过不论如何,至少他居然还记得上回与自己交手的情形,这样就还算不错。
于是伸手接过书卷:“多谢师兄。只是书中所言多词不达意,不知师兄是否介意亲自指点一二?”
“……”张子承手指在书页上捻了几下,心里想着这人怎么这么麻烦,片刻之后才开口,“你我内功外功皆非同宗,你若是想学,我可以让一个主修道法的师弟来教你。”
王婉对他一个劲把自己往外推的态度很是头疼,但话既已出口,只好顺着答应:“那就多谢张师兄了。”
张子承点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个差事。
……
王婉又在藏书阁内煎熬了许久,天色暗了才等到张子承放下书卷,准备往外走。
藏书阁外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天已经黑了,深秋的青崖山上泛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张子承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把伞,撑着便往外走。
“等等。”身后女子的声音传来,张子承有些意外怎么她居然还没走,便看见王婉低着头,一副有些委屈的模样,“那个,我没带伞。”
他犹豫了片刻,将自己手中的伞递给她:“那这个给你。”
“那你自己呢?”王婉接过伞,有些不好意思。
“我御剑回去。”张子承回避了自己会淋雨这个问题。
“那多不好,要不我们一起走?”
张子承犹豫了片刻,弓身钻到了伞下。王婉努力把伞举高了一些,以免伞面碰到他的头顶。
两人就这样并肩走着,一言不发,似乎有一种默契,都尽量不让手臂碰到对方。空气中只有雨点打在伞面上的声音。
张子承两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好垂在身下揉捏着自己的衣角,心里想着跟女人相处也太不自在了,早知道还不如御剑回去。
“师兄。”王婉把他的不自在看在眼里,“你看你长得这么高,我打伞打得手都酸了,要不你来?”
“嗯,好。”张子承接过伞,解救了无法安放的双手。
王婉觉得他说一句做一句的样子真的很好玩,莫名让她有一种想欺负老实人的快感。
也许是因为不愿和她靠得太近,他的伞便偏向她那边,王婉抬起头的时候,发现他大半个身子都在雨里。
“喂,我说让你撑伞,不是说让你给我撑伞、自己淋雨啊。”
“没事,快到了,这样就很好。”
……
王婉不再与他争论,现在她也开始不自在了。
所幸没过多久,两人便回到了弟子居,王婉所住的地方比张子承要近上一些,于是她从房间里拿了帕子,递给他让他擦擦身上的水。
张子承接过帕子,简单道了谢,便转身朝自己的住处走去了。
王婉看着他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唇边挂不住地笑。
如果不是急着要回原来的世界,她说不定还真的会想和他有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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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心通明,以驭万物……手再举高一点儿,别有气无力的。”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这么不专心,能学得好才怪了!”
一把木尺落在王婉那剑的手背上,王婉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剑差点掉在地上。
说话的人便是张子承找来指点王婉道法的那位“师弟”,此人名云宸,与张子承同出于掌门座下,在青崖山上都算是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
不过与张子承醉心剑术不同,此人每日游手好闲,无事便喜欢四处搭讪青崖山上的师妹们,张子承约莫是嫌他每天在身边叽叽喳喳太吵了,便支他来指点王婉,也算是做一桩善事。
云宸也对此十分乐意,毕竟谁不愿意每天看一位长得还不错的师妹舞剑呢?
王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干嘛那么凶?”
那人也没好气地瞪回去:“往那边看了多少天了?有看出什么所以然吗?”
王婉目光所及之处,一名男子也正在练剑,干净利落的玄色衣袍随风翻飞,明明是一把分量不轻的重剑,不知为何在他手里却有几分轻盈灵动之姿。
王婉方才正是因张子承而分心。这些时日,她时常自己练剑的同时也看着他练剑,结束后,两人也不过是点头之交,便各自离去。
“你喜欢他?”云宸漫不经心地问。
王婉心里漏了一拍,却也装作漫不经心地答:“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
说完,又仿佛怕人误会一般补了一句:“我也没指望他对我有什么想法。”
她的局促被云宸尽收眼底,轻轻笑了一声:“教了你这些时日,我也算是你半个师尊吧?作为师长,我得提醒你一句,不要在不可能的人身上浪费感情。”
“怎么说?”
“青崖山上这么多想跟他说上话的女弟子,你看他搭理过谁?”云宸望着张子承的背影,又补充道,“青崖山的掌门继任者,向来是不许有男女私情的。”
王婉看着自己手中的剑,看了许久,才说了一句:“我也没打算要和他有 039;男女私情。”
过了片刻,她想起来云宸也一样是掌门座下的弟子:“那你自己算是什么?”
“我啊,我跟他不一样。”云宸靠在树上,仰头望天,“虽然我跟他都算是掌门师尊的亲传弟子,但从小到大他一直比我优秀,我没道理和自己过不去——人活一世,有花堪折直需
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王婉正准备对他的话表示认同,便见他凑过来:“怎么样?要不你考虑考虑我?我不用断情绝爱。”
“边儿去。”王婉把他往一边推了推,不知为何觉得心里有些烦躁。
云宸并没把她的无名火放在心上,笑了两声,自顾自地走了:“吃饭去。”
剩王婉一个人站在竹林里,扯起一片衣角,来来回回擦拭着手中的剑。
起身时,才看见自己身前站了一个人影。
她吓了一跳:“张师兄?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嗯。我跟你打了招呼,但是你没听见。”面前的男人解释道。张子承还握着那把太羲重剑,不知是不是因为用力,关节显得有些发白。
“方才有一招,云师弟教你的有些不对,我来教你。”
王婉有些意外之喜,莫不是这人开窍了?看他的眼神里,不自觉地也就多了一抹光:“师兄也觉得他误人子弟了吧?”
张子承不知如何接这句话,只是不动声色地躲开她眼底的光芒,将手按在了她的剑柄之上。
男人的手宽厚有力,虽然尽量避开了与她的手接触,但毕竟剑柄不算长,王婉还是能感觉到他手上的温度有些发烫。
张子承站在她的身后,王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感觉到他的手牵引着自己的手舞动,男人挥剑的动作干净利落又充满爆发感,有那么一瞬间王婉甚至觉得快要被他牵引着腾空而
起。
片刻之后,她已经气喘吁吁,而张子承的呼吸还仍旧沉稳。
“休息一会儿。”张子承恰到好处地收势,手掌旋即松开剑柄,并未多停留一秒。
王婉还能感受到他握过的地方还在散发着温热。
“那个,师兄,你饿不饿?”肚子适时地发出咕咕响声。
张子承听在耳朵里,摇了摇头,然后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小包糯米糕:“可以先吃点这个。”
王婉不客气地接过来,吃得心满意足。
饭后,两人一前一后到后山温泉里洗澡,一般来说,男弟子和女弟子沐浴的地方是分开的,王婉一跟张子承分开就放飞自我地脱了个干净,一头扎进温泉里洗去方才练剑时出的一身
臭汗。
沐浴完毕后,周身经络都疏通了不少,她习惯性着了一件亵衣,便来到泉水边的石头上打坐。青崖山不愧是灵气缭绕之地,内功运转之间,只觉得丹田都充盈起来。
吐出一口浊气,睁眼时,便觉得耳聪目明,一看日头已经偏西了。
张子承应该已经走了吧?她笃定地想。于是只是将长发用发簪随手绾起,随意披了件外衫便向弟子居的方向走去。
按照平时这个时辰,这条路上应该没什么人路过。然而当她走在石径上时,却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也正从男弟子温泉的方向走来。
“好巧,你也刚洗完啊。”她见张子承鬓边还挂着水珠,俨然也是刚沐浴完的样子,不过这人就算是刚洗完澡,一身衣服也是穿得一丝不苟,甚至衣服最顶端的领扣也照旧扣着。
不过她洗完澡后还打了坐,难不成张子承洗澡洗了两个时辰?
她在心底琢磨着,便没注意到自己随手披上的外袍正大敞着,两片雪白圆润一边一半从衣衫半开处挤出来,日光下明晃晃的惹眼。
张子承顿时眉头紧皱,目光从那惹眼处挪开:“天寒露重,师妹好好穿衣。”
“啊?”王婉觉得张子承突然的关心有些突兀,便看见张子承弓了弓身体,加快脚步离开了。
她低下头,看见自己胸前时总算明白了怎么一回事,赶紧把衣衫合了合。
张子承早已经走远了。
这是生气了?这人脾气也太怪了吧!
她心里暗骂,一边也自顾自地回房。
……
不远处的树林里,张子承在树下静坐了好一会儿,才等到身下之物消了肿。
虽然他向来对不好好穿衣的女子有几分厌烦,但身体的反应却很诚实,这种反应在见到王婉时更甚。
他有几分懊恼,所谓掌门继承人需断情绝爱的负担压在身上久了,内心深处的欲望也就如同被拴久了的野兽,在一些特定的情境下更加明显。

03 旁观者清

某日练剑的时候,云宸对王婉说近日门派内云游的弟子传信上山,说在岭北区域发现了一只有元婴后期修为的凶兽,致使数个村庄被毁,民不聊生。青崖山掌门便派自己座下的两名
弟子下山除妖,云宸觉得这对于王婉来说是一次不错的历练机会,便也来问问她要不要一起。
毕竟他闲散惯了,一路上有人帮忙也算不错。
王婉听说张子承也要去,自然不会推诿——这些时日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张子承有些奇怪:每天练完剑,她总能看见张子承在不远处或是练剑或是歇息,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甚至觉得对
方是有意在等她一起走,但打过招呼后,对方又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一个字也不愿同她多说。
不论如何,有机会就是好事。
这天她清晨天未亮时便起床,来到山门口与张子承和云宸汇合。三人简单打过招呼后,王婉却看见不远处还站着一个素白衣袍的熟悉身影。
“柳师弟也在啊。”王婉不由得想起上回自己被柳师弟撞破的场面,十分尴尬地笑了笑。
“师姐。”柳轻寒神情却丝毫不见异常,眉眼间仍旧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听闻师姐要来,我自然不会离你左右。”
“既然来了,便不要多生事端。”说话的是张子承,王婉一抬头,便看见某人眉心微皱,似乎不太高兴。
“这是自然。”柳轻寒语气平稳,“毕竟青崖山上,元婴期的弟子也不只是张师兄一人。”
他说的没错。柳轻寒虽然入门比他们晚一些,但若论修行天赋,他与张子承却是不分伯仲,在几个月前也已经结婴成功。
但不论这二人怎样尽量表现得客气,云宸还是听出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火药味儿,于是笑着插进来打哈哈:“两位好兄弟,大家都是青崖山年轻一辈的翘楚,此番有机会一同下山除
妖,岂不快哉?”
王婉看了看云宸,想起他也是在年前便已结婴的人,三人之中只有她还在金丹前期,不由得有些烦闷:“那要不我走?”
柳轻寒自然不同意:“师姐,机会难得,若是走了,岂不可惜?”
王婉还没来得及回答,却觉得肩头一重,回头一看,却看见是张子承伸手在自己肩头拍了拍:“此次下山对小师妹来说确实是不错的历练机会。”
云宸被这别扭的三个人弄得十分不爽,只觉得再多一秒都要看不下去了,赶忙插话道:“有完没完?你们几个爱去去不去拉倒。”
张子承收回手,率先点了点头,于是不再说话御剑而起。
另外两人也适可而止,紧随其后。
一行人飞了半日,终于到达传书中提及的村落。眼下状况比想象之中还要糟糕不少,入目之处是被凶兽糟蹋过的残局,断壁残垣、寸草不生,之前送信的云游弟子并未出现,约莫是
带着村民往别处避难去了。
不远处,依稀传来异兽的嘶吼之声,此起彼伏。
“师姐小心。”柳轻寒上前一步,本能地挡在王婉身前,长剑已在掌心。
“你们在原地歇息片刻,我进去看看。”张子承说话的时候并不是商量的语气,自顾自地便往村落深处走,他的背影依旧高大,在灰黑的云幕之下显得有几分孑然。
“师兄不喜欢探查情况的时候有人跟着。”云宸拦住了王婉,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食盒,还有不少瓶瓶罐罐,“快吃,不吃饱怎么有力气打架?”
“这是……定胜糕、西湖醋鱼、笃笋三鲜,还有糖葫芦?”王婉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储物戒里居然装满了吃的,本来应该就地随意解决的一餐饭居然显得隆重起来。
云宸十分得意:“怎么样,这可是我出发前特地去平阳镇最大的酒楼带的。张子承那家伙,他想吃还没口福呢。”
“云师兄有心了。”柳轻寒一边道谢,一边给王婉夹菜。
“别别别,我自己来就行。”王婉把他夹进自己碗里的菜又夹回了他碗里。
柳轻寒自然也不会勉强,将那些菜一一吃下。三人歇息了片刻,突然听见村落深处传来一声嘶吼,云宸立即警惕起来,抬眸便看见天边一道气势不凡的金色剑光。
“师兄那边有麻烦了。”
三人不约而同拔剑出鞘,往剑光升起方向赶去,一路上,王婉看见道路上横陈着许多低阶凶兽的尸体,有些已经死去许久了,有些显然是方才被斩杀的。
“看来此处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都小心些。”云宸提醒道。
穿过这一片狼藉的房屋,前方开阔之处,张子承收起剑势,正擦拭着那把太羲重剑剑锋上的血迹。
在他的身前,一只金丹期的凶兽正发出濒死的喘息。
“不错啊师兄,看来你的归元剑势已有小成了。”云宸止不住地夸赞。
张子承摇摇头,并没接他的话:“方才我遇到一名凌虚宗修士,他说正道修士在东边的另一处村落中布下了结界,这些村民们都去往那边避难去了。”
“那他如今身在何处?”柳轻寒问。
“他受了伤,我让他先回去了。”张子承答道,“结界中的物资撑不了几日,我们得收集一些替他们送去。”
“这事便交给我吧。”王婉站出来道。另外三人修为都比她高上不少,若论打架,她留下来不见得能帮上什么忙,反而是这种小事上她才能恰如其分地发挥作用。
“我与师姐一起。”柳轻寒自然不会让她一个人行动。
张子承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是思索了片刻。云宸怕他们又别扭起来,赶忙道:“柳师弟说的没错,如今事态未明,还是尽量不要单独行动。”
“也好。”张子承这才点头应下,眉眼之间看不清神情。
---------------------------
“师姐,此处最近的城镇是临江。青崖山在这一带颇受尊崇,此番你我前去征求物资,想必不会太过困难。”
柳轻寒将手中的地图收起,专心御剑在云层之中穿梭。
“我觉得有些奇怪。”王婉摸了摸下巴,“方才的村落离临江城不过十里,按理来说,临江城内应有长期在此维护结界的高阶修士,若是他们有所支援,那村子不该是我们见到的那
样。”
柳轻寒思索片刻,也表示认同:“但不管怎么说,如今情况不明,还是得到了临江城方才知道。”
两人并未赶路太久,稍飞行了片刻,便看见前方有一座突破云层的巨大结界,其上光华流转,绝非是一般修士能够修建的。
大陆之上一共四十九大城池,传闻数千年前三界混战不休,青崖山赤霄祖师便令座下弟子与朝廷一道,在这四十九大城池之上修建了这些护城结界。三界混战之后,这些结界一度荒
废,直到最近百年各门派间混战、妖兽频发,才被青崖山重新启用了起来。
临江城亦是其中之一。
进了结界,便不可再御剑飞行,于是王婉和柳轻寒改为步行。一路上所见皆是如同往常一般热闹非凡的景象,似乎十里之外的妖兽动乱,与此处丝毫无关。
王婉正在四处查探有无与妖兽相关的告示,突然只觉得头上一痒,伸手摸去,头顶不知何时多了个发簪。
“是那边有个小姑娘亲手做的,不值钱。”柳轻寒怕王婉不收,于是解释道。
王婉看过去,只见那小姑娘确实衣着朴素,摊位上卖的也不过都是最普通的木工玩意儿。
“那我收下了,多谢。”
柳轻寒垂眸一笑,他好像永远知道什么样的神情最能让人心神一荡,王婉有些心虚地转过头去,不去看他。
王婉并未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片刻后两人便一同往城镇中央走去。
“师姐。”王婉隐约听到身侧的人唤了自己一声。
“你和他,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王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思索了一会儿才知道他说的是张子承,“你弄错了,我跟他没什么。”
“他喜欢你。”不是疑问的语气。
“你同他说过几句话,便这么肯定?”王婉觉得他多少有些离谱,但也不影响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心里莫名漏了一拍。
“旁观者清。”柳轻寒仍旧是毋庸置疑的态度。
王婉回忆了一下,并不觉得张子承的举动有什么逾矩的部分,随后,她便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明明她是带着目的接近张子承,却居然在指望他对自己动心?
“他张子承是什么人?能喜欢我?我还没疯。”
“师姐不用着急去想。”柳轻寒的语气依旧云淡风轻,是他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作风,“要不了多久,你便会知道的。到时候,师姐不论做怎样的决定,轻寒都会尊重你。”
王婉垂下头,只觉得心中不知为何有些难受。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抬起头来,加快了脚步,从他身侧越过。
柳轻寒又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意,又或者说这抹笑意从未从他眼中消失过:“师姐说的是。”
……
临江城中央,大堂里灯火通明。
城主江槐躺坐在大堂最高处的座椅上,在他身旁两侧,银铃般的娇媚笑声不绝于耳。
“城主大人,奴家这儿难受……”
“城主大人,您也不能光顾着让姐姐舒服啊,桢桢都脱光了等您好一会儿了……”
柳轻寒和王婉还没走进堂中,便被这架势吓了一跳。
王婉此刻心情若说除了尴尬还有什么,那一定便是恶心了。
城外村庄尸骨犹存,城内殿堂歌舞升平。王婉总算知道了,为何明明凶兽肆虐,最近的临江城却毫无支援的迹象。
柳轻寒上前一步,不动声色挡住了王婉的视线。
“师姐且在外面等会儿,我先进去。”

04 下不为例

江槐唇上含着那一滴鲜红的樱桃,大口吞咽着,面前人的乳儿随着他吮吸的动作晃动,然后被大手握住,揉捏成各种柔软的形状。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环过女子的背脊,顺着股沟按在私处,手与臀肉相接的地方,早已是水光泛滥。
女子皱着眉头,身体难耐地在他手掌所握之处前后晃动,口中不断发出似疼痛似快乐的呻吟:“大人,就是这儿,嗯……”
在他身旁的另一侧,还有一名女子一丝不挂地跪坐在地上,白皙得发亮的手指握在男人身下,上下套弄着。
大堂之上,那高高翘起的阴茎格外引人注目。
“再快一点。”男人不耐烦地催促。
也许是太过沉溺于此,就连柳轻寒一步步走近,男人都未曾发现。
“城主真是好雅兴。”柳轻寒眯了眯眼,笑意露出几分不善。
江槐停下了嘴上的动作,对于这位不速之客感到颇为厌烦,但在看见他衣着之上青崖山的标识后,生生将那火气咽了下去:“原来是青崖山的道长,有失远迎。”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上动作依旧没停,嘴里却很坦诚:“在下就好这口,让道长见笑了。”
说完,他在那位跪坐的女子屁股上拍了一下:“桢桢,你去伺候这位贵客。”
这回柳轻寒是真觉得有几分恶心了:“不必多此一举。区区一介修道之人,配不上城主如此大礼。”
江槐随即大笑:“是在下失礼,忘了道长们乃是不近美色之人。”
“江城主,此次我来是有正事与你相商。本有一位师姐同路,只是江城主此番作为……”柳轻寒冷笑一声,“实在是太叫人望而却步。”
江槐面色冷了冷,看在青崖山的份上却无法发作,只好将身上的心里的火气一一咽下,吩咐那两位女子穿好衣裳,自己也理了理衣襟。
柳轻寒见他收拾妥当,方才侧身示意王婉进来。
王婉走近大堂,看见地上还残留着一些不知名的水渍,一时间便也忘了行礼:“在下是想问江城主几个问题。”
江槐也不想废话耽误时间:“道长请说吧。”
“其一,临江城外方圆十里十余个大小村落,是否归江城主管辖?”
“是。”江槐回答的毫不犹豫。
“其二,这些村落中的村民,是否向临江城缴纳赋税?”
“是。”江槐有些琢磨不透她想问什么了。
“其三,请问江城主是否知晓凶兽肆虐一事?”
江槐身形不动,指尖却是在座椅扶手上轻敲了两下,随后对着门外大吼:“副城主,你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大的事不向我通报,藏着掖着是何居心?!”
柳轻寒轻笑一声:“江城主不必急着将罪责往外推,定罪也不是我青崖山该做的事儿。”
江槐也不好继续再演下去:“那你们是想如何?”
柳轻寒将一本册子放在他面前:“其上的物资,还望江城主照数提供。另外,还请派几名修士,与我们一道出城除妖。”
“这个简单。”江槐见他们并未多加为难,便也答应得倒是爽快,“你们稍候片刻,我尽快叫人送来。”
王婉和柳轻寒应了,在大堂之外等着。
“这个江槐,若不是青崖山不许与朝廷有所冲突,我还真想给他一剑。”方才见到的一幕在王婉脑子里挥之不去,她只觉得越想越气。
柳轻寒看着眼前那殿堂,微微眯眼,却还是尽量语气平稳地宽慰:“师姐放心,至少今日后的一段时日,他会对凶兽之事上心的。毕竟,他还要靠着青崖山的结界来维护自己的生
活。”
片刻之后,负责运送物资的人果然如约而至,王婉和柳轻寒简单清点了数目,发现比清单上所写还要多上些许。
那运送物资之人向二人行了礼:“两位道长,你们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此外,负责除妖的修士也正在赶来,约莫明日便能到。”
“算他识相。”王婉冷哼一声,也不再停留,带着一行人与物资往村落方向行去。
因物资繁多,一行人无法御剑,只好一路步行前进。出城三里后,周遭开始不断传来凶兽的低吼之声。
“是一些低阶凶兽,它们忌惮我们修为,不会随意攻击人。”柳轻寒道。
那些运送物资的人这才稍定了心,毕竟对于这些普通人来说,就算是低阶凶兽,也足以让他们送命。
王婉抬头看了看天边,只见已然是暮云四合,天色渐暗下来,伴随着周围的残垣断壁,以及时远时近的凶兽嘶鸣之声,令人无端升起一阵寂静荒凉之感。
她在目光所及处发现了一处破庙,于是停下对众人道:“天色晚了,诸位也都累了,不妨就地休息一夜吧。”
众人放下手中的物资车,开始在破庙内就地生火准备过夜,王婉和柳轻寒将各自储物戒中的干粮分给他们,随后便在破庙四周就地取材搭了个简单的结界,如此一来,虽说仍旧防不
住高阶凶兽,但阻拦一些筑基前期的凶兽也算是绰绰有余。
一切做完之后,已经是入夜时分,满是黑云的天幕之上看不见月亮,只有升起的篝火将四面照得忽明忽暗。
“师姐休息吧,我来守夜。”四周已有人呼噜声渐起,柳轻寒故意压低了声音,听上去竟莫名有几分温柔。
“要守轮流守。”两人既然一道出来,没有把累活都交给一人的道理。
王婉不等他回答,便也走到结界外,在离他三尺外坐下。
柳轻寒微微侧过眸来,他的神情在跳动的火焰光芒下看不明晰,只有侧脸的轮廓在火光之下显得柔和。
随后,他往她身侧挪了挪身体,拉近了那三尺距离。
“师姐这么想与我一块,那便满足你。”
“……”王婉扶额,她早该知道这个师弟是这样厚颜无耻的人,“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我先去睡了,下半夜记得喊我。”
说完起身,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却在转身的一瞬间被人拽住了手臂。
她毫无防备,遇上对方不容逃避的力度,一瞬间便被拽得一个踉跄,身后的人适时地扶住了她,随后一个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一向客气的师弟,居然趁她不注意吻了她!
“唔!唔唔唔……”
王婉又惊又气,一万句骂人的话被柳轻寒的舌头堵在了嘴里。
柳轻寒猜也能猜到王婉在骂什么,却没打算放过她。他先是小心翼翼地舔舐,舌尖抚平她唇上的每一个褶皱,随后好像是品尝到了一壶佳酿般忍不住辗转深入,却在想要往深时碰到
了一个紧闭的齿关。
王婉突然觉得胸前好像被人揉了一把,不确定是柳轻寒故意的还是无意碰到的,不过身体还是诚实地一颤,随后一个柔软的舌头趁她分心之际抵开齿冠关钻了进去,和另一个舌头搅
弄在一起。
王婉彻底失了声,瞪大眼睛表达着自己的控诉。
柳轻寒并不着急,舌尖同她缠绕一番后,又将她口腔里每一个缝隙都认真扫荡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地撤了出来。
“柳轻寒,你……”他伸手捂住她的嘴,让那即将脱口而出的谩骂又生生吞了回去。
“师姐,大家都睡了。”他在她耳畔温声提醒,然后俯下身子,唇无比眷恋地擦过耳畔,最后落在在她修长的脖颈上,使劲吸了一口。
“师姐,我知道你快要和别人在一起了,所以便先亲了你,你不会介意吧?”
王婉讨厌被人强迫做任何事情,明明心里气得要死,但在听到他略带沙哑的嗓音时,还是莫名有几分于心不忍。
有一瞬间,她甚至想向他坦白,她早已经不是他喜欢的那个师姐了。不过话到嘴边,还是生生咽了下去。
柳轻寒见她目光柔和了一些,这才撤开了捂住她嘴的手。
王婉擦了擦唇角他留下的液体:“这一次我权当没发生过,下不为例。”

05 心动

王婉靠着破庙的墙角打盹,柳轻寒仍旧坐在火堆旁守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而夜深的时分,还是出了事。
一位负责运送物资的人急匆匆跑过来说,他的一位同伴出了结界去方便,半个时辰都还没回来。
柳轻寒面色顿时凝重了几分,让王婉留在原地继续看守结界,自己则孤身出去找人。
王婉感受到那股来自于柳轻寒身上的强大灵力慢慢远去,知道他是走远了,于是也警惕了几分。而就在此时,周遭凶兽的嘶吼声也逐渐靠近。
前方仍旧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身后的人群一瞬间陷入了恐慌之中。
就在此时,身后结界发出一声巨大的嗡鸣,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撞了上去,王婉抬头之间,便发现结界上已经出现了数条裂缝,而不远处,一只足有三人高的凶兽正蓄势待发,王婉心
里清楚,这个结界若是再被它撞一下,必然会碎裂。
于是当机立断,祭出一道剑光吸引了凶兽的注意力,随后飞身而出,将它往另一个方向引去。
凶兽的修为足足有元婴前期,感受到这一点的时候,王婉心里顿时凉了一半,她在半空中飞快闪身,极为被动地躲避着凶兽的攻击。凶兽周身被一团火焰裹挟着,王婉丝毫找不到突
破口,体力也在不断地闪避之中飞速消耗。
她一时间满头大汗,再闪躲也便慢了几分,就在这时凶兽尾部一个横扫,将她整个人甩了出去。
这时,她心中也升起了一丝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恐惧感,这一瞬间,她有些恨自己不够强。
张子承、柳轻寒、云宸,换做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是这样的下场。
就在她已经准备好承受坠落在地的剧痛时,突然只觉得身后一稳,似乎是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之中。来的人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儿,本能告诉她应该不是柳轻寒。
“张子承?”她试探地问道。
“嗯。”对方简单的回答证实了她的猜想。张子承一手揽着她,顺着惯性向后退了几步,另一手掐作剑诀,那把太羲重剑如今横在二人身前,将凶兽身上扑面而来的火焰挡了个严严
实实。
“你还好么?”张子承将她稳稳放在地上,寻到空隙回头望向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觉得在火焰的映照下,他的神情有几分难得的柔和。
“我没事——你怎么会来这里?”
“追着这凶兽过来的,没想到竟会看见你。”张子承一边回答着她的话,一边将手中重剑插入在地,顿时以剑为中心,四周以八卦为势,形成了一个金色剑阵,将那凶兽死死困在中
央。
王婉看着身前人的从容,又想起自己的狼狈,顿时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帮忙却又无从下手,好像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师兄别分心,让我来助你!”一声大喊破空而来,随即跟来的是一道青色剑光。来的人执剑飞入剑阵之中,与那凶兽缠斗了一番,随后便听得凶兽一声嘶吼,倒在了地上。
云宸擦了擦满脸的血迹,走到二人跟前:“小师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王婉发现他虽然故作轻松,但实际状况却十分糟糕,满身鲜红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妖兽的,但从他走路的姿势来看,此刻他应该也很不好受。
“你们这是……”王婉从储物戒中拿了颗丹药递给他。
“别提了,混战了一整天,要不是师兄帮我挡了几下,我差点今天就交代了。”云宸服下丹药,三人一同回到那破庙之中,张子承又去将结界修复了一番,这才和另外两人坐在一起。
借着篝火的光芒,王婉才发现张子承的状态也没比云宸好多少,只是因为方才因为身在黑暗之中,他又是一袭玄色衣袍,所以身上的血迹也就显得没那么明显。
“并无大碍,不必担心。”张子承似乎看出来她想说什么,抬起头对她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笑吗?
王婉觉得自己心里没出息地荡了一下,不知是心动还是心疼。
“那个,手给我。”她挪开目光,不由分说地将指尖搭在他手腕上,一点一滴地给他渡入灵力。
张子承觉得周身经络都被疏通了一番,血脉中的至阳之气也变得纯和起来。不得不说,平日里她总嫌没用的“上善诀”心法,在此刻却效用十分明显。
云宸看在眼里,深感不公:“啊啊啊师妹你也太偏心了吧!好歹我也是手把手教了你几个月道法的人,为什么他有这种待遇,而我只有一颗丹药?!”
王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那丹药可是上品的静气丸,我这么多年也就只得了这一颗,你若是不要,不如吐出来给师兄?”
“送别人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可是我现在还是好难受,喘不过气了!”云宸捂着胸口,演技十分拙劣。
却是张子承睁开眼,替王婉回答道:“师弟,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内功心法也是《上善诀》。”
云宸哑口无言,半天才道:“你们没听过 039;医者不能自医 039;吗?”
“云师兄,不如让我来帮你看看。”是柳轻寒带着找回的人回来了。四个人中只有柳轻寒是真正学过些医术的,这回云宸彻底没话说,只能乖乖把手交给柳轻寒把脉。
柳轻寒回来的时候,目光在王婉给张子承疗伤的手上停留了片刻,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
几人就地休息了片刻,天色便已经微亮。王婉记得自己是靠在墙壁上睡着的,不知为何醒来却发现自己枕在张子承肩膀上。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趁张子承没醒赶紧挪开,没想到刚动了动脑袋,身边的人就说话了:“还早,再睡会儿。”
或许是因为周遭人都还没醒,他刻意压低了嗓音。声音从她耳畔传来,听得她耳根都有些发烫。
然后,有一只大手把她往怀里揽了揽,示意她放心靠在自己肩膀上。
此刻,她就算是再迟钝,也意识到现下他们的动作有多暧昧。
她不由得侧脸看过去,只见张子承仍旧闭着眼休息,俊朗的面容之上有几分疲惫。
她垂下眸子,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此刻心动,不惘她来这个世界走一遭了。

06 偏要试试

王婉几人一夜都没休息几个时辰,次日一早每个人脸上都是掩饰不去的疲惫,好在接下来的一程还算得上是平静,不多时送物资的队伍便到达了村落之中。
此处村落名为小丈村,是方圆几里内唯一没有受难的村子,不少村民逃难在此。空气中回荡的大多数是叫苦不迭的抱怨之声,却也有天真孩童正围在一块玩蹴鞠。
村民们专门腾出了一户房屋,供来此的修士们休息。王婉走进房门,便看见已有几位凌虚宗的修士在此了。他们显然比王婉几人来得要早,所有人身上的蓝布道袍都是破破烂烂,满
是血污。
看来村落之外的结界,多半也都是他们修筑的。
“多谢青崖山的道友,这些物资足够再坚持很多天了。”说话的显然是凌虚宗一行的为首之人,王婉通过云宸的介绍得知他叫秦禄。
“我们已经收到了方掌门的回信,要不了多久,方掌门便会派弟子前来支援的。”
云宸挑了挑眉:“原来你们凌虚宗还有管事儿的啊,我还以为凌虚宗早就不参与正道事务了呢。”
秦禄却也不恼,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位道友说笑了。凌虚宗前些年确实内斗不断,乃至于荒废了一些大事,但自从前几年方掌门上任后,便有心改变现状,如今弟子们
也都在各地降妖除魔,想要光复宗门。”
“早听闻你们这位方掌门气度手段皆是不凡,一张雷引琴更是惊为天人,若有机会定要见上一面。”说话的是柳轻寒,只言片语中王婉本能地觉得这些门派之间的关系只怕是颇为复
杂。
“这是自然。”秦禄客套地笑笑,“不过掌门向来忙于事务,我们门内的弟子一年也见不到掌门几面。”
云宸压低声音“戚”了一声:“故弄玄虚。”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张子承耳朵里。
“师弟。”张子承皱眉瞪了他一眼,云宸方才收敛了一些。
好在秦禄不是好起冲突之人,只是装作没听见,回到座上闭目养神。一时间空气中有几分凝固。
“我去做些吃的。”
王婉有些意外说这话的人是张子承,没想到一心只会练剑的天之骄子居然会做菜?
张子承自顾自走到厨房里,熟练地挽起衣袖开始洗菜切菜,动作虽算不上大师级别,却也是能看出来有些功夫在的。
王婉靠在厨房的门上,只觉得赏心悦目。
长得又帅个子又高又厉害还会做菜的男人,谁看了不迷糊呢?
“需要我帮忙吗?”王婉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正常一些。
张子承抬眸看了她一眼,将几个蒜放在她面前:“把这个剥了。”
“遵命!”王婉三下五除二把蒜剥好,便又坐在小板凳上安静地看他。舞剑的人舞锅铲的动作也十分娴熟有力,有那么一瞬间王婉心里想,等她回到了以前的世界,如果有一天嫁人
了,两人生活在一起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场景?
想着想着,心里便有几分怅然若失。
“若是等不及了,可以先吃两口。”一个小碗被塞到她手中,王婉低头一看,发现碗里窝着一个荷包蛋。
明明饭都快做好了,却还怕自己饿着。
王婉眼底好像闪着某种光芒:“所以这个是我独有的?”
“嗯。”张子承仍旧不多说一个字,只是低头继续炒菜,王婉却敏锐地察觉到他耳根居然有些泛红。
“那便多谢师兄了。”王婉端起饭碗,三两口就把碗里的蛋吃了干净。
……
几人刚刚吃完饭,便有一位凌虚宗的弟子来报信,说他们发现了异兽獬豸的踪迹。这一只应当是这些凶兽的首领,若是将其击毙,这一带的凶兽之乱,应当便会平息一些时日了。
一路上,王婉只觉得柳轻寒似乎有些魂不守舍,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不过她也没时间在柳轻寒身上多花心思,因为随着他们深入密林之中,四周金丹期以上的凶兽也逐渐多了起来,张子承见凌虚宗的几位道友状态不算很好,便让他们留下对付这些凶
兽,青崖山的四人则继续前往密林深处寻找獬豸。
密林之中瘴气缭绕,不见天日。不多时,却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忽远忽近的嘶吼声。
“找到它了!”云宸本来有几分兴奋,但在探查到獬豸气息的时候面色却随即凝重了起来,“化神期,有把握么?”
张子承思索了片刻,然后表示他也说不好。随后他伸出手,极轻地抚过王婉的长发:“过会若是有危险,记得保护好自己。”
“知道啦。”王婉爽快地答应,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好像自己不受伤就已经是最大的贡献了一般。
“我不会让师姐受伤的。”柳轻寒一路上都没说话,突然冒出一句反而把王婉吓了一跳。
“吼——”
一声长啸传来,整个密林的地面都跟着震了震,随后众人便看见一只巨大的凶兽压倒无数树木走了过来。王婉几个闪身才没让自己被倒下的树干砸中,一看自己还没有那凶兽半个小
腿高。愣神之间,另外三人早已执剑迎了上去。
张子承和云宸不愧是一个师尊教出来的徒弟,二人声东击西配合颇为默契,一看便是时常一起作战的结果。王婉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羡慕起一个男人,而后也挥剑迎
上,在獬豸周围结起数尺寒霜,虽然有些不痛不痒,但如此下去,还是能让獬豸的行动稍微受限一些。
但此刻在修为的压制下,几人还是显得有一些吃力。张子承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近了身,太羲在獬豸背脊之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豁口,下一秒却在獬豸吃痛之下被狠狠甩了出去。
剧痛显然是彻底激怒了眼前的巨兽,只见它铜铃般的巨眼瞬间变得血红,同时一声嘶吼传来,震得王婉耳膜都要破裂,手中的剑都被震得脱了手,然后便看见一个巨大的尾部迎面横
扫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是柳轻寒挡在了王婉身前。
柳轻寒长剑横于身前,口中念念有词,没有人看见他的剑锋之上,正隐隐约约显现出一些古怪的猩红色文字。
他闭上眼,做足了结结实实承上一击的准备,却并没有等到想象中的疼痛袭来。
因为在他挡在王婉身前的一瞬间,张子承也不约而同地从不远处赶来,挡在了柳轻寒的前面。
剑锋上的猩红文字只闪烁了一瞬间便消失不见,柳轻寒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反而是张子承那边,他本就先挨了一击,此刻电光火石之间更是没做好准备,匆忙中结起的印很快便应声
碎裂,这一下是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整个人被扫得往后退了数丈,太羲剑插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一口鲜血不由自主便喷了出来,触目惊心的红让王婉整个人都为之一颤。
张子承睁开的眼睛里满是通红,看着几人之中唯独还在半空中的云宸,喊出一句:“师弟,快!”
云宸立即会意,趁着獬豸分神之际飞身来到獬豸头顶,一剑刺了下去。
然而这一剑显然歪了几寸,獬豸只是僵了片刻,便又立即恢复了过来。
张子承心里暗道不好,他显然是几人之中战斗力最强的,但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运功的能力,就算是想帮忙也力不从心。
就在他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办之时,突然却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身后冲上来,毫不犹豫地拔出插在他身侧的太羲,迎着獬豸飞身而上。
王婉双手握着张子承的剑,看到剑锋上还留着他的鲜血。这把剑很重,她有些吃力地舞动着它飞身而起,在来到獬豸头顶时,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爆发力,大喝一声挥剑斩下。
也许,自己该更相信她一些的。
这是张子承晕过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
房间内,张子承正靠坐在床上喝药。药是柳轻寒煎好送来的——他们虽然一直不太对付,但性命攸关上还不至于互相为难。
“师尊说了,先救自己,再救别人,看来你是全忘了。”云宸推门走进来,在他对面的木桌前坐下。
他想起某人不要命的行径,便至今觉得十分生气。
张子承只是看着自己碗里的药,有些心虚地没搭话。
“因为你知道,若是柳轻寒帮她挡了这一下,她便会对柳轻寒心存愧疚,你不想让她觉得亏欠于别人。所以,你宁愿受伤的人是你自己。”
“你说的没错。”张子承虽然一直有些不喜这位师弟总是一副很了解自己的样子,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所以,你动心了,对吧?”云宸直截了当地问。
“不可否认。”
云宸轻轻叹了一口气,最先想到的是青崖山的门规。
因为青崖山掌门需以一己之力守护四十九城结界,因此在继任掌门之后,修炼的术法会与一般弟子有所不同。在这样的功法加持之下,掌门的所有修为乃至精气,都会用于维持结界
稳定。这也是为何历来的掌门继承人,都是不允许对任何人动心的。
“你怎么想的?”他忍不住问。
张子承垂着眼眸,睫毛下睫毛的眼如同至暗的黑夜:“我只知道,若不如此,日后我一定会后悔。”
思绪深处,他仿佛能看见多年以后,他孑然一身,千百年立于青崖山巅,偶尔回忆起年少,他也曾见过她眼底的光芒时,会是怎样的心境。
“你知道,不会有结果的。”
“是么?”他抬起头来,这一句话仿佛触碰到了他内心深处的那一根反骨,手握成拳,暗暗握紧了身下的被单。
“既然如此,那我便更要试试。”

07 吃醋

云宸走后没多久,王婉便拿着一瓶药膏走了进来。
刚打开门,就对上张子承的目光。他现下只着了一件素白亵衣,长发也只是随意束在脑后。也许是因为受伤虚弱,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显得与往日的冷厉截然不同。
王婉不客气地在他榻边坐下,掏出药膏便要去扯他的亵衣衣带。
“我看看你的伤。”
被她弄得有些痒,他捉住那只作乱的小手:“我已经上过药了。”
“给我看看。”她的语气不容置喙,没被他捉住的另一只手放下药膏,又伸过去扯他的衣带。
这回她成功了,亵衣前襟敞开,露出胸腹处结实有力的肌肉线条和胸前的一大片淤青。
王婉觉得心里好像被揪了一下,知道现下不是欣赏对方肉体的时候:“你自己处理的?”
“嗯。”张子承把她另一只作乱的手抓住,以免她真的摸上来。
毕竟自己身体虽然受了伤,但身下那物什却还很康健。
“安静坐一会儿。”
两只手都被他牢牢制住,这回王婉动弹不得了,只好乖乖听话。
男人将下巴抵在她头顶,开始闭目养神。
这个怀抱无疑是温暖结实的。男人的肩膀很宽,足以将她整个人都裹在怀里,她的头被迫埋在他肩窝处,闻见他呼吸里浅浅的药膏香气。
“张子承,”许久后她才打破了宁静,“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说吧。”他仍旧闭着眼,声音听起来有点懒懒的。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厉害?做什么事情都永远在别人前面,哪怕是自己承担不下,也一定要挡在别人身前。”
张子承迟疑了片刻,听出她语气里的关心或是责备。稍加思索后方才开口:“若是你足够强大,也可以换你来保护我。”
“所以我是拖后腿了,对吧?”王婉哑口无言。
“不算。”张子承松开她,犹豫着将手掌按在她的手背上,随后翻转手腕,稍稍用力,将其握住,“能陪你变强,我很乐意。”
王婉心中情绪一瞬间变得有些无以名说,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这算是被人表白了吗?
自己带着目的接近他,他却是在真心真意地对自己好。从青崖山上若有若无的接近教导,到这一路来的相守相伴……虽然她也曾确确实实地为之心动,但一想到自己接近他是为了要
离开他,这样的罪恶感便让她恨不得想打自己一巴掌。
眼前的人虚弱得好像随时都会睡过去,拒绝的事她做不出来,索性顺从本心,将手腕翻转了一下,与那只手十指相扣。
“师兄。”她扬起脖子,看见那人眼底难得的深深笑意。
不过,在看到她脖子上一小片暧昧的深红色印记的时候,那笑意凝固了。
“这是什么?”虽然这么问,但张子承立即猜到了始作俑者,“是柳轻寒?他对你做了什么?”
王婉脑子里顿时炸了,赶忙拿起镜子左看右看,果然看见自己脖子上那个被柳轻寒吸出来的红色印记。
而自己这两天居然一直没发现!
她突然就明白了,那天柳轻寒突然亲她是为了什么!感情他早就料到自己会和张子承在一起,所以便提前在自己身上宣示了主权?
“师兄,你听我解释!”王婉气得牙根痒痒,“是那天他非要……”
王婉着急心虚的态度,反而让张子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不必说了。”他一瞬间只觉得气血翻涌,险些又一口血喷出来,“是我多问了。”
是啊,他是什么身份?又凭什么用质问的语气跟她说话?
王婉知道此刻再说什么也都显得有些苍白,却又有些不甘心就这样算了,正在想着该如何委婉解释,却发现对方已经闭上眼,开始打坐调息。
现在她是真的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了。
……
次日清晨,王婉一夜没睡好,挂着两个黑眼圈来到楼下吃早膳。
凌虚宗和临江城前来支援的修士们都已经到了,正有条不紊地组织村民们开始重建被毁的村落,压抑多日的氛围总算是松弛了许多。
王婉正帮着凌虚宗的修士们整理物资,好巧不巧遇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柳轻寒。
“师姐,早。”
柳轻寒仍然是那副平淡如水的样子,只是今日他的笑意落在王婉眼中,却不知为何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王婉依旧忙着手中的事情,只是默默转过身去,用后背对着他。
“师姐去歇息吧,这些事情交给轻寒就好。”柳轻寒走到她身侧,帮她一起整理着物资。
王婉索性将一本册子都放在了他面前:“既然如此,那便劳烦师弟了。”
柳轻寒接过那册子,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体,似笑非笑:“轻寒定不辱所托。”
王婉默默扶额,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看见他这副样子的时候不再心软?
不过她还没打算这么快跟他和解,故意作出一副恼怒的样子,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回到房里便看见云宸正拿着一个小匣子等着自己:“小师妹终于回来了,叫我好等。”
云宸在看到她厚厚的黑眼圈时,挑了挑眉:“怎么?吵架了?”
“明知故问。”王婉不信以他和张子承的关系,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方小匣子被推到了她面前:“喏,某人让我带给你的。”
王婉心里一软,却并没有立即将其打开:“他怎么不自己来?”
“你是第一天认识他吗?”云宸说到这里的时候难以掩饰地露出嫌弃之情,“他性格就那样,恃才傲物惯了,往后还请师嫂多多包涵。”
王婉忍住了想掐他一把的冲动。不得不承认她虽然有些羞恼,内心深处却对“师嫂”这个称呼颇为受用,耳根有些隐隐发烫,她知道自己此刻一定是脸红了。
所以说,张子承应该是没生气了吧?
她这么想着,伸手打开面前的匣子,入目之处是一绺青蓝色的剑穗。
“这可不是一般的剑穗。”云宸解释道,“师兄很多年前在一方上古遗迹中得到的,原本是挂在太羲断剑之上,可抵御剑上煞气。师兄将太羲重铸之后,便取下来一直随身带着。”
“你是说,师兄得到太羲的时候,太羲曾经是一把断剑?”
云宸有些奇怪她的关注点为什么在这里,不过还是如实答道:“是啊。”
“……”王婉心里突然凉了一截,许久后才将那匣子合上,“多谢云师兄,我知道了。”
云宸对她的态度有几分不明所以:“要谢谢张子承去。”
……
王婉想了很久,在她与张子承认识后的这段时间里,确实没有发现太羲有任何能像传说中那般划破空间的迹象,有很大可能,这把剑原有的能力,已经在断剑以后消失了。
这一点虽然还不能确认,但足以让她的心情一度跌入谷底。但与此同时,她也有几分如释重负,至少以后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她不必再带着违心的算计。
只是回到原先世界的办法,得再从长计议了。
在此之前,她想去做一件真正顺从内心的事情。
于是她来到张子承房间,看见张子承正有些魂不守舍地坐在桌前发呆。比起昨日,他的状态看起来好转了许多。
“师兄今日可还好?”
“无妨。”张子承摇摇头,庆幸她和自己一样,都默契地将昨日的冲突当作没发生过。
王婉走到他面前,将那方匣子放在桌前,推到他面前:“多谢师兄的礼物,只是你有心送我,我却没有身份去接受它。”
张子承手指抚摸上那方匣子,似乎在思索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昨日我说过要陪你变强,就当是在履行承诺。”
王婉沉默了片刻:“变强,我一个人也可以做到。”
“那这个礼物,我便先帮你收起来,等你结婴之日,再作为贺礼。”
重点是这个吗?
王婉对面前人的不解风情感到略微头疼,难不成一定要自己先说出那几个字才行?
王婉在心底来来回回组织语言,感觉不论怎么说都有些词不达意。一时间空气凝固了片刻,随后身边的人挪动身体,默默往她身侧凑了凑。
两人手臂挨着手臂,男人的体温比她要高上些许。他的掌心里有长期练剑留下的薄茧,一遍一遍在她手背上摩挲着。
“让我看看你脖子好了没有。”他学着她昨天的样子,不由分说地伸出手去,撩起她搭在脖颈一侧的长发。
王婉有些懊恼他为什么又提起这事了:“看它做什么?”
其实昨天在王婉走后没多久,张子承就已经想通了,毕竟是柳轻寒强行做的事,没必要迁怒在王婉身上。
不过此刻他还是装作记挂的模样,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曾经有过一片红色印记的地方,果然看见那红色已经褪去消失不见。王婉觉得痒痒的有些奇怪,不自然地把脖子缩了缩。
“如何?”
“既然如此,该轮到我了。”

08 合欢

王婉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就觉得脖子上一热,是他的唇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力度吻了上来。
也许是因为经验不足,他的动作显得有几分生涩,王婉也不知道他是在吸还是在咬,这样试探的动作却让她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的呼吸刚好拂过格外敏感的耳垂,难受得王婉不
受控制地夹了夹双腿。
这个微小的动作落在张子承眼里,他突然有些坏心思作祟,一把把她抱起来,分开双腿坐在自己膝上。
“张子承你做什么!”这下她的腿无法合拢了,只得难以控制地前后蹭了蹭,如此一来就感觉到下身隔着衣物处那不容忽视的硬挺,顿时只觉得这人好像跟表面上有些不太一样。
“师妹放心,我如今伤势未愈,做不了什么过分的。”他一边这样说,一边吻上她的唇。
意思是伤好了就可以为所欲为?
王婉来不及多想,思绪就顺着他唇间的动作被牵引了过去。
张子承在她唇上辗转厮磨,先是伸出舌头在饱满的下唇上品尝了一番,好像是在试探着尝一样过往从未见过的美食,在品尝到甜味过后,又在上面轻轻咬了一口。那清甜令人心驰神
往,他忍不住想要更深地去体会,于是毫不客气地顶开齿关,去占领更深的地方。
口腔里的另一个舌头毫无动作,他有些心急地含着那片柔软搅弄,知道王婉也对此颇为生疏,于是更加迫不及待地想带着她一起在这未知的感觉里探索。
王婉终于被他带得有几分动了情,也试探着伸出舌头触碰了一下他的唇,转瞬间便被他缠绕到了一块。两人口中的液体彼此交融,顺着吞咽的动作咽下,又情不自禁地去索取更多。
张子承一只手按在王婉脑后,便于加深这个吻,另一只手探到她胸侧。他想起那天在青崖后山,他看见她刚沐浴完毕时,那两抹圆润的雪白,那时他及时移开目光,忘了看清那雪白
之上的红梅是什么样的,此刻却叫人更加好奇。
本能上,他很想直接扯了她的腰带去一窥究竟,但又怕她觉得冒犯,那只手只是隔着衣衫握住那柔软,无比怜惜地轻轻揉捏。
胸前突如其来的侵犯却让王婉浑身一僵,她的脑子有片刻清醒,意识到对方是在打什么主意。
刚确认关系就做这样的事儿,让她本能地有几分抗拒,于是伸手在他肩膀上推了推。
身前的人纹丝不动,体型的差距第一次让她意识到一种随时能被侵犯的危险,她有些害怕地别过脸,躲开了他的亲吻。
“张子承你别这样。”
他果然停下动作,又有些依依不舍地在她唇边亲了一下:“吓到你了?”
声音沙哑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嘴上和手上的动作停下后,王婉的注意力便全移到了身下。那柱状的凸起滚烫得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她双脚离地,几乎整个重量都坐在上面。这个姿势让她本能地觉得没有安全感,
若不是两人都还穿着衣服,只怕身下的性器便要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一块儿。
“放我下来。”她有些恼怒地道。
张子承果然不再动作,温柔地把她抱起来放在身侧的椅子上。
然后她看见自己留在他裤子上的那一片水渍,有些尴尬地并拢双腿。
张子承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控,略微平息了片刻,伸出手去擦干净她唇角的唾液。
“生气了?”
“没有。”王婉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我害怕,你给我点时间去接受。”
“好。”张子承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那你也得允我一个请求。”
“说吧。”
“以后只有我可以亲。”他轻轻抚摸着她脖颈上自己方才印下的那抹红。
王婉愣了愣,心想这人还挺记仇。
“这是自然。”
她笑着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算是盖章定论了。
……
张子承说自己伤已经好多了,想出去透透气,王婉便带着他到附近的村子里走走。
此刻,凌虚宗的修士正和村民们一起忙着重建村落的事,王婉便走上前去添砖添瓦,张子承则在一旁做一些记录物资等不轻不重的活。
“这回若不是青崖山的几位道友帮忙,恐怕这凶兽之患还没这么快结束。”是秦禄迎面走过来,“依方掌门所托,这个赠与张道友,以尽我们凌虚宗的谢意。”
说完,他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这枚玉佩与一般玉佩不同,其上除了玉玦外,还坠着一个符箓。
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方掌门,张子承并不是特别信任,毫不避讳地打开那符箓查看。
“是凌虚宗秘传的避雷符,危险时可帮携带者挡下致命一击。”秦禄看出他的怀疑,耐心解释道。
“确实是庇佑之术不假。”同是道门出身,张子承对符箓之术也略知一二,确认过后,便将玉佩转手递给了王婉。
秦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张道友,这符箓只对本人有用,若是转送了旁人,只怕便不生效了。”
“原来如此,那代我多谢方掌门了。”张子承只好将玉佩挂在了自己腰间。
“这方掌门是这么好的人吗?”待秦禄走了后,王婉有些狐疑地问道。
“说不好,大概有所图谋。”张子承沉思道,“也可能同为正道大派,想与青崖山拉近关系。不过他既然这么做了,便看看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王婉点头表示认同,继续忙着手里的事。
片刻后一名刚从村外回来的凌虚宗弟子走过来道:“原来你们在这儿啊,我方才看见有一名你们青崖山的道友,在村外与人打起来了。”
王婉和张子承询问后,才得知他说的人居然是柳轻寒,而对面是一位魔修。
魔修嗜血凶残,人人得而诛之,柳轻寒见到魔修后出手并不奇怪,只是为何魔修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王婉和张子承一边往那凌虚宗弟子说的地方赶去,一边觉得最近几日发生的事情,都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不寻常。
柳轻寒招招式式毫不留情,手中掐诀催动气剑,将那魔修困在剑阵之内,作困兽之斗。
那魔修面容尚且年轻,修为也并不算高,只有金丹后期,自然被柳轻寒困在中央动弹不得:“我都说了那獬豸的内丹不是我拿的,别的凶兽的内丹也都给你了,你干嘛还是揪着我不
放?”
柳轻寒轻笑一声:“那我就不能杀你?”
“哥您行行好放了我。一会儿我姐姐便来了,我看你元阳尚在,若是落到她手里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威胁我?”柳轻寒皱了皱眉,“还有,我元阳在不在,关你什么事?”
他有些讨厌这种私密的问题被人窥探。
突然间却有一缕红绫从天而降,把那魔修从剑阵里捞了出去。
来者云鬓朱唇,姿容绝对算得上是天姿国色一类,但比她的脸更引人注目的是脖子下那两抹半露的酥胸。
“元婴期的处男?”女子像是盯着猎物一般打量了柳轻寒一番,声音惊讶中带着温软,话语十分直白,“修为高,长得也不错,和上回那个不相上下。”
她手中红绫舞动,将迎面飞来的太羲剑挡下:“哟,说谁谁就到了。”
王婉刚赶来便听见这么一句,有一些不解其意,侧目看向张子承。
身边的人眉头紧皱,目光冰冷如铁,显然是怒极了才会有的神情。
所以,他跟眼前这合欢宗的女修认识?
王婉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反观那合欢宗女修,王婉却突然觉得她十分眼熟,思索了片刻才想起来,这不是当日在临江城看到的那个和临江城城主行龌龊之事的女子之一吗?是叫桢桢?
柳轻寒见张子承剑光凌厉,招招都是致命的架势,不由得喜闻乐见,一边上前帮忙一边道:“张师兄不会和这妖女是老相识吧?”
秦桢桢应战之中看了一眼王婉,大概便猜到了这女子和张子承是什么关系,于是笑得更加妩媚了:“张公子,上回的合欢散是什么滋味?可还好受?”
王婉顿时五雷轰顶。
难不成,张子承真的和这妖女做过那种事?
她看了看张子承,又想起当日那临江城城主,难以想象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居然做过一样的事情,更无法想象前者居然是她喜欢的人。
“师妹,别听她胡言乱语。”张子承将扑面而来的红绫斩断。他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又处处防着那秦桢桢出什么阴招,自然也就没那么得心应手。
“好,我来帮你。”王婉拔剑出鞘,也加入战局之中。她努力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思绪却有几分不受控制。
但秦桢桢毕竟是以一敌三,时间一长自然也有些力不从心,便在想着如何遁走。
王婉见她分心,突然纵身而起,下一秒剑便架在了那名一直无人关注的魔修脖子上。
那魔修之前跟柳轻寒打斗时便受了伤,此刻更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大喊:“姐,救我!”
“想救他就跟我师兄道歉。”王婉剑离那魔修的脖子又近了一分。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都愣了一下,张子承抓住机会一道剑光劈在秦桢桢身前,秦桢桢堪堪挡了一下,却也并不好受,口中溢出一丝鲜血。
“道歉?等他到我床上来,我亲自说与他。”
秦桢桢捂着胸口,不忘对着张子承妩媚一笑,说完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张遁地符,趁王婉愣神之际带着那魔修一道跑了。
“……她她她……”王婉几乎被气得头晕目眩,她让秦桢桢道歉,可不是为了引她说出这样的虎狼之词啊!
“师姐别生气,合欢宗的人,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柳轻寒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张子承一眼。
张子承知道自己解释了也没用,毕竟正道没有探查他人元阴元阳的法术,除非是真正交欢之时,能够通过灵力交融感知到。
“师妹。”他只是低声唤了一声,随后伸手去握她的手。
“我知道。我相信你。”王婉扯着嘴角笑了笑,手却有些不受控制地从他掌心里脱离出来。
虽然心里知道,就算是张子承和秦桢桢真正发生过什么,也不应该怪在他身上,但事情硌在心底,还是让人一时间无法不去在意。

09 中毒(微 H 差点被强了?)

这一夜,王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脑子里很乱,来来回回回想着今日秦桢桢说过的那些话,试图从这些只言片语里找到什么线索,但显然无疾而终。
然后她又控制不住地去想,张子承和秦桢桢交欢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是和平日里一样的沉默寡言、冷漠粗暴,还是像那天对自己那样的温柔热情?
她困在自己脑海中的画面里,嫉妒得快要疯掉。
随后,她掀起被子起身,目光落在桌上的那个储物袋之上。
这是秦桢桢遁走之后,王婉在地上捡到的,也许是走得太急,秦桢桢连这个储物袋都忘了带走。
她神识探入储物袋中,想从里面找到些线索。
《》《》《》 ……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王婉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耐不住好奇翻开了一页。
入目之处是一个女子跪姿趴在床上,一个男子站在她身后,将阴茎插入她身体里的画面。
画面上的内容很精细,甚至着重夸大了性器的部分,女人乳峰圆润挺翘,沉甸甸地坠着,肉穴粉红饱满,男人阴茎也描绘得又粗又大,将那肉穴塞得满满当当,汁水淌在肉体交合之
处,顺着半入的阴茎流淌下来。
王婉看得面红耳赤,忍不住又往后翻了几页,接下来的内容更是震撼,有把女人放在秋千上的,有吊在树上的,甚至还有几男一女几女一男的……
王婉觉得自己的眼界好像前所未有地被打开了,觉得有些恶心的同时感觉到身下难耐地翕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淌了出来。
她不由得将手探到亵裤里,触碰到那花缝的时候感觉到此处早已是露水泛滥,指尖划过的时候,感觉到一阵难以描述的痒。
她想起上回自己探索身体时被柳轻寒打断的经历,那一回尚且没有尽兴,便想着这回能否再向深处探索一些。
年轻女子的好奇心与本能驱使她将亵裤褪在一边,身体后倾,让后背紧紧靠着椅背,然后学着那合欢宗画册中的某个姿势,一只腿抬起,架在面前的书桌上。双腿大开的姿势让双腿
之间的两片蚌肉也微微打开,露出中间含着的那颗珍珠。手指尖沾了花缝中的液体,在那珍珠上研磨了一番,未经人事的身体敏感得每碰一下便微微颤抖。
手中的动作已经不受控制,在抚弄珍珠的同时伸出一根手指,探入那紧闭的花穴。一阵酸胀感袭来,在感觉到疼痛前只堪堪塞进去了一个指节。她整个人思绪都集中在了这短短的一
个指节之上,用让自己舒服的节奏轻轻抽送着,脑子里画面也开始不受控制,有些羞耻地幻想着张子承站在自己身前。
“师兄……”她一边自我抚慰一边喊着他,想象他大手中的薄茧掠过自己的身体,覆在那布满液体的私处,甚至想象他衣衫褪尽,扶着阴茎进出自己身体的画面。
早知道那天就给了他好了,若是如此,今夜她就能放心地去隔壁房间找他,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难受。
大脑在情欲的操控下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
越是这样想,身体便越是渴求,手中的动作也只能越是快地满足自己。
“嗯……好难受……”
终于她在自己的掌控下泻了身,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高潮的愉悦。结束后头脑整个清醒过来,她回想起方才自己的那些念头,惊讶于自己对张子承居然有这么难以启齿的欲望,心里
升起了一丝罪恶感。
她平息了片刻,起身去将座椅下泛滥的水渍擦拭干净。
……
张子承习惯性地每夜睡觉前坐在床榻上打坐,入定之后神思清明,五官感应变得灵敏,却听见隔壁传来一些无法描述的声音。
“师兄……嗯……啊啊……”
他愣住片刻,然后反应过来隔壁的人是在做什么。
原来小师妹也有想要自己的时候。
他想起那天她说需要一些时间去接受,于是忍住想直接去隔壁找她的冲动,低头一看自己的裤子不知何时已经被撑得老高。
这一夜,一墙之隔的两个人注定无比煎熬。
张子承刚褪下裤子套弄了两下,却突然感觉到一阵风从窗外掠过,紧接着而来的是来自于元婴修士的气息。
那缕气息直奔隔壁的王婉房间,然后他听见隔壁的人惊呼了一声,声音便很快被堵在了嘴里。
……
王婉刚自我宽慰完,还没来得及穿上裤子,便被一道红绫五花大绑着拽了出去。
“果然是个小骚货,既然看了我合欢宗的秘籍,不如便拜入我门下如何?”
那声音娇媚柔软,不是那秦桢桢又是何人?
王婉被她拽着一路往外飞,很快眼前便从村落变为了密林,一片黑暗无边无际。
王婉内心逐渐升起恐惧,正准备运功攻击,却发现自己浑身软得好像一团棉花,修为更是如同被封印了一般:“你对我做了什么?”
“合欢宗三毒之一——软筋散。”秦桢桢飞得很快,笑得也很开心,“别着急,你师兄尝过的合欢散,你一会儿也会有的。”
“?!”王婉大惊,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觉得不可思议,“你脑子坏掉了?我可是女的!你不会男女通吃吧?!”
然后王婉想起那天在临江城看见她 3P 的画面,觉得这还真的有可能。
完了。她心里越发后悔,她躲过了被师兄破身,不会就是为了便宜这个妖女吧?
“你猜对了,我确实男女通吃。不过你太弱了,就算元阴尚在,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
“……所以呢?”王婉刚问完,就被她从半空中扔了下去。
身体重重摔在地上,疼得她好像浑身骨头都要裂了。
“疼疼疼疼死了!”她尖叫着从地上爬起来,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便看见一边的草地上坐着一名男子,正是今天和秦桢桢在一起的那个魔修。
“别怕,一会儿还有更疼的。”秦桢桢走到她面前,一把掐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看向自己。
王婉看见入目之处那明晃晃的两片雪白,这真的能算是她亲眼所见的最大的乳了。然后随着她倾身靠近,王婉闻见她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异香。
师兄也是在这样的情境下被下了合欢散么?
“正道之人就是没用,身边留着这么一个尤物,却连她元阴都没要。”秦桢桢一边骂着张子承,一边在王婉脸上扇了一巴掌,王婉顿时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烧灼起来。
“看来你还真是可怜。”这回轮到王婉冷笑了一声,“阅人无数,没见过一个真正爱你的。”
这句话好像是戳中了秦桢桢心底的某一个痛处,她顿时勃然大怒,又在王婉的另一边脸上扇了一巴掌。
这一下比刚刚拿一下力气更大,清脆的响声过后,王婉唇角都渗出了一丝鲜血。
“那又怎样?至少现在,我想打你就打你,想杀你就杀你,而你爱的人怎么不来救你?”秦桢桢一边冷笑,一边隔着衣服在她的乳尖上狠狠拽了一把,疼得王婉倒吸了一口凉气。
又听得她继续道:“我倒是很好奇,若是张子承看见他一直没舍得要的人,在别人身下被肏,会是什么反应。”
说完,她拽着王婉的衣领,把她扔到了那个魔修面前。
“她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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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魔修年轻的面容上带着一丝邪魅,若是在大街上看到他,说不定王婉还会称赞一句长得不错,可惜如今自己是在他身下。
“你行行好,放了我。”本能的恐惧让王婉开始放下尊严低声求他,她仍旧无法动弹,只有眼角的泪开始不受控制地渗出来。
“今日你将剑架在我脖子上的时候,也会想到有现在么?”那魔修丝毫不为之所动,手开始粗暴地去撕王婉的衣衫。
他不想浪费时间去做前戏,毕竟他对于眼前这个曾经差点要了他命的女人毫无好感。他只想粗暴地侵犯她,狠狠地肏弄她,看她在自己身下大喊大哭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衣衫很快便被撕扯干净,两只属于少女跳脱的乳房落在他的掌下,他揉捏着那柔软之物,虎口像铁钳一般用尽全身力气在那脆弱的地方抓了一把,王婉疼得大喊一声,与此同时感觉
到合欢散好像开始发挥作用了,她眼前开始变得模糊,意识也开始变得有些不清醒,身上开始发烫,本能地扭动腰肢去渴求着被满足。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用力夹紧了双腿,试图用最后的理智去守护那最后的禁地。
魔修很享受她一边渴望一边又逃避的神情,看着她胸前被自己捏出的掌印,狠狠一口咬了下去。王婉吃痛的哭喊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忍不住去掰她的双腿,却发现那双腿几乎是用尽
全身力气紧紧闭着。
他有些生气地在她屁股上狠狠打了一把:“别白费力气了,没有用的。”
随后,他开始脱掉自己的裤子,露出的阴茎早已涨得紫红,硕大的头部在王婉腹部拍打了两下,毫无保留地展现着其攻击性。
王婉从来没想到过自己第一次见男人这玩意儿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仅存的理智让她觉得一阵恶心,几乎想要吐出来,合欢散催动的本能却让她想要张开双腿,让那空虚已久的花
穴被其填满。
“你走开你走开你走开……”王婉在意识模糊之中只反复重复着这三个字,但身下的空虚感和不自觉涌出的液体,也让她逐渐知道自己应该是躲不过了。

10 克制(H“我想要你,但不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滚。”
王婉觉得一定是合欢散作用越来越强了,不然她怎么会好像听见了张子承的声音。
事实上,太羲剑此刻就架在那魔修的脖子上,冰冷的剑身让他浑身一个激灵,不得不离开王婉的身体。
张子承拽着他的头发,让他被迫离王婉远一些,等到确认他完全无法伤害到王婉后,太羲才挥剑下去。
本来能直接让他身首分家的一剑,被一缕红绫缠绕住,也便慢了几分。
“张子承,你想好了,你自然可以杀他,我虽然对你无可奈何,但让她死在这里,还不是什么难事。”秦桢桢指的自然是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王婉。
张子承确实犹豫了。合欢宗不光以男女和合采阴补阳之术闻名于世,其擅长的还有下毒和暗器,手段极其令人不齿。毕竟合欢宗内并不是所有弟子都有秦桢桢这样的姿色,当正常勾
引不生效时,便有必要玩点阴的。
张子承思索了片刻,他如今最重要的目的是救人,秦桢桢算得很准,他不敢拿王婉的性命做赌注。于是只好将手中的魔修扔到秦桢桢身后,自己抱起一旁的王婉,落在三丈之外。
“张公子果然大人大量。”秦桢桢改了脸色,强作笑意看向他。
张子承冷哼一声,目光中的锋芒已经冷到极致,转身之前,突然手中太羲光芒大盛,与此同时那魔修痛苦地大叫起来。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啊!”
一枚内丹从他丹田处朝着张子承飞出来,秦桢桢连忙看去,发现那魔修腹部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符箓。
被剖了内丹,虽不致命,但也可让人修为倒退,需重新结丹,对于一名修士来说,也可谓是生不如死。
来阴的,他只是不屑,并不是不会。
“拿你一样东西,有本事便亲自找我取。”
秦桢桢恨得牙根痒痒,却无暇顾及其他,现在她能做的只有尽快运功,尽可能保住那名魔修的修为。
而张子承早已抱着王婉飞远了。
……
张子承紧紧抱着这具娇小的身体一路御剑而飞,怀里的人身上软软的,好像随时都会融化开去。
王婉现在浑身一丝不挂,那修长的脖颈、胸前的浑圆饱满、平坦的小腹,以及藏在耻毛下的禁地,都曾是他最心驰神往的地方。然而现在她浑身满是红肿痕迹,甚至胸上还肿起了一
个巨大的掌印,这些印记在雪白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你走开你走开……”
怀里的人明明软得柔若无骨,却还是在本能地作出抵抗的动作。
“婉儿,是我。”他将人更加抱紧了几分,想告诉她现在是安全的,内心里又是气愤又是抽痛。
果然,听见这几个字的时候,怀里的人微微僵了一下,随后小腹之下难受地在他身上蹭了蹭:“师兄,我难受……”
“我知道。”他不知该如何宽慰她,只好有些苍白地承诺,“我会陪你。”
片刻后,他找到一方清凉干净的泉水,把她放了进去。
合欢散虽然会让人无法控制性欲,却并不会要人命。他想起上一回,自己也是在青崖山后山的泉水里生生熬过了一整夜。
王婉顿时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四面八方的寒冷让她稍微清醒了一分,但却并不能解燃眉之急。
身体里合欢散还在继续发挥作用,她忍不住地把手伸到身下,有些无力地想要自我纾解。
张子承看着眼前人满面的潮红,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劝阻,只是拿出药膏开始给她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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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婉脸上两个巴掌印肿得老高,?张子承默默在心里又给秦桢桢记了一笔。最严重的还是胸前,不光肿了,那高高翘起的乳尖应该是被人咬了一口,破皮处还渗着血。他把药膏涂抹
在此处的时候减轻了力气,然后用掌心的温热将其化开。
胸前的痒让王婉浑身都酥麻了一下,正含在蚌肉里的手指感觉到本就紧致的甬道缩了缩,又吐出一口清露。
张子承是在做什么?是在调情吗?
念头一到这里,她毫不犹豫地去扯张子承的腰带:“师兄,我好冷,身体里又好烫,你帮帮我……”
白皙修长的腿缠绕在他的腰间,张子承脑子里绷紧的一根弦突然断了。
虽然上回她说想要再等等,但现在毕竟情况特殊,就算是自己不顾一切占有了她,事后她也不会怪自己的吧?
她在神智不清时候的索求,算不算是自愿的?
两个念头在他心里一闪而过,但也仅仅只是一秒,他就顺着本能吻了上去。
两唇相接的一瞬间,王婉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地迎合上去。这一回,两人不再似上回那样生涩地探索,而是带着无法抑制的疯狂,舌头在口腔里触碰、纠缠,口水发出的
声音在空旷的夜里啧啧作响。
按在她腰间的手无法忽略掌心下那光滑的触感,抚摸过背脊一路往下,掌下触碰到那饱满的臀肉时,爱不释手地捏了又捏。与此同时嘴里也不仅仅满足于品尝她唇齿间的味道,在敏
感的耳垂上咬了一下后,吻过她扬起的修长脖颈。
张子承目光落在那渗着血液的乳尖上,觉得它实在是可怜,于是毫不犹豫含了上去,和着刚刚涂抹上的药膏的香气在嘴里打转,吮吸的声音合着她嘴里忍不住发出的嘤咛,暧昧得令
人血脉喷张。
“疼……你轻点……”王婉觉得舒服的同时有些不解他为何跟自己受伤的地方过不去,报复性地在他胸前也捏了一把。
这一下力道极轻,却让她发现张子承身上的衣服还没脱干净,于是有些懊恼地去扯他的衣带,用力地将他的衣领分开,同时在心里责怪为何青崖山的道袍设计得如此不利于穿脱。
“我来。”张子承被她生疏的动作弄得心急又有些好笑,一只手自己去脱衣裳,另一手抓住她的手腕,隔着裤子按在身下那从上药时就已经高高立起的阴茎上,然后忍不住地挺动身
体,感受分身在她掌下摩擦的快感。
王婉握紧了那个硬物,隔着裤子都能感受到它的尺寸令人心惊,一边害怕它插入自己身体时该有多疼,一边幻想着它肏弄自己时的愉悦,这样想着,空闲的那只手便忍不住掰开自己
的蚌肉,熟练地钻了进去。
“啊……啊啊……”
虽然是在水下,但这个动作还是被张子承一览无余。衣衫除尽后,两个人的身体终于坦诚相见,只有那粗长之物横在两人中间。王婉的手又被迫握了上去,这一回她算是真真切切感
受到了它的热情,哪怕是在冰凉的泉水里,它滚烫的温度都几乎要将她的掌心灼伤。
她的手柔柔软软,好像没有骨头似的,张子承一边引导着她套弄,一边觉得她的手也太小,连自己的分身都无法一掌握住。又舒服又不满足的感觉让他索性一把将人从水里捞起来,
仰面放在泉水岸边的一块石头上。
张子承分开她的双腿,借着月色去看那腿心处的桃花源。两片软肉分开后,露出含在其间的饱胀的珍珠,和从未被人打开过的花缝。这个动作让王婉更加渴求着被填满,花缝也就难
耐地翕动了几下,挤出的汁液顺着股沟淌下,滴在身下的石头上。
“这么想要?”男人微哑的嗓音让她心神为之一荡,同时感觉到一只大手覆在私处,在那花缝四周轻轻扣弄。
“想要……”王婉被弄得又是舒服又是难受,身体上下挺动,让下身能够更大幅度地在他有些粗糙的掌心里摩擦。
“想要谁?”
王婉被情欲折磨得哪有时间去想这些问题,但还是本能地回答:“你。”
张子承看着她早已失去神智的样子,有些不满一般的将一根手指塞进那紧致的花缝:“知不知道我是谁?”
男人的手指本就比她的手指要粗上一圈,张子承也并不懂得要如何控制轻重,突如其来的胀痛便感让王婉痛得往后一缩。
“啊!疼……”
方才的问题自然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张子承默默看了看自己手指的粗细,又看了看身下那物的粗细,心里想着她那里面一根手指都尚且觉得紧致,若是真的进去了,还不知该疼成什么样子。这么想着不由得有几分怜惜,
手上的动作也就轻了一些,只是不深不浅的抽送着。
这样恰到好处的力度却让王婉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舒服,私处在他掌心摩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终于在达到某一个临界点时被抛入云端。
“啊!”她身体扭动,那甬道快速收缩着,涌出的液体满满淌了张子承一手。
张子承早就被她折磨得难受,一边看着她高潮一边加快了手上套弄的动作,有无数个瞬间他都想把这硬物狠狠肏入她的身体,不顾一切地把她占为己有,但他毕竟理智尚存:若是自
己真的趁她中了合欢散情欲难止之时侵犯了她,那和秦桢桢,还有那个魔修,又有什么区别?
快要射出来的时候,他将阴茎抵在她的阴户上,忍住想要进入的欲望,沾着她的液体在阴蒂上使劲蹭着,虽然有些不甘心,但那滑腻的摩擦感却也让他前所未有地体会到一种快乐,
一阵近乎疯狂的动作之后,一股股白浊从阴茎顶端喷射出来,沾得她阴毛上肚子上满满都是。
身下的物体没有得到该有的满足,还是硬得可怕。他俯身在她身上,抚摸着她的长发,一遍一遍意犹未尽地喘息、亲吻,在吻到她耳畔时,他压低声音道:“婉儿,我想要你,但不
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合欢散药效未散,王婉没有时间去理解这句话的深意,只是有些不解地看着他,继续扭动着身体想要去索取。
张子承轻轻把她的手捉住,放在唇边吻了又吻,把沾在上面的黏腻液体都尽数吞下:“再忍忍,就快过了。”
然后,他默默将自己弄在她身上的污秽清理干净,随后抱紧她,两人一起浸泡在冰冷的泉水之中。
在此夜之前,张子承从未想过,他会对一个人有这样强烈的欲望,又会因她而如此压抑克制。

11 趁人之危?

王婉也不记得合欢散的药效是什么时候过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回到了房间里,浑身无力得像是一团棉花。
昨夜发生的事情她大多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被那合欢宗的妖女下了合欢散,而且还扇了好几巴掌,然后那个魔修差点要了她。最后应该是张子承救了自己。
她只用几秒钟便确认了自己还是完璧之身,至于神智不清时张子承做了什么,她早就不记得了,脑袋里疼得快要炸掉,她也不愿意去想。
房门打开,不出所料是张子承。他手中端了一碗热粥,放在她床前的木桌上。
昨夜的事情过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在面对她时的心态好像和以往不太一样了,具体什么不同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只是在坐到她身边时,情不自禁地抚摸了一下她的面颊,然后将她鬓
边的碎发别在耳后。
“饿不饿?有没有哪里难受?”
王婉先是摇摇头,然后抬起面颊对着他:“我脸上火辣辣地疼。”
“我看看。”张子承捧着她的脸,有些心疼地看着那两个泛着青紫的巴掌印,然后趁她没注意,突然吻了上去,“这样还疼不疼?”
“疼!更疼了!”王婉赶紧远离他,心里想这人多半是有些恶趣味在的,不然怎么总挑自己薄弱处下手。
身边的人把她捞回来,抱在怀里,安慰似的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臂:“我知道你难受。你且放心,秦桢桢和她身边的那个魔修,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王婉其实已经有些不太想提起这件事了,毕竟她和张子承都栽在了同一个人手里,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况且昨天晚上的经历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她估计需要调整很长
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她抱着自己的腿,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师兄,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弱?”
张子承迟疑了片刻,似乎在想她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随后如实回答道:“虽然确实不算很强,但你还未及二十便已突破金丹期,却也殊为难得。”
王婉有些狐疑地看着他:“可是这一路,若不是有你们,我早已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师妹,没有人能独挡千军万马。”张子承平静地看着她,“自己变强的同时,学会把后背交给信任的人,也是一种勇气。”
这一瞬间,王婉突然想到了云宸。
自己强大的时候,不惜站在对方身前;自己脆弱的时候,也不吝向对方求教。既有能力保护自己,又可以放心让对方保护。王婉突然明白为何自己看到张子承和云宸相互配合时,会
产生一种羡慕的情绪。
只是像张子承这样高傲的人,也会有坦然接受自己软弱的时候吗?
张子承见她有些愣神,以为是自己没能安慰到她,于是摸了摸她的脑袋:“就拿獬豸那一战来说,如果没有你,我们另外几个人都不见得能全身而退。”
“哦……”王婉对着他笑,明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还是道,“那既然如此,我收点报酬不过分吧?”
说完,也不管张子承答没答应,便撑起身体,在他唇上咬了一下。
谁知这一下,张子承反应有些大地往后撤了一撤,随后将她的两只手抓在掌心里,叫她动弹不得:“好了,若是不舒服便好好休息。”
毕竟昨夜的事情,虽然王婉不记得了,但张子承却是实实在在憋了一个晚上,他亲吻她的乳尖、把分身挤在她阴蒂处狠狠摩擦的画面都还历历在目。此刻好不容易听话了些的阴茎垂
在身下,只要再受一点儿哪怕是轻微的刺激,便能再度立起来。
果不其然,他低头一看,便看见自己两腿之间又鼓起了一个大包,顿时深感头疼。
王婉被他禁锢着,却是无法看见他身体的反应,有些疑惑地道:“怎么?就许你咬我,不许我咬你?”
张子承沉默了片刻,心想这小师妹还真是不听话。
“若是不怕我要了你,便再试试。”
王婉反应过来,顿时恼怒万分:“张子承,你这个表里不一的臭男人……”
张子承见她恼羞成怒,却越发觉得有趣起来,俯下身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啄:“我确实表里不一,日后你会更加清楚。”
“……”耳朵上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王婉瞬间浑身一僵呆在原地,片刻之后才小声骂道:“张子承你这个有色心没色胆的臭流氓,还觉得我在夸你是吗?”
骂完以后,她立即觉得有一些后悔,按张子承以往的表现,他说不定还真的有这个色胆。
于是有些害怕地往前挪了挪身体,赶忙转移话题,垂下头低声道:“那个,昨日多谢你。一是谢你救了我,二是谢你没有趁人之危。”
张子承微微一愣,随后再度沉默了。
昨夜自己在她身上做的事,算不算是趁人之危,他也不知道。
深思许久,他将下巴放在她肩头,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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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承在从王婉房间出来的时候,正巧撞上了准备来看望王婉的柳轻寒。
“她休息了。”
张子承皱了皱眉,他现在对王婉的占有欲迫使他对任何接近她的男人产生敌意。
有那么多人对她虎视眈眈,好像其他男人一旦触碰到她,她就会被折磨成昨天那样似的。
更何况柳轻寒对王婉的想法世人皆知,柳轻寒用在她脖子上种下一个印记来宣示主权,为何他张子承就不可以让柳轻寒知道房间里的人是他的?
柳轻寒听出他语气里不善的意味,也不知是真不生气还是假不生气,只是抬了抬自己端着药碗的手。
“师兄不必介怀,我不过是去送碗药,不会打搅师姐休息的。”
“药给我吧,另外有想说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带进去。”
柳轻寒有些不屑地笑了笑:“不必劳烦,我与师姐师出同宗,还用不着旁人来带话。”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此外,不论师兄与师姐如今是什么关系,有一点还请师兄知晓。”
“说吧。”张子承忍住略微有些起伏的情绪。
“不管和谁在一起,师姐只是她自己。”柳轻寒则要平静许多,甚至手中碗里的药都并未产生一丝涟漪,“若是师姐不喜我接近,也请让她亲口告诉我。”
……
张子承走了之后,王婉有心在房间里去找昨日没来得及收拾的那个合欢宗的储物袋,若是没记错,在她被秦桢桢掳走之前,那个储物袋还放在木桌上,甚至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收起来
的小玩意儿和画册就光明正大地放在外面。
然而她找了一圈,却发现那个储物袋不见了。
她瞬间觉得十分尴尬:昨天秦桢桢走得急,应当没有时间将这些东西收起来,另外三人之中只有云宸不会进她的房间,那么可能性只有两个,张子承或是柳轻寒,趁她不注意的时候
将这些东西收起来了。
“师姐在找什么?”
突然推门而入的声音,吓得王婉浑身都一个激灵。
“师弟,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进我房间敲门?”说话的声音自然带了些恼怒。
“是张师兄说师姐休息了,我怕打搅师姐,故而才没有敲门。”柳轻寒似笑非笑地解释道,“师姐莫要生气。”
王婉将信将疑地瞥了他一眼。
张子承不是会把心思藏得很深的人,如果是他收走的,她应该不会看不出来。这么想着,她觉得柳轻寒的可能性应当更大,但是偏偏这人又是一副什么都不形于色的样子,更加叫人
猜不透。
纠结了片刻,她决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我没有生气。”然后瞥见他手上端着的汤药,适时地转移了话题,“给我送药做什么?我又没有生病。”她对喝药向来极其排斥。
“不过是一些滋补的药膳,师姐可以尝尝,若是不好吃,我亲自去倒了。”好在柳轻寒也并未在找东西这个话题上纠缠到底。
柳轻寒将那药膳放在桌上,同时放上来的还有两块蜜饯。
“师弟有心了。”王婉想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她确实不知现在的情况下,她该用什么身份来接受柳轻寒的好。
若是无以为报,便会觉得亏欠。
柳轻寒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在桌旁坐下。
王婉也坐在桌前,一口一口将那药膳吃下。那药膳虽然带着些草药的清苦,却以鲜味为主,确实并不难喝。
柳轻寒一边看着她喝药,一边伸出手去替她把脉,结束后总算松了一口气:“师姐确实是中了合欢宗的毒不假,不过好在如今大多已经散去了,但肝肾两虚、气血亏空,这些时日还
要好好调养。”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睡一觉就好了。”在此之前王婉只觉得是自己昨夜中了合欢散只怕是一夜没睡,难怪今天一直头疼欲裂,却没想到这毒居然还有这么多后遗症。不过仔细一想,
他话中的“肝肾两虚”,莫不是说自己纵欲过度?
想到这里,又回想起之前柳轻寒给她把脉时说过的“莫要再行荒淫之事”,王婉便觉得这师弟的医术也不知是精于何处,顿时产生了一丝不信任感。
“柳轻寒,你该不会是个赤脚大夫吧?”
“师姐言重了,轻寒只有在床上时会赤脚。”柳轻寒笑道,“我给师姐开了七日的药膳方子,还请师姐允我每日亲自给师姐送来。”
王婉不知道他跟张子承在房间外发生的对话,只道柳轻寒是真的只为了给她送药,自然不会拒绝:“这有什么允不允的?你给我送药,我还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也没什么能回赠于
你。”
“无妨,给师姐送药亦是轻寒的心愿。”柳轻寒道。
他端起水杯饮了一口,微垂的眼睫挡住了眼神更深处的锋芒:就算张子承能暂时得到她的倾心,那又能如何?自己一样有他无法替代的东西。
王婉将药膳喝到见底,柳轻寒将空碗端起,放在一旁的柜架之上。背对王婉的时候,他的神色微敛,捏在小勺上的指端微微发白。
“师姐,合欢散的毒,是他给你解的?”
王婉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张子承是不是和自己行过夫妻之实。
“没有,我还是完璧之身。”王婉如实答道,虽然这样的结果也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柳轻寒有些难以相信地转过身来,他虽然没有亲身体会过合欢散的药性,但以他多年学医的了解,大概也知道中毒后虽不致命,但情欲难耐,属于是不择手段不挑对象要与人交欢的
程度。
他想起今天清早看见张子承将她送回来时的场景:她浑身一丝不挂地蜷缩着,只有一件张子承的外袍孤零零地盖在身上,挡住了那姣好的曲线。而张子承似乎也并没有料到会恰好撞
见他,褪了外袍本就穿得单薄的身上衣衫不整,长发也只是有些散乱地束在头顶,这样的画面说是刚刚房事结束也不奇怪。
他当时几乎听见了自己心里有东西碎裂的声音,颤抖着声音问张子承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在得知实情后,他才压下心头的怒火,自我安慰地想但愿真如张子承所说,她是自己扛过来
的。
但从昨天王婉中毒到今早回来,最起码有三四个时辰是张子承跟她在一起,在这样的状态下,张子承真的忍得住什么都不干?他不信。

12 祈福

“他当真没有对你做任何非礼之事?”柳轻寒还是忍不住问。
“没有……吧。”被他这样一质疑,王婉也觉得有些心虚了,毕竟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张子承想要她这件事,她自己却是比谁都清楚。
柳轻寒愈发觉得此事有几分蹊跷,缓缓走到王婉身侧,试图在她身上寻找一些某人的罪证。
“你一直看我做什么?”王婉把身体缩了缩,对柳轻寒一直盯着自己看的眼神感到十分奇怪。
“师姐别动。”柳轻寒一双好看的凤眼微眯,突然捞起王婉的一缕长发,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柳轻寒你是变态吗?”
柳轻寒不置可否,指尖从她的发顶一路划过,终于在某处发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白色痕迹。
仔细一闻,还有一股浓郁的石楠花味道。
柳轻寒瞬间脸色铁青,手握成拳。没什么比气急败坏更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我去找他。”柳轻寒努力忍住声音的颤抖,才挤出这四个字。
王婉从来没看见过柳轻寒情绪失控的样子,一时间被他弄得有些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柳轻寒已经走出了房门。
……
张子承此刻正在院落之中练剑,虽说昨夜一晚没睡,但练剑对于他来说始终是每日早晨必不可少的一件事。
深秋时节的平凡村落,因刚从妖兽之患中恢复过来,自然也染上了一丝荒凉。干枯的树枝之上本就零星的几片树叶,被剑势惊得颤了一颤,随后自枝干之上脱离滑落,再被无情的剑
锋斩作两半。
张子承动作微凝,脑子里浮现出青崖山上自己远远看着她练剑的样子,心里想着这一招若是她练起来,应当会更加好看。
身后几个村中的孩童正坐在墙头,天真无邪的议论正巧传到正义愤填膺走过来的人的耳朵里。
“青崖山的大哥哥练剑真的太好看了吧?”
“等我再长大一些也要去青崖山,到时候我来罩着你们。”
“……”
柳轻寒觉得如今是看透了这个表面孤高自傲,实则龌龊不堪的人,冷笑一声,手中一把玄青色长剑已然出鞘,迎着太羲剑光飞了过去。
青崖山可不止他张子承一人会练剑。
张子承侧身躲过自身后飞来的凌厉剑意,在看清来人的面貌时脸色沉了沉,却也并不意外。
玄青色长剑在空中回旋一周后回到柳轻寒手中,柳轻寒将其横于身前,一跃而起,凭空虚画数道符箓,随后组成一道青色禁制,禁锢于张子承四周。
这一招,张子承曾在王婉身上见过。与张子承的至阳剑气不同,王婉这一脉的道法主要讲究以柔克刚,常在制约与周旋之中寻求制胜之机。
不过,同样的招式,在柳轻寒剑下使出的威力,却比王婉使出的要强上许多。
张子承轻哼一声,太羲之上光芒大盛,只用了数秒便将那禁制破出一道豁口,毕竟在修为的压制之下,这样的手段还困不住他。
柳轻寒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会有这招,身形瞬间出现在张子承身后,一剑直直朝着张子承刺去。
张子承侧身躲过,左手趁势抓在柳轻寒手腕之上,随后右手之中太羲往身侧一抛,重剑顿时插入在地,发出一声嗡鸣。
他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无意义的比试之上。
柳轻寒见他扔了剑,仿佛一拳打在了馒头上,赌气一般地也把剑扔在了一边。
两人相对片刻,彼此都是沉默。
许久后柳轻寒才冷笑一声:“师兄不愧是青崖山弟子第一人,只是你对师姐做的事情却是叫人不齿。”
张子承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虽有些疑惑于柳轻寒是怎么知道的,但思索片刻还是道:“那也是我和婉儿二人之间的事,若是婉儿觉得我冒犯了她,我自然会亲自去向她道歉。”
“二人之间的事?”柳轻寒挑眉,“师兄都未曾向师姐坦白,何来这么一说?”
张子承心虚的时候便不说话,只是昨夜那样的情形之下,是个人都会有些想法,虽不得不承认他做的确有不妥,但以他和王婉的关系,也仅限于不妥,不知为何经柳轻寒这样一说,
自己倒像是成了罪大恶极的人。
一边云宸也刚刚练完剑回来,刚走到院中就看见二人把剑都扔在地上,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好兄弟,这又是怎么了?”云宸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自己问他。”柳轻寒气得牙根痒痒,却还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未了他又觉得张子承多半不会向云宸坦白,又补充了一句,“他把精液弄到师姐头发上。”
“……”
云宸看向身边的人,只见张子承依旧咬着唇不说话,紧握的拳上青筋都依稀可见。
这是默认了?
云宸自认为是世界上最了解张子承的人,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被震惊到了。
张子承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克制了。
半晌,他终于抬起头,迎上柳轻寒的目光:“你可以不顾婉儿的想法就在她脖子上留下些印记,凭什么我不能在她身上留下些什么?”
王婉刚从房间里走出来,便听见了这么一句。
这两个男人像小狗尿尿一样在自己身上标记领地,甚至以此作为向对方炫耀的资本。
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她缓缓上前几步,在离他们三尺之外冷笑一声。
“不必争了,你们两个都是一样。”
说完便转身回房。
“师姐!”柳轻寒意识到自己上回擅自吻她的事情其实也比张子承好不了多少,连忙追着王婉跑了过去。
留下张子承一个人站在原地,回味着“都一样”这三个字。
他本来以为自己是特殊的,就算是做了一些不恰当的事情,也足够被包容。
“师兄你……”云宸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半天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是要克制一些,不要纵欲过度。”
“我没有。”张子承宁可他闭嘴。
“我知道,是人都会有些难言之隐嘛。”云宸继续笑着打哈哈,“不过作为好兄弟还是有责任提醒你一句:有些事情尽量还是注意一些。毕竟这事万一叫师尊知道了,可不止是抄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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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丈村的一个多月,青崖山几人和凌虚宗的弟子们又剿灭了一些村落附近残余的低阶凶兽,同时也帮助周边的村民们恢复受灾的村落及田地,眼见一切也算是恢复了几分受灾前的
模样,也意味着凶兽一事快要告一段落。
村民们说想在青崖山和凌虚宗的修士们撤出之前备上一次简单的晚宴,以表达对诸位修士们的感谢。众人自然也不好拒绝,便也算是应下了,只是说村子重建不易,一切当以简洁为
上。
这夜月色如洗,村民们将各家的桌子拼起来摆在院落之中。空气中弥散的是柴火混杂着饭菜的香气,不时有孩童的喧闹声和带着乡音的谈话之声传来,时远时近。
桌上的饭菜多以素食为主,荤菜不过是最简单的腊肉一类,吃起来却叫人食欲大增。
不过云宸最感兴趣的还是那刚从土里挖出来的大坛烧酒,自己喝了还不算,非要吵吵嚷嚷让王婉和柳轻寒也尝点。
“师姐体寒,只可饮一小口。”柳轻寒将酒温了一壶,给王婉杯子里倒了一些,勉强算是填了个杯底。
“一小口就一小口。”王婉将杯底的酒一饮而尽,顿时被辣的眉毛眼睛都挤在了一块儿,心想反正自己也不稀罕喝酒。
柳轻寒是第一次见王婉喝酒的样子,觉得她实在是有趣,拿出帕子来替她将唇角沾上的酒水擦拭干净。
张子承将一直盯着碗里的目光抬了抬,看到这一幕后也只是默默移开眼神,没有说话。
四个人之中,只有他从始至终一直在旁若无人地吃菜,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师兄,你也喝点。”云宸自顾自地给他满了一杯。
“青崖山禁止饮酒。”张子承看也不看一旁的酒杯,继续吃着碗里的菜。
“那你不如把我们三个都关到后山去面壁思过?”云宸有恃无恐,“更何况此处不在青崖山,并未触犯 039;青崖山 039;禁止饮酒的门规。”
张子承筷子顿了顿,似乎觉得他说得有理,端起酒杯来将整整一杯酒一饮而尽。
“哪有你这样喝酒的?”云宸把他杯子抢过来,“像你这样,不出三杯便醉了。”
王婉看在眼里,自然知道张子承这副样子是作给谁看的。她其实从一开始就并未因为张子承对她做的事情本身而生气,毕竟从发现自己对张子承的欲望的那天起,在她心里便打定主
意迟早要和张子承睡在一张床上的。从始至终,她都只是生气他做过事情之后不跟她坦白,并且还将其作为与柳轻寒明争暗斗的资本。
不过这些生气,经历了这些天后也早就不算什么了,她想要的不过仅仅只是他主动的一个道歉。但对方似有似无地找了她几次,却也都并未提及这件事情,反而像现在这样自我加戏
想引起她注意偏多。她开始有些难以理解这男人奇怪的自尊心了。
她尴尬柳轻寒也尴尬,本想给她夹菜,但想起王婉曾经说过不要给她夹菜,悬空的筷子又中途转弯落到了自己碗里。
这时秦禄端着杯子走来,解救了空气中该死的安静:“诸位道友,此次除魔殊为不易。明日一早我等便要回凌虚宗复命了,便提前来向诸位辞行。”
张子承起身对他回礼:“日后尚有机会相见,多多珍重。”
一顿饭吃得不尽人意,与隔壁凌虚宗一桌的热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饭后,王婉陪着几个村里的孩童玩蹴鞠,她往日里并未真正玩过这类游戏,还被几个孩童嘲笑了许久。
“累了,让姐姐我休息一下。”王婉气喘吁吁地在一旁坐下。
一个小姑娘凑过来,有几分天真的眼神看着她:“漂亮姐姐,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就是新娘子了,你也是新娘子吗?”
童言无忌,王婉善意地对她笑:“姐姐不是新娘子。更何况,女孩子不一定要成为新娘子才会好看呀。”
那小女孩有几分沮丧,又道:“那你会来我们村子里做媳妇吗?”
“这个……”王婉侧过头,默默看了一眼正坐在不远处擦拭着太羲的张子承,低声说了一句,“可是姐姐有喜欢的人了。”
一句话声音虽轻,但还是落在张子承耳朵里。
他收起剑,一言不发地走到王婉身旁,拿过她手中的蹴鞠:“你若是喜欢玩这个,等到了青崖山上,我也可以陪你。”
“你还会这个?”王婉有些意外,“我以为你只会练剑。”
“小时候玩过一些。”张子承答道,随后又轻声补了一句,“就算不会,只要是你喜欢的,也可以学。”
“唔……”那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这就是漂亮姐姐所说的喜欢吗?
“那这个蹴鞠就送给漂亮姐姐了!”那小女孩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正准备追着其他的小孩跑远,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对了,今夜大人们都在河边祈福,哥哥姐姐
也可以去看看。”
“好,多谢。”张子承目送那小姑娘离开,然后轻轻伸出手去。
王婉几乎是同时也伸出手,两手相遇的时候,两人也相视一笑,随后便是十指相扣。
两人不约而同向着河边的方向走去。
所谓的河不过是从村中淌过的一条小溪,果然有不少村民聚集在此处,三五成群地往河里放着花灯,岸边还有许多没有燃尽的纸钱,灰烬被风一吹,也散落在小溪里,和忽明忽暗的
花灯一起飘远。
他们时而叹息时而呜咽,所谓祈福的氛围,似乎与王婉所想的有所不同。
“他们是在祭奠妖兽之患中离世的亲人吗?”王婉看着眼前的一幕,觉得有几分心酸,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还在另一个世界的亲人。
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又是如何?
“是。”这些年来各派之间斗争不断,又加之道魔之争、凶手之患,张子承作为一门首徒,见过的生离死别自然要多上许多,但此刻也依旧无法不受感染。
多救一个人,便能让一个家庭免于这般,这也是为何他总是站在人群最前面。
“师兄也有怀念的人吗?”王婉想起他总是孑然一身的样子。
“我曾出身于一个修仙世家,但并非嫡出,小时候见我父亲的次数便屈指可数。”张子承说起过去的时候语气毫无波澜,看上去是已经放下了,“七岁时母亲去世,父亲便遣人将我
送上了青崖山。我怀念的,除了我母亲以外,更多的是一些以身殉道的师兄弟们。”
王婉心里又痛了一下,看着一起长大的师兄弟死在自己面前,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对不起,是我多问了。”王婉咬着唇道。
“不必。”张子承侧过头来看她,他眼底倒映着河里那些花灯的光芒,如同有万千星辰。
“这些故事,我本就是要说与你听的。”

13 你很怕我么?(微 H)

王婉觉得比起张子承的坦诚,自己的过去则有些无法给张子承解释。
好在张子承也并未问她,毕竟过去这种事情,还得是恰到好处的时候自己说出来才好。
张子承蹲在几个村民中间,向他们讨教如何折花灯,片刻后手中拿着两个七扭八歪的花灯走过来,问王婉要不要和他一起放。
“勉强看得出来是荷花。”王婉接过花灯,仔细看了一番点评道。
张子承没好意思解释自己折的其实是锦鲤,毕竟这花灯的形状确实和锦鲤相去甚远。
王婉说不如他们各自写一个愿望在纸上,谁也不要告诉谁,然后放花灯之前再彼此看过。
张子承点头答应,然后孤身来到一旁,在纸上写下几个小字。
王婉偷偷瞥了一眼,见他写的似乎是四个字,于是也提笔落下四个字。
张子承拿着自己的纸条来到她面前,他的字迹虽然算不上特别好看,却字字透露着一丝刚劲之意。
写的是“护佑苍生”。
王婉也如约打开纸条,其上是歪歪扭扭的“天下太平”。
“想不到你我有时候居然还有点默契。”
彼此都没提对方,也算是默契吧?
两人一道将花灯放进水里,看着这两点微芒渐行渐远。
“婉儿。”王婉突然听见张子承叫了自己一声。
“这个称呼好肉麻……”
“那……阿婉。”
“停停停,还是婉儿吧。”王婉道,“我还是叫你师兄可以吗?太奇怪的我实在叫不出口。”
“你随意便好。”张子承点点头:带姓的是别人,不带姓的是自己,约莫是这样。
“婉儿,明日我们便要回青崖山了。”张子承手不自觉地将她的手捏紧了几分。约莫是因为酒劲上来了,他今天的话格外多一些,“你知道,我……青崖山有些规矩,以后我可能没
法像这些时日一样时时在你身侧……”
“所以呢?”王婉挑眉。
“所以,我们还是每天一起练剑,可以么?”
“噗。”王婉忍不住笑出来,“那还不是一样每天都能见面,怎么说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张子承看见她眼底的笑意,唇边也忍不住浮现笑容,伸出手去将她揽入怀里。
“给我一些时间,掌门师尊那边,我会尽力去争取。”
承诺永远郑重,是否真正奏效,王婉其实也不清楚。
不过,能有当下此刻,她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
夜色已深,小溪边的人群逐渐散去,村落中三三两两的灯火也逐渐熄灭,寒鸦三声,徒留一片寂然。
王婉和张子承并肩在溪边坐了许久,直到花灯都飘远了,才牵着手往回走。
回到住处的时候,张子承跟王婉道了晚安,本以为她会自己回房,却不料门还没关上,娇小的身影便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王婉困得眼皮直打架,也顾不得形象,倒在他床上便睡。
“婉儿,你走错房间了。”张子承拍拍她的手背,温声提醒道。
“我没走错,你的床好舒服。”王婉闭着眼睛回答,同时摸了摸身下的床垫,“不公平,怎么你床上有软垫,我床上没有?”
她很清楚身下的不是自己的床,甚至还往被子里钻了钻,觉得张子承被子上有一股奇怪的好闻味道。
张子承只道她是困迷糊了,兀自起身去洗漱。
回来的时候,发现床上的人儿已经抱着自己的被子睡着了,呼吸声均匀地传来,像一只蜷在窝里的小兽一般。
酒劲上来后,他也觉得有些头晕脑胀,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和衣躺在了她身边。
张子承本以为就着酒意能很快入眠,谁知辗转反侧到夜深时,整个人反而更清醒了。窗外寒蝉低鸣之声忽远忽近,身侧人的呼吸声深深浅浅。他微微侧过头去,习惯了夜色的眼能看
清身边人睡着时胸前起伏着的轮廓。
他不敢翻身,生怕惊扰了她的好梦。
身边的人却动了动,一只小手在他身上摸索了一下,最终握住了他放在身侧的手。
“你怎么还不睡?”声音慵懒地传来,轻得近乎于呢喃耳语。
“你且先睡,不必管我。”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掌心里那只冰凉的小手上,深深呼吸平息下内心里被她嗓音撩起的波澜。
“你在想什么?”他有意无意表现出的紧张却让王婉觉得有几分兴致,翻了个身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夜色里,她的眼底倒映着窗外隐约的月光,难得的柔和让他心中不由得一荡。
王婉见他没有反应,身体往他那边略微凑了凑。张子承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胳膊紧贴的地方,她胸膛里的心跳声。
“没什么。”张子承说完也翻了个身,和她面对面侧躺着。
然后伸出手臂去环住王婉的腰身,掌心落在她腰后的软肉上,有些局促地摩挲着。
王婉无法忽视背后隔着衣服传来的轻微的痒,身体有些紧张地缩了一下。
“你很怕我么?”
她的不安反而让张子承有了几分得寸进尺的欲望,身体往前倾了倾,一个吻落在她发边。
“没有,我只是有点紧张。”王婉如实回答道。
这句话如同打开了他心底的一个锁,然后细细密密的吻一一落下,掠过她的眼睫、鼻端,最后停留在那柔软的唇上,先是浅尝一口,随后辗转深入。
亲吻这种事情,有过两次之后他就变得游刃有余,王婉的舌尖很容易便被他缠绕着一起在彼此的唇齿之间游走。万籁俱寂的深夜时分,两人的喘息声也交织着逐渐加深、加重,嘴里
互相品尝的声响几乎完全充斥了耳畔,因夹杂了情欲更加让人心神激荡。
落在王婉腰后的那只手不甘心只在原地游移,一边揉捏着一边绕至身前攀上乳峰,胸前的触感让王婉眉头皱了皱,自被他舌头堵住的唇齿间“嗯”了一声。
这样的一声回应对于张子承来说如同是在心上抓了一把,另一只手臂环上她的腰,力道有些难以控制地将她锁在怀里,胸前的手则拨开衣襟,去寻找掩盖在深处的那一点茱萸。
指尖刚在那一点上轻轻碰了一下,怀里的人便轻颤一下,弓着身子想往后躲。
他松开王婉的唇,唇角带着残余的口水便在她耳垂上轻咬:“难受么?”
“有点……”王婉觉得被他拨弄胸前的感觉有些奇怪,自己又想躲开又想挺起身体去迎合他。
“别怕。”张子承在她面颊上浅浅亲吻了两下,让她有了些喘息之机。刚悄悄习惯了一些,衣衫便被他从肩头褪了下来。
两只乳儿有些颤抖地悬挂在衣衫之上,那茱萸在他的轻拢慢捻之下早已翘得老高。张子承想起上回看见它们时那上面还挂着鲜红的血迹,如今都已经好得一丝痕迹都不见了,更加让
他想要放肆地再次品尝一番。
他毫不犹豫地吻下,舌尖搅弄着那乳尖吮吸,手中揉捏的动作也不停,让两个乳房都能被及时地照顾到。
“师兄,这样好难受……”王婉脚趾蜷缩,同时感觉到私处似乎有热流淌了出来。
“那先停一下。”张子承有些依依不舍地在她两乳之间吻了又吻。
不知为何,他动作停下之后,王婉却觉得有几分没有安全感,本能地挺着身体想要去找回他。
一缕腰带却被放到她手里:“来帮我脱衣服。”
王婉毫不犹豫地将那腰带扯了下来,她终于尝到了情欲难耐的滋味,有些急不可耐地继续去扯他中衣的系带,衣衫还没完全褪下,那小手便钻进了他的衣服里,去描摹他腹部肌肉的
曲线。
张子承手上也不停,领扣解开后,男人充满爆发感的线条便尽数袒露在王婉面前。
王婉对他的身体感到既害怕又好奇,学着他的样子去捏他胸前的凸起。
她自作聪明的模样加重了张子承想要把她按在身下侵犯的欲望,于是再也忍不住,一个翻身把她压在榻上,伸手便去解了她的亵裤。
自己的裤子也扔在一旁,胯下那物早已准备妥当,不安分地抵在她小腹上,他按捺住想直接冲破她身体的冲动,俯身在她耳畔道:“这回可准备好了?”

14“把它吃完”(H 终于上了)

王婉被小腹上那东西烫得浑身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后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躲了躲。
她不敢看那物,黑夜里也不甚能看清,但匆匆瞥了一眼只觉得它的尺寸大得超乎想象,她有些不敢想它要怎么才能插入自己身体。
“你……你轻点。”半天后她挤出这样一句。
这句话对于张子承来说无异于默许,臂弯将她双腿的膝盖向上压下,形成一个最易于自己进入的姿势。
分身贴上她的阴蒂,两人的性器第一次正式会面,摩擦之间带来的奇妙的快感似乎是彼此打过了招呼,很快便将二人带入情欲的漩涡里。
她跟着他的动作让阴蒂在他的分身底部轻轻研磨,感受到他灼热的阴茎之上血管的凸起,每擦动一下花缝便吐出一口热涌。
“啊……好舒服……”
片刻后阴茎涂满了她的汁液,张子承俯身在她唇边吻了又吻,突然在某一次擦过花缝时调整了分身的角度,骤然挺身。
“啊!!”王婉疼得大喊一声,整个人仿佛被捅了个对穿,剧烈的疼痛几乎将她撕成两半。
张子承没什么经验地继续顶了顶,力度大得王婉直接往后窜了一大截,头差点撞在身后的床板上。
“疼!我不要了,你快停停……”王婉眼泪都疼得流了满脸,央求他别动了。
“可是才刚进去了一点。”张子承低头看见自己的分身才勉强刚刚挤进去大半个头部,听见她的哭腔后有些心疼地将其抽出来。
吻再度落在她的眼角,轻轻舔去那些泪水,心疼盖过了想要继续占有的本能。他耐着性子将大手摸索到她身下,一个手指钻进甬道不紧不慢地抽送着,另一个手指轻柔地揉按着那颗
凸起的珍珠。
王婉本来痛得想要打他,但在这样的抚慰之下也放松了一些,逐渐再度沉浸于情欲里。
“嗯……啊啊啊……”
张子承听见她的声音渐入佳境,便逐渐加快了手上抽送的动作。这一根手指如今便足以将她填得满满当当,王婉觉得胀痛的同时也觉得满足,不由得将腿挂在他肩头,挺动着身体去
迎合他的动作。
“再快一点……”
“好,那再让你舒服些。”张子承嘴上答应着,却将那根手指从甬道里撤出来。
身下突如其来的空虚让那甬道张翕着去渴求,王婉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张子承将手指撤出时带出的汁液在等了许久的阴茎上抹了一把,突然对准那花穴再度用力挺入。
刚被开拓过一些的花穴措手不及,几乎快在一瞬间被破成两半。
“啊!啊啊啊啊!”
王婉已经没心思去想张子承是怎么骗自己的了,大脑里一片煞白,只有他抽送的动作一下一下,每一下几乎要把自己撕碎。
“啊啊啊张子承你骗我啊啊……疼啊啊死了……”片刻后王婉才能断断续续从嘴里挤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张子承也被她因疼痛而紧缩的阴道夹得难受,所以从始至终也只是插入了一半幅度极轻地抽动,谁知仅仅是如此王婉便已经受不了了。
张子承停下抽送的动作,有些无奈地低头吻了吻她的耳垂:“你若是再这样紧张,怕是明早都结束不了。”
王婉此刻只想立即结束眼前的事,不得不说这句话此刻确实十分奏效,她在心底想着如何才能让自己尽快放松下来,思索了片刻后撑起身子去够他的嘴唇。眼前的人立即会意,与她
再度唇舌纠缠了一番,感受到身下紧紧绞着的甬道略微松弛了一些,便继续挺动着身体开始抽送。
王婉在放松了一些后慢慢接受了他轻轻浅浅的动作,在感觉到一丝愉悦之际,一直悬在外面的半个柱身也径直挺入进来。
“乖,把它吃完。”
阴茎一直顶到宫口,开拓出从未有人到来过的秘境,把里面填得满满当当,突如其来的酸胀感袭卷了腹部,王婉整个人都蜷缩了一下。
“太深了太深了……”
夹在里面的分身听话地往外撤了撤:“那这样呢?”
“嗯……就这样……啊!”
谁知王婉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迎来了一记深顶。这一瞬间她听见对方的袋囊狠狠拍击在自己水光泛滥的阴户之上的声音,几乎魂都快要被顶飞出去。
“啊啊啊啊啊……”
接下来的事情王婉已经来不及思考了,只听见自己的叫喊夹杂着连绵不断的击水之声,每一下都深入宫口,疼痛愉悦互相交杂着直冲脑门。
她在不断地抛起过程中失去了重心,双手本能地攀上对方的手臂,感受到上面用力时青筋微微凸起,比起他的结实有力自己简直软得像是一滩水。
在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抽送之后,王婉突然觉得某一瞬间自己仿佛是被抛入了云端,甬道疯狂收缩之后吐出一大口汁液,被阴茎的凿弄带出身体,顺着股沟淌在床单上。
“这就去了?”男人被她绞得差点射出来,停下动作喘息着在她耳边亲吻。
王婉不知为何觉得承认自己高潮得快好像有点羞耻,便不回答这个问题。
“你快一点。”她催促道,毕竟高潮的快感过后,下身火辣辣的疼痛便也愈发明显。
“那你起来。”张子承扶着她起身,自己则仰面躺下,“坐在我身上。”
王婉听话地坐在他身上。
“我是说,自己把它放进去。”张子承有些心急地在她屁股上揉了一把。
“啊?哦……”王婉扶着他的阴茎,忍着疼塞进自己早已肿胀不堪的花缝里,才进了一半便觉得不能再深入了,索性吃着那半截硬物动作生疏地动了两下。
“师妹做事向来如此敷衍?”
“你自己非要长那么长,能怪我嘛?”王婉又累又痛,索性趴在他身上不动了。
张子承挑眉,突然双手按住她的腰,猛然按下。
“啊啊啊啊啊!”
在重力的加持下,这样的姿势几乎每一次顶弄都能肏入到最深处。张子承一边扶着她的腰用力征伐,一边道:“明明能吃完,还说不是敷衍?”
王婉只觉得自己像是浪头上的小船,一次次被抛起到高处又重重落下,哪里还有心思跟他争辩这些?
阴茎在甬道里横冲直撞,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身下的男人终于喘息声渐急,一阵剧烈的肏弄之后,王婉终于感觉到阴道里的粗长之物颤抖了几下,随后喷出一股股滚烫的浊液,被他
最后的一个深顶喷溅在最深处。
王婉被那滚烫折磨得浑身发软,在他射精的同时再次到达了极乐。
王婉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死是活,一阵脱力之后瘫软地趴在他的胸膛之上。
“有没有难受?”
张子承阴茎尚未从她身体里抽出,感受到她阴道里残留的跳动很快又饱胀了起来,他很想顺应着本能再要她一次,却又有些自责于自己方才无以抑制的疯狂。
“我身体里好烫……”
王婉只觉得一阵灼烫感从小腹里蔓延而出,瞬间便布满了四肢百骸。这是独属于张子承的至阳之气。
张子承在看到她满脸的红晕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俯下身去安慰着亲吻她。
“我的元阳。”他解释道,这时才想起自己的修为与王婉的差距有些大,放纵过后难免会让她受些苦。
“你……”知道此刻,王婉才终于确认他跟秦桢桢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生,难受的同时也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嗯。”张子承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掌心运功轻抚在她丹田之上,“别怕,我帮你吸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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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终于上了,撒花~~~~~~~~
第一天先更到这里
15 都是你一手造成的(H)

王婉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记忆的最后自己浑身经络都如同要炸了一般的痛,张子承把她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地帮她梳理着体内的真气。
醒来的时候,王婉意外地发现自己的修为竟然提升了一个小境界,直逼金丹期的瓶颈。
她终于有些理解了为什么合欢宗的那些修士要不顾一切采阴补阳,尤其对男人的元阳颇感兴趣。
身体上倒是没有其他不适,唯独下身痛得要死,她起床时的一个翻身险些让自己眼泪直流。
此刻已经差不多过了晌午时分,张子承不在房间里,也不知是去哪了。她觉得自己身下的撕裂应该需要处理一下,便挣扎着爬起来,分开双腿去看那疼痛之处。
果不其然便看见了肿得老高的两片蚌肉,她伸手轻轻碰了碰,疼痛便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子承你个臭流氓,大混蛋……”
明明上一秒还在心里想着张子承的好,这一秒却忍不住把所有骂人的话都用在他身上。
骂骂咧咧的声音穿过门缝,正好传到刚回来的人的耳朵里。
张子承刚推门而入,便看到王婉正掰开自己下身,疼得满脸狰狞的表情。
“我去镇上给你买了些吃食,还有药膏。”他有些自责地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拿着药膏在她身边坐下。
“你看,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王婉在他面前叉开了腿,想让他知道自己的惨状。
她并不知道自己张开双腿、掰开花穴让他去看的样子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有多撩人,只看见张子承喉结滚动了两下,突然俯身,在那红肿可怜之处吻了一口。
王婉顿时愣住,在感受到他舌尖抚过穴口时,带来的那伴着疼痛的奇妙感觉后,突然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你……亲那里做什么?”
“我听说这样会让你比较舒服。”张子承将舌尖带入的汁液吞下,起身将药膏打开,涂在在掌心里化开,“昨夜我弄疼你了,以后你想要怎么补偿都可以。”
王婉思索着这“补偿”二字的深意,咬了咬唇后还是摇头:“你情我愿的事,你又没欠我的,不必说这种话。”
更何况,这种事情若是能补偿,那岂不是如同欠债还钱,随时都可以两清?
张子承默默点了点头,他知道王婉需要的也并不是一句空口无凭的承诺。
“我给你上药。”把人圈进怀里,让她的背靠在自己的臂弯上。
药膏涂抹在肿胀的花穴上,他手心触碰的时候又疼了起来,不过在药膏的凉意之下并不难受。在蚌肉上涂抹了一圈后,他指尖在药膏的润滑下又深入甬道之中,被插入的感觉让王婉
浑身一紧,以为他又要打自己主意。
“我很疼,不要了。”
张子承见她紧张模样,反而有些好笑。将药膏在她阴道壁上剐蹭了一圈便及时抽出来:“我当然知道。只是你里面也肿了,我总不能坐视不理。”
虽然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个过程中身下那物又不听话地翘了起来,将衣物顶起一个大包。
“那你这是做什么?”王婉转过身,把他抵在自己背后的东西拨开。
张子承本来还想忍着不动,被她这样一碰反而有些心猿意马:“它好难受,要不你也帮帮我?”
说完捉着她的手,隔着裤子按在凸起之物上。
掌心下的东西就算是有衣物隔开,都还能感受到它正不断散发出的热情。王婉有些吃惊于它的不知疲倦:“可是明明昨晚才做过,它要什么时候才能软下来?”
“想试试?”
张子承觉得她多少有点小瞧自己,毕竟他积攒了二十多年的精气,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释放的?若不是昨夜顾及到她第一次比较疼,他只怕再要她三四次也不成问题。
“别别别,你安静点,我试试看帮你解决。”王婉生怕他一时控制不住又扑上来,连忙给他喂一颗定心丸。
张子承听她这么说,虽有几分将信将疑,但还是松开手,任凭她手掌在自己的柱身之上摩擦。王婉隔着裤子上下抚弄,感觉到掌心里的东西硬得如铁一般,突然有些好奇这个曾经进
入过自己身体的硬物到底是什么样子,于是便伸手去扯了他裤腰的系带。
正巧张子承也觉得隔着衣物有些如同隔靴搔痒一般的不尽兴,见她主动上来,便索性将裤子拉下。饱胀的阴茎失去了最后的束缚,倏地弹出来,险些拍打到王婉脸上。
王婉被这突如其来出现在眼前的大家伙吓了一跳,感觉到它散发着的滚烫,有些害怕地往后撤了撤。昨夜黑暗里她没来得及仔细看清这物的样子,如今算是真真切切都看明白了。她
对从未见过的东西本能感到既害怕又好奇,先是伸出手去轻轻握了一下,感受到它将自己掌心塞得满满却还有一半多余,有些惊讶于昨天晚上它居然成功进入到了自己身体里。
这样想着,她突然觉得身下又痛了起来。
“怎么?这么好看?”张子承见她死死盯着那物,又伸出手去戳戳碰碰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
“没有,就是觉得很神奇。”王婉说着把柱身往下按了按,松手后阴茎立即弹了回来,打在张子承的小腹上。
张子承似笑非笑,捉着她的手将柱身包裹住,教她该如何上下套弄。
王婉的手既温热又柔软,虽然动作有几分生疏,却已经足够让他感觉到一种由身及心的快乐。
舒服到极致的时候,张子承不由得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将人从床上拎起来,让她张开腿背对着坐在自己的腹部,手上也不闲着,一只手环在她身前,去揉捏那处浑圆柔软,另一
手飞速地褪去了自己身上剩余的衣物。

16 认错(H)

王婉手上套弄的动作不停,胸前不断传来酥麻感的同时,这样跨坐的姿势也让她的阴户能够紧贴在他腹部的肌肉上。她前后移动身体,让自己的性器能够在他身上轻轻摩擦,身下传
来的快感盖过了肿胀之处的疼痛,开始逐渐侵蚀她的理智。
张子承无法忽视她越来越快的动作,低头看见自己腹部不知何时已经沾满了淫液,淫靡的画面让人心神一荡。
“流这么多水,让我看看刚才上的药还在不在?”他在王婉臀部捏了捏,示意她将屁股抬起来。
王婉听话地将臀部抬高,这样一来花穴处少了可以接触之物,一阵空虚感传来,她有些难受地将腰沉下去,以便他能够抚慰到那急需被安慰的花穴。
只是这样的姿势,便让她的脸又低了一分,几乎快要贴在他已经被套弄得坚硬无比的分身上。
张子承怎会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思,手指先是在那甬道周围抚弄了一番,看见花穴张翕了一下,吐出一大口淫液。
然后低头吻了下去,将那些淫液吞入腹中。
“啊……这样好难受……”
听见身后传来的吮吸之声,王婉又是舒服又是羞耻,身体本能地弓了一弓。
“难受么?那这样如何?”
私处突然有东西塞了进去,是张子承的一根手指。那跟手指刚一进入花穴,便感觉到甬道之中不断张翕收缩,显然是在渴望着被更大的东西填满。
才一晚上过去,这样的方式便已经无法满足她了。
张子承手指在甬道之中抽弄了两下,然后及时加入到两根,指尖一边抽送一边在她阴道深处的某个凸起处抠弄,每一下都带出一片水光,那不断涌出的液体顺着花穴前端的珍珠淌下,
一下下滴在他的腹上胸前。
“再快一点……啊啊啊啊……”
听见她带着情欲的诉求,张子承抽弄的速度加快,与此同时看见她脚趾紧紧蜷起,阴道中越来越紧缩,终于在到达某个临界点后突然一松,随后一大口液体顺着他的指端涌了出来。
“啊!!”
高潮的快感一遍遍冲刷着最敏感的那根神经,还没缓过神来,腰便被人再次提起,以跪着的姿势趴在床上。
张子承被套弄了许久的分身早已蓄势待发,抵住花穴之后,一个挺身直直插入到最深处。
该轮到他了。
“啊啊啊太深了……不要啊……”
王婉从高潮的余味中刚刚清醒过来,紧接着迎来的便是几记深顶。后入的姿势本来就格外方便进出,张子承更是毫不留情,将阴茎抽出来只留一个头部,然后在一瞬间将剩下部分全
部冲入甬道之中,每一下都狠狠击打着她的宫口。
又酸又胀的感觉袭来,王婉只觉得自己被顶得魂都要飞了,每一下带来的撞击都让她整个人往前一扑,随后又被他按着肩膀带回来,继续抽送。浑身都失去控制的状态下,她只能瘫
软着伏在床上,听见他袋囊一次次击打阴蒂的声音,与自己无法控制的淫靡叫喊交响在一起。
她逐渐被重新带回到情欲的中心,偏偏在此刻男人的动作突然减慢下来,只在浅处不痛不痒地抽动着。
“婉儿,你还记不记得会武那天,你对我说了什么话?”
身后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王婉顿时有些莫名其妙:她现在哪有心情去想这个?
迎来的是一下深顶,似乎在提醒着她回答。
“啊!嗯……我说……让你出手?”
“不是这一句。”
身后的人惩罚般地将阴茎抽出来,再次狠狠凿入。
“啊啊啊!别这样,我仔细想想。”王婉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
记忆回溯到多月前的那天,比武台上,她与他相对而立,故意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大师兄,元婴对金丹你都不敢,不会是不行吧?”
该不会是这一句吧?
王婉顿时十分心虚:“师兄,我错了,你饶了我。”
她几乎可以想象她拒不认错后,被张子承按在身下狠狠证明“他不是不行”的场景。
身后的人似乎终于满意,逐渐恢复了由浅及深缓急适中的力度。
情欲的断线被续上,王婉在逐渐沉溺之中也松了一口气:一句不行记这么久,这人的记仇能力还真是超乎想象。
身后的水声连绵不断,张子承顶弄的速度越来越快,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一阵狂风暴雨般的进攻之后,王婉终于在一阵颤抖后绞紧了体内之物,而张子承也同时在阴道尽头射出一股
股灼烫的液体,两人一同到达了顶峰。
……
这一回后,王婉确实更深切地体会到了情事的快乐,但身体也是真的吃不住了。
本就肿胀的花穴再度被撕裂开来,张子承帮她清理上药时,王婉疼得在他肩膀上咬了好几口。
“你得保证再也不会对我动手动脚了。”
张子承收起药膏,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这可不行。但可以保证今日不再要你。”
王婉看了看窗外,发现天色已经迟暮,所谓今日也不过就还只剩两三个时辰。
王婉深觉眼前这人比看起来狡诈多了,又低头在他肩膀上咬出一排牙印。
“明天也不可以。”
她咬的这么几下对于张子承来说实在是不痛不痒,有些无奈地答应:“好。”
片刻后,他看着王婉,抚摸着她的长发,眼中不知为何添了一分失落:“明日我们得回青崖山了。”
“诶?”他这么一说,王婉才突然想起来,“我们不是原本今日便要回去么?柳轻寒和云宸呢?”
今天一天柳轻寒都没来找她,尤其让她觉得意外。
“他们今日一早便先回去了。”张子承解释道,“我跟他们说,你难得下山,我想带你在附近再逛一日。”
王婉沉默片刻,接受了自己现在已经没法走路了这个事实,仰面躺倒在床上:“我现在哪都去不了了,不如你陪我床上一日游吧。”
张子承轻笑一声,随后也躺在她身侧,与她十指相扣:“本该如此。”

17 自愿的

王婉虽私心想再和张子承二人独自相处一段时日,但在云端远远看到青崖山时,还是产生了一丝久违的亲切感。
毕竟对于这具身体来说,青崖山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短暂的阔别之后,自然有种重归故里的思念之情。
身下依旧隐隐作痛,张子承担心她身体不适,一路上都是在带着她御剑而飞。到了青崖山巅,又揽着她依依不舍地在云端盘旋了几圈,方才落在山门口。
“能走路么?”他扶着她的手,生怕她站不稳倒在地上。
“倒也没那么脆弱。”王婉笑了笑,看见四周同门们投来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将手从他掌心里抽走。
他实在太引人注目了,这样的人站在身侧,难免容易多生事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这样想着。
张子承知道她在想什么,身为首徒所面临的那些规矩也在此刻困扰着他自己,于是便也装作不在意,与她保持着三尺距离并肩而行。
“药给你,记得每天两次,自己上药。”将她送到弟子居门口,张子承从储物袋里掏出那盒药膏,递在她掌心。
“多谢。”王婉接过药膏,笑盈盈地与他道别。
张子承刚从弟子居出来便被掌门找了去,王婉远远看着他背影消失在山路尽头,心底莫名的失落感愈发明显。
也许,是时候该好好修炼了。
总有一日他们的关系会藏不住,到那时,她不希望是他一个人独自面对整个青崖山的质疑。
至少自己也得有立场,站出来帮他说句话。
……
“这不是小师妹吗?你可终于回来了?”
王婉抬起头,便看见傅怜正坐在墙头吃果子,看到王婉走来,抬手便将一枚果子扔到她怀里。
“三师姐好!”王婉将那果子牢牢接住,藏起思绪笑着跟她打招呼。
“怎么了?出去一趟受伤了?”傅怜见她走路时一瘸一拐的样子,从墙头跳下来,有些担忧地凑近打量着她。
“没什么没什么。”王婉有些尴尬,总不能说自己是下面受伤了。
“你要是不舒服,我让柳轻寒师弟给你看看,千万别自己藏着掖着。”
王婉顿时头疼,赶紧扯住她的衣袖:“别别别,我这一点小事,已经处理过了,不必劳烦他老人家。”
傅怜有些狐疑地看着她:以过去她和柳轻寒的关系,断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于是她在心底默默思索着可能性:“我方才好像看见是张子承师兄把你送回来的?你在打他的主意?是
柳轻寒师弟惹你生气了?”
一句话问题多得王婉不知该从哪句回复起,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见傅怜继续道:“张子承有什么好的?整天面无表情自以为是,那么多人想接近他,不就是因为他修为高点长得也还
行,还有首徒的身份?”
“就这几点,好像也不赖吧……”王婉觉得自己若是和傅怜一起诋毁张子承好像有那么些奇怪,更何况她确实觉得张子承为人还算不错,唯一的缺点大概是……床上太凶了些。
“罢了,你喜欢就好。”傅怜将手中的果子吃完,突然露出一副神秘的笑容,“对了师妹,虽然希望渺茫,但你若是有机会,一定帮我留意一下张子承那个同宗师弟,我关注他好久
了。对了,他这些时日也不在山上,莫非你们是一道下山去的?”
“……”王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云宸,一个果子扔到她怀里,“好你个傅怜,原来在这儿等着我。”
傅怜一见有戏,更加得寸进尺地摇晃着她的衣袖:“师妹,看在你我多年好姐妹的份上,就帮我这一回,可好?”
“好吧好吧。”王婉只好答应下来,心里想着云宸勾搭了这么久的师姐妹们,总算是有一个上钩的,“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带的?改日我帮你带给他。”
“我就知道,师妹你一定有办法。”傅怜笑得眉眼弯弯,转身回到房间里翻找了一番,再次出来的时候手中已多了一个小木人。
那木人执剑而立、衣带翩然,面部依稀能看出是云宸的模样,如此看去,竟然也有几分仙风道骨、遗世独立的气质。
“这是云宸?”王婉将信将疑,只觉得这形象与云宸本人相去甚远。
“怎么?我亲手做的,不像吗?”
“……应该很符合他认为的自己的形象。”王婉如实道,随后将那木人收起来,打算明早练剑的时候顺便带给云宸。
然后傅怜又拉着王婉说了许多这段时间青崖山上发生的事,比如师尊清曜真人闭关多年终于出关了、大师姐准备开始冲击元婴了、二师兄养的灵兽居然有一天会说话了诸如此类……
王婉一边扶着脑袋听,一边想着自己何时才能回到房里睡觉。
一直说到傍晚时分,傅怜方才放过她。王婉终于找到空隙回到房里,却发现房间里站着一个人。
“师姐。”
柳轻寒手里抱着一团刚从她床上收下来的被褥,温柔地跟她打招呼。
“我回来后见你房里都积灰了,便自作主张帮你打扫了一番。”
他仍旧是一袭素白衣裳,眉目之间自带光华,虽然此刻衣袖挽起、衣角上也沾了灰尘,但在这朴实无华的房间里,却是更加是让人挪不开眼的存在。
“多谢。”王婉垂下眸,一是因为不敢看他,二是因为有必要掩饰住内心里因亏欠而翻涌的情绪。
她走到桌边坐下,走路时有些怪异的姿势刚好被柳轻寒看在眼底。
“师姐,你腿怎么了?”
“那个,轻寒,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王婉犹豫了很久,终于做出了这个决定。
既然亏欠会让自己难受,那么便不要再亏欠。
“你应该知道,我跟张子承在一起了,并且我们发生了很多事……”
一句话还没说完,柳轻寒攥在被褥上的手便缓缓握紧。他不会不知道这简单的“很多事”里包含着什么。
“是他强迫你的?”
“是我自愿的。”说出来后,王婉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有时候坦白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困难,“我喜欢他,所以想和他做喜欢的事情,刚好那也是他喜欢的。就是这样。”
柳轻寒有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不曾说过的是,就算曾经张子承和她的关系暧昧至极,他也没有放弃过要陪在她身边,尽可能照顾她、对她好,因为他还抱有希望,幻想最后得到她的是自己。
张子承对她的那些难以启齿的欲望,他又何尝没有?他也在夜深时一边自我抚慰,一边想象着她在自己身下高潮、喘息的样子。
而他幻想的这一切,如今张子承却是真真切切得到了。
“既然如此,但愿他能一直对师姐情深似海。”
祝福的话现在说还为时过早,毕竟修真者的寿命百岁千年,得到一时,不代表便能得到一世。
紧握的拳缓缓放开,他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然后若无其事地从储物袋里掏出几个瓶瓶罐罐,放在桌上。
“这个是避子的药,师姐若是不想怀孕,便于每日清晨服用一颗;
“这小瓶子里的香能短暂抑制男人的欲望,以后若是他强迫你,你便趁他不注意捏碎瓶身,自可让他无法再行事;
“还有这个,师姐若是想要中途快些结束,便涂在他后颈,让他体会力不从心的感觉。”
……
“可是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王婉一方面觉得大开眼界,一方面觉得头疼欲裂。
柳轻寒笑意渐深:“师姐不记得了吗?这可都是你自己的东西。”
?!
“我什么时候用过这些?”王婉在记忆里搜寻遍了,也没找到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有过这些玩意儿。
不过柳轻寒也没打算跟她解释,只是想起她走路时一瘸一拐的样子,不自觉地有些不是滋味:“师姐若是疼得厉害,不妨试试轻寒的药膏。”
他有些异想天开地想:若是她第一次是给了自己,自己一定不会让她这样难受。
“还有,若有下一回,记得让他温柔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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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婉用了柳轻寒的药膏后,休息了一晚上,下身总算是不再隐隐作痛了。
还是那片竹林,风吹过的时候,竹叶飒飒作响,也许是因为即将入冬,这样的情境无端让人心生几分凉意。
几个月前,于此处舞剑之人一袭玄袍,剑势飒然有鬼神皆恸之风;
如今舞剑之人一身蓝裙,剑意虽不及他凌厉,却亦有几分翩若惊鸿之姿。
王婉停剑收势:张子承教自己的这一招,自己总算是有几分得心应手了。
“不错啊小师妹,看得出来是师兄的真传。”
身后人的声音传来,王婉希望来的是张子承,但这语气显然是云宸不假。
“云师兄好。”王婉客套地打了招呼,“张子承呢?”
如今已是辰时,早就过了他们往日练剑的时辰了。
云宸对她敷衍的打招呼方式十分不满:“小师妹你也太不地道了,我大老远专程跑来,就只为了见你一面,结果你满脑子就只有张子承那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王婉白了他一眼,对他向来只会嘴上说说的特质了然于胸:“不说?刚好我手上也有给你的东西,不说的话你也拿不到。”
“别别别啊。”这句话果然击中了云宸心中的好奇心,赶忙伸手抓住王婉的衣袖,“怎么了师妹,总算是良心发现,想起我这个师长了?”更多免费好文尽在:j ile 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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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给你的。”王婉首先声明,同时从怀里拿出傅怜做的那个小木人。
云宸听到这句话后,先是神色有一些失落,又在看到这个木人的样子后觉得新奇起来:“衣带飘飘、仙风道骨,这不就是我云宸吗?说吧,是哪一宗的师妹给我做的?”
“我三师姐傅怜。”王婉坦白道。
自己不过是一个中间人,真正如何发展还要看他们是否两厢情愿。此刻她更愿意知道的是另一件事:“东西我带到了,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云宸爱不释手地将那小木人收进怀中,敛起满脸笑意:“额,其实,今日本就是师兄托我过来的。”
“那你还不快说。”王婉没好气道。
“是这样,昨天师兄刚一回来,便被掌门师尊喊到后山禁地去了,约莫是每三年到这个时候都要去例行维护结界,掌门让师兄去协助,大概是得闭关一段时日。”
说好要每日一起练剑,结果第一天就失约。
王婉虽知道事情重要情有可原,但心里也还是难以避免地有几分失落:“那他什么时候出来?”
“嗯……这个说不好,短则四十九天,多则三个月。”云宸摸摸下巴,见她有些难以掩饰的低落,便打着哈哈宽慰,“你也别太难过,天下大计,毕竟没办法的事。像他如今还好,
若是以后真的当了掌门,恐怕一年大半时间就都得待在后山了。”
“知道啦,我还不至于为了这个同他过不去。”
王婉很快便从情绪之中脱离出来,想着张子承闭关的这段时日,她也恰好能够尝试着突破金丹期的瓶颈,去冲击元婴境界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王婉每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终于在某一日的清晨,一道惊雷从天而降,落入王婉的院落之中。
……
“现在的年轻人,当真是不可限量啊。”
凌霄殿内,清曜真人抬眸瞥了一眼殿外,不动声色地将杯中的茶饮尽。
随着惊雷响过,青崖山上迎来了一场久违的大雨,雨点骤然转急,将另一人的声音掩盖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之中。
“青崖山上,这应当是突破元婴境界的第四人了吧?”
“不错。看方位,应当是我门下的弟子。”
修长的指端轻抚在茶杯盖上:“如此一来,真人门下弟子超越那位首徒,倒也指日可待。”
清曜真人冷笑一声,语气中多少有些不屑:“掌门那人虽然行事多有不妥之处,但看人的眼光却向来不差。当年若不是我受伤闭关,张子承那家伙又怎会成为他门下的弟子?”
“往事罢了,真人不必介怀。真人只需知晓,一切都在方某人掌控之中。”
清曜不由得又仔细打量了对面的人一番,只见他只是侧倚在座上,微闭的双眸里看不清神情。
利益之交,他并不想将一切放心交到他人手里,但此刻似乎别无选择。
对面的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喝了一口茶后,将茶盏放回桌上:“时候不早,过会儿你那个刚突破元婴的弟子,多半会来找你。方某不便多留了。”
清曜微微一愣,随后向他辞别。
……
王婉撑着伞往凌霄殿走去,准备找师尊清曜真人问问元婴以后的修炼法诀。雨下得实在太大,到了凌霄殿门口时,裙子便已经湿了一半。
傅怜非要跟着她,一路上延续着喋喋不休的传统。
“小师妹,我记得你下山之前还是金丹前期,怎么一回来就直接突破元婴了?你快告诉我,是不是偷偷吃了什么灵丹妙……”
一句话没说完,在看见凌霄殿前站着的一个人后立即噤了声。
王婉也在同时看到了远处站着的那个人。
他负手独立于凌霄殿一角的屋檐之下,素衣红带,被大雨天冷洌的风微微撩起,又轻轻放下。
他双目微闭,明明看不见眼神,却让人知道他似乎是在等着雨停。
惊为天人。
这是王婉心中直观想到的四个字。这样的感觉,就算是她在面对青崖山的掌门时,也从来没有过。
明明相隔甚远,她和傅怜还是大气都不敢出,这是极端的修为差距所带来的威压感。
“……他是谁啊?”片刻之后,王婉还是悄悄挪到傅怜身边,问出了这个问题。
毕竟如果是青崖山上有这么一号人,以傅怜自来熟的性格,一定会认识。
傅怜似乎也有一些不能确定:“感觉像是……凌虚宗掌门方逸白?”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他?”
“没有。”傅怜压低了声音,“但是我在《正道美男图鉴》上看过他的画像。”
“……好吧,以后有图共享。”虽然她记得这本《正道美男图鉴》应该是一本裸男图册,有些疑惑为什么堂堂凌虚宗掌门会出现在这样的小画册上,“对了,他为什么一直闭着
眼?”
“因为他是瞎子啊,唉,天妒英才。”
傅怜说这句话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被听见了,只见那原本孑然独立的人影突然动了一下,微微侧过头来。
王婉和傅怜吓得赶紧一溜烟跑进了凌霄殿里。

19 它也好想你(微 H)

王婉终于在一个下雪天等到了张子承出关。
宗门大课向来是每七日一度最无聊的存在,一来负责授课的灵曜老头确实已经有些老眼昏花,二来几百人的大课上呼噜声渐起,王婉也确实时常听不清他在讲些什么。
于是便只是坐在原地,抱着手炉去看窗外的飘雪。
看着看着便也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此时身边突然有人拿毛笔头戳了戳她的胳膊,王婉骤然惊醒后便听见傅怜道:“小师妹,你最仰慕的张子承师兄居然也来听宗门大课了。”
听见“张子承”三个字,王婉有一种大梦初醒一般的错觉。这三个月里,她时常觉得山下的那段时间像是一场梦,总让她无端升起一些不真实感。
而此时,她一回头,便看见熟悉的人正远远在最后一排的空位上落座。目光相接时,他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王婉从他的眼神里捕捉到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应当是刚出关便径直赶过来了。
“有些人,不过是刚突破了元婴,便觉得自己可以做未来的'掌门夫人'了,也不知是做的什么白日梦。”
“是啊,修为精进得这么快,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歪门邪道。”
……
身前有一男一女两名弟子似乎是故意大声议论,被王婉听了个正着。
身旁傅怜“嘁”了一声,也故意提高了嗓门:“总比某些要修为没修为,要天赋没天赋,还只会背后议论的人强。”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青崖山有名的废柴傅师姐呀?这么多年了,您突破金丹了么?”
“你!”傅怜被人揭短,一时怒火中烧。
“五十步笑百步。”王婉也有些看不下去,“莫非在座所有还在筑基的同门,都要被二位骂一句废柴?”
一句话果然引来了不少同门的目光,这个仇恨算是拉满了。
可是这样一来,任凭灵曜再老眼昏花,也无法不注意到此处发生的混乱。
一本书远远飞来,正巧砸在王婉头顶。
“你们四个,都去把《道德经》抄十遍!”
王婉只觉得额角应该是被砸起了一个大包,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另外三人再嚣张,此刻也不得不噤声认罚,王婉揉了揉额角,也只好行礼:“弟子遵命。”
剩下的半节课王婉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到了正午时分总算是散了学,整个文思殿内就只剩下零星几个弟子。
傅怜领了罚自然不高兴,坐在原地骂骂咧咧,突然只觉得眼前好像暗了一暗,抬起头来发现是张子承正站在自己身侧。
“这位师妹,你的位置可否让我坐坐。”
傅怜一时愣神,半天后才看了看王婉:“啊?你们很熟啊?那我吃饭去了,你们慢聊。”
说完便收拾东西撤了。
张子承在王婉身侧坐下,伸手便要碰她脑袋上的包。
王婉微微侧头躲开:“你这个动作若是叫人看见,明日青崖山便没有我容身之处了。”
毕竟看他一眼都要被人议论,更何况是如今这样亲密的举动。
张子承的手悬在半空,犹豫了片刻还是放下:“你结婴成功了,恭喜。”
说完,他从储物袋中拿出那绺剑穗,兀自系在王婉靠在一侧的佩剑之上:“我答应了将其作为你结婴的礼物。”
王婉本来想说,她是靠着张子承的元阳才能突破元婴,实在是受之有愧。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张子承并未做错什么,何必要辜负他一番心意。于是最后也只是道:“多谢。”
张子承将剑穗系好后,默默将手拿到桌下,握紧了她那只有些冰凉的手。
王婉感受到他掌心的薄茧抚过自己的每一个指节,也翻手将那双手握紧。
这一瞬间,她突然感觉鼻子一酸,第一次对这段只能处于暗中的感情感到有一些委屈。
张子承将她翻涌的情绪尽收眼底:“晚上戌时,能陪我去一趟后山竹林么?我有好些话想同你说。”
“好。”王婉答应得毫不犹豫,她也有很多话想对他讲。
……
戌时王婉如约而至,竹林里还有些许残雪,月色透过竹叶洒在遍地的素白之上,更是斑驳。
身后沙沙作响,似有人踏雪而来。王婉回过头去,两人目光尚未相接,对方便径直吻了上来。
冰凉的唇遇上他的滚烫,很快就像一块冰被扔进了火里,转瞬便融成了一滩水。王婉伸出舌头想品尝那久违的他的味道,被张子承轻而易举地卷入了他的唇齿之间。
“你身上好凉。”张子承的唇只在她耳畔停留了两秒,便又继续落在了脖颈上。他亲吻的时候带着呼吸出来的热气,在冬天的夜里显得更加滚烫。
“那你替我暖暖。”王婉很快被他的热情感染,四下无人时也就更加大胆了一些,冰凉的小手像是一条泥鳅,很快便挤开他的领口钻了进去。
那小手带来的凉意在他胸前上下游移,手上的柔软每每从张子承胸前敏感之处掠过,他的呼吸便也更加深一分。那裹得太紧的衣衫实在是碍事,他索性扯了腰带,将那有些厚重的外
袍扔在地上。
男人身上的温度在这冬夜之中实在是叫人心驰神往,王婉情不自禁地又贴近了一分:“唔,师兄,你摸起来好舒服。”
不由得将侧脸都贴在他的肩窝,一边在他的锁骨上亲吻,一边手不肯闲着地去扯他的裤带。
张子承只觉得几个月不见,王婉似乎比初次交欢时热情了许多,于是便也不再遏制,抓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裤腰里。
“摸摸它,它也好想你。”

20 凉亭(H)

王婉碰到那物的时候,便知道他说的话丝毫不假,她手掌轻轻包裹住那炙热的头部,甚至能感觉到从顶部的洞眼之中吐出的那点浊液。
冰凉的感觉包裹住浑身最烫的部位时,张子承舒服得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吟,听得她轻笑着道:“师兄把我专程喊来,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个?”
“你很着急?”张子承的吻已经一路往下落在了她胸前,碍事的衣衫被他三两下除开,顺着肩头滑落。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故意放慢了节奏,舌尖只在那茱萸之处轻捻着。
“嗯……没有……”衣衫掉落的时候,王婉只觉得胸前有一些冷,本能地又将前胸往他嘴里送了送。
“那做完再说。”张子承只觉得身下那物在王婉的手心里胀得快要炸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别的?一刻也不能再等,他一只手探到王婉裙下,一个抬手将她的一只腿架在臂弯,另一
只手探入王婉裙底,去探索那腿心处的秘境。
“啊……”
两腿大张的姿势,张子承的手很快便拨开耻毛,覆上了那颗早已饱满挺立的珍珠,在那最敏感之处捻了两下,王婉应声发出两声嘤咛,本就只剩下一只腿支撑的身体更是一软,险些
整个人瘫在他怀里。谁知也是因为站立不稳,两只腿反而分得更开了,张子承的手适时探入更深之处,指端滑入了那早已露水泛滥的甬道。
“几月不见就想成这样?”张子承加快抽送频率的同时,感觉到王婉身体软得像是一滩水,几乎整个重量都放在了他的那一只手上。
王婉掌心柔若无骨地在他分身处捏了一把:“你还不是一样?”
张子承挑眉,心道这小师妹胆子果然越来越大了。索性另一只手也探到王婉膝弯处,一把将人整个抱起,来到一旁的凉亭之中。
王婉失去依凭之后,浑身的重量都只靠两只腿挂在他的腰间,不禁将腿夹得更紧了,这样一来自己的阴户便不偏不倚抵在那硕大滚烫的头部之上,随着他走动一下一下彼此摩擦着。
张子承刚在凉亭中坐下,便一个挺身将分身抵了进去。
“啊!”
几个月来未曾被光顾过的甬道被乍然填满,王婉觉得满足的同时也觉得下身又酸又胀,想起他上回差点把自己肏得起不来床,不由得抱紧他的脖颈将身体撑起一些,以免被撞得太深。
这个动作被张子承及时发现,由着她撑起身体,只是在甬道之中浅浅凿动着:“你若是这样怕我,我便不再动了。”
王婉刚刚才被他带入到情欲之中,自然不愿让他停下来,嘴上却不肯认输:“不动就不动。”
身体却很诚实地迎合着他的动作起伏。
张子承在她耳垂上咬了一下,将阴茎退出只剩头部,突然双手用力将她整个人按下。
“啊啊啊啊啊!你不能轻点吗?!”
王婉被他撞得又疼又酸又软,就连小腹上都随着他的动作凸起了一块,张子承却置若罔闻,一下比一下撞得更深,一下比一下更用力,王婉觉得自己简直快要死掉了,嘴里哪里还有
能听的话,只是嗯嗯啊啊一顿乱叫。
阴茎每一下进出都直捣王婉宫口处最敏感的那处凸起,王婉被舒服和难受同时裹挟着,眼泪顺着面颊淌下来,身下的水也流成一片。她胸前两片雪白的乳儿彻底失了重,随着那击水
之声也上下震动着,很快被张子承的唇以及一只手解救。
“不行了,好难受……”
身上身下双重的快感吞噬着王婉的意识,突然间只觉得阴道中一阵紧缩,前所未有的强烈快感让她身体不自觉地后仰,花穴之中如同决堤一般喷出一股清液。
“还要不要动?”张子承听见她身下淌出的液体顺着自己的大腿滴在地上,发出“滴答”的声音,总算是略微消停了片刻,倾身去亲吻她眼角的泪珠。
“要……”王婉理智在高潮中早已是荡然无存,此刻恨不得求着他再给自己一次。
“换个姿势。”张子承把她从身上抱下来翻了个身,让她撑着身子跪在凉亭的护栏边,自己则扶着阴茎站在她身后。
王婉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配合,压下腰渴望着被进入。
张子承却也并不心急,手掌抚着她的腰浅浅进了几下,方才缓缓深入到底。
王婉口中刚刚发出一声轻吟,张子承便感觉到似乎有几个修士的气息从不远处传来。
修为不高,约莫是赶在宵禁之前往弟子居方向去的普通弟子。
王婉正想问他为什么不动了,便被他的手捂住了嘴。
“有人来了,别出声。”
话音刚落,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谈笑之声,听上去确实是往这个方向来的。
张子承的阴茎还插在她的身体里,王婉只觉得心里一阵狂跳,甬道里一张一翕难受得厉害,却一动也不敢动。
万一真被发现了就完了。
王婉开始后悔起来为什么要选在这样的一个地方,为什么两人都没忍住,非要在野外做这样的事。
就在这时,身体里的东西却往外抽了一截,王婉本以为是张子承想就此结束了,却不料下一秒,自己的宫口便被狠狠撞了一下。
若不是张子承的手还堵在自己嘴上,她几乎就要高声叫出来。
王婉扭动身体去控诉着他的坏心思,却好像被身后的人理解成了是某种鼓舞,更加用力地抽送起来。
王婉手指蜷缩握紧了凉亭的护栏,与此同时身体不受控制地传来一阵阵快感。心里愈发难熬,甬道却在紧张之中只觉得那快感更加清晰、愈演愈烈,王婉羞耻得想要钻到地下去,身
体却诚实地在这种情况下又一次泻了身——

21 作弊(H)

“张子承你是疯了吗?”
捂在嘴上的手刚一松开,王婉便极尽所能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张子承见她是真的心急了,便解释道:“他们最多只到十丈之外。”
所以他是知道了不会被发现,所以故意捉弄自己?
王婉对他的恶趣味表示无法认同,但身体却不知为何好像很喜欢。
她一边迎合着他的动作,一边嘴上得理不饶人:“……张子承你这个臭男人,你怎么还没射啊?”
“马上就好。”张子承在她屁股上揉了一下以示宽慰,同时加快了抽送的速度。阴茎在她两次高潮之中本来就已经被绞得涨到极致,只需要轻易的摩擦便能够将他推向情欲的中心。
张子承一下比一下入得更深,阴囊击打在王婉阴户的声音也愈来愈响。失去理智的时候,他双手死死地按在王婉肩膀上,一下一下几乎要把她拍击进自己的身体里。
“啊啊啊啊不行了!”
王婉只觉得自己人都要被捅穿了,终于在觉得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感觉到身后的人颤抖了两下,一股滚烫的浊液被几次深顶浇灌在宫口里。
射完之后,张子承并未急着退出,而是俯下身来亲吻着她的脊骨,一节一节一路往下。
“婉儿,我好想你。”
“婉儿,我会一直对你好。”
“婉儿,我的婉儿……”
王婉听着身后的人一遍一遍呼唤着自己的名字,有片刻愣神。她一直以为张子承不是会袒露自己情感的人。
“我好累,想休息。”
王婉只觉得他要是再不出来,只怕马上又要硬了。
张子承这才回过神来,将阴茎从她身体里抽出,将她横抱在怀里,给她清理身体。
凉亭外又开始飘起了夜雪。性事结束之后,王婉自然而然觉得冷,好在张子承的真气十分温暖,她被他裹在怀中,如同找到了一片避风港,闭上眼睛去享受这片刻安稳。
张子承把散落了一地的衣衫捡起来,有些因为沾了雪,都有些湿了。他看了一眼天色,如今怕是早已经过了弟子居宵禁的时辰。
犹豫片刻后,他穿好衣服,抱着王婉往自己的住处御剑飞去。
……
王婉累得浑身无力,也不知是在何时睡着的,只记得半夜时分突然惊醒,想起自己还有十遍《道德经》没抄。
张子承就睡在她身侧,听见她醒了,自然也跟着醒了,于是秉烛来到桌前,从桌子下面翻出了一大摞宣纸。
“我白天已帮你抄了几遍,只是没来得及抄完。”
“诶?原来堂堂首徒也会作弊吗?”王婉一直以为张子承是那种铁面无私的宗门大师兄形象。
张子承沉默片刻:“以前不会。”
所以这也是她独有的。
王婉笑意盈盈的同时产生了一丝罪恶感,仿佛看到了一个好孩子被自己带坏了的样子。
一旁白天磨好的墨还未干,张子承将纸张铺好,继续提笔抄写。王婉有些不好意思,将毛笔从他手里抢过来:“我自己领的罚还是我自己来完成,你先去睡觉。”
“我陪你。”张子承自然不愿意,便坐在她身侧看书。
王婉刚抄了几行,却看见自己的字歪歪扭扭,而上面张子承的字刚劲工整,显然不是出自于同一人之手。
“这样的话会被灵曜老头发现的吧?”
“所以还是我来。”张子承又把毛笔接到了自己手上。
王婉一方面觉得不好让他白天的辛苦白费,另一方面又确实不想自己再从头抄一遍了,于是也不再同他争执,只是自己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
张子承现下只是半披着一件亵衣,胸腹上结实的肌肉都依稀可见,长发也并未像平常那样梳起,而是慵懒地披散在肩头,一点烛光倒映在那低垂的眼底,如同漆黑的夜里添了一点星
辰。
王婉看见他写字的时候,每一个字都写得极其认真,但通篇下来却是很快,约莫是习惯了这样一丝不苟的行事态度。
虽然已与他发生过最亲密的关系,但每次看到这张脸时,王婉还是会不自觉地心跳加快。她在心底暗骂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别这么没出息。
“怎么不去睡觉?”张子承略微抬了抬眸。
“没什么,我要睡也睡不着,不如多看看你。”王婉有些尴尬地说了实话。
张子承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眼,在看到她眼底的光芒时垂下头去,继续写字:“嗯。”
每次他“嗯”的时候,王婉都无一例外觉得有些无话可说。又看了一会儿,始终觉得有些无聊,便起身去看他的书架。
不出所料的话,每个人的书架上都会有一些有趣的东西。
想到这一点后,王婉便来了兴致,目光如炬自那一排排书籍之上扫过。
师兄除了修行以外,都会做些什么呢?

22 流言

王婉在张子承的书架上扫视了一番后,不得不承认这是她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干净的书架。
其上不是各式各样的剑谱,就是内功法诀以及修行心得,在这些书里,王婉认为勉强能用来消遣时间的,最多也就只有一本青崖山历届祖师的人物传记,以及一本上古秘闻录。
如果非说有什么有趣的话,那就是她在书架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张横七竖八写满了她的名字的宣纸。
“那个,师兄,你平时真的一点也没看过那方面的书?”
“哪方面?”张子承微微抬眸,觉得她这个问题有些突兀。
王婉也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就是,你和我做那种事的技巧,都是从哪学的?”
无师自通,她不信。
张子承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思索片刻后觉得没必要瞒她:“那种东西,你云师兄有很多。”
王婉如同抓住了他的小尾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所以你也会看,对吧?”
“……”张子承见她满脸期待的样子,忍住了想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一番的冲动,半天后挤出一句,“七情六欲,人之常情。”
王婉得到答案后心满意足,丝毫不知道张子承心中正盘算着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和她把春宫图上那些姿势都试上一遍。
……
《》
王婉迷迷糊糊间感觉到张子承在自己额边落下一吻,随后说他要去凌霄殿处理些门派事务,让王婉睡醒后记得自己吃早膳。
王婉从床上爬起来后果然看见桌上留着张子承走之前做好的食物,虽然因做得匆忙而略显简陋,但也足以饱腹。
吃完后她走出房间,在张子承的住处四处看了看,发现此处坐落在后山上的一片幽静之处,与弟子居还相隔了一段距离。约莫是因为身为首徒事务繁忙一些,所以平时也没有弟子居
的那些条条框框。
此处除了日常起居的卧房外,居然还有一方独立的院落,甚至在隔壁还有一间小型的炼丹房,平日里练剑修行只需在此院落中便能完成。
王婉啧啧感叹,当真是地位不同待遇不同,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住上这样的“豪宅”。
《》
谁知刚一到门口,便遇上了两眼红肿一脸委屈的傅怜。
“小师妹你可总算是回来了,你昨夜到底去哪了?”
王婉印象中傅怜一直是笑得两眼弯弯的形象,如今这副样子一定是受了大委屈了:“怎么了三师姐,谁欺负你了?是不是云宸那家伙?”
“没有。”傅怜一边说着一边擦了一把眼泪,“是昨天宗门大课上议论你的那两个师兄师姐,他们说是你害他们受罚,非要来找你讨个说法。”
“我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就是这个。”王婉掏出帕子来给她把眼泪擦干净。
“还不止这些。昨夜他们找了一群人来我们这儿围着,说是要你出来亲自教教他们要如何三个月从金丹到元婴,他们是认定了你是学了什么歪门邪道了。”
王婉挑眉:“然后呢?”
“然后就发现了你夜不归宿。”傅怜越说越小声,“他们现在得出结论,说你是在外面四处和野男人睡觉,学合欢宗的那一套……”
“……”
虽然傅怜说得委婉,但王婉心里却清楚,当时那些人嘴里的话,一定比傅怜说出来的要难听百倍。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更何况她确实是走了捷径,这些流言蜚语,亦是她所必要承担的后果。
可是她也只不过是单纯地喜欢一个人,这也有错么?
两个念头在心中此消彼长,她的手在身下攥紧,却又松开:“不论怎么说,他们议论的是我,三师姐不必如此难过。”
“我担心你啊。”傅怜心里埋怨王婉未免也太淡定了些,犹豫许久,她终于忍不住想要问一个真相,“所以师妹,你昨夜到底在干什么,修为又是为何精进得如此之快?我不是不信
任你,我只是想以后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王婉心中一沉,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傅怜没有得到她的回答,却对自己心里的答案更坚定了一分:“你昨夜是和张子承在一起,我猜的没错吧?”
“这件事情,还请师姐……”
“我知道,我不会跟别人说的。”傅怜深深吸了一口气,“男人多不可信,你……自己多多小心。”
……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王婉算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何谓人言可畏。
现在的青崖山,人人都知道第四个突破元婴期的弟子王婉,是学了合欢宗的男女双修之术才使得修为精进飞快,是个人尽可夫的骚货。
至于王婉到底是如何与不同的男人寻欢作乐的,更是成为了茶余饭后的一大谈资,光是时常流传的便有三四个不同的版本。
偏巧柳轻寒、云宸这两个修为高的弟子,也时常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为王婉说话,更是坚定了众人眼中王婉“狐媚人心”的形象,说是就连青崖山弟子中的翘楚都已经沦陷了,众
人不禁对青崖山的未来感到十分担忧。
“我之前听人说宗门大课后,张师兄专程来找过她,该不会张师兄也……”
“别瞎说,张师兄道心坚定,是不会对女子动情的。”
“倒是那个柳轻寒师弟,好像向来和她走得很近。”
……
另一桌上,柳轻寒和云宸正坐在一群弟子之间,听他们聊着故事的最新版本。
柳轻寒全程眉眼带笑,未了将手中折扇一收:“没错,我就是想与婉儿师妹双修的男弟子之一,要不你们这便去告诉掌门,让掌门把我关进去?”
云宸则是满脸不屑:“怎么和男人双修就成了不知廉耻了?这么喜欢断情绝爱,怎么不见你们当青崖山掌门?”
此刻,真正处在漩涡中心的两个人,自然也无法独善其身。

23 受害者有罪论 p o1 8i.c om

傍晚,张子承的房间里。
两人刚刚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王婉浑身是汗,还保留着大张着腿的姿势躺倒在床上。
张子承则起身,将扔了满地的衣服捡起来,一件件穿好。
王婉看见落日的余晖穿过窗棂,将张子承本就高大的影拉得更长,日暮时分本就容易让人觉得颓靡,更何况此刻空气中弥漫的都是性事之后难以描述的味道。
这几天两人几乎是一有空便做,张子承房间里的床上、地板上、浴房里,甚至还有桌上的宣纸上,几乎都布满了干透的水渍。
任凭外界风言风语,此处自然波澜壮阔。
王婉和张子承不约而同地觉得,没什么比做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更能令人身心愉悦了,如果有,那便是对方恰好也是自己喜欢的人。
遗憾的是,王婉现在毕竟是青崖山的风云人物,平日里要和张子承相处愈发要多加小心,更别提在外过夜这种事情。
“一会儿我便回弟子居了,你也不必送我。”
张子承穿衣服的动作顿了一顿,落在地面上的影似乎是微微点了点头:“嗯。”
“我说师兄。”王婉翻了个身,“你就不能挽留挽留我?每次都是'嗯',好像做完了我就失去了价值。”
虽然她知道挽留了也没用。
张子承穿好了衣服,走到床前将她抱在膝上,让她能够依偎在自己怀里:“我想和师尊坦白我们的事。”
“不行。”王婉拒绝得毫不犹豫,“你会受罚的。”
“师尊不会把我怎样。”
最多也就是撤了他的首徒之位,让云宸去当掌门继承人。
“那也不行。”王婉知道不会怎样是不可能的,“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你不必放在心上,等一段时间他们没劲,自然而然也就散了。”
张子承看着她微微皱眉的样子,伸出手去将那她的眉心处抚平。王婉所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她有意表现出的这幅通透样子,反而让他更加心疼。
“我最近一直在研究是否有能够维护结界,同时又可以保留自身精气的方法。”张子承将下巴抵在她发顶,尽力想去说一些能安慰到她的话,“再给我一些时间。”
这一回,轮到王婉“嗯”了一声。
说不委屈是假的,完全不在意她其实也做不到。
她何尝不想有一日能与他光明正大并肩携手,然后向整个青崖山宣告,她王婉不是那样的人。
她心中所想,张子承又何尝不知,但此刻却也只能在她发际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以后,不许再说'做完就失去了价值'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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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完全暗下来后,王婉便向张子承告别,独自往弟子居方向走。
这一路全在后山,因此四周密林环绕,小径之上,依稀能够看到透过树叶洒落下来的月色。
这几日里,同样的一条路王婉已经走过无数次了,因此这一回再走的时候,也并未觉得与平日里有什么不同。
然而就在行至一半时,突然发觉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前方的小径上,依稀出现了一名身着青崖山弟子服饰的男子,正倚着树干而立。夜色之中,王婉看不清他的面容,也并未多看,只道他也许是和自己一样晚归的普通弟子。
然而在从他身侧路过时,身旁的人却突然说话了。
“这位师妹。”
“叫我?”王婉的脚步堪堪挺住。
“青崖山上有第二个王婉么?”那人轻轻笑了一声,抬起的一双鼠目散发着有些不善的光,“这么晚回来,是刚做完什么事么?”
“关你什么事?”王婉这才知道这人多半也是听了那些风言风语前来找茬的,于是扭头就走。
却不料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小师妹,既然都与那么多男人双修了,又何妨多我一个?”
王婉反应过来,她这是被调戏了。
她只觉得碰到自己的那只手有些恶心,于是也不多言,冷笑着转过身,手中掐诀,一掌将那人击退到三尺之外。
“想和我双修?掂量掂量你配么?”
那男人调戏不成反被辱,自然是气不打一处起,手中长剑祭出,掐了一个法诀便朝着王婉袭来。
王婉丝毫不怕,翻手祭出佩剑应战,毕竟青崖山上年轻弟子里,除了她认识的那几位,便没有修为更胜于她的了。两把剑伶仃碰撞,在深夜的树林里擦过数道剑光,不时有一些较为
脆弱的树枝被摧折,随着剑势掉落在地上。
谁知过了几招之后,王婉发现此人修为虽不高,但招式甚为阴险,不知什么时候便会从袖子里飞出一道符箓,贴在王婉衣服上,她总要花上一些时间方能将其破除。
王婉本就是刚突破元婴,此刻因青崖山不许弟子私下斗法的门规在,招式之间亦是留有了余地,此刻虽并不落下风,却也并不好受。
那人见王婉未用全力,便知道时候已至,突然从袖中飞出七道符箓,缠绕在王婉周身,将王婉困在中央。
“小师妹,得罪了。”
王婉正在思考着要如何破除这符阵,突然却从左右两侧各飞出一道绸缎,缠住了王婉的左右两手,随之两道绸缎紧了一紧,王婉整个人顿时被挂在了树上。
王婉手中长剑应声落地,才发现方才的树林里竟还藏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正是那天宗门大课上与她和傅怜一道受罚的那两人。
束缚在手腕上的两道绸缎上下了禁制,王婉一时之间竟是动弹不得。
“原来是两位师兄师姐啊,怎么,你们也想和我双修?”王婉冷笑。
“我们对你这无数男人上过的身子可没兴趣。”女子迎面走来,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确实有几分姿色,难怪男人们喜欢呢。”
赤裸裸羞辱的话飘进耳朵里,王婉就算是再不愿与他们计较,此刻也确实有些生气了:“两位不过是因为抄了十遍《道德经》,便费尽周章来找我,实在是叫我受宠若惊。”
“师妹说这话倒像是我们小肚鸡肠一般。”男人皱了皱眉,“青崖山上有人用了些歪门邪道,我们来替掌门肃清门楣,怎么叫你说出来倒如此不堪?”
“哦?”这回王婉是真的笑了,“这么说,你们还真是高尚。”
“我们高尚还是低劣,还轮不着你来评判。”女子道,“倒是你,也该把你增进修为的方式同我们说一说。是得了哪位真人的真传,还是捡到了什么绝世秘籍?大家都是同门,没必
要藏着掖着吧?”
“所以你们找人大半夜拦着我,还把我吊在树上,这就是对待同门的态度?”
“你若是问心无愧,又何须大半夜鬼鬼祟祟?”
“我请问呢?我行事坦荡,难道出门还需要挑时间?”
“你若是坦坦荡荡,又为何要藏着掖着?”
“这是什么逻辑怪圈。”
王婉这回是彻底明白了,这是典型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自己若是再跟他们理论下去,便是对自己不礼貌了。
“那你们说吧,想要如何?”
那女子笑了笑,似乎王婉这个问题正中她下怀:“很简单,你若是能证明你元阴尚在,我们便放了你。”

24 杀人

青崖山后山。
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一场小雨,夜愈发深了,浓重的云层之后,月色一点都透不出来。
密林之中逐渐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将此处正在发生的一切掩盖在薄纱一般的雨幕之后。
“你想验她元阴,自己验便是,拉我下水做什么?”说话的是那个男人,言语之间,似乎对女子对他的要求感到十分不屑。
“我又没有那根,拿什么验?”女子也有些不太耐烦。
“那你也不能让我上。”男人侧目瞥了一眼被遗忘在一旁的王婉。
此时雨下得愈发大了,王婉鬓边的碎发沾了雨水,湿漉漉地贴在面颊两侧。身上的衣衫因为湿了水,也同样黏糊糊地粘在身上。她仍然保持着被挂在树上的姿势,双手高高举起,反
而显得身上的曲线更加窈窕了。
这在男人看来,与“勾引”无异。
不过他自诩高尚,是绝对不会“上钩”的。
“我嫌脏。”他撇开目光,不再去看王婉一眼。
“是你出的主意要绑她,也是你想要给青崖山‘肃清门楣’,如今倒好,事情做到一半,把剩下的推给我?”
“那你说要怎么办吧,直接便宜她放她走?”
“这可不行,我花了三百枚灵石才买了这根缚灵索,你现在跟我说放了她,那我的损失怎么算?”
“……”
王婉在树上吊了半个时辰,手腕酸疼得要命,身上却还是绵软无力,一点真气都使不出来,想必便是这缚灵索的功效。
然而现在面前这两人还是你一言我一语,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任凭她耐性再好,此刻也得失去耐性了。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私下斗法、欺凌同门、散布谣言,这么多桩罪名一起罚,你猜要在扬善堂待几年?”
“轮到你说话了吗?”女子狠狠瞪了王婉一眼,又好像被她戳到了痛处,“不过她说的对,这件事情若是掌门知道……”
“怕什么?”这回男人反倒硬气了几分,“山上这些风言风语传了这么久,你猜掌门为什么不管?掌门向来很忙,哪有时间管一个普通弟子的私事?”
“但若是她说出去……”
“是她自己有错在先,凭什么恶人先告状?”
“……”王婉脑子里越来越乱了,“我还是不明白,我到底错在哪了?”
“修行合欢宗功法,怎么就不是错?半夜里鬼鬼祟祟,怎么就不是错?私下勾引男弟子,怎么就不是错?”
一连三问,问得王婉脑子里也嗡嗡的。
那男人却好像突然开窍了一般:“所以说,你得先证明她有错在先,我们做的事情才能说得过去。”
“你说的对。”两人难得地达成了一致,“所以验她元阴的事情还是交给你。”
……
雨打在密林之中噼啪作响,树叶被风一吹,其上的雨珠便四散开去,在树冠之上形成一层更加浓郁的雾气。
王婉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扒干净的,现在男人正拖着她往密林深处走。
丛林中的细小树枝划过赤裸的身体,带着刺骨的疼,树叶上的露水糊住眼睫,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偏偏她双手还被绑着,连擦擦眼睛都做不到。
男人把她拖到密林深处后停了下来,借着夜里的一丝微光去看地上那人的身体。
纵然他向来自诩清高,但看到王婉身子的时候,呼吸还是滞了一滞。特别是那一对挺翘的乳房,此刻因为带着几道血痕,而显得更加引人怜爱。
难怪那些男人们都经不住她的诱惑。面对这样的一具身体,控制不住也是情有可原。
他心里一边这么想着,嘴上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你别搞错了,我对你才没有兴趣……是你勾引我的……”
然后他忍住了在那对乳房上抓一把的冲动,手径直伸向王婉两腿中间的秘境。那处一点水都没有,干涩得要命,他眼睛一闭,伸出两只手指便捅了进去。
“疼疼疼!你有病吧!”王婉没想到他是真的敢做,几乎把所有毕生所学骂人的话都骂了出来。
男人手指在她身体里搅动了一番,得到答案后满意地退了出来:“我就知道,你肯定是用了什么歪门邪道……你说吧,都跟谁做过?是张子承,还是柳轻寒,还是云宸,还是都
有?”
他说的话,其实王婉已经听不见了。
剧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既恶心又恨的感觉剥夺了她的所有理智。如果此刻她能睁开眼,男人一定可以看见她双目血红、满是杀意的样子。
王婉把身体紧紧蜷缩在一起,就在此刻,她突然觉得双手似乎松了一松。
好像是那根缚灵索,在拖行的过程中被折断的树干划断了。
她脑中理智的弦,也跟着一起断了。
不远处,躺在地上的那把剑突然发出一声嗡鸣,径直朝着树林深处飞来。
大雨淅淅沥沥声音之中,剑锋刺破血肉的声音,也没能传出去多远。
……
张子承这一夜很不安稳,心里好像总是有什么东西硌着,他打坐的时候也觉得难以入定。
躺下睡了没一会儿,便被远远传来的嘈杂人声惊醒。
有人在大喊:“杀人了——”
他匆匆忙忙起身,披了一件外袍便跑了出去。
一路上人很多,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议论着。
他没来得及细听,径直朝着人最多的地方走了过去。
鞋踏入密林深处,沾了泥泞,若是细看,还能看见其上隐约的血迹。
他拨开人群走了进去,在看见满地鲜血里跪坐着的那个人的时候,心也跟着一起跌落在谷底。
目光所及之处,王婉浑身赤裸,满身鲜血因为被雨水冲刷,变成了粉红色的水滴,顺着身体的曲线滴落下来。
在她身前,躺着一个被一剑穿心的人。
......
无数人的注目之下,张子承从人群之后挤进来,快步走到她身前,脱下外袍披在她肩头。
随后,他在她面前蹲下,缓缓伸手,将眼前的人儿揽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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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一章我也很气,所以晚点加更一章

25 两种极致(H)被上一章气到所以加更

那被王婉一剑穿胸的男子在青崖山修士的全力救治之下,居然捡回了一条命,也算是大难不死,不过一身修为也基本是废了。掌门说既然他是自作孽不可活,那也就这样算了。
那名女子见事情闹大了,本想跑到山下去避难,被巡游弟子抓了回来,罚在扬善堂面壁思过三年。
而王婉触犯门规重伤同门,虽说在当时情境之下情有可原,却也难逃小惩,面壁思过四十九天也就罢了。
从此之后青崖山上再无人敢议论王婉。
事情往往就是如此,非要等到无法收场,才能有一个妥善的处理结果。
至于张子承,掌门并不愿同他多说,只道给他十天时间,让他自己考虑清楚。
……
扬善堂内。
此处是青崖山专门处置犯了过错的弟子的地方,位于一处高崖之上,崖壁之上开凿有大小不一的洞窟,人独坐于洞窟里向外眺望,只能看见天地浩渺、云海苍茫。
这也是王婉未来四十九天所要面对的场景。
她一直没能从此前受辱的阴影之中走出来。每每一闭眼,眼前都是那天自己被用一个极其耻辱的方式在地上拖行着的样子,以及满地被雨水冲刷的同门的鲜血。
所有一切都让她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本来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便应该去寻找回去的办法;本来就算是回不去,她也可以像一个普通弟子那样修行问道,了此残生。
她觉得自己被卷入了一个深渊里。而究其根源,便是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自己本来就没有女主的命,却妄想成为女主那样的人。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对于张子承来说亦是如此,他本来可以好好修他的道,好好地当他的掌门继承人,好好地统一三界。
王婉在心底默默种下了一个决定。
云海之中,一道金色剑光划过,玄色衣袍的男子落在一个洞窟前。原则上,扬善堂禁止探视,但出入这种地方对于张子承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今日还好么?”张子承径直上前,在王婉身侧坐下,然后伸手将她抱入怀里。
见她没说话,又道:“我给你做了些吃的。”
他将随身带的食盒放在地上,食盒有很多层,他逐一打开,第一层是一些精致的糕点,第二层则是家常的小菜,第三层是王婉爱吃的糖葫芦等甜食。
王婉一点食欲都没有,眼睛里却酸酸的。
“师兄。”她将脑袋往他怀里钻了钻,“你亲亲我。”
张子承愣了一愣,在他的印象里,王婉似乎极少有这样撒娇的时候。
不过他也丝毫没有犹豫,吻先是落在她额边,又在眼角稍作停留,最后辗转来到唇际。
王婉很快便和那个熟悉的柔软舌头缠绕在一起,一遍又一遍吮吸着属于他的味道。
吻着吻着,便觉得嘴里添了几分咸涩。
张子承睁开眼,离开她的唇,有些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着眼泪:“别哭。”
他不太会安慰人,搜寻了满脑子也没找到能安慰到她的话。
王婉哭得更大声了,一边流泪一边去扒他的衣服。
张子承彻底懵了,他有点想抓住那只作乱的手,最终却只是任由她动作。
衣衫除尽,王婉目光落在那她曾欣赏过无数遍的肉体之上,从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一样觉得他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条血管都恰到好处。
她伸出手去,描摹着他的喉结、锁骨,以及胸前的凸起,甚至肚脐下隐约露出的耻毛。
“你是在挑战我么?”张子承喉结动了动,若换作平时,他一定早就把王婉按在地上了。
王婉将眼泪在他胸前擦了一把,抬起头来时挤出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王婉知道此刻她一定笑得很丑:“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做到断情绝爱、坐怀不乱。”
这样的话,就算是分开,她也可以放心把他放归于人海。
张子承没听出她话中的深意,皱了皱眉头表示他现在已经忍耐到极致:“对于你不行。”
“哦……”王婉有些失望。此刻对自己不行,将来同样的话是不是也可以说给别人。
犹豫了片刻,她开始伸手去脱自己的衣服。
谁知最外层的衣衫还未解下来,整个人就被按倒在了身后的蒲团上。
张子承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去安慰她,但此刻她需要的显然是肉体上的安慰。
张子承理所当然地这样想,手上动作也再不犹豫,直接将她领口扯开,唇自然而然含住了那只明晃晃的乳儿。
“嗯啊……”王婉被他吮得浑身一颤,脑子里不知为何又浮现出那天自己被捆绑着脱了个干净的情景,想到这里,她身体不禁往后缩了缩。
张子承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回到身前,换作用手掌在她胸前揉捏抚弄:“哪里不舒服便告诉我。”
王婉没有说话,只是将手环绕在他背脊之上,一边沉溺于被他逐渐挑起的情欲,一边感受着掌下他肌肤的纹理。
衣衫很快便被完全除去,张子承爱不释手地在那凹凸有致的曲线之上亲吻、抚摸,吻到她小腹之上时,他一手将她的腿抬起来,架在肩头,另一手则覆在她阴户之上,去揉捏那颗饱
满的珍珠。
“嗯……”她想去铭记他的每一个动作时,反而就将这突如其来的快感体会得更清楚。身体也在本能地渴求他,就连阴道也记得他进入时的样子,前后移动着想去寻找那熟悉的粗长
之物。
张子承没有让她等太久,褪了裤子后便扶着阴茎挺入进去。他没有换其他能入得更深的姿势,只是这样抱着她一下一下深深浅浅地凿弄,难得的温柔让王婉体会到一丝不同往常的快
乐,似乎身上的每一个敏感点都能被他贴切地照顾到。
被情欲吞噬时,张子承抱起她的半个身子,将蒲团上的软垫枕在她脑袋下面,逼迫她能够低着头看到自己进出的样子。
“看着它。”
王婉看见他每一下都将阴茎几乎全部抽出来,又从头到尾插入进去,每一次都带出一片水光,将两人交合处的耻毛都湿了个透。她听见自己暧昧的叫声与他进出的频率吻合在一起,
多重的刺激让她很快就感觉到如同置身云端,被他一次比一次更深的肏弄抛向更高处。
高潮的时候,她用尽全力抱紧了他,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眼泪先是从眼角滑落,然后顺着张子承的锁骨滴落在地上。
既是因为生理的快乐,也是因为心理的难过。
两种极致,在这一刻都被她深切体会到了。
26 一别两宽(微 H)

王婉高潮时阴道的紧缩让张子承的动作稍作停歇,在那甬道再度放松之后,更加疯狂地进出她的身体。
“你慢一点……”
“弄疼你了?”张子承果然慢下动作,俯身去亲吻她。
王婉摇摇头,她并不是觉得难受,而是想让这场情事持续得更久一些。
张子承来不及去思考她的反常,先是如她所言浅浅地动了两下。但柱身四周温暖紧致的触感让他舒服得皱起眉头,喘息声渐急。情欲很快无可抑制,迫使他恢复了又深又重的力度。
王婉在他不知倦怠的深入之下再次高潮,这一回张子承没有停下来等她,而是扶着她的腰更加大开大合地进出,拍击的啪啪之声响彻了整个洞窟,直到最后在他射精之时方才停下。
张子承直到射精结束都没有离开她的身体,依依不舍地动了几下,希望以此来将她填得更满,同时他想俯下身去亲吻她的面颊,却不料被身下的人微微偏头躲开。
张子承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张子承。”王婉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喊出他的名字,“我们分开吧。”
张子承怔在原地,他甚至还能感受到自己的分身还在她身体里做最后的跳动。
“什么意思。”他这么问,并不是没听懂,而是不敢相信他理解的那个结果。
“没有别的意思。”王婉目光落在一处虚无的角落,不敢去看他。
张子承这才将分身从她阴道里抽出来,王婉感觉到身下一阵热涌,应该是精液顺着阴道流了出来。
“我不同意。”张子承不容拒绝地把她抱起来,掏出帕子帮她清理她身下流出来的精液。他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与平时无异,谁知正因太过刻意,反而便失了些温柔。
“由不得你。”王婉下身被他弄得一阵疼,她皱着眉忍住,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张子承越是见她如此便越是生气,清理完毕后才发现她下身脆弱的软肉被自己弄红了一片,不由得又心疼又自责,从储物袋里掏出药膏要给她上药。
“我做得不好的你可以跟我说的,但是不要……”
接下来的话他没说出口,王婉看见他拿着药膏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但其实为什么分开,他们彼此心里都很清楚,并不是因为谁做得不好,也不需要更多的疑问或是解释。
王婉忍了很久,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明明提出分开的是自己,此刻却还在指望着他把挽留的话说完。
不过到最后,他也没有将那半句话说出口。空气中一直沉默着,直到最后扬善堂的看守来提醒时间已经够长了。
临走之前,张子承帮她把衣服一件件穿好。王婉解下剑上他送的剑穗想要退还给他,张子承没有接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王婉本想将那剑穗从悬崖上扔下去,但拿在手里看了半天后又觉得它实在可怜,抱在怀里大哭了一场。
最后,她坐在蒲团上,将张子承带来的食物就着泪水吃了个干净。
......
此后的每一天,张子承都会来找她,无一例外被王婉拒之不见。
其实很多次她都想反悔,想回过头去告诉他自己想通了,她只想和他在一起,别的什么都不管。
但理智战胜情感,王婉知道不论如何,最终的结果都不会变。与其温水煮青蛙,不如快刀斩乱麻。
十天后,张子承没有再来找她。
这一天她保持着清醒的状态等了一整天,一有风吹草动就以为是他,然后又可笑地觉得自己明明决定要分开了,却还在指望对方还惦念着自己。
所以他是考虑清楚了吧?
一别两宽,本该如此。
此刻他应该正忙着回到掌门继承人的人生轨迹之上,而自己是否能用剩下的一个月忘记一个人,她也不知道。
......
一个月后,王婉从扬善堂出来。
御剑飞到悬崖上时,她才第一次看清扬善堂的全貌,云海之中不时有鹰与她擦身而过,崖壁上能看见树木因开春而抽出的新芽。
她穿梭于层云之间,久久不见天日的身体需要一次彻底的放空。
这一个月里,她先开始是整夜整夜地失眠,破碎的梦境里全是和他在一起的过往,看见他高傲孤冷的样子、他温柔的样子、他认真的样子,他或粗暴或轻柔地占有自己,在自己耳畔
低语或是喘息。
这一段时间她痛苦得几乎怀疑人生,不止一次地决定等出去后一定要去找他,向他认真严明地阐述自己的过失。
不过在此之后,一切就变得可控了许多,大脑的治愈能力比她想象的要强,她开始下意识地去遗忘一些让自己觉得痛苦的经历。
也许要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彻底遗忘掉那个人了。
收藏过百啦,今天还有一更。谢谢各位~
评论和珠珠好少,真的有人在看吗?有时候怀疑数据是系统刷的(?_?)

27 不甘

王婉绕着扬善堂飞了一圈之后只觉得神清气爽,刚一落在入口之处,便远远地看见两个人正向这边打招呼。
一人白衣一人红裳,她隔得再远也能认出来是云宸和傅怜。
这两人夸张的动作,王婉觉得就差举一个横幅,上面写着“恭迎王婉出狱”了。
“你们俩在一块了?恭喜恭喜。”王婉走到二人之前,率先表达了自己作为牵线人的欣慰之情。
“还没有呢。”傅怜有些不好意思,“他这个人太不靠谱了,我得再观察一段时间。”
云宸听见傅怜对自己的评价自然要狡辩一番:“什么啊,我只是怕耽误你,毕竟我给你算了一卦”
“得了得了。”傅怜打断他的话,“你之前还说你算得自己位高权重前途不可限量呢,哪有算卦的人连自己的挂文都不信的?”
云宸被她揭了短,摸摸脑袋笑而不语。
“不过你们两是专程给我宣布喜讯的?”王婉问。
“这只是其次。”云宸愁眉苦脸,“我们两个快被张子承害惨了。”
王婉有些不想听见这个人的名字,虽然她也好奇张子承到底是做什么了。
“作为朋友我替你们感到很抱歉,但若是想让我做些别的,我恐怕无能为力。”
傅怜和云宸有些莫名其妙,显然他们并不知道王婉和张子承分手的事情。
“怎么就无能为力了?吵架了?”傅怜道。
“我和他分手了啊。”王婉云淡风轻,并且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云宸沉默片刻,感觉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虽然他和你没关系了,但我们还是你朋友吧?更何况我曾经手把手教过你,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打住。”王婉受够了他总是把“为人师长”挂在嘴边,“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不能直接去找他,非要从我这儿饶一道?”
“我也想直接找他,可是他现在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
王婉挑眉,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张子承跟掌门师尊说,他决定不要再当掌门继承人了。掌门为此大动肝火,罚他在后山禁地维护结界,没想清楚不许出来。”
“那就让他想清楚又能如何?”王婉虽然心里不可避免地抽痛了一下,但不可否认的是,如今让张子承自己想明白,也许真的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小师妹,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傅怜有些不习惯王婉如今这样冷漠绝情的样子,“若当真如此,也请你帮帮我们,若是张子承真的不当掌门了,那只有云宸去当掌门继承人,你
知道的,他做不到断情绝爱。”
王婉正在想着要如何才能妥善地帮傅怜解决问题,却没注意到云宸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
三人谈话的这些时间里他不由得想起以前:他自幼和张子承一起长大,张子承一直比他优秀,无数次他性命之危,都是张子承挡在自己身前。所以就算是师尊一直偏爱张子承,他也
从来没有过任何怨言,师尊想把掌门之位传给张子承,他也丝毫不争不抢拱手让给他。
可是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看见张子承像这样肝肠寸断的模样。
“所以你一开始就刻意接近他,到头来就告诉他你不过是想要伤害他?然后还跟我们说你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云宸冷笑,“你有没有心啊?”
王婉被云宸突然的责问弄得懵在了原地。傅怜也扯了扯云宸的衣角,示意他不要把氛围弄得太僵。
但是云宸置若罔闻。
“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你。你当他给你的那些书和丹药都是随随便便来的?哪一个不是他生死存亡间的感悟?哪一个不是费尽心血才拿到手的?你以为你这么快能突破元婴是
因为什么?当真是他元阳那么厉害,还是你天赋足够高?”
云宸说着说着声音就有一些掩盖不住的颤抖:“我不管你接近他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但你说你跟他没关系,我不认,相信你的身体也不认。”
最后一句话彻底激怒了王婉,她讨厌别人拿她的身体指指点点,更讨厌别人拿这种事情来胁迫她。
“云宸,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王婉指甲陷入掌心里,轻微的痛感刺激着她的神经,“你不知道我跟他分手是因为什么吗?确实是我先接近他不假,但你以为我就不难过?
你以为你和三师姐能站在这里谈情说爱是因为什么?我好不容易自我调节好了,你还要往我身上捅刀子。”
这一回轮到云宸呆在了原地。傅怜手忙脚乱地挡在二人之间,毕竟眼前的两个人对于她来说都很重要:“你们别吵,和谐!”
王婉也不想吵架,她心里没出息地回荡着云宸刚才说过的话,埋怨张子承分手了都还非要埋下一个伏笔。
这些事情都不是一句感谢所能够替代的,而是以后自己每想起一次,便会更难过一分。
“对不起,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云宸长舒一口气,率先下了一个台阶,“我只是想说,你们分也好合也罢,不论如何,善始善终。”
……
王婉最终答应下来,她会去找掌门,说清楚现在她和张子承的情况。只要掌门打消了顾虑,那么不论张子承意见如何,至少不至于一直被关在禁地里。
此外,她想起来张子承之前说过,他正在寻找一些能够维护结界,同时又可以保留自身精气的方法,也不知道他是否找到了眉目。
自己内心深处,终归还是有那么一丝不甘心,终归还是希望鱼和熊掌能够兼得。
再争取最后一次,便尽人事,听天命
张子承的房间里仍旧像往日一样干净整洁,就连自己留下过的那些痕迹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桌子上放着一本没合上的书,王婉能看见摊开的那一页,歪歪扭扭写了一个“婉”字。
他一向的字迹并不是这样的。
也许是一个月前的某一夜,他坐在书桌前,想借看书来让难熬的夜过得快一些,却还是不自觉地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王婉将那本书合上,不再看这些令自己难过的证据。
目光扫过书架,最终落在了那本《青崖山历届祖师传记》之上。

28 盲棋

云宸将王婉带到了掌门的书房前,告诉她在此稍作等候,他先进去看看。
不一会儿云宸走出来,说掌门现下正在会客,让王婉先在隔间等候。王婉点点头,走入房间前云宸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小师妹,就看你了。”
王婉将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拨开:“放心吧。”
王婉走入房间,刚在座椅之上坐下,便有仙仆迎上来,给王婉倒了一杯茶。
茶香四溢,闻得出来是上好的明前龙井。王婉一边感慨着掌门的待遇就是不一般,一边偷偷打量门前站着的两位仙仆。
两名仙仆一男一女,年纪看起来都很小,不过是十三四岁上下。也是,身为青崖山掌门,定然不会留成年的女子贴身在侧。
隔间和书房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和珠帘,王婉透过那轻纱,依稀能听见书房里传来的对话声。
“十五又四。”说话的应该是掌门,接下来似乎是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
对面的人似乎是思索了片刻,说话的时候声音却并无犹豫:“十六又九。”
这回轮到掌门犹豫了,然后发出一声叹息,看样子是局势不慎明朗:“十三又五。”
“十四又三。”这一下那人丝毫不加思索,未了笑道,“元曜掌门今日心神不定,不妨歇息片刻后再下。”
王婉喝了一口茶,刚在心中疑惑为何掌门与人下棋要把每一步的位置都念出来,就听见掌门喊了自己的名字。
“王婉,进来吧。”
王婉赶忙应了,掀起珠帘走了进去。
珠帘掀起的一刹那,王婉的目光就落在了掌门对面的那人身上。
他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王婉想要移开目光都难。
只看见他一身素纱外衫,隐约透出其间青蓝色的里衣,长发用玉冠高高束起,正侧倚在棋盘旁休息——又或者只是看起来在休息。
他身形并不瘦弱,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带了一些羸弱的气质,仿佛原本就是天外之人,一移开目光就会倏然远逝。
这个人,她是见过的。
凌虚宗掌门方逸白。
王婉明白了为何他和掌门下棋时,要把每一步的位置报出来,因为他是真正地在盲下。
这样的人真的是存于世间的吗?
好在王婉知道自己此行是来干什么的,目光只是在方逸白身上稍作停留,便回过神来,向元曜掌门行礼。
元曜上下打量了王婉一番,然后皱了皱眉,看得出来对于这位女弟子十分不喜。
“宗门会武上,你和子承交手的那一局我看过。我很疑惑子承为什么会匹配到你这样的对手。”
第一句话就让王婉无话可说。
王婉欲哭无泪,张子承把天聊死的天赋是从他师尊这儿继承来的吗?
“掌门师尊说的是,弟子这一年来也深刻意识到自己在修行上的不足,正在努力提升……”
王婉绞尽脑汁地编着客套话,其程度不亚于小时候写保证书。
“这种话不必说。”掌门毫不留情地将她打断,“所以你提升的方式,就是把对手变成了枕边人?”
王婉哑口无言,与此同时她看见方逸白搭在扶手上的手指,似乎是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
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方逸白此刻也在心里有几分疑惑:在那本书上,有说过张子承在当上掌门之前,曾有喜欢过一个女子吗?
他坚定地认为自己没有记错,应该是没有。
如果是都到了睡过的这个程度,书中应当不会不提,他也一定不会不记得。
与书中不一样的事件已经发生了。难道,破局之人出现了?
想到这里,他的手指又恢复了缓慢在扶手之上敲击的频率。
王婉收回目光,并不知道须臾之间方逸白的心里已经盘算了许多。
王婉还在心里想着要如何回答元曜掌门的问题:“掌门真人,弟子当初确实是和张子承师兄两情相悦情难自持,但事到如今已经意识到事态严重,此次过来便是来向你认错的。”
“若是说这些只是为他求情,那就算了。”元曜往身后软垫之上靠了靠,眼睛微闭,似乎不愿再听王婉讲下去。
“掌门真人还请放心,弟子如今没有道理,也没有身份替张子承求情。”
“哦?”元曜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略微抬了抬眸。
王婉双手在身侧攥紧,此刻最好的应对方式,当然是继续向掌门认错,然后保证以后与张子承再无瓜葛。
但她心中毕竟尚有不甘。她很明白,如果错过了这一次机会,往后余生,她与张子承只怕就真的只能各自天涯了。
在尽全力之前,她还不想认命。
“在此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掌门。”她松开握紧的手,抬起头来看着软塌上的人,“都说青崖山掌门继承人不得动情,但据弟子所知,青崖山历届掌门,却有曾经娶妻生子的
先例。”
话说到这里,王婉明显能看到元曜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但她顿了顿,还是选择继续道:“青崖山祖师赤霄仙尊,就曾经和玉霄仙子是一对伉俪,弟子只是想问问,掌门继承人不得动情这一条门规,到底是从何而来?”
一言方落,王婉便看见掌门手上的那个茶盏,径直朝自己脑门飞来。
她并未闪躲,脑门上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顿时传来一阵剧痛。她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脚下一个不稳,险些倒在地上。
晕眩之中,似乎身后却有一股热流扶了自己一把,与此同时她感觉到一阵暖意流入四肢百骸,竟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般的幻觉。
额角的疼痛很快就散去了一些,她稳住身形,睁开眼后便看见眼前有些泛红,应该是血流下来了。透过这片血红,她看到方逸白仍旧斜倚在榻上,手中保持着捏诀的姿态,只是很快
便收了回去,将手指藏于袖中。
“元曜掌门何须同一个晚辈如此动气?”方逸白声音依旧平静。
“此事与方掌门无关。”元曜打断方逸白的话。方才他教训自己的门下弟子,却被方逸白出手干预,他已经觉得对方的行为有些越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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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五年 jizai 25.c om

方逸白并未再多解释,只是端起桌上的茶啜了一口,氤氲的茶香在房间之内弥散开来。
空气中有片刻的沉寂,茶杯重新放回桌子上的时候,发出伶仃一声轻响。
元曜的目光很快便重新回到王婉身上:“你拿赤霄祖师出来说话,我倒想问问你对他了解多少?不过是书上看了两句话,便拿出来在我面前显摆?”
王婉一声不吭。
听得元曜继续道:“你只知赤霄祖师曾娶妻生子,却不知他和玉霄仙子成亲后仅仅十年便双双死于气血亏空。你当青崖山门规是为了什么?平白无故用作摆设吗?”
王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十年时间,对于修真者来说实在是太短暂了,无异于是在用性命换相守一瞬。
她不由得有些惭愧,扪心自问,她对张子承的情感并没有到真正愿意付出性命的地步,而她也不愿意张子承为了自己付出性命作为代价。
看似束缚人的门规,实际上却是在保护人。
王婉沉默了许久,知道该是自己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弟子知错。弟子保证,以后再不会与张子承师兄私相授受了。”她双手抱拳,欠身行礼,“还请掌门网开一面,放他从禁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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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婉走后,书房里又恢复了此前的静谧。
门口的仙仆走进来,清理着碎了满地的茶盏,整个房间里只有瓷片碰撞的声音。
“元曜掌门,这局棋,还要再继续下么?”方逸白道。虽然他心里私认为再下下去,局势也没有转圜的可能。
元曜没有接他的话,一阵沉默之后,元曜道:“方才是青崖山的家务事,方掌门不该出手。”
方逸白知道他这样做,元曜必然会生气,却也并不恼,只是笑了一声:“元曜掌门莫要介怀,方某只是觉得,方才那小丫头此番真情,难能可贵。”
元曜冷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说话。
方逸白语气平静,接着道:“我年少时忙于修行和凌虚宗门内斗争,纵然是凌虚宗在情爱一事上并无限制,却也从未对谁付诸真心。如今年纪越长,越是觉得此间真情殊为难得,却
再难以赤诚之心待人了。”
“如此说来,依方掌门所见,他们私相授受却是没错咯?”
“至少是情有可原。”方逸白将那棋盘上的棋子一一捡入棋篓中,“元曜掌门尚且精神隻烁,等到张首徒继任之日,只怕他们早已相看两厌了,此时便随他们去,又有何妨?”
元曜微微一愣,不因别的,而是他竟然觉得方逸白说的有几分道理。
不过他身为一门之主,自然不能在外人面前露怯,于是便也只是拢了拢衣袖,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你倒是通透。”
王婉再次听到张子承的消息,是在一年后。
一次茶余饭后的闲谈里,云宸说掌门解除对张子承的禁令后,张子承又自己在禁地里待了几个月,但维护结界毕竟对人消耗极大,他就算是自己不想出来,身体也负担不住。
此后,张子承便向掌门申请要下山调查魔域覆血阁重建一事,此番出行,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只有王婉知道,他大约是怕在青崖山上触景生情,所以也需要一点给自己一点时间去遗忘。
此后的四年里,王婉和柳轻寒、云宸、傅怜四个人打成一片,时不时下山除魔游历,在青崖山年轻一辈中也算是声名显赫。
只有在夜深人静时,她会极其偶尔地辗转反侧,想起自己曾经那么喜欢过一个人。
这日,云宸的院落里。
春深时分的青崖山上,桃花才刚刚盛开,只是开在院落一角的那树桃花却没有那么幸运,许多花朵才刚刚绽开了些许,便被一阵凌厉的风吹落,随后落在一片薄如蝉翼的剑刃之上,
转瞬便四分五裂,化作尘泥。
于是那棵树上,就只剩了少许还算是坚韧的花骨朵儿,垂头丧气地控诉着树下的始作俑者。
“师姐先停停,帮我把这一批药送到炼丹房去。”
是柳轻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王婉收剑入鞘,回过头时,便看见柳轻寒坐在石桌旁,正用心研磨着一些药草,在他身边还堆着许多配好比例的药草,正等候着被搓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丹丸。
整个院落中都是草药微苦的香气,男子置身其间,好像也散发着一股微凉的药香。
“你倒是越来越会使唤我了。”王婉嘴上抱怨着,行动上却没有犹疑。
“怕师姐春日多思,所以便不让师姐闲着。”
“多思的是你吧?”王婉嘴角抽了抽,勉强忍住想教训这个师弟的冲动。
“这么说也没错。”柳轻寒将手中的药泥搓成药丸,抬头对王婉一笑,“近日不知为何,甚是想念师姐。”
王婉打消了和他斗嘴的想法,毕竟她永远说不过他。
老老实实端着一篓子丹丸去了炼丹房,将炉子烧起来后,王婉便又回来了。
不过是最低阶的丹药,还不需要人时时在侧守着。
路上恰巧遇见刚从外面回来的云宸和傅怜。
五年来,这两人的关系越发亲密无间,恨不得走到哪里都粘着。
傅怜时常向王婉抱怨云宸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王婉却能看得出来她说这话时眼底闪着的光。
她表达祝福的同时也不自觉地会有些羡慕,禁不住地去想如果一开始那个人就和云宸调换位置,或者是五年前她没有去求掌门,现在会是什么样。
如果,世上哪有什么如果。
王婉整理好思绪,笑着跟迎面走来的两人打招呼。
“小师妹,柳师弟还在么?”
“他在院子里做药。”王婉指了指云宸住处的方向。
“那就好了,我和阿宸刚刚在山下发现了一处灵气充盈之地,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灵植,我们采了些回来,刚好问问他有没有能入药的。”
王婉这才发现傅怜手中握着一束野花,头顶上戴着的也是花环,反倒是云宸背着一个半人高的竹篓,里面被灵植塞得满满当当。
王婉和两人一起回到院落中,柳轻寒将那竹篓里的药草倒在地上查验了一番,甚是满意:“确实有很多都能入药,这些留在我这儿,我试试看能不能炼些上品丹药出来。”
“太好了!那处地方这样的灵植还有很多,若是如此,我们便能做更多的药,救更多的人。”
傅怜自然是开心的,云宸脸上的表情却一直不太明朗:“山下的情况越来越不容乐观了。被凶兽袭击的村子越来越多,魔修趁机为祸人间,受灾的都是些普通百姓,以及正道各派前
往除妖的弟子们。青崖山本就不擅治病救人之道,药园的灵植最近也快被我们薅干净了。”
柳轻寒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片刻后道:“杀不尽,救不完,我等竭尽所能便可。”
王婉看见柳轻寒向来风光霁月的脸上也有些许疲惫,这才想起来他近日忙于研究药草,也很多天晚上没睡过整觉了。
“对了,那一处灵气丰沛之地,可否带我一起去看看?我这几年跟师弟也学了些灵植鉴别之术,也许能帮到你们。”王婉道。
云宸和傅怜点头应下,并且和王婉约好明日清晨便出发。
柳轻寒虽然也想与王婉同去,但看了一眼眼前堆积如山的药草后,有些欲哭无泪:“我还有许多丹药没炼完,明日便不陪师姐了。”

30 结契(微 H)

这夜夜里,王婉刚刚打完坐准备睡下,便听见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是傅怜。
傅怜抱着枕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说云宸那家伙居然对她有非分之想,她要来王婉这儿避避难。
王婉一边打开门让她进来,一边有些意外:“原来你们还没做过啊,我还以为……”
以为以云宸向来的品性,早就忍不住了。
“他一直想来着,只是我觉得这种事要留到成亲之后才好。”傅怜躺倒在王婉床上,仰面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小师妹,你说和男人做那种事情到底是什么感觉?”
“嗯……这种事情还是要你自己体会过才好。”王婉也回到床上,在她身旁睡下。
“可是我有点害怕。”傅怜侧了个身,王婉看见她眼底如同流淌了一层月光,“小师妹,那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王婉有点不太想聊这个话题,因为她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个人的样子。
他在自己高潮的时候吻掉自己眼角的泪,他用力深耕时暗如黑夜的眸子,还有他射精结束后把自己抱在怀里,低声喘息着呼唤自己的名字。
“我也很久没做过了,忘了。”王婉闭上眼,翻个身抱紧了被子。
“哦……”傅怜虽然天真,但也知道自己大概是戳到了她的痛处,于是也闭上眼,不再说话。
夜逐渐深了,身侧人呼吸渐起,王婉却辗转难眠。
犹豫片刻之后,她从枕头下翻出了那根玉势,独自来到房子后面的树林里。
她并未将衣衫完全褪下,而是半披在肩头,正好能让自己恰好握住胸前的浑圆,学着记忆里他的方式揉捏着那颗茱萸。
可惜自己的手太小,手心里也没有和他一样的薄茧。
越是这样想,身下那处便越是渴,努力翕动着淌出液体,好像下一秒他真的会进来似的。
感觉到难受之后,她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双腿分得很开,咬紧了下唇将玉势一点一点塞进自己的身体。
入体时只觉得一阵冰凉,粗细也不够,勉勉强强能让那饥渴的甬道得到些许慰藉。
王婉加快了抽送的频率,同时另一手也不忘照顾着胸前的敏感点。玉势被下身淌出的汁液打湿之后,逐渐也变得温热起来,开始逐渐向深处寻觅着那最敏感的一处。
快高潮的时候,她咬住了自己的胳膊,努力不让自己喊出来,但还是在被情欲完全征服的情况下失败了。
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那个熟悉的人站在身前,一边抽插着一边问自己:“去了么?”
“师兄……子承……”
在喊出他的名字的一瞬间,高潮的汁液淌得她满手都是,身体勉强认为她得到了满足。
随后一切画面都消失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寂寞感袭来,她仰面躺倒在石头上,睁开眼去凝望头顶的月光。
玉势还插在她的身体里,上面滴滴答答的汁液被月色照得透亮。
……
王婉从高潮中脱离出来后,因为怕叫人看见,所以五官感觉也变得格外灵敏。
好在四周万籁俱寂,只有晚风拂过树叶,低低作响。
春寒料峭,停下来后,风灌入半披的薄衫里,有一些微冷。
她俯下身去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却在此时听见了一阵不同凡响的沙沙声。
王婉顿时警惕起来,在草地中寻找着那声音的来源,果然看见一只金黄色鳞片的小蛇,从自己脚边上钻了过去。
“好家伙,敢偷看姐姐。”
王婉一眼就看出来这蛇并非是普通的蛇,其周身灵力流转,虽不算强,但至少也有百年修为在。
如今它虽然还未化形,也说不了话,但王婉能够想象再过百年它化作人形,然后到处跟人讲述它曾经在一个平凡的夜晚全程观看了青崖山一名女修自我纾解的事。
想到这里王婉便尴尬得脚趾抠地,召出佩剑朝那小蛇追去。
佩剑在半空中发出一声嗡鸣,剑尖朝下插入那小蛇面前的草地里。小蛇发出一声嘶鸣,显然是受到了惊吓,掉头便跑,恰巧被随后赶来的王婉一把抓住七寸。
“看到了就要付出代价,以后你就做我的灵宠吧。”
小蛇扭动着表示抗拒。
抗拒是不可能成功的,王婉二话不说,剑锋在小蛇额前画出一道血痕,然后从储物戒中掏出一张符箓,将那血痕印了上去。
“老老实实跟着我,别想着逃,这主仆契约可不是那么好破的。”
那小蛇顿时萎靡起来,耷拉着脑袋钻进王婉的袖子里。
王婉觉得手臂上传来一阵冰冰凉凉的触感,显然是那小蛇已经缠绕了上去。酥酥麻麻又有点痒的感觉有一些奇怪,不过第一天认识就这么粘人,也让她觉得十分欣慰。
她隔着衣袖拍了拍小蛇的脑袋,然后便收起玉势往回走,却在小径之上遇见了一个人。
“师姐还没休息么?”
月色之下,柳轻寒的肩头如同披了一层薄霜,王婉看见他手指在眉心之间揉了揉,脸色好像不太好看。
王婉有些尴尬,总不能说自己是刚刚在外面自行纾解完毕,于是便转移了话题:“你不也还没睡?”
“我方才把最后一批丹药送去炼丹房,这就准备回去了。”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王婉只觉得月色之下似乎有些看不真切,于是偏过头去想看他的侧脸。
“无妨,不过是这几夜没休息好,自行调节一下即可。”柳轻寒微微侧身,试图掩饰自己的反常。
“哦……”王婉见他似乎不愿意说,也没有追问下去的道理,“那我先回去睡了,你自己好好休息。”
“师姐晚安。”
柳轻寒目送王婉的背影消失,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几日他常常以一魂之力化作分身,在山上探查灵植,本以为夜深人静时不易被人发现,却没想到撞见了师姐自我纾解的场面。
如果只是撞见也就罢了,偏巧还让师姐逮着;逮着也就罢了,还给他上了这么一道难缠的主仆契约。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望向远处的眼眸里微微泛着红光,在他的眉心之上,一道鲜红色的印记,在黑夜里若隐若现。
不过,能用另一种方式陪伴在她身侧,或许也不错。
只是自己额头这个印记,得想个办法掩盖掉才好。

30 重逢

正道与魔修向来水火不容,这种情况无非是两派在资源上产生了冲突,以往的解决方案便是打一架就好了。
“可笑。”云宸修为虽不如人,说话时却不畏惧,“你说是你先发现的,倒是拿出证据来?”
“我说话需要证据吗?”紫衣女子说着,一对双剑已经出现在手上,“苍玄,让他们知道,实力之下,不需要道理。”
“如此甚好。”那叫苍玄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王婉都尚未看到他出手,身后便有一枚泛着红光的小剑当胸飞来。
王婉发觉过来的时候,那枚小剑距离自己后心竟已只有三尺距离,连忙侧身躲闪,但肩头还是被划破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太快了。
甚至在王婉看到血液流出来的时候,苍玄手中才真正祭出了法宝。
“小师妹没事吧?”傅怜关切道。
“小事情。”虽然有些刺痛,但确实不算什么严重的伤。王婉不禁在心底有些暗暗后怕,若是躲晚了一秒,可能自己真的就被秒杀了。
那也太丢人了。
“阿怜,你去我们后面。”云宸知道傅怜是三人中修为最低的,如果刚才中招的是她,只怕现在已经躺在地上了。
傅怜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悻悻退了几步。
几人并不知道他们的交头接耳对于苍玄来说有几分可笑,手中印结已然结好,突然自天空中下起一阵倾盆血雨,每一个雨点在临近时都化作一把红色小剑,迎面向三人袭来。
云宸结了一个防御的印,还是被击得后退了好几步,有几把小剑穿破结界,被王婉挥剑斩断。
“你先在这儿守着,我去他身后试试。”王婉抛下一句话,瞬息之间飞到苍玄身后,出剑的一瞬间被苍玄直接一掌击退。还好王婉事先留了一手准备,并未受伤。
云宸借机在地上凝了一个太极法阵,虽不能完全将其困住,却也能使对方的行动减缓些许。
“小师妹,该你了!”
三年之间,王婉与云宸也配合了不少回,此刻也能猜到他需要什么。眼神简单在空气中碰面,王婉执剑向天引出一道冰锥,与此同时云宸以迅雷之势挥剑而来,两人一前一后,总有
一方会让他应对不暇。
本来这次合击配合得天衣无缝,纵然无法重伤苍玄,却也能让他不好受。
但云宸在半路上,却遇上了一对紫色的双剑,是那名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修为比云宸低了一截,对上他的时候发出一声痛哼,被击得倒退数步。然而就是这样无足轻重的一挡,却让云宸的剑慢了一分。
电光火石之间已然错失良机。
苍玄很快反应过来两人打的什么主意,突然一声大喝,手中红色长剑直直向着王婉飞来。
元婴后期的全力一击,对于王婉来说莫过于毁天灭地。
她在一瞬间便判断出这一击自己定然躲不过,匆匆结了个印,等待着理应袭来的剧痛。
然而瞬息之后,她只听见了耳畔如同雷霆万钧般的嗡鸣。
她在确认自己躲过了这一击后方才睁开眼,看见眼前的地上插着一把深黑色的重剑。
这把剑……
虽然剑身之上如今被一道禁制缠绕,看上去似乎是在压制原本的剑气,但此刻还是被王婉一眼认了出来。
太羲。好久不见。
王婉沉默地看着它,但下一秒那把剑便被一只手从地上拔了出来。
剑的主人背对着她,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
“叶寻,你这是什么意思?”紫衣女子道。
叶寻,大概是张子承的化名。
“阁主说了近日不要与正道起冲突,看来你们是都没听进去。”张子承谁也没有看,收了剑便往前走。
“那难道将这片秘境都拱手让给他们?”紫衣女子更气了。
“不然?”他说话还是和以前一样,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难不成定要闹出人命,让青崖山来覆血阁兴师问罪?”
紫衣女子无话可说。她心里也很清楚,虽然这一战她们占了优势,但青崖山毕竟是正道第一大派,不是他们此时能惹得起的。更何况如今三界都是一片混乱,实在是不该再起没必要
的冲突。
“也是,这回你我都冲动了,多亏了叶兄弟。”说话的是苍玄。
紫衣心知理亏,冷哼一声,却也只好和另外两人一起转身离开,临走前留下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
云宸显然也认出了张子承,在他身后远远挥了挥手:“那个谁,多谢啊。”
张子承脚步微微顿了顿,只有极其低沉的两个字,飘入王婉耳朵里:“不必。”
……
王婉目光一直落在那个背影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紫衣女子似乎和张子承关系不错,伸手去拽张子承的衣袖,被张子承不着痕迹地躲开。
他还是那么受人欢迎。
可他甚至不肯回头多看自己一眼。
所以他也是放下了吧?
自己对于他来说,最终成为了一个过客,甚至不如身边随便一个女子,至少还能多看他两眼,同他说上两句话。
云宸见王婉一动不动,上前两步,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认出来是他了吧?”
“嗯。”王婉收回目光,故作淡然地对他一笑。
虽然这个笑容在云宸看来要多牵强有多牵强。
王婉在心中思考着该怎样说话才能更像一个陌生人,或者是一个普通朋友的角色。思考了半天冒出一句:“他好强。”
元婴后期修士全力的一击,被他这样轻飘飘地就挡下来,三年不见,他修为的精进比王婉想象的更快,虽然相差一个小境界,但若是实际打起来,那个元婴后期修士却不见得是他的
对手。
“啊,毕竟是青崖山的下一任掌门嘛。”云宸打着哈哈道。
傅怜听了这一句,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诶?原来刚才那个是张子承啊。”
说完这句,她才想起这三个字向来是王婉的禁忌,赶忙道歉:“不好意思,你……别太难过。”
难过么?王婉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明明自己以为已经不在乎了,但实际看到他时,还是会在心底期望他能跟自己说两句话。
“我没事。”
……
紫衣女子想去牵张子承的衣袖,被对方躲开后,便有些不太开心。
紫衣女子一路上喋喋不休,张子承一路上置之不理。
“叶大哥,你真的没喜欢过女孩子?”
“也是,像你这么冷的人,谁会喜欢你啊……”
“不过你元阳是怎么没的?是给了谁?总不会是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吧……”
张子承的脚步突然顿住。
眼睫之下幽深的眸子预示着他当下心情十分不好。
“其一,我不会喜欢任何人;其二,以后少探查我的过去。”
“我……”紫衣女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苍玄打断。
“叶兄弟今天看起来脾气很不好啊,你也就少说两句吧。”
紫衣女子虽不高兴,但也只得噤声。
不过她心中还是暗自觉得:往常叶寻虽然冷归冷,但处事说话大多时候还是平静淡然居多。今日他的反应,好像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不过这个人向来不是她能捉摸得透的,她只能在心里猜测,约莫他真的是经历了什么事情,这才封心锁爱的吧?

31 它有两根?

王婉最近学会了对着灵烨自言自语。
毕竟它不是人,很多心里话说起来也就没有心理负担。
普普通通的一夜,王婉刚在床上打完坐,睁开眼便看见灵烨居然盘自己大腿上打瞌睡,那不时微微晃动的尾部不时扫在自己腿心之间的两片软肉上,离最敏感之处只有毫厘之差。
也不知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
难怪她刚刚打坐的时候就觉得心神不定呢。
于是一把将灵烨捞起来,手指弹在它脑袋上:“你这只臭玉米蛇,当初怎么没看出来你居然这么色?早知道你是这个样子,当时我的剑就应该直接砍在你七寸上。”
王婉想了想,觉得它一定是故意的,不然怎么不是盘在胸上,就是玩她的腿心。
灵烨在她手上舔了舔,表示无所畏惧。
“……你现在都色成这样,以后要是化成人型,还不知道会是什么猥琐样子。”
这句话仿佛才真正戳中灵烨在乎的点,张开嘴作势便要咬她,被王婉及时躲开。
“看来是时候拔你毒牙了。”
王婉把它扔在床上,兀自在房间里寻找工具,回来的时候便看见灵烨团在自己枕头上,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
她又下不去手了。不知为何,这幅样子让她莫名想起了柳轻寒,自己有很多次明明被他气得肺都要炸了,但在看到他眼神的一瞬间还是会生生咽回去。
王婉坐回到床上,将它从枕头上拿起来,抱在怀里:“罢了,先放过你一回。”
过了片刻,她躺在床上,仰头望天,一边上下抚摸它身上的鳞片,一边自言自语:“你说为什么不管是你还是我,都逃不过情欲二字呢?”
“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下一回啊?我该不会一辈子忘不掉那个人吧?”
“反正不论如何,他应该是不会有下一回了吧?这样也好,至少我是他唯一的。”
“可是我还不想这么年轻就守活寡……我是不是有点过分?自己想要的那么多,却还指望别人对我念念不忘。”
“每次都自己解决好难受啊……如果他还在就好了……”
……
灵烨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总之在此期间它屡次试图用尾巴去缠绕王婉胸前的那一点红樱,都被王婉及时发现并且制止了。
王婉并不知道,对于灵烨来说,她上下抚摸它周身鳞片的动作,几乎与调情无异,在这种情况下,作为一只公蛇,是很难不作出回应的。
“……我看你尾巴是不想要了。”
终于在某一次试探后,王婉表示自己的耐心是有限的,一把抓在那不老实尾巴,将其按在床上。
谁知这一下更是触碰到了灵烨的敏感点,整只蛇翻了个面,用雪白的肚子对着王婉。
王婉愣住了,因为她看见,从灵烨肚子下面的某一个鳞片下,居然吐出了一团粉红色的东西。
更让她震惊的是,这一团粉色的东西,好像跟人的不太一样。
“什么?你居然!”
居然……有两根!
王婉的震惊简直无以言表,不禁感叹着造物的神奇,以至于她半天后才反应过来,这只玉米蛇是在对着自己发情啊!
“你这只色公蛇,明天就把你宰了炖蛇汤!”
王婉气急败坏,直接打开衣柜把它锁了进去,罚它没调整好之前不许和自己睡觉。
……
隔壁房间里,柳轻寒的思绪倏然回笼。
低头一看,不出所料,自己胯下的衣物早已被顶得老高。
太难熬了。
他躺在床上,用手握紧了胯下之物,回想着方才师姐柔软的手掌在自己身上上下抚弄的触感。
她掌心柔软而又温暖,他很难不去幻想这样的一双手握在自己阴茎之上,是什么样的感觉。
灵烨与他神魂相通,他虽无法直接控制灵烨的全部行为,但其看见的听见的感觉到的,都能丝毫不落被他捕捉到。
包括发情时胀得难以自持的感觉。
更要命的是王婉给他下的那个主仆契约,虽然并非针对于他本体,但也足以让他每天晚上都想睡在她身侧,其渴望程度不亚于化形之前生生熬过的发情期。
自己有过那么多次下手的机会,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她、怕吓着她,此刻只怕早就已经把她压在身下了。
念头及此,他加快了手上套弄的动作,方才王婉在自己身上抚摸的感觉如同一道枷锁,将他更深地拉入情欲之中。
她喜欢的是张子承,那又怎样?
还不是只有自己能一直陪在她身边。
胯下胀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硬,射出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灵烨躺在衣柜里,感受到外面人的呼吸声已然平稳。
柳轻寒也半倚在床上,用帕子擦试着自己满手满身的白浊。
自渎之后他欲壑并未填满,反而更添了几分愧疚——若是师姐知道自己对她的这些不堪的念头,该会怎么想?
念及此处,他也不过是兀自穿好衣裳来到门前,凭栏去看院落里斑驳的月光。
夜深了,隐隐拂过的风裹挟着几分夜露的凉意,好歹将心中那些滚烫的欲念吹散一些。
……
柳轻寒虽说昨夜夜深了才入眠,今日却也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纤尘不染的模样。
他向来擅长掩饰住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如今不过只是继续坐在院子里研究他的丹药。
王婉练完剑便走过来,一如既往地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
“师姐若是得空,不妨去帮我寻找一味药引。”
柳轻寒解释道,上回王婉他们从那处秘境带回了一些灵植后,他发现其中有几样都是他未曾见过的,细细研究下他得出了一个新的药方,如果成功制出来,则能够防治民间因人伤亡
而引起的鼠疫,更好的一点是这种药放在城镇的水井之中即可扩散,说不定有以一药救一城的功效。
如今唯独差一味药引,这一味名为“七宝灵枝”的药草,他也只在医术上看到过。
好巧不巧,王婉恰巧在不久前一次下山时,偶然听人议论过,说在鬼市之中有一场拍卖会,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碰上一些只有传说中才会有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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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蛇确实有两根
感谢度娘科普

32 下等人

鬼市之门,月圆乃开。
说是鬼市,实际上就是修真界的黑市,许多在平日里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都能在这里找到踪迹,在这个地方,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不敢卖的。
若说整个修真界中有什么地方最是鱼龙混杂,那定然莫过于此处了。
明面上,在鬼市交易,买卖双方只问价格,不问身份。但也有过有人买完东西一回头,便发现自己被他人买了性命的。
小巷里,王婉用一身黑色的衣裳将自己裹得很紧,就连头上也戴着一只黑纱斗笠。灵烨仍然盘在她的两乳之间,偷偷从衣领处探出头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擦肩而过的人显然也都跟王婉有着一样的顾虑,将自身的气息压得极低,王婉只能勉强感受到似乎以魔域、妖界的人居多。
“这里没什么好看的。”王婉把灵烨的头按下去,直奔拍卖场而去。
拍卖场位于鬼市最中央,一片漆黑的街市之中只有这一座阁楼灯火通明,其地位非凡可见一斑。
进门之前首先有人检查进入拍卖会的人是否都带了足够的灵石,相当于是验资,避免有人进去之后只是“随便看看”。
到了王婉的时候,王婉刚把储物袋递出去,便发觉那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额……怎么了吗?”
王婉有些心虚,其实她很清楚为什么。因为她整个储物袋里满满装的都是中下品灵石,就好比买一件万元商品,结果对方提了一麻袋一元硬币一样。
就这都还是她和柳轻寒、云宸、傅怜四人东拼西凑才凑齐的。
钱都拿去救济他人了,青崖山弟子的待遇也是愈发捉襟见肘。
那人并未说话,估计也是懒得数了,把储物袋递还给王婉后,给了王婉一张入场券。
王婉看到上面写着“五等”。
好吧,最下等就最下等。
王婉走入拍卖场中,自己的位置果然在第一层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以王婉的身高,甚至坐着都看不见中央的拍卖台。
好在她此行目的很明确,并不需要走近去鉴别,想到这里也就略微宽了心,在座位上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拍卖会开场。
四周的阁楼之上,还有一些看似豪华的包厢,阳台处正好对着拍卖台最中央,楼层越高便看起来越是奢侈,王婉依稀还能听见从上层传来的女子的娇笑之声。
“有钱人真多啊,怎么不能多我一个。”王婉摸了摸灵烨的脑袋,低声感慨。
灵烨把头枕在王婉胸前最柔软的地方,半闭着眼睛打瞌睡。
不多时拍卖会开场了,王婉只能闻其声,听见所拍之物当真是什么都有,什么千年妖兽的内丹、某某研发的狗皮膏药、某某门派的暗杀组织,最夸张的是甚至有一个三尾狐妖化形而
成的女子。
灵烨刚一听见,本来还惺忪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就知道看美人。”王婉不客气地把它又按了下去,自己则伸长脑袋去看。
隔得太远,王婉只能勉强看见那狐妖被关在一只黑色的铁笼里。她的表情王婉无法看清,但却能看见她蜷缩在里面,一动也不动。
妖族化形之后,情感思维皆与人无异,王婉难以想象一个活生生的女子被关在笼子里,被万人观赏,然后会落入怎样的命运之中。
她心中顿时浮起了一丝恻隐之心,甚至很想举手出价,但想起自己储物袋里的灵石来之不易,还有更多人等着自己去救,最后只能暗暗握紧了拳。
不知过了多少件藏品后,王婉终于听见了“七宝灵枝”四个字。
王婉毫不犹豫出价,但令她意外的是,想要这药草的人虽不多,但有好几个声音都是从上层的阁楼里传来的。
价格越飙越高,王婉心里忍不住地狂跳,到后来出价的时候,只剩下一个声音在与自己竞拍了。
那个声音在离她很远的高层阁楼之上,王婉不知道自己口袋里的下品灵石还能支撑多久,但对方每一次出价却都毫不犹豫。
渐渐地,不时有人的目光投过来,拍卖场上议论声渐起。
“怎么现在五等座的人也这么有钱了?”
“进门验资的时候,有这么多钱的人,会坐在五等座吗?”
“不会是隐藏了财力,故意想出风头吧?”
“感觉不像,多半是恶意抬价咯?也不知她跟那位楼上的是有什么过节。”
……
最终,对方的价格终于在某一刻超出了王婉口袋里的灵石数量,王婉只好作罢。
这样的结果,其实也不令人意外。
王婉悻悻然走出拍卖行,心里盘算着再去别处碰碰运气。
鬼市之中即无日出日落,也无四季之分。王婉也不知现下是什么时辰了,只是无头苍蝇一般在市集之上乱转。虽说是市集,但实际上每个摊位之前也就只挂着一只灯笼,除此之外再
无灯火。灯笼中摇曳的光线也是忽明忽暗,看上去有几分阴恻恻的。
王婉在几个摊位前随便看了看,并无所获,起身时冷风从衣领处灌进来,莫名让她打了个寒战。
灵烨警惕地凝望着四周,藏在王婉衣服里的尾巴用力摆动,似乎是在提醒她注意些什么。
片刻之后王婉才察觉到那阴冷感是怎么来的——她被人盯上了。
对方不止一个,都与她保持着三丈以外的距离观察着她。更被动的是,她完全感应不出来对方的实力范围。
事情的原因她大概能猜到几分。毕竟她也听说过曾有人在拍卖会上因恶意抬价而被人仇杀的故事,甚至原因可能比这个更加简单——她修为不高又露了财,对方不过是为了劫财而来。
在黑市上买东西,便也要承担黑市处理问题的方式。
不过她此行只是为了一味药草,并不想与任何人起冲突,更何况对方既然敢对她下手,那就一定有成功的底气。
考虑至此,她在装作买东西时侧身钻进小巷里,试图甩开这些人。
但随着小巷愈发幽深,她不免心头有些打鼓,分不清自己这样的行为是在甩掉他们,还是在被他们瓮中捉鳖。
“如果我死在这儿了,你可千万要偷偷跑出去,别被人抓住了。至少得让人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王婉摸了摸灵烨的头,同时感觉到四周脚步声越来越重。
她再次一个侧身转进一个小巷里,后背紧贴着墙壁,希望他们发现不了自己。
小巷里静寂无声,脚步声近在咫尺。
王婉一口气也不敢出。
如果心跳声也可以藏起来就好了。
她浑身肌肉绷紧,死死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一动也不敢动。
脚步声越来越近。
直到她低下头,看见巷口处的青石板地面上,出现了一个人的脚尖。
与此同时身后突然伸出了两只手,一只手紧紧捂着她的嘴,另一手拽住她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拖了进去。

33“睡我房里”

那两只手在把王婉拽走之后便很快松了开来,一秒钟也没有多停留。
但是就在这瞬息之间,她还是能感觉到,那人的气息是她所熟悉的。
曾经也有一个人像这样捂住她的嘴……
虽然是在完全不同的情境下。
她带着心中的猜测,抬起头来去看周围的环境。
此处是一方窄小的院落,开门之处应当是正对着小巷之中。院落里只有一张石桌和一个石凳。男人将门掩上之后,兀自回到桌前,去凝望着桌上的那把剑。
太羲还是那样,被一道黑色禁制缠绕着。金色的剑光被掩去,通体黝黑阴沉。
沉闷得像是它面前的那个人一样。
他依然是一身玄色衣袍,哪怕仅仅是坐在那里,都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王婉花了一会儿判断出小巷外面的人应当是已经离开了。
在此之前,她其实想了很久,如果再次看见他,第一句话要同他说些什么,是以朋友的身份,还是像普通一位青崖山弟子那样,道一句师兄好。
终归还是不甘心就这样形同陌路。
最终她犹豫着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有我的事。”张子承仍旧没有抬头,还是像那天一样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
你有你的事,我有我的事,早就没有关联了。
“那多谢你。”王婉不得不承认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是你的住处?”
“客栈。”张子承微微垂眸,看见打磨得锃亮的剑锋上,倒映出的身后那女子的手。
白皙纤长的手指局促不安地在裙子上摩挲着。
“这儿有多余的房间么?我也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王婉本来是想自己去找小二问,但这客栈的布局让她完全不知道前厅该往哪走,面对小巷的那扇门她也不敢出去,怕被外面找她的人抓个正着。
张子承一言不发,王婉也不知道他面前那把剑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他能一直一动不动地盯着。
尴尬得让她难以置信自己曾经居然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了那么久。
片刻后,轻飘飘的四个字飞入王婉耳朵里。
“睡我房里。”
“啊?”
张子承又重复了一遍:“睡我房里。”
“那你睡哪里?”
“......”
张子承对她的明知故问置若罔闻,又听得王婉在身后义正言辞地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更何况我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并不知道她说出来的话在张子承听来有些好笑。
张子承站了起来,转身迎面走向她。王婉虽然一直知道他长得高,但此刻她才意识到他原来比自己高那么多,因为她每走近一步,她就觉得那种由身至心的压迫感更甚一分。
更让人觉得心寒的是他的眼神。如果说曾经他冷,是因为不擅表达情感,那么他现在的冷就是完完全全拒人于千里之外。
“既然你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一个月内我帮你两回,找你要些报酬,不过分吧?”
他眼神幽深得像是湖底的深渊一般,王婉从他说话的时候看不到任何情绪,如果非要说有那么一分的话,那大概是……恨。
这个字在心头跳出来的时候,她觉得浑身上下都跟着震了一下。
她记得他眼底的冷静、笑意、温柔、难过或是满足,唯独只有这种情绪,她没见过,也从来没想过会从他眼里看见。
身体被他推到身后的墙壁上,后背撞上去的时候,轻微的疼痛让她眉头一皱:“你干嘛?”
虽然她承认自己还对他旧情未了,但这也不意味着他能对自己做任何事情。
张子承并没有像王婉想象的那样立即有所动作,他心里似乎也犹豫了一下,也不知是因为青崖山门规束缚,还是因为于心不忍。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做出了选择,低头吻了上去。
王婉不知道这还能不能算是吻,也许用咬更合适。张子承咬着她的唇吮吸,舌头裹挟着王婉的舌尖进入齿关时,轻轻一口咬下去,轻微的疼痛让王婉发出一声声呜咽,被对方混着唾
液一口口吞入喉中。
“喂,你咬我做什么?”终于王婉趁着他松懈的时候把他的肩膀推动了一分,用手背在嘴上擦了一擦。
王婉有些生气了:“张子承,你这样做,有经过我的同意吗?”
张子承丝毫不为所动:“当时你说分开,有经过我的同意吗?”
他明明说了他不同意。
而王婉就连一个选择的权利都没有给他。
“……你这是什么强盗逻辑?”王婉愣住,这两个是一回事吗?
张子承心里想的是,他不光是强盗逻辑,而且还想强要了她。
曾经两情相悦暂不追究,但如今他两次救她都是在性命关头,凭什么就不能收点利息?
这样想着,手中也就毫不客气。一声裂帛,是王婉的裤子被直接撕开了。
张子承本想继续伸手去撕她胸前的衣物,然而就在此时,虎口处传来一阵刺痛。
他不由得皱眉,把手抬到眼前,只见一只金色鳞片的小蛇正咬在自己虎口上,整只蛇靠两颗毒牙挂在半空中,一双蛇眼却死死盯着他,眼神里满是凶厉。
“这是什么?”被一只蛇这样盯着,张子承也生气了。
“额……我的灵宠。”
灵烨的力气对于张子承来说实在微不足道,一个甩手灵烨便飞了出去,蛇身落在院子角落的草地里,被一只翻倒的空水桶仰面盖住。
张子承捏了个结界,直接从根源避免了再被它打搅。
一手解下自己的腰带,另一手将她的一只腿高高抬起。胯下那物也不知是何时准备好的,已经是又硬又烫。
他没打算做什么花里胡哨的前戏,身体往前一倾,那粗大的头部就已经抵在穴口。

34 肉体关系?(微 H) ro ushu hai.c om

身下的灼烫感让王婉愣住,她完全还没反应过来事情就发生了。
此前她在夜深难眠时,曾经幻想过如果她和张子承还有下一次,那会是怎样的场景。自我纾解时,她想着自己会拼命地吻他,要把这三年来的压抑和思念都发泄在一场性事里,而张
子承,应该也会热情地回应自己,动情地在她身上或缓或急地起伏。
然而现下的情形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没有前戏的安抚,那穴口处一点水都没有,穴口的软肉被他抵得凹陷了几分,那两片蚌肉做出最后的抵抗,却还是叫那伞头撑开入了进去。
“张子承你别太得寸进尺。”王婉说话的时候身下不由自主地翕动了一下,她并不意外自己的身体其实是在欢迎他。
三年没有做过,甬道本就紧缩了许多。闯进来的东西比记忆里的还要粗长几分,明明进来的时候又紧又涩,但阴茎的主人还是一点都没停留,继续用力将其抵入更深处。
王婉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你这样我会疼的!”
张子承动作停了一停,随后将刚进入一半的分身抽出来。
王婉的半分生气确实叫他慌了神,他不由得自责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看好文请到:po1 8. c loud
自己明明是在伤害她,却还指望用这种方式将她占为己有。
但是下身现在胀得可怕,抽出来之后他觉得又难受又空虚,他身体前倾将其抵在王婉小腹之上,试图用她身上的半点温热稍许抚慰自己。
他叫自己身体使劲贴紧了她,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我这里也会疼。”
王婉愣了一愣,她仿佛能感受到自己掌下他加快的心跳。
随后她抬起一只腿,让那修长白皙的曲线缠绕在男人腰间:“你不就是想要么?我给你便是。”
又不是没有做过,做了那么多次,再多一次又有什么区别。
一旦念头开始自暴自弃,行为也就更加大胆。王婉伸手握住顶在自己小腹处那滚烫的柱身,身体微微弓起,叫它紧紧贴在自己的阴户之上。
这处柔软仿佛天生就带着吮吸的力度,她掌心的温度更是叫人心中发痒,只要张子承微微用力,它就能犁开穴口,进到它想去的地方。
此刻,她抬着腿,他低着头,两人目光在半空中碰撞、拉扯。
最后是张子承先移开了目光。
紧接着,身下那物也撤了一撤,与她一寸之隔。
“怎么?刚才不是很凶么?”
张子承没说话,他的身体也缓缓离开了她。
庭院里的烛火摇曳着,惨淡的光将两人相对而立的身影拉得很长。
鬼市的夜晚连虫鸣声都听不见,每一个呼吸、低语,都能被对方完完全全捕捉到。
“我们,当真回不去了么?”
王婉咬唇,她何尝不想回答,其实自己也从来没有放下他。
“我答应过掌门,不会再跟你私相授受。”
“但是我没答应过。”张子承依旧垂头不去看她,“你可以说是我强迫的。”
“”王婉心里暗道这人怎么不光变凶了,而且还变无赖了。
但是最终她也只是侧开脸,目光落在不远处之外的那只灯笼上。
“张子承,你能不能理性一点。”王婉手心反复摩挲着那被脱下了一半,还挂在自己腰间的薄衫,“就算你强迫我一千次、一万次,我们也不会有结果。”
张子承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话从王婉口中说出来,他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若是不求结果呢?”
“那我们算是什么?露水情缘?”王婉反问,“我承认我对你余情未了不假,但哪怕是当下我们在一起了,你我也只会有肉体之间的关系。”
只有这样,等到真正要分开的那天,她才能毫无负担地抽身而去。
空气中静默着,王婉又低声补充了一句:“我不想伤害你,也不想伤害我自己。”
她本以为以张子承高傲的性子,听到这句话后是绝对不会再纠缠她的,谁知对方仅仅只是犹豫了须臾,便道:“好。”
“?!啊?”
“你说的那种关系,我说好。”张子承神情认真得看不出半分玩笑的样子。
“”王婉说这话本来只是想激他,谁知道张子承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反而叫她有几分措手不及。
她不想一夜情,也不想和张子承是炮友关系。
谁知道张子承心里盘算的却是:左右都是在一起,因为什么在一起又有什么分别?
更何况,得到了她的身体,得到她的心不也是迟早的事?
再何况,王婉本来也还没放下他。
“张子承你你何必如此自轻自贱?”
“我只是想做我自己的选择。”
“那掌门那边怎么算你想想你之前修过的道,你不觉得得不偿失吗?”
“我修的道只教我要问心无愧。”
在张子承看来,既然现在事情已经定性,便也再没有迟疑的必要,亦没有过多解释的必要。
他向前一步,再一次与她肌肤相贴。他只要俯身,很容易便能与她唇舌纠缠。
环绕住她的腰身,双臂穿过膝盖托起臀部,让她的性器与自己的紧密贴合。
“所以,现在可以进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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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得过且过(H)

窗外灯笼里的烛火透过薄薄的窗纱,更加黯淡了几分。
烛火微微跳跃着,映照在墙壁上的两道交迭的人影也跟着晃动,又或者他们的身影本就在这样孜孜不倦地起伏着。
三界之中,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都在鬼市里一一纷呈。
包括一些不宣于口的欲望,一些深藏于心的情感。
“这样你会舒服么?”
肉体与水光击打在一起的声音充斥了整个房间。张子承在缓慢动作之后是一阵连续不断的深顶,在他身下,王婉双腿被他的两只臂弯紧紧压着,膝盖几乎与肩膀贴合。
他每次顶撞都几乎恨不得将那囊袋也一并送入其中,看着那人不能自持浑身绵软满面绯红,身下极度舒服的同时内心的征服欲也得到满足。
王婉没回答这个问题,她双腿紧绷着的肌肉、骤然间缩紧的甬道、两人相交之处搅出的白沫,都足以说明一切。
多年没被满足过的身体很快就来到高潮。
张子承动作停顿了片刻,在她高潮结束之后并没急着继续占有,而是俯身轻咬着她的耳垂:“你流了好多水。”
王婉刚从脑袋里一片煞白的状态里缓过神来,有些羞耻地觉得张子承怎么非要把这种事说出来。
她当然知道自己流了很多水,而且还感觉到身下的床单也湿湿的。
对方见她没有回答,又把手伸到她身下,在她阴蒂上揉了一揉:“你也想我,对吧?”
“唔——”王婉仰起头,身体如同一张拉开了的弓一般向上挺动,去找寻另一个同样需要她的身体。
她的身体不会骗人,张子承却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停息了片刻的阴茎抽出一大半,然后再度深深挺入。伞头碾平了甬道里所有的褶皱,最后撞在那深处的宫口之上。
王婉及其配合地叫了一声,随后是接连不断的娇吟,随着他一次比一次深入的动作不绝于口。
张子承这几年里没有任何一个晚上不幻想像现下一样的场景。挚爱的人被自己完完全全裹挟在身下,失控一般随着自己的动作幅度而颤抖。而他的分身也被她恰到好处地包裹着,每
一次进出都是一次极乐。
然而在幻想结束后,他却只觉得更难过。
想到这里,他便入得愈深、入得愈用力,好像要把这些年的思念都拍击在王婉身体里。
王婉浑身都软了,只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失了重,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起起伏伏,在他的力量之下自己如同变成了暴风雨里颤动的一片花骨朵儿,只能抓紧了身下的那一缕树枝。
愈是抓得紧,身下便也愈发敏感,甬道在肏弄之下一次比一次缩紧,很快便又要攀上顶峰。
男人的动作却在此刻骤然一停。
“……你快动一动……”王婉难耐地催促着,努力高抬着臀部去找回他。
张子承此刻便知道是自己赢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提醒道。
“……什么问题?”王婉早就不记得他问过什么了,她只觉得自己再不高潮就要死掉了。
张子承俯身吻了她一口:“你一个人的时候,没有想过我?”
“……”
王婉很想脱口而出,其实自己也很想他,这一次交欢也是她梦寐以求的。
但一旦说出这句话,他们彼此又该如何去处理两人之间的关系?
她闭着嘴不说话,身体却在诚实地渴求他。
张子承抽出分身狠狠顶了她一下。
“啊!”王婉惊叫一声,生理性的眼泪夺眶而出,被张子承亲吻入腹。
身体里痒得难受,花露也淌个不停。她急需要他来止渴。
最终情欲战胜了此刻仅存的丝毫理智,王婉咬着唇挤出一句:“你有我就有。”
“那就是有。”得到肯定的回答,张子承心中是无法言喻的欢喜。他知道这几年里,或许某一天自己在想着她纾解欲望的时候,她也同样在意乱情迷中喊着自己的名字。
心满意足化作更加猛烈的一轮征伐,将王婉重新卷入情欲的漩涡中央。
强烈的快感到来的同时,张子承也在俯身亲吻着她,随后附到她耳畔:“婉儿,叫我的名字。”
“师兄……”此刻的王婉比任何时候都要听话。
“再喊一声。”
“子承……”
张子承这才满意,不知疲倦地继续抽插了许久。几年来滚烫的思念伴随着浓精一起,浇灌在她最柔软的中心。
......
浴房里,氤氲的水汽勾勒出一个曼妙的曲线。
一只白皙的脚从浴桶里踏出来,还挂着晶莹的水珠,踩在木质的地板之上,随后是另外一只。再然后,那水汽之后的纤腰、饱满处的红樱,都一一展现在张子承面前。
王婉知道自己的身体早就不知道被他看过多少回了,于是也不遮不掩,径直走到他身前。
张子承熟练地从一旁的帨架上拿下一方帕子,替她擦干头发上滴下的水珠。
张子承不说话,王婉也不说话。
但在这个过程中,王婉明显能够感觉到某一样东西又不合时宜地硬了起来,若有若无地抵着自己的腰际。
王婉把那物往后推了推:“这么多年了,你当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张子承想说,他明明回答过这个问题——对于她不行。
不过话到嘴边还是被他咽了下去,继续去帮她穿上衣物。
这样的氛围让两人都颇不自在,尽管对于彼此来说,再没有比此刻更好的结果了。
得过且过吧。
王婉这么想着,在系好腰带之后坐在镜前,将长发高高挽起。
“我要找的东西还没找到,一会儿还得出去一趟。”
这回张子承倒是回应得很快:“我跟你一道,会安全些。”
“如此也好,多谢。”王婉回头对他笑了一笑。
这一笑,有些凝固了的氛围便很快融化开去。
张子承自她身后拥她入怀,铜镜里,两人的身影重迭在一块儿。
如果可能,王婉希望能在他怀里再久点,但她只是留恋了片刻,便起身道:“走吧。”
快要出门的时候,王婉才想起来灵烨还被关在院子里的水桶里。
张子承把结界打开之后,小家伙便一溜烟钻进了王婉衣领里面,盘在老地方,留下的一个眼神里满是委屈。
“它生气了?”张子承还是第一次见一只蛇有情绪。
“你觉得呢?”王婉没好气地看了张子承一眼。
毕竟在水桶里待了一天,是只蛇都会生气。
张子承也觉得自己做的似乎有些不太妥当,但内心里又隐隐约约觉得这只蛇好像有些与众不同,他忍不住去想若是有一天它化形了,该与王婉是怎样的亲密无间。
不过修士与灵宠贴身相处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思索片刻他还是决定不去计较。他拿出一个储物袋递给王婉:“这里面都是我亲手做的一些食物,权当对它的补偿。”
“那多谢了。”王婉兴趣盎然地接过储物袋,准备将其据为己有,灵烨则耷拉着脑袋,对其不闻不问。

36 高人相助

青崖山上。
柳轻寒脸色很差。
如果可以,他想说他对张子承做的吃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张子承那个男人,把他的分身在水桶里关了一天,没人知道他那一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毕竟……水桶的隔音效果是真的不好。
直到现在,他脑子里都还回荡着师姐被张子承肏弄时带着哭腔的淫靡叫声,以及张子承一次次撞击着师姐花穴时发出的水声。
师姐每叫一下,他心里就痛一次,身下那物却不受控制地硬了起来,饱胀感时刻提醒着他这个女人也是他想要的。
他最开始是尝试通过打坐来缓解身体的燥热,但是收效甚微。到后来,他索性有些自暴自弃地听着那声音开始自渎。
活了上千年,他从未像那一刻一样觉得自己可悲。
是可忍孰不可忍。
“柳师弟,你还好么?”
云宸的声音将柳轻寒从思绪里拉回来。他回过神,目光落在自己掌心里那搓了一半的丹药上。
柳轻寒强行扯了扯嘴角:“出神罢了,不必担心。”
这样的表现反而显得更加可疑。
“这几日小师妹没在山上,柳师弟该不会害相思病了吧?”傅怜也在一旁打趣。
傅怜算是猜对了一半,柳轻寒微微垂眸,眼神却不知飘去了何处。半晌后,他抬起头来,搓着药丸故作漫不经心地道:“你们觉得,我和师姐,有可能吗?”
“说不可能你能放下吗?”云宸觉得他这话问了也白问。
“也是。”柳轻寒承认得倒也痛快。
“不过柳师弟,你也别太气馁。”云宸拍拍他的肩膀,难得认真起来,“依我看啊,你和婉师妹在一块,至少比张子承合适。”
“若是除开张子承的首徒身份呢?”柳轻寒微微挑眉。
“唔……”云宸摸摸下巴,“以我多年经验,头脑发热的感情很难有结果。”
云宸刚一说完,就被傅怜在肩膀上锤了一拳:“什么多年经验,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经验?”
“多年看话本的经验还不行嘛?”云宸求生欲十分强烈。
所幸傅怜并未在此事上纠缠下去,而是继续回到了王婉和张子承身上:“确实啊,他们好像是两个完全不沾边的人,突然就喜欢得死去活来了。”
“也许这就是情不知所起吧。”云宸轻叹一声,“你们是不知道他们分开后,张子承刚从禁地出来的那段时日,他都变得完全不像他自己了。也不知这些年过去了,他在山下调整好
了没有。”
“依我看,小师妹也好不到哪里去。”傅怜坐在石桌旁,单手托腮,“她虽然平日里看起来云淡风轻的,但是前不久我还见她明里暗里向捕风堂的师弟们打听覆血阁的消息呢。若不
是因为记挂那个人,她哪里会费这个心思?”
云宸听着听着,却突然笑了,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拍了拍柳轻寒的肩:“我说柳师弟,你加把劲,赶紧把小师妹收了吧,如此对他俩都是一桩善事……”
柳轻寒没等他说完便摇头:“强扭的瓜不甜。”
“你别急着拒绝啊。”云宸道,“不如这样,我替你先算上一卦……”
柳轻寒扶额。
傅怜沉默片刻:“阿宸,你明明可以直接抢钱的……”
谁知此时柳轻寒却拿出储物袋,将五枚灵石放在了桌上:“既然如此,云师兄不妨先帮我算算另一件事——师姐此行可顺利?何时能回来?”
一刻后。
云宸看着桌面上的六枚铜钱,眼睛一亮:“看上去,小师妹此行虽有波折,但好在结果不错,更有高人暗中相助……应当不日便能归来了。”
……
鬼市之中。
最热闹的一条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甚至显得有几分拥挤,王婉有时需要侧着身子,方才能够不碰到身侧经过的人。
道路两侧的店铺各式各样的都有,什么妖兽皮毛、古董家具、乱七八糟的法器……有种诡异的热闹。
诡异就诡异在,此处虽然人多,但四周一片寂静,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不问货、不还价,买到什么全凭眼力,这是此处不成文的规矩。
面纱被风吹起一角,王婉将其压了压,侧目去看身侧的人。
张子承同样也将面容隐藏在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之中,王婉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人潮涌动之中,不知是谁率先伸出一只手,同身侧的那只手紧紧相扣,避免和对方走散开去。
这种感觉很微妙——有些心照不宣的情感被迫坦诚相待,王婉指节微微收拢,以缓解掌心里被他有意无意撩起的痒。
“那边有一家药铺。”身侧的人低声说了一句。
王婉看过去,确实有一家狭窄的铺子,上面写了个“药”字,于是便和张子承一道走了进去。
这家药铺与普通药铺无异,同样是在柜台之后放着一架药柜,其上约莫有上百个格口,标注着各类灵草的名字。另一侧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货架,其上陈列着些许珍贵的药物。王婉进
门后便直奔那处柜架而去,这一看,却只见柜架一角放着一物,形似枯木,香气扑鼻,正是那七宝灵枝不假。
拍卖会上没能拍到的东西,这么轻易便被她在药铺里看见了,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王婉一边狐疑,一边拿着此物向掌柜问价,掌柜同样是以面纱覆面,看不出真容,只是在袖子里比划了一个“五千”的式样。
虽然不便宜,但比上回拍卖会上的成交价还要便宜些许。
难不成这种捡漏的事情,还真让自己遇上了?
她觉得窃喜的同时,也知道自己囊中羞涩,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身侧的张子承。
“师兄,我手头有些紧……”
张子承知道她什么意思,大方地将自己的储物袋递给她。
不过,他虽不知此物到底有多难得,却也有些狐疑这东西是不是找到得太容易了些,所以在王婉接过储物袋的同时,也提醒道:“不要再确认一下?”
“是我要找的东西没错。”王婉肯定道。
如果可以,她也很想问问柜主此物的来源,但既然是在鬼市交易,对方定然不会透露什么。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成交得十分顺利。
王婉将那装着药材的木匣放进储物袋里,抬头看着张子承:“我该回去了。”
张子承很容易便从她眼底捕捉到那一丝不舍的光。
他其实很想主动开口再留她一夜,但最终,他也仅仅只是将她送到鬼市的出口。
路上他看见街边有卖糖葫芦的小贩,不知为何便觉得她很适合这样甜中带酸的食物,于是买了一串递在她手里。
王婉吃得很慢,一直到该分开的时候,她手中都还有一大半没吃完。
“是要留到明天么?”张子承伸出手,轻轻擦去她唇边残留的一丝糖晶。
他指尖的温度稍纵即逝。王婉想说,如果可以,她想留到他回来的时候。
不过话到嘴边仍旧被她咽了下去,只是道:“魔道之人多阴险狡诈,你独自与他们相处,千万小心。”
“这个我知道。”张子承点头。他思索片刻,又提醒道,“今日之事,我始终还是觉得有些蹊跷。你出去之后,定要注意别被人盯上。”
“知道啦,我心里有数。”王婉腹诽张子承平日里话不多,怎么有时候倒有些婆婆妈妈的。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想留在他身边,于是故作干脆地同他道别。
随后,她一路御剑离开,直到估摸着应当看不见他了,方才回头。
入目只有一片云海。
她一边觉得心底空落落的,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临别时寥寥数句话。不知什么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张子承的提醒似乎不是没有道理。于是从储物袋里拿出那方装着药材的木匣,反复查看。
这么一看,便觉得盒子底部,似乎有一处的触感不太对劲。
王婉将那看似普通的木匣倒转过来,看见底部贴着一张纸条。
“三日后青阳城凌华楼,可与卿一叙?”

37 半妖

王婉手里攥着那张纸条,一直到手中的薄汗将其浸湿些许。
随后,她将那纸条撕了个粉碎,直接从云层上扔了下去。
一来,她虽说确实捡了漏,但毕竟也算得上是钱货两清,她自认并不算欠那人人情;
二来,这张纸条上一没姓名二没日期,若真有些什么,她只说自己以为对方找错人了,也未尝不可;
最后,这句话显然是一句疑问句。既然是疑问,也就说明她有拒绝的权利。
得出这三个结论之后,她决定直接装作没看到。
赌是不可能赌的,天大的事也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想通了这一点,她飞得也就愈快——等到了青崖山,他人就算是能耐再大,又能奈她何?
……
王婉刚回到弟子居,便看见柳轻寒正在炼丹房打扫被炸了一地的炉灰。
“柳师弟,这么不巧。”
王婉算算,柳轻寒也该有好些年没犯过炸炉子这样的低级错误了。
“是炉子的问题。”柳轻寒有些苍白地辩解。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听见了王婉和张子承做那种事,所以才心神不宁的呢。
“那我替炉子给你赔不是吧?”王婉笑道。
“接受了。”柳轻寒有些无奈地摇头,“师姐站远一些,别弄脏衣服。”
王婉听话地后退了一步,顺手将自己从鬼市里带来的那方木匣放在了桌子上:“喏,你要的东西。”
柳轻寒向王婉道了谢,并说王婉此番功不可没,若是得了上品的丹药,一定第一时间给王婉送去。
“这些年只要是从你这儿炼的药,哪一次不是我第一个挑的?”王婉道,“这回你只需帮我另一个忙——这三天里,若是有人找我,就帮我找个借口推了,一定要态度特别坚决。”
“比如说你要闭生死关,不一定几百年能出来那种?”
“对对对,这就很好。”
柳轻寒每次在正经事上总是能不负所托,王婉把事情交给他十分放心,于是说完这一句便自己回住处去了。
柳轻寒收拾完残局,兀自起身坐在桌前,准备去研究那枚七宝灵枝。
木匣打开之后,一阵草木香气飘入鼻端。柳轻寒手中掐诀,那道红色印记自眉心显现出来,由浅及深。
这是蛇妖一族特有的探查灵植的方式——化形之前,他们常年在山间生存,对一草一木的药性和毒性,都颇具敏感性。
然而当指端触及那枚灵草的一瞬间,他却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对劲——除了书籍中记载的那般功效以外,似乎这七宝灵芝,还有些许不为人知的其他功效。
“怎会如此……”
小腹之上升腾起一阵燥热感,柳轻寒本来寒凉的经脉,却在此时突然热了一热。
他几乎是在感受到不对劲的同时便运功压制,但在运功之后,经络受到灵气催发运转更快,药效反而有些更加明显了。
柳轻寒心中暗道不妙,一个闪身从窗户上跳了出去。
炼丹房后便是青崖山后山,此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密林。
柳轻寒的身形在其间穿梭,他的速度很快,头顶茂密的树冠随着他的移动不断向后退去,其上一轮圆月时隐时现。
很快四周便只剩下衣物擦过树枝、脚底踩碎落叶的声音。
他急需要找一个确保无人的僻静之处。
片刻之后,柳轻寒终于在一块巨石前坐了下来。
眉心的那道印记已经变为了鲜血一般的猩红色,身体之内的那股燥热的力量仍旧在往下汇聚,直至某一点。他倚着一棵树干坐下,口中不自觉地发出一声难耐地低吟。低头一看,两
腿之间果然已经高高鼓起,变作了一道小山丘。
不光如此,自己披在肩头的长发,不知何时也成了一袭雪白,四散着洒落在地,在夜色里倒映着浅浅的月光。
……
弟子居的另一边,王婉独自坐在屋顶上发呆。
青崖山一到夜里便云雾缭绕,纵然今夜月色如洗,却依旧只能透过雾霁朦朦胧胧地洒下来。王婉坐在房顶,能看见整个弟子居的屋顶都像是结了一层薄霜,万事万物都不甚真切。
微微的冷让她不禁把脖子往衣服里缩了缩,然后那凉意的来源便灵活地从她衣襟里钻了出来。
“你这只捂不热的蛇。”她抱怨着让灵烨缠绕在自己手腕上,回忆着鬼市中与张子承共度的一夜,一如既往地对着他自言自语,“你说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下定了决心要忘了他,
但一旦见到他还是会走不动路。”
“是不是我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只想贪恋一时温存?”
“唔……不过和他温存真的好舒服啊……谁不喜欢和自己爱的人做爱呢?”
王婉不自觉地又开始怀念起和张子承睡在一起的时候,脑子里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闪回,是张子承在各种情境下低喘着进出她的身体。
她摇摇脑袋让自己不要太沉溺其中。回过神来时发现灵烨不出所料地把尾巴探入她的衣襟里,沿着乳峰搜寻着顶端的那一枚茱萸。
“……你能不能矜持一点?”王婉赶紧把它从衣服里拽了出来,安抚一般地抚摸了两下它的脑袋,“我知道前几日委屈了你……但是人只能和人做,不可以和蛇做。等以后有机会,
我就给你找一只母蛇,好好满足你,可以了吧?”
谁知一句话说完,灵烨反而更加得寸进尺了,摇动着身体想离王婉更近一些。
王婉没有发现它的异常,低头看见灵烨腹下那一团粉色又吐了出来,还以为它是到发情期了。
“那我现在就去给你找母蛇?”
王婉心想反正闲来无事,不如去后山林子里看看,于是带着灵烨便跳下房顶,向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38“忘了穿衣服”

后山中。
眼前的密林愈来愈深邃,本就稀薄的月色被树木遮挡,只剩下了斑斑驳驳的残影。
夜露深重,四周的气温更加低了,王婉把衣领合到最紧,灵烨像是疯了一般,拼了命地往她胸前的沟壑里钻。
“不至于吧……你再忍忍……”王婉觉得灵烨的力气有点反常地大,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把它牵制住,滑溜溜的身体很快又从她掌心里溜出去很远,被她一次又一次捉回来。
“听话啊。”她有些不明所以地宽慰,低头间却突然看见灵烨头顶的那枚印记正散发着淡淡的红色光芒。
王婉愣了一愣,虽然怀里这只蛇又色又不靠谱,但她还是感觉到一丝反常。于是来到一处凸起于地面的石头上站定,一手固定着灵烨,一手开始结印探查四周的情况。
蓝色的八卦图样自她脚下扩散开来,王婉闭上眼,意识凝滞,能够敏锐地察觉到灵力所及之处的一切灵力波动。
脚下的八卦图样安静得可怕,也正是这样的安静,反而让她更加觉得不同寻常。
青崖山后山灵力充沛,平日里许多修为低下的鸟兽虫鱼会贪恋此地栖息于此,而今日,她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从她走进后山的地界,便连一声虫鸣都没有听见过。
王婉手中印结变换,正准备向更远的地方查探,却在此刻,一阵强大的灵力径直撞上那八卦图样的边界。
强大的灵力波动震得王婉手腕都发麻,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东西是什么,脚下的八卦图便应声碎裂,意识也在同一时刻突然回笼,她倏然睁眼,方才神识被那样撞了一下,整个脑袋都
嗡嗡作响。
“嘶……”她伸手揉了揉脑袋,后怕地反应过来,那东西绝对不是人。
那灵力带着失控的霸道,区别于她见过的任何修士,反而有些像……凶兽?
可是青崖山上怎么会有凶兽?而且这凶兽的修为她根本无法估量。
她没来得想通心底的这些疑问,突然就感觉到灵烨疯狂扭动身体,她一抬头,看见漆黑的天幕上挂着两只巨大的血红色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此时她才反应过来头顶的并不是天,而是那凶兽的脑袋。
“啊?”王婉承认那一瞬间的震惊绝对不是言语能够描述的,求生的本能让她拽着灵烨掉头就跑。
还没跑出几步,便迎来了当头一击,是那凶兽硕大的头部扫了过来,直接把后山上的树木和王婉都一起扫出去几丈远。
王婉伸手抓住一块石头,才让身形稳住,与此同时浑身都隐隐作痛,睁眼一看才发现素白衣衫里已经渗了血,显然是皮肤被擦伤了。
她顾不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回头一看总算是看清了那东西的全貌。
是一只巨大的乌龟。
“这是什么玩意儿?”疑惑的同时凶兽的又一波攻击再次迎面而来,王婉匆忙拔剑护体,但她的修为在那凶兽面前几乎等于没有,整个人又一度被甩了出去。
她在空中双手一顿乱抓,想去找自己脱手的剑,却突然抓到了一片柔软光滑的白绫。
随后那片白绫便覆在了她的眼睛上,彻头彻尾阻绝了她的全部视线。
“?”眼前一片黑暗,视觉被阻断的感觉让她顿时深感不安,胡乱地去扯眼前的白绫。
而此刻,身后却传来了一个温润的嗓音,接连而至的,是一阵隐隐约约的药香。
“师姐别怕,是我。”
柳轻寒从背后扶住她,带着她一齐退后躲开那凶兽的攻击,那药香是从他怀里散发出来的。
听见熟悉的声音王婉略微放心了一分,却也更加疑惑:“你干嘛蒙我眼睛?”
“来得太急,忘了穿衣服。”柳轻寒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仔细感受却还是能听出略微的颤抖。
他显然并不是没穿衣服,然而现下他却不知道该如何编造一个不那么拙劣的谎言。
毕竟,如果王婉能够睁眼,就一定能看见他白发如雪、眉心猩红的样子。
这是他的半妖形态,在灵力不稳时,方才会显现出来。
他还不想这么快暴露身份。
这样也好,王婉也没法察觉到他此刻正在强力忍耐的痛苦。
今日他发觉七宝灵枝那不为人知的功效之后,尝试了各种方式去抵御情欲,然而受他和王婉之间主仆契约的影响,他不光难以忍受那般煎熬,反而产生了一丝想与王婉亲近的冲动。
若是他一个人静静也便罢了,偏巧在此时通过灵烨看到王婉遇到了危险。
这下好了,不来也得来了。
柳轻寒让王婉靠在自己怀里,一边牵引着她躲开那凶兽的攻击,一边将盖在她眼睛上的白绫打了个死结。身体偶尔相接,他尽量不让自己身下那高高翘起的硬物触碰到她。
不过,真的有人会出门忘了穿衣服么?还是说恰好柳轻寒在洗澡?但是既然是在洗澡,又是怎么知道她遭遇不测的?
王婉心里有一万个问题,却没能在此时问出来。她知道现在首要的事情是得脱战才行。
该不会是柳轻寒修炼了什么不想让人看到的法诀吧?
王婉心里盘算了片刻之后觉得这个解释最为合理,于是也便不戳破,只是问:“你一个人能行么?”
“放心。”柳轻寒忍着难受简单地回答她,长剑出鞘,一边后退一边迎上那凶兽的攻击。他此刻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被分成了两半,上半身还在专心应战,下半身却在想着要如何
进入王婉的身体。
柳轻寒不禁深感头疼,王婉却毫无察觉,仍旧自说自话:“这东西你知道是什么?青崖山上为什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凶兽?难不成那些平日里在后山巡逻的弟子都是白吃的?”
“有没有可能它本身就是青崖山上的。”柳轻寒抬头直视那凶兽的眼睛,两只血红色的眼睛目光相接,那凶兽的动作竟也迟疑了片刻,“或许,叫它神兽才更加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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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猎物 yuzh aiw u.wo rk

“神兽?”王婉的震惊溢于言表,“传说中的青崖山镇派神兽——赑屃?”
可是赑屃常年在后山禁地镇守结界,为何会突然跑出来,还变得如此暴虐?
柳轻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一边尝试着用神识与赑屃沟通,一边还要尽力忍着身下的酸胀,早已是到了极致。
不管是神兽还是凶兽,皆与妖族一脉相承,此刻他能够察觉到眼前的神兽本身当是性情温顺,却不知为何突然失控,竟和那些山下作乱的凶兽一样开始伤人。
如果任由它这样下去,不光王婉逃不过,甚至整个青崖山都会陷入恐慌之中。
片刻之后柳轻寒心知一直躲避下去并非良策,于是将王婉放在地上:“师姐先一个人待一会儿。”
王婉心里打鼓,她不明白柳轻寒为何宁肯孤身犯险,也不愿让她睁眼见上一见:“你一个人太危险了。你松开我,我和你一道面对。”
“相信我就好。”
柳轻寒留下这一句话,从她身侧起身,横剑挡在她身前。
濯春剑青光大盛,赑屃受到刺激,奋力暴起,朝着剑光的方向便冲了过来。
柳轻寒一个倾身闪至树林之后。他的剑法飘逸灵动,远远看去,濯春玄青色的剑光如同回风中的一枚松针一般,在密林之间来回穿梭。
赑屃也同样受其指引,追逐的过程中不少树木都齐根折断,可以想象若是人受其一击该是什么样的后果。
柳轻寒在确认不会伤到王婉之后,方才停了下来。
此刻的他驭剑凌空,素衣白发皆如雪。
并指胸前,双眼紧闭后再度睁开,竟也是鲜血一般的红。
随后,濯春剑自他身下飞出,高悬在赑屃头顶之上。
纵然赑屃再过狂躁,在濯春青色剑光笼罩之下,竟也是如沐春风,身体也紧接着僵直在了原地。
柳轻寒口中法诀越念越快,那青光之上,突然泛起了一排排字形古朴的红色小字。
这一招是妖族上古以来与万物生灵沟通的方式,只是在妖王一族使用的时候,却是带着号令天下的威压。
这一招,曾经在獬豸面前,他也险些使用过。不过此刻使出的妖力,却要比那时更甚许多。
赑屃抬起的脚突然顿在了半空中,眼中猩红褪去,眼神懵懵懂懂地看着眼前白衣的男子。
“回去。”柳轻寒低声对它说了一句。赑屃迟疑片刻后掉转身体,行动缓慢地朝着禁地的方向走了。
柳轻寒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倚在树边坐着的王婉。她并没有扯掉眼睛上的白绫,听话的样子让他心里没来由地动了一动。
方才妖力耗费得太多,他已经有些没办法控制自己了。
他抬手擦掉唇角渗出的鲜血,眼前的视野变得越来越红。一片模糊里他只能看到自己缓慢地接近王婉,在她身前蹲了下来。
“它走了?你怎么打过它的?”王婉的声音依旧单纯。
“给它喂了药。”柳轻寒胡乱编了一个理由,说话的声音沙哑得连他自己也觉得吓人。
王婉再怎么迟钝,此刻也反应过来了:“你是不是受伤了?”
说着便去扯眼睛上的白绫。
“这么想看我?”
她有些慌乱的样子反而让柳轻寒觉得有些高兴,主仆契约的作用下轻微的兴奋便让他心中狂跳,身下之物又硬了一分。
不过他还是用最后的理智捂住了王婉的眼睛,不让她将白绫扯下来。
“所以你确实是受伤了对吧?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王婉有些恼了,去掰他捂在自己眼睛上的手。那只手指节光滑而修长,她摸到了掌心里因为隐忍而渗出的薄汗。
骨节分明的手微微一翻,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
“我没事。”声音低沉地又凑近了几分,“倒是你身上伤口很多,我帮你处理一下。”
手臂上一凉,是自己的衣袖被他不由分说掀了起来。
王婉手臂上是方才被赑屃扫出去时的擦伤,虽然不严重但是伤口很多,血红色的伤痕横七竖八地遍布在白皙的手腕之上,柳轻寒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底一阵生疼。
食指蘸了药膏涂抹在那些伤口之上,偶然沾上的鲜血却让柳轻寒妖力更甚。想看更多好书就到:w oo1 7 .c om
王婉听见他近在咫尺的喘息之声,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怎么了,手腕上便迎来了一阵湿润温热的触感。
柳轻寒意识越来越模糊,王婉听话的样子,让他恍然间如同回到化形之前。
——他盘桓在草木之间,紧紧盯着眼前对危险浑然不觉的猎物。
舌尖蘸着药膏舔舐着那些血液,一阵阵的腥气让他觉得满足,更加想要渴求些更能取悦自己的东西。
他顺着王婉的手臂一路舔舐着向上,湿润酥麻的感觉让王婉浑身一颤,迟钝地意识到男人是在做什么。
“柳轻寒你这是干嘛?”王婉微恼地去推他,却迎上了一个不容拒绝的吻。
浓郁的血腥味包裹了整个唇齿,柳轻寒一边吮吸着,一边与她交换着夹杂着鲜血的唾液。
舌头很快便被他卷在一起,王婉的声音被他堵了个干净,只好蹬着双腿表达着拒绝。
“别这么急着推开我。”柳轻寒松开她的唇,一路吻到了她的耳畔,带出的银丝沾在王婉被他咬得通红的唇角,在月色下泛着诱人的光。
“可是我有说过允许你亲我吗?你怎么每次都不顾我感受?”
柳轻寒早已被情欲席卷,腹下又硬又烫,但听到这句话时还是动作一滞,眼神里是遮不住的难过。
不过王婉此刻被蒙着眼睛,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听见低沉的声音带着喘息,有些虚弱地在耳畔响起:“师姐,如果有一天我病了,需要你牺牲一些东西来救,你会救我吗?”
“……你这是什么话?”
柳轻寒是在说遗言吗?
王婉迟疑了几秒,然后如实回答:“你救过我,我自然也会救你。”
许多年的画面,都在这几秒内从王婉脑子里一闪而过。
是柳轻寒在她受伤生病时陪在她床前的样子;是他熬夜给她做出天下最好吃的药膳的样子;是他习惯性承担她一切家务杂活的样子;也是他在她遇见危险时,毫不犹豫挡在她身前的
样子。
她最爱的人可以是张子承,但最懂她的人,只能是柳轻寒。
王婉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会有一个柳轻寒跟在她身侧,尽心尽力地帮她善后。
但是,她忽略了一件事——任何得到的东西,都是需要报酬的。
师弟马上要吃到肉了!

40“别按那里”(H 和师弟的第一次)

捕猎者伺机而动,猎物瞬间警醒。
但似乎已经迟了一步。
胸前一凉,是自己的衣襟被撕开了。柳轻寒的吻疯狂中带着克制,径直吻在那挺翘的乳峰之上。
“啊……”王婉完全没反应过来,被他吮得浑身都一阵颤抖,她总算是明白了柳轻寒说的“牺牲一些东西”,是指的什么。
“可是我没说这个也可以啊!”胸前被侵犯的感觉让王婉有些慌了,手忙脚乱地去推他的肩膀,另一只手飞快地探到眼前:她一定要把这该死的白绫扯下来,看看柳轻寒到底在搞什
么把戏。
柳轻寒嘴上的动作不得不停下,目光微黯看着眼前挣扎的女人。
“师姐,帮帮我,好不好。”
柳轻寒抓住她的手腕。明明已经失去控制,但语气里还是带着一丝恳求。
“你让我帮你,总得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吧?”王婉胡乱猜测着,“你是不是练了什么合欢功之类的?用了之后就会忍不住想做这种事?”
“……”
如果柳轻寒此刻神思清明,他会想说,自己只不过是害怕现在的样子会吓到她,怕她知道自己是妖之后,会心存芥蒂离开他。
但事到如今,他只是本能地俯身,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雪白的长发如流瀑一般,自他头顶垂落在王婉同样雪白的乳峰之上,眼前的一切愈发显得不真实了。
他贴在她耳畔,轻轻舔着她的耳垂。
王婉头皮微微发麻,她紧绷着脚趾想抵触敏感点被触碰带来的浑身酥软无力的感觉。
“喂……你说话……”
她没意识到自己发出的声音里也夹杂了些许娇嗔。
柳轻寒没回答,舌尖在她耳垂搅弄了一番之后,继续一路向下吻去。微凉的唇轻点着触碰过她修长的脖颈、锁骨……王婉胸前的那两点樱红如同变成了草地里诱人的蛇果,引诱着他
去撷取、去品尝。
吮吸时发出的淫靡之声声声入耳,羞耻心让王婉觉得面颊发烫,同时身下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湿热起来。
她胸前软成一片,难受得要命,乳头却在极力挺高继续送进他嘴里。因为主仆契约的存在,她的身体对于柳轻寒的挑弄并不排斥,反而像是在愉悦地迎接着他。
“别动。”柳轻寒温声道。
紧接着,他用更加轻柔的力度去回应她,发现胸前的这枚蛇果无法衔走之后,又转移到另外一只,继续埋头品尝着。
舌尖的每一次舔舐都让王婉口中跟着发出一声轻吟。她眼前仍旧被那白绫遮挡着,两只手也被他握得严严实实,视觉和触觉都受到障碍的情况下,柳轻寒的动作便能更加清晰地被她
感知到。
他太温柔了,与张子承的霸道截然不同,反而是这样的力度更能让她身体软成了一滩春水,让他更加轻松便能为所欲为。
修长的手指不满足于只在胸前抚弄,抚过她的腰线一路向下,灵活地拨开裙摆,钻进她的亵裤里。
“柳轻寒,住手!”王婉赶紧夹着腿制止,却不料发出的声音却也带了几分半推半就的意味。
柳轻寒没有理会她,也并没急着去安抚她最敏感的地带,而是轻柔地在两瓣软肉上揉了揉,却意外地发现穴口之上竟然已经是湿热一片。
“师姐既然不排斥,为什么不尝试接受我?”
“……”
为什么不接受?
明明她并不讨厌他。
可是如果接受,她和张子承又该怎么算?她和柳轻寒又是什么关系?
太乱了。
“你不能给我时间考虑一下吗?”
“想不通的事情,跟着心走就好。”
“……”
王婉承认,她该彻底沦陷了。
身下的痒一直蔓延到大脑,吞噬理智。
也许,柳轻寒是真的需要自己救他的命。
迷乱之中,她为自己找到了借口,随后偏过头去,不愿让柳轻寒看到自己的神情:“你要做什么便快些做。”
柳轻寒得到应允,内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欢喜,言语无法表达,只好用行动来证明。
他一边继续亲吻那乳尖的红,一边停在蚌肉之外的食指微微用力,在花露的润滑下,指节很轻松地便钻入了沼泽深处,被甬道吸引着扣了进去。
“啊……”
陌生的东西侵入最私密的地带,王婉有些害怕地想躲,被柳轻寒按住肩膀,顺带将她整个人都按在了地上。
指尖开始在那处泥泞之地里缓慢抽插,王婉因为看不见而更加敏感。柳轻寒很快便从她颤抖的频率里找到了那个最敏感的点,于是每一次进出都细致地将其照顾到。
“啊啊啊别按那里……”
他这样专挑敏感点捉弄的方式让王婉前所未有快地感受到要被抛至顶峰,同时极端的快乐也让她心中升起一丝罪恶感,夹紧了腿抵触即将来临的高潮。
“为什么?”柳轻寒也已经完全失控,他的动作完全不停,反而更甚一步地将她裤子脱了干净,这样他可以更加方便地把那两只碍事的大腿分开,让自己能够直接看到她被自己弄得
水花四溅的样子。
“不为什么,停下来啊!”王婉几乎是尖声叫着说出这一句,她哪里有心思跟他解释那么多。
柳轻寒没得到理由自然不会停,手指插入深处狠狠按了一下那块凸起,王婉颤抖着缩紧甬道,双手攥紧,任由指甲陷进自己的掌心里。
“嗯啊……”
高潮来得又快又急,王婉身体疯狂扭动,柳轻寒指尖却不肯撤出来,任由清液淌了自己满手。
他借着月色去看王婉的神情,看见她高潮时高高昂起头,拉长了本就修长的脖颈。
她太美了,看到这一幕柳轻寒觉得自己身下胀得像要炸了。但同时他也看见了白皙的脖颈上几枚还未褪去的红色印记。
不用说他也知道那是谁留下的。
猩红的眸子突然黯了一黯。
他仿佛感觉到自己领地已经被人抢先占领后那种既失落又暴戾的感觉。
妖族的本性告诉他,要用更加强力的手段去夺回领地。
于是,他三下五除二脱了自己的裤子,身下那物早已硬得像石头一般,也不管她有没有准备好,便径直挺了进去。

41 妖性(H)

柳轻寒的阴茎对于王婉来说无疑是陌生的,因为不习惯,甚至进入的时候还有一些轻微的疼。
王婉一个激灵从高潮的迷离之中回过神来,感受到自己下身逐渐被撑满的酸胀感。
“你进去了?嘶……你轻点,啊!”
身下被狠狠撞了一下,柳轻寒听见她有些痛的叫声后意识到她不太适应,克制着放慢动作。
“这样能好点么?”柳轻寒自认为安抚地俯身吻她。
他虽然说活了上千年,但对于这种事尚且陌生。他的柱身被王婉妥帖地包裹着,甬道之内又热又滑,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快乐,好像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被满足着。
他想要向更深处掠夺。
柳轻寒忘我之中也没忘记照顾她的敏感点,伞头碾着宫口,每次都能自那凸起之上擦过,指尖也同时在她胸前的柔软上揉捏着。
身上身下双重的快乐让王婉很快也就适应了甬道内那陌生的粗长之物,感受到他进出的时候其上凸起的青筋一下又一下摩擦着自己的穴口,身体在主仆契约的作用下更加迅速地沉溺,
短暂停滞的愉悦又在此刻席卷了她的意识。
却有一个念头有些不合时宜地在脑海里蹦了出来。
——如果张子承知道她和柳轻寒做了,应该会很难过吧?
思绪一闪而过,口中本来想叫的那声“师弟”,不知为何脱口而出却成了“师兄”。
意识到叫错的时候,柳轻寒的动作已然停顿了下来。
“是和我做不舒服?”
王婉虽然看不见,但是也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身上冷了一冷。
“对不起……”她有些苍白地道歉。她不敢承认其实和他做很舒服,他的温柔妥帖,都是张子承不曾有的。
柳轻寒将她的道歉置若罔闻,捏在她胸前的手也缩紧了几分:“看来师姐不喜欢我这样。”
大概是更喜欢张子承那样。
想到这一点后,再温柔的人也会失控,兽物的本性在这一刻完完全全取代了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
柳轻寒本来正在刻意压制的戾气,突然在此刻彻底爆发出来。
他将王婉整个提起来,把她翻了个面,按住她的腰撞了进去。
“啪——”
清脆的撞击声响彻了山林,王婉七荤八素地被他撞得趴在地上,又被他毫不留情地拎起来继续肏弄。
“啊啊啊啊啊啊受不了了……停下啊!”她尖叫着恳求他,生理性的眼泪随着撞击被晃在地上。
“师姐不喜欢这样么?”柳轻寒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身下。与自己的柱身相接之处,王婉的两片蚌肉因为充血而显得红肿,在他抽出时一次次被翻出来,又被他进入时送进去。
王婉宫口在撞击之中像是要被撑开一般地胀,偏偏一动也不能动,眼前也什么都看不见。她有些无助地趴在地上,感受着身下被摩擦的快感伴随着撞击声被一次次放大。
露水被阴茎带出来,又顺着大腿淌下,她整个下身都是一片湿热。她在某一刻开始觉得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是又要高潮的前奏。
“好难受……啊啊啊啊啊……”
带着哭腔的声音让柳轻寒心头一软,不过他此刻也快要攀上顶峰,心疼之下动作也只是堪堪减缓了三分。
这样的力度恰好让王婉如置云端,甬道之中越缩越紧,她浑身肌肉紧绷,终于在某一刻得到了释放。
柳轻寒只觉得身下被涌出的露水湿了个透,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完成自己没做完的事。
他很想不顾一切地占有她,让她体内体外都留下自己的味道,但在射精之前,他还是用着最后一丝理智将阴茎抽了出来。精液在一瞬间如同决堤一般喷溅在她股沟之上,在白皙的肌
肤上留下一幅斑驳的画。
妖王一族的元阳不是她能承受得住的。
如果有化神期以上的修士知道,一定会深感可惜,能让人一步登天的良药就这样浪费了。
不过柳轻寒无所谓。他只是有些遗憾,自己没办法彻头彻尾地把她据为己有。
甚至都不能在她心里留下一席之地。
射精之后,意识逐渐清醒过来,柳轻寒眼中的猩红逐渐褪去,眉心的那枚印记也被他用妖力隐藏,逐渐消失不见。
长发之上雪白褪去,再度变为青丝。
对王婉的所作所为让他也觉得愧疚,对于自己也无法抑制的妖性,他也感到十分自责。
柳轻寒拿出帕子,尽可能轻地将她背后那些黏腻的白浊擦拭干净,然后扶着她让她能够瘫软在自己怀里。
蒙在眼睛上的白绫被解开,王婉睁开眼,对上了眼前人春池秋水一般的目光。
“师姐,看清楚我是谁。”
这是他和王婉的第一次,他私心里希望她能够记住。
王婉在盯着他看了一阵之后撇开头去。
方才放纵时有多快乐,现在冷静时就有多罪恶。
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和张子承、柳轻寒之间的关系。
思索片刻之后,她决定当作今夜的事情没发生过。
“今晚的事情,你不要和任何人说。而且我是为了救你才这样,不能说明什么。”
“都听你的。”柳轻寒温柔地勾了勾唇角,好像他从不会难过一样。
“嗯,那就这样吧。”王婉挣扎着从他怀里起身,自己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好。
柳轻寒好几次想帮她穿衣服,却被王婉不着痕迹地躲开。
柳轻寒只好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月色洒在白皙的雪肤之上,是和她一样的冷淡,让他完全不敢相信一刻之前自己还在她的身体里。
一切结束之后,她转身就走,灵烨自觉地蜷在她怀里,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
师弟先委屈一下
先苦后甜,好日子在后面ヾ(?ω?`)o

42 我很欢喜

次日,王婉细思之下还是与云宸说了昨夜之事,关于她如何发现青崖山的神兽赑屃居然突然魔化变成了凶兽。
至于故事的后半段,她决定一辈子烂在心里。
云宸说后山禁地他其实也没有去过,赑屃的情况,整个青崖山上也许只有张子承和掌门本人知道。
这件事情着实奇怪,如今既然张子承没在山上,他只好去告诉掌门,让掌门亲自决定如何是好。
等云宸从掌门那里回来的时间有些难熬,不因别的,只是因为此刻柳轻寒也坐在一旁。
他端着一杯茶默默地饮,素衣与昨日并无差别,却是纤尘不染,显然是换过。神情掩在眼底,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
察觉到王婉在看自己,他微微抬眸,王婉在与他目光相接之前及时地转过头去,尽管如此心里却还是尴尬得无地自容。
若换做平时,柳轻寒定然会笑着问她怎么了,但如今情况毕竟不同,他知道王婉也需要一段时间去接受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没说话,倒是一旁的傅怜最见不得沉默,有些疑惑地凑过来:“你们今天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没有。”王婉道,几乎是同时听见柳轻寒说了一句:“没错。”
……
氛围有些不太对劲,傅怜猜测了片刻之后选择相信柳轻寒:“吵架而已,像我和阿宸,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一天不吵浑身难受……哪有人不吵架的?别太往心里去。”
“那依傅师姐看,此事如何可解?”柳轻寒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柳师弟你这么聪明,这么点事怎么能难得倒你?”傅怜一副深有心得的样子,“你是男人,先低头道个歉,一会儿小师妹心情好了,事情自然就过了。”
柳轻寒听罢侧目看向王婉:“师姐你看……”
王婉对上他的目光,反而更加觉得不知所措了。
明明决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是她,然而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的也是她。
“那个,我身体不太舒服,先走一下。”
桌边于是只剩了柳轻寒和傅怜两人。
氛围僵了一僵,柳轻寒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也朝着王婉离开的方向去了。
“柳师弟,你也身体不适?”
柳轻寒的脚步堪堪停住,回过头回答了傅怜的问题:“我是大夫,自然要去治治身体不适的人。”
……
王婉回到房间后,坐在桌前发呆,不多时便听见了柳轻寒的敲门声。
她一点也不想开门,却又想装作自己已经把昨夜的事忘干净了,迟疑片刻后隔着门故作镇定道:“我只是需要休息一下,你不必担心。”
门缝间传来有东西放在地上的声音,门外人的声音也透过门缝传进来:“师姐,药我放门口了。”
她不过是找了个借口离开,却没想到对方是真的以为她身体不舒服。
而柳轻寒自责地觉得,一定是因为自己昨夜太用力,所以才让她难受到现在。
两人隔着门缝,各怀心思。
良久沉寂之后,是门外的人先开了口。
“不论如何,我欠你一个道歉。”柳轻寒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知道了。”事后的道歉最是无用,王婉想都没想便回答道。
“对你负责这样的话,我没有资格说。”一门之隔之后,柳轻寒微微垂眸,扣在门上的五指缓缓缩紧,这样的神情,都是王婉没法看到的。
他永远只想把自己最平静最温顺的一面展现在王婉眼前,以至于王婉还以为他是真的毫无波澜。
“但是我可以保证,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房间里,王婉手指绞着剑柄之上挂着的那缕剑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完了么?”沉默之后她抬起眼眸,决定不要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说完了。”柳轻寒本想转身,临走之前却又回过头。
他站在那扇不曾为自己打开的门前,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最后,你愿意救我,我很欢喜。”
......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王婉都刻意回避与柳轻寒接触,她也想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但真的见到他时还是会觉得有些奇怪。
但柳轻寒却是截然不同,他好像完完全全把那件事忘了,王婉从弟子居出来的时候,常常能见到他像往常那样言行妥当地朝自己打招呼。
王婉索性躲到了山下,时不时便帮周围的村民们杀杀凶兽,回到青崖山的时候便闭关修炼,一段时间过去修为倒是精进了不少。
至于赑屃异变的事情,却是没了下文。云宸说他去向掌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掌门只是让他不要太过担心,此事他自会处理,随后也不过是增加了后山巡逻弟子的人数。云宸说到这
里的时候压低了声音,用一种传播小道消息一般的语气说,他觉得掌门的反应有些蹊跷,倒像是事先便知道这件事似的。
不过口说无凭,掌门的想法也并非王婉这几个普通弟子能够揣测的,于是这件事情便就此搁置了下来。
柳轻寒除了时不时在王婉面前晃晃以外,便是一如既往日复一日地研究他的药草,每个人都忙于自己的事情,时间也就过得极快。
某一日王婉闭关出来,看见青崖山已经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才想起来已是年关将至了。
张子承还没有回来,但她却听云宸说了不少覆血阁的事情。云宸讲故事的时候比说书先生一点不差,眉飞色舞地描述着这一年里魔域如何动荡,几个门派如何斗得你死我活,覆血阁
如何吞并几个小门小派,大有与魔域第一大派诡影宗分庭抗礼的架势。
最后他总结道:“如今魔域几个大派在内斗之中都损失惨重,没个几年修生养息,只怕是没能耐再来惹正道的麻烦了。”
只有王婉知道,这些被他夸大其词的故事背后,都有一个没有出现姓名的人。
诸派尔虞我诈,局势瞬息万变。
有人在明,守护天下太平;亦有人在暗,独面波谲云诡。

43 闻琴

大年三十那天青崖山上最是热闹,这一天青崖山会大开山门,让山下的人们也可以上山来祈福问道。王婉这些修士们也就忙得不可开交,毕竟既要保证没有魔修趁虚而入,又要确保
山上人的安全,自然不可能闲着。
当然也有一部分修士浑水摸鱼从中牟利,比如云宸。
金殿之前,香烟缭绕之中,云宸一袭道袍,手握拂尘,一派仙风道骨之姿:“算卦算卦,十文一卦!”
傅怜和王婉一起坐在山门口看门,顺便也就这样看着他喊了一下午。
“他怎么还涨价了?”王婉一手托腮。她明明记得云宸之前算卦是五文钱。
“他说过年嘛,市里的猪价都涨了,卦金也得水涨船高才是。”傅怜道,“小师妹,你说他真能骗到钱吗?”
“他好歹是你的道侣,能不能给点面子,不要用'骗'这个字?”
“哦……那你说他能抢到钱吗?”
“说不好,也许有傻子呢?”
……
到了傍晚,王婉坐在山门前的台阶上昏昏欲睡,偶然抬眼之间,却看见云宸拿着鼓鼓囊囊的一个钱袋子走了过来。
傅怜大惊:“你这一套坑蒙拐骗,居然还真有人信?”
“什么叫坑蒙拐骗?”云宸对傅怜的质疑感到十分不屑,“我这人别的不说,天机十分我少说也能算到七成。更何况现如今天下这么乱,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生死渺茫前途未卜,自然
也就愿意信我的话。”
“你是想说,你算卦算的不是天时,而是人心?”王婉总结道。
“果然还是小师妹聪明。”云宸掂了掂钱袋子,一脸得意,“怎么样,今日赚钱今日花,要不要我请你们去青阳城吃好吃的?”
三个人在吃喝一事上一拍即合,不多时,青阳城人山人海的集市之上,就多了三道身着青崖山服饰的身影。
虽然如今三界混乱,但在青崖山结界的守护之下,这四十二座城池可谓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一来妖兽无法攻入其中,二来魔修也不敢公然之下作乱,因此外界愈是生灵涂炭,来
城中避难的人就愈多,四十二城也就更是盛况空前。
其中,距离青崖山最近的青阳城,自然更是如此。
平日里尚且热闹非凡,更不用提大年三十的晚上。
王婉置身于长街人群之中,抬眸之间只能看见花灯如同珠串一般缀满头顶,四周还有些商贩的叫卖声,被嘈杂的人群轻而易举便盖了过去。
一些稍有名气的酒楼,此时早已是人满为患,他们三人挤不进去,也只好在街边买些小吃。
傅怜和云宸可谓是亲密无间,走到哪里都牵着手,王婉自觉地与他们保持距离,好几次买完东西都险些找不到他们。
此时此刻,她正看着傅怜缠着云宸给她买糖葫芦。
“小师妹,这个给你的。”云宸买完后给王婉也递了一支。
王婉欣然接过,欣慰于云宸还记得有自己这么一号人:“多谢了,难得你有这么好的时候。”
随后便看见云宸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不远处:“那个,我和阿怜去那边祈愿,要不你一个人先逛逛?”
“我就说你怎么无事献殷勤,原来是想支开我。”王婉白了他一眼,“好吧,那晚点见。”
王婉早已有了电灯泡的自我修养,自觉向着反方向走了。
她有些无聊,在各式摊位前逛了逛,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一处小楼之前,看见牌匾上写着“凌华楼”三字。整个集市之中,要数此处最是灯火通明。
王婉挤进人群,踮起脚去看最前面,勉勉强强看到是两位穿着异域衣衫的舞姬正回旋起舞。
管弦嘈嘈切切、丝竹不绝于耳、人声如潮鼎沸。
她置身其中,也想随着人群一道拍手叫好,环顾四周,却连一个能同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和此处的热闹有些许格格不入。
从人群中艰难地挤出来,她想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此时她所在的位置正位于城市中央,王婉抬起头,恰好能够看见两幢比其他建筑都高出些许的楼台,是青阳城的钟楼和鼓楼。
青阳城城内禁止御剑,她一路顺着盘旋的楼梯往钟楼之上走,越是往上,耳畔的丝竹之声便越是显得悠远,到最顶层的时候,所有嘈杂的声音都好像离她远去,听不真切。
王婉一直往上来到钟楼最顶端的屋檐之上。冬夜的风本就寒凉,在高处则更加刺骨。她拢了拢衣领,能听见寒风将自己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此夜无星,唯独目所及处,长街上的花灯缩小为一个个的星点。
王婉坐在屋檐上发呆,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近来修行的瓶颈、在傅怜那里看的话本、在山下遇见的人。
也不知道张子承现在怎么样了。
不远处不知何时传来一阵琴声。
那琴声与凌华楼的丝竹管弦断然是不同的。
它只是自顾自地回荡于天地之间,古朴悠远,以至于王婉的思绪都未曾被它惊扰分毫。
等王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是一曲作罢。
她后知后觉地朝着琴声响起的地方望去。整座城池之内,只有与她一街之隔的鼓楼与钟楼同高。两座楼台一圆一方,在夜幕之中遥相眺望。
抚琴的人就坐在鼓楼的屋檐之上。月白衣袍与他的双腿一起自然而然地垂落,又被寒风微微吹起。
那张琴,如今正安静地卧在他的膝上。
王婉远远看去,并不能看清他的面容,但能让她这么迟钝才发现的人,修为定是高上她数倍不止。
她不由得有些后怕。
当“惊为天人”这四个字再次在脑中浮现的时候,她意识到对方是谁。
与此同时,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王婉师妹,我师尊说,既有缘听他抚琴一曲,不妨就再去喝杯茶吧。”

44 方掌门的茶 myuzhaiwu.com

鼓楼的屋檐之上放着一方小小的木几,也不知是本身就在那处的,还是被那人带过来的。
那人闭着双目,壶中的茶水还是如注一般,稳稳地倾入杯底。
握在壶上的那只手很白,而且纤长。两只茶杯都倒上七分满后,茶壶放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那只手也随之撤去,收回在月白色的袖袍中。
王婉很不自在。
和这人坐得太近,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撑着身体想离他远点。
方才秦禄邀请她时,她本身是想拒绝的,但秦禄说她若是不去,只怕会让他难以交差,大家共事一场,只让王婉卖他个面子,王婉这才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于是茶水刚倒满之后,她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茶水顺着喉咙一路淌到底,一点味道都没留下。
“方掌门,您说请我喝杯茶,现在茶喝完了,我是不是能走了?”
一旁的秦禄很意外,令他意外的原因是:方逸白做事永远是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但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的神情还是很明显凝固了一下。
“我有这么可怕?”
王婉两只手在袖子里拧成了一股结,明明知道对方什么也看不见,她却仍旧不敢抬头看他。
“那不然……你把你修为收收呢?”
秦禄自作主张接了这句话:“师尊与旁人不同一些,若是收了修为,也便感知不到周身事物了。”
“哦……那是我冒犯了。”王婉低着头道歉。
“也不至于。”方逸白摇头,随后王婉突然便感觉到那股如溺水一般的压迫感骤然消失了。
她浑身一松,一边的秦禄却有些为难:“师尊你……”
方逸白皱眉,似乎嫌这徒弟有点吵:“你往后站点。”
秦禄听话地后退了三步,并未撤出太远,王婉知道他这是在保证方逸白的安全。
她却突然有些好奇,方逸白现在是不是真的什么都感觉不到。
王婉手中突然用力,方逸白面前尚且满着的那只茶杯擦着桌沿,一直朝着他的面门飞了过去。
还没等秦禄上前,空中的茶杯便被那只纤长的手稳稳抓在了掌心里。想看更多好书就到:a yus huwu.c om
方逸白将茶杯放回桌上,其中的茶水晃了一晃,未曾洒出分毫。
“考验我很有趣?”
“额……”王婉有些尴尬起来,“我只是觉得,堂堂凌虚宗掌门,不该如此对人不设防。”
方逸白听见“不设防”三个字,却好像觉得事情有些有趣了起来:“我只是瞎,又没有聋。”
“也是啊,哈哈哈。”王婉的笑声自己听着都觉得僵硬。
方逸白有些无奈地摇头:“你和张子承在一起也是这样么?”
“突然提他做什么?”王婉有些警觉起来——她本来就觉得方逸白找她准不是什么好事。
“他以后也是青崖山掌门。我只是想问,你是不是在所有掌门面前,都这么不自在。”
“也……也没有吧。”
王婉想说,真不是她故意不自在,而是他们真的不熟啊!
方逸白更加无奈了,连带着身后的秦禄也跟着笑了两声。
沉默的瞬息里,一朵烟花在二人头顶炸开,紧接着又是数朵。
王婉看见身侧的人也在此时抬起头,好像真能看到天幕中的烟花似的。
“那个,新的一年了,祝方掌门心想事成,诸事顺意。”拜年这种事对于王婉来说不在话下,此刻她站在方逸白面前,当真有种向长辈问好的感觉。
“谢过你的美意。”方逸白收回那并不存在的目光。
那烟花离他们很近,巨大的声响回荡在空中的时候,对方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听不清。
烟花的光芒映照在方逸白的侧脸上,也显得五光十色的。
过了许久,最后一声爆鸣方才悠悠散去。
“三百八十五声。”身旁的人缓缓说了一句。
“什么……”
身后一直没说话的秦禄在此时道:“去年是一百三十六。”
王婉不明所以。
方逸白饮了口茶:“这青阳城城主,还真是愈发大手笔了。”
秦禄冷笑:“可不是么?这城里最普通的粟米,都已经是十五文一斗的天价了。普通人活着尚且困难,却成了官员们纵情享乐的资本。”
“一味封闭城池,如此情形,也只能是大势所趋。”
王婉突然反应过来他们是在说什么。
青崖山修筑四十二城结界之后,城外的人纷纷挤往城内。靠经商维护的城市繁荣,若是少了农耕支撑,只能是坐吃山空,必定会导致城内物价飞涨。
再加上城内的人又不得不受官员统治压迫,最终底层人难逃一死,资源却只集中在最顶尖的那些人手里。
眼下繁华,只不过是因人多而产生的昙花一现罢了。
“方掌门,你这话……是说给我听的?”
“闲聊罢了。”方逸白神色依旧淡然,“不过青崖山,也确实缺少一个可以打开局面的人。”
“方掌门如果是这个意思,那恕在下不能奉陪了。”王婉道,“现下的局面,虽说并非万全,但也是正道百年来坚守的决策,若是贸然改变,后果不是我能够承担的。”
方逸白把玩着面前那只空了的茶杯:“你怎么就知道我说的是你?”
“这个……”王婉挠了挠脑袋,“你大概是看我籍籍无名,又跟张子承关系不一般,所以才来跟我说这些。”
挑好拿捏又不容易被发现的下手,谍战剧一般都是这么写的。
方逸白似笑非笑,王婉也看不出来他是在嘲笑她还是在欣赏她。
片刻后,他将手中那只空杯放在桌上:“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王婉很尴尬:“既然如此,那你我就更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
此时已是子夜时分,长街上的人潮逐渐散去,从鼓楼顶端向下看,能看见护城河中的河灯,三三两两飘向远处。
繁华过后,四周更加沉寂了。
秦禄上前一步:“师尊,我们也该回去了,不然那些长老们又要多言了。”
方逸白点头,自桌子另一侧起身,从王婉的角度看过去,他站起来的时候,仿佛有一种睥睨世间的傲然。
“请便吧。”他对王婉道。
随后王婉感觉那熟悉的压迫感,又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她一秒也不愿多待了,迅速起身行礼:“告辞。”

45 又见合欢

子夜时分,街市上的人群逐渐散去,王婉与方逸白分别后,与云宸和傅怜在相约之处汇合。
“小师妹,你这是去哪了?我和阿宸找了你一圈了都没见人。”
“抱歉啊,我刚刚看人家跳舞看入迷了。”王婉一本正经胡诌。
还好云宸和傅怜也并未追问。今夜弟子居没有宵禁,叁人此时往回赶,天亮之前还能来得及睡上一觉。
于是几人御剑往城外的方向飞去。城池四周的结界,在月色和残灯的映照之下散发着幽幽的流光。
穿过结界之后,王婉的第一感觉是冷,并不是因为气候,而是眼前的景象本质上就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就仿佛是从温暖之处陡然落入冰窟,王婉不经意之间便打了个寒战。
城外已经几乎看不到人烟了,入目之处只有满地凶兽的枯骨,以及长满杂草的残垣断壁。尽管王婉飞得很高,但腐朽的气味还是一阵阵直冲鼻腔。
结界里和结界外,繁华苍凉,一墙之隔。
王婉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响起方逸白同她说过的话。如果有一天世上只有四十二城内可以生存,那这结界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为了守护苍生,还是守护那一批城中最顶端
的人?
想到这里,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怀疑青崖山的所作所为,赶忙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继续去想,心里暗骂方逸白,居然想给自己洗脑。
云宸和傅怜看多了这样的景象,倒是有些见怪不怪,只是一路飞在前面。片刻之后,王婉突然听见云宸似乎是“咦”了一声:“下面好像有个魔修。而且状态好像不太好。”
王婉闻言看去,果然见到一个人影穿梭在断壁残垣之间,似乎是跌跌撞撞在逃跑。
“去看看。”王婉道,紧接着便径直落在那人面前。
待看清面容后,王婉先是一怔,随后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原来是你啊。”
这个人,她可太熟悉了。
尽管她现下头发蓬乱满身血污,没有了粉黛的加持,脸上只有憔悴,半点昔日妩媚也无,但王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正是合欢宗的那位秦桢桢。
“真是倒霉,甩掉了一个,没想到还有一个。”秦桢桢擦了一下嘴角的鲜血,有些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女子。
“那你确实应该认栽。”云宸和傅怜也落在王婉身侧。
秦桢桢试探了一下这几人的修为,只觉得眼前一黑:以她现在的状态,应对一个元婴期的修士便够吃力了,更何况两个。今日只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你那位弟弟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王婉看了看她身后,发现空无一人,不禁觉得有些可惜。她曾经想过,若是再遇见这一对姐弟,定要亲手为自己一雪前耻才是。
“杀了。”秦桢桢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显得十分轻巧,“没了金丹的废人,带着也是累赘。”
王婉向来都知道魔修凶残,但听到这句话时还是有些出乎意料。对于亲人尚且如此,又何况是其他人?
“我看你活着也挺累赘的,要不我来帮正道减减负?”云宸见王婉与眼前这人认识,便猜到了这就是当年给张子承和王婉都下过合欢散的那个合欢宗女修。于是拔剑出鞘,一道剑光
朝着秦桢桢破空飞去。
秦桢桢红绫飞出挡下这一剑,但也被击得退出去很远,尽管已是强弩之末,口中仍然不忘了大放阙词:“公子就这样杀了我,不觉得可惜么?不如先去我床上体会体会何谓醉生梦
死?”
“就凭你?”这回轮到傅怜生气了,“又老又丑胸还下垂,也配跟我抢男人?”
谁知秦桢桢一听这话,脸色却是变了又变,她这么多年什么都见过,唯独容不得人家说她丑。一番试探下来她也发现傅怜是几人中修为最低的,如今又知道了傅怜和云宸的关系,她
不禁松了一口气,眼前局面未尝没有破解之法。
秦桢桢再不犹豫,手中红绫倏然暴起,径直朝着傅怜的方向飞去。
只可惜还没接触到傅怜半分,就被远处飞来的一道金色剑光绞得粉碎。
这道剑光,王婉几乎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张……”她向剑光飞来的方向迎上去,走了几步却想起张子承同她说过的话,刚想叫出口的名字又堵在了嘴边。
黑暗中的人影却是径直朝她走来,太羲剑同时朝着主人的方向飞回,落在他的掌心。
“这里没有别人。”
王婉这才放心下来:“原来是你在追杀她啊?”
“嗯。”张子承点头,“偶然遇见,险些被她说出身份。”
“哈?那这人还真是害人不浅。”云宸道。
秦桢桢隐隐咬牙,看着自己被这几人包围在最中央,心里暗道不好,更是恨透了张子承:“我得不到的男人,毁掉又怎么了?”
“可惜你没机会了。”王婉上前一步,拔剑指在秦桢桢眉心,“普天之下也不知有多少男人女人中过你的阴招,这一剑,是为他们讨个说法。”
秦桢桢本来就已经受了伤,法宝又被毁,自然知道自己无法再硬抗,从怀中掏出一张遁地符就准备跑,没想到诀还没掐出来便被张子承将符箓斩为两半,云宸适时迎上来,一剑贯穿
了她的后心。
她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呻吟便倒了下去,云宸拿出一方帕子,擦拭着剑刃上的鲜血:“这下好了,为民除害。”
王婉目光只在秦桢桢尸体上停留了一瞬间便转开头去。比起秦桢桢的死状,她更关心的是张子承:“师兄,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先回青崖山,我有些事情要找掌门复命。”张子承抬手抚了一下她的发梢,目光相接时,他眼底是满溢的温柔。
这一瞬间,王婉的喜悦溢于言表,在一旁的云宸看来,她似乎是浑身都蒙在了一层光华里。
“你们两个这是和好了?”
“呃算是吧。”王婉挠头,“不过此事,还望叁师姐和云师兄替我们保密。”
“好吧恭喜你们啊。”傅怜嘴上答应着,但王婉却还是能感受到她似乎并不算那么高兴。
王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她自然知道傅怜是在担心什么,无非也就是怕张子承冲动之下又不要当掌门继承人了,如此一来,掌门只怕要将继承人的位置传给云宸,又得来拆他们这一
对。
王婉经历过同样的处境,自然也能理解傅怜的这几分私心。
她其实想说傅怜担心的事情并不会发生,但对方并未戳破,她也不好先开这个口。
然而转眼之间,又看见云宸的表情似乎也没那么挂得住。
他此刻正抱臂看着张子承:“师兄,你当真想好了?”
云宸本身是希望张子承能得尝所愿的,但在他看来王婉与张子承这段感情前途微渺,与其像现在这样分分合合,未来又饱受折磨,他倒更加宁愿张子承能断个干净。
张子承只是将王婉的手握在掌心里,无比坚定地“嗯”了一声。
他的视线,在此间亦未离开王婉分毫。
几个人各自若有所思。王婉突然感觉吹来的风似乎有那么些冷。
她不自觉地往张子承身侧靠了靠,却在此时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这风中,分明夹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
“你们有没有闻见什么奇怪的味道?”
张子承闻言也眉心微皱,在四周扫视一圈之后,他发现了这气味的来源。
他松开王婉的手,走到一侧的秦榛榛的尸体前,蹲下查看。
这才发现秦桢桢的左手里正捏着一个小瓷瓶,也许是正打算使什么阴招,但还没来得及用出来,便已经身死了。
此刻那小瓷瓶已然被捏碎了一半,白色的粉末倾倒了满地。那异香似药非药,似花非花,正是从这粉末处散发出来的。
与此同时,几人都能明显感觉到掌心里开始发烫,炽热的感觉从丹田而起,很快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种感觉王婉并不陌生:“这该不会是……合欢散吧……”

46“你进去就知道了”(H)

谁也没有想到,秦桢桢在临死之前,居然还送了他们这样一份大礼。
如果只有王婉和张子承两个人也就罢了,偏偏云宸和傅怜也在场,本来简单的一件事,因此变得复杂起来。
“不是吧不是吧?我二十多年的贞操该不会要毁在今夜了吧?”云宸一听王婉说出“合欢散”三个字便开始暴跳如雷。
“师弟若是不想如此,找个僻静之处默念清心诀,亦可安然度过。”张子承面色仍然平静,但王婉还是察觉到他耳根处逐渐泛起的红,显然也不能幸免于此。
说完后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王婉。
说没感觉是假的。数年前她身中合欢散后缠绕着自己的画面历历在目,那时他极力克制却又为之着迷的煎熬,更加让他记忆深刻。
“师兄,你还好吧?”王婉察觉到张子承的目光,习惯性地低下头去,果然看见他胯下的衣襟微微有所起伏。
张子承弓了弓身子,毕竟还有云宸和傅怜在一旁,他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硬了。
“你呢?”他反问王婉。
王婉觉得自己胸腔里有些发烫,咽了口唾沫试图让自己好受些,却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在张子承看来就如同饥渴的野兽看到了肉,几乎马上就要扑上去。
“那个……好久不见,我有些话想对你说。”王婉忍住想直接吻上去的冲动,“不过在这里不行。”
云宸虽然没经验但是阅书无数,不会不知道王婉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手足无措之间意识到合欢散的药效也已经侵蚀到自己下身了,偏偏自己心性越是不定,合欢散的效力反而发
散得越快:“我懂了,我走还不行?”
他也确实需要一个地方自己安静安静。
刚抬脚走了两步,却听见身后女子的声音:“那我呢?”
傅怜看见云宸转身想跑,顿时怒火中烧,明明她才是修为最低的那个,合欢散在她体内的蔓延速度,也会比在场的其他人更快。
“你你你你自己找个地方乖乖待着。”云宸语无伦次,倒不是因为怕她生气,而是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真的直接把傅怜扑倒。
他确实很想和傅怜发生什么不假,但真正到了这一刻,却显得比谁都心虚。
“所以你是要把我晾在一边?”谁知傅怜听见他这话只觉得气上加气,经脉中的合欢散被怒气一激,顿时直冲脑门。
她几个大步向前,伸手便扯住了云宸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扳回来面对自己:“平时你不是总纠缠我么?怎么到了现在却不敢了?”
“我怕你生气……”云宸还想辩解,接下来的话,被一声裂帛盖了过去。
胸前的衣襟被傅怜生生撕成两半。在此之前,云宸从来没料到过她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然而震惊之余,自己已经被对方一个用力推倒在草地里。
……
王婉简直看呆了。她没想到在这方面向来保守的三师姐,居然也有如此主动的一面。
却有一只手捧着自己的面颊,迫使她转过头来。
“看着我。”
张子承向王婉靠了一步,用身体挡住王婉的视线。
这种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思看别人,张子承觉得十分不舒服。
他俯身吻了一下她的发际,随后辗转吻下,到嘴唇时毫不犹豫撬开她的齿关,熟练地将舌尖探入她口腔中搅动。张子承听见怀中的人发出“嗯”的一声,顿时好像浑身血脉都被这一
声打开了,合欢散的药效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最后汇聚于小腹下的那一点。
王婉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合欢散她不是没见识过,当年她强行压制尚且不能抑制情欲,更不用说现在眼前还有一个本就让她无法抗拒的人。
但此刻毕竟理智尚在,她伸手推了推张子承的肩膀:“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张子承知道她是想离云宸他们远一点,不然若是做到一半听到对面的声音,那也太尴尬了。
没有半秒犹豫,张子承抱着她来到附近的一处残垣之后,还没来得及将她放在地上,便只觉得腰间一松,是自己的腰带被王婉扯掉了。
王婉的手在打开他的衣襟后顺势便钻了进去,掌下的线条她闭着眼也能绘制出来。她一边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游移,一边为自己的急切找借口:“这一年我好担心你,让我看看你身上
有别的伤没有?”
张子承眼看自己被她扒得一丝不挂,身下那物肿得老高,被她“检验”一番后更加滚烫了。
“看出什么了吗?”张子承呼吸逐渐深重起来。
“唔,看出你中毒不浅。”王婉在他阳根之上握了一把,掌心顺着伞头一直抚弄到根部,滑动的时候,她看见一丝清液自顶端的缝隙里吐出来,在月色里泛着光。
显然,它的主人已经克制到了极致。
张子承喉结滚动,忍不住握住她放在自己阴茎上的那只手,让她被迫加重了抚弄的力度:“要我自己运功抵抗吗?”
王婉正在脱自己的衣服,听到这一句内心不由得抱怨:事情发展好像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张子承不是应该主动点请她给他解毒吗?
于是她道:“这世间只有一人能够帮你……”
张子承似笑非笑,突然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双手熟练地折起她的膝弯,将柱身抵在那柔软的穴口。
那处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湿润,他知道王婉也已经到极致了。
“怎么帮我?”
胀得青紫的头部几次擦过王婉花心上最敏感的那处凸起,带起一串颤栗之后偏偏又不进去。王婉简直要哭了,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反而被戏弄了。
“嗯啊……你进去就知道了……”
张子承这才调整姿势倾身而入,他自认为已经忍了够久,合欢散的效力在进入的一瞬间达到顶峰,迫使他在顶了两下之后便急剧地进出起来。

47 道歉(H)

张子承一次次的深入对于王婉来说也无异于救赎,早已为他打开的甬道正好需要这样毫不吝啬的抚慰。不断的撞击声仿佛是合欢散药效的催化剂,将无限扩大的情欲从小腹一直蔓延
到脑门,和一波波传来的快感一起侵蚀了王婉的理智。
花心之处没被凿弄多久便如同决堤,水光随着张子承的动作涌动出来,又被无休无止地撞击搅得黏腻,淌在二人腿根相接的地方。
身下的女子在高潮的时候高高扬起头,双手和甬道一起紧缩,指尖陷入张子承手臂的肌肉里。对于男人来说,这一幕是比合欢散更加令人失去理智的存在。张子承速度越来越快,动
作放弃了任何技巧,用最简单的方式朝最深处掠夺着。
“不行了不行了……你不能歇一歇吗……”
王婉在高潮后逐渐清醒了几分,但正因清醒,小腹被撞得酸软的感觉才更加要命。张子承一下也不停,王婉差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方才还说要帮我,现在却想半途而废?”张子承动作没变,他还没射,能说出一句话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我好难受……”药物的余力很奇怪,王婉清醒之中反而觉得自己更敏感了,没几下又颤抖着去了。
第二次高潮比第一次更加快也更加急,张子承险些被她绞得射出来。本能上他其实也很想放任自己和她一起到达顶峰,但内心的贪婪还是让他想再做得久一些。
他实在是太想她了,如果可以,他真的想一直留在她的身体里。
“你怎么还不射啊……”王婉抱怨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拎起来翻了个身。
张子承没再接话,手掌按下她的腰,迫使她的阴户以最合适的角度面对自己,再次挺身插了进去。
后入的姿势让他更加方便索取,不知又动了多久,饱胀的阴茎才颤抖了一下,他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用身体的最深处去迎接自己射出的浊白。
王婉在那滚烫之下又情不自禁高潮了,这一回她几乎浑身脱力,身体在张子承最后一击时险些瘫软在地上,被张子承眼疾手快地捞进了怀里。
“还好么?”合欢散的作用终于散去,张子承也恢复了理智,他不太会安慰人,只能低头吻着她。
王婉不想说话,她觉得自己如今的状态不太需要解释。
张子承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方帕子,仔细地替她清理身体:“我只是……”
只是很需要你。
中没中毒都是一样。
“我知道。”王婉明白他想要说什么。其实自己也很想他,“不过我现在想睡一会儿。”
王婉觉得昏昏沉沉,闭上眼很快便睡了过去。
王婉醒来时,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张子承将她揽在怀里,正御剑朝着青崖山的方向飞去。
“唔……我头好疼……”王婉揉了揉太阳穴,这种感觉很熟悉,几年前她身中合欢散后,也是这样的头疼欲裂。
“别动。”张子承分出一只手来将她的手握紧,“你身上余毒方才消退,还是好好歇息。等睡一觉醒来,我们便到家了。”
御剑时耳畔的风声很是凛冽,他的声音并不大,传到她耳朵里时,便更显得柔情。
“嗯……”王婉嘴上答应着,但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切,还是不禁脸红,不由得便回头去看身后的云宸和傅怜。
云宸同样抱着傅怜御剑而飞。傅怜的状况比她还要更差一些,此刻还在昏昏欲睡。
平日里话多的云宸此刻沉默得反常,察觉到王婉的目光,立刻侧目回避了过去:“你你你看我干嘛?”
夜色里王婉也能看到他脸颊红得可怕。
这人平日里要数最不正经,但事情发生后比谁都心虚。
“……谁要看你?我只是不放心三师姐。”王婉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回头掩饰自己的尴尬。
却正好对上张子承的目光。
张子承有几分欲言又止,许久之后方才开口:“婉儿,有一件事情,我欠你一个道歉。”
王婉有些不解,又听他补充道:“上回你身中合欢散……”
“等等,打住。”王婉立刻打断他。其实那一夜发生过的事情,她在几日后便记了起来,但这些年来她不曾开口,便是觉得以她和张子承的关系,道不道歉早已不重要,“过去的事
情,不提也罢。”
张子承会心一笑。他的笑虽不常见,但在冷峻的面容之上反而有种春风化雪一般的和煦,再加之两人方才重逢,王婉此刻说是心魂荡漾也不为过。
她不由得想起多年前自己身重合欢散的那一夜,张子承既欲壑难填又极度克制,冰冷的潭水里他拥自己入怀,一遍又一遍重复喊着自己的名字。
这毒再中一次,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王婉心里在一瞬间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48 宗门召集令

几人回到青崖山时,已是薄晓时分。青崖山的弟子们向来起得很早,几人在山门口的石碑之前,便能听见弟子们修炼时的声音。
张子承几年来第一次回青崖山,自然首先要去找掌门复命,便道就此别过。临别之际云宸还反复强调昨夜的事情千万别让他人知道,被方才醒转的傅怜骂了一通,说他是敢做不敢当
的真小人。
张子承与王婉道别后,便直奔凌霄殿去了。王婉自然也没有多留的道理,与云宸和傅怜一道回了弟子居。
往常这种时候,柳轻寒一定会坐在院子门口的那颗桃树之下,一边钻研着他的药草,一边微微笑着跟王婉打招呼,然而今日,那石桌旁却是空空如也。
几片枯枝残叶衰败地散落在桌面上,看上去却是有些时日没人来过了。
王婉有些忍不住好奇那人的去向,云宸说,柳轻寒多日之前便闭关去了,毕竟七宝灵枝并非寻常药材,要研制出对应的灵药,也得颇费一番功夫才行。
只有柳轻寒自己清楚,他之所以选择此时闭关,同样也是为了规避七宝灵芝对自身的影响。
之前那样的事情,若是再发生一次,不光王婉会无法接受,他也同样不会原谅自己。
至于自己闭关期间,生生忍过了多少次情欲焚身的痛苦,王婉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
……
年关过了一个月后,青崖山上的积雪便融化了,王婉从自己的卧房里走出来,眼前一亮地发现院落外,几乎是一夜之间开满了一树的白梅。
去年、前年、大前年,梅花开的时候,总会有一个身影,站在这一树白梅之下,笑吟吟地看着她从房里出来,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食龛,邀请她一起用早膳。
不论是雪还是白梅,抑或是素白衣裳,映照在他的面容之上,都显得相得益彰。
王婉只是停留了片刻便移开了目光,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明明是自己不想见他,此时此刻却仿佛有些不习惯似的。
不过近些时日,不知为何自己身边的人都好像有些反常,就连灵烨也总是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好像生怕和她亲近一般,和往日简直是大相径庭。
不过她也来不及细想,转头便看见云宸正迎面朝自己走过来。
“小师妹,还在这儿等人呢?”
只有云宸还是老样子,他似乎很容易就能将一些尴尬的记忆抛之脑后。
“别等了,今天多半张子承也不会从禁地里出来。”
“这都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掌门打算把他关到什么时候。”
王婉提起这个就来气。
那日他们一道从山下回来之后,张子承也不知是哪根经搭错了,居然同元曜掌门说,他身在魔域的这几年,接触魔修众多,其中不乏有忠善纯良之辈。若是能与其联手共同抗敌,则
天下安宁,指日可待矣。
结果自然是被元曜骂了一顿,说他这想法若是叫他人知道,还不要让整个正道群起而攻之。
两人激情辩论一番后,掌门气得脸色发青,直接又把张子承关到禁地去好好反省,这才草草收场。
云宸耸肩:“也不知道张子承那家伙是怎么想的。虽说他在魔道这几年,确实是有所成就,为正道除却了不少敌人。但毕竟如今的主流思想还是正邪不两立,更何况是掌门师尊那样
的老古董。”
“咳,我倒是觉得,如今的正道需要一次不破不立的契机。”王婉依旧帮张子承说话,“没准等过几日,掌门便想通了呢?”
“正道修士何止千万,要想颠覆他们的思想,谈何容易。”云宸道,“不过这是师兄和掌门之间的事儿,我们这些普通弟子,能多杀几个妖兽就不错了。”
王婉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符合她一直以来对自身的定位。
“不过自从上回从山下回来,我也就只见过他一面,于我个人而言,多少有点过分了。”
云宸自然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笑容似有深意:“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小别胜新婚。”
“打住打住。”王婉知道这个话题若是聊下去,只怕又要收不住,“怎么没见傅怜跟你在一起?”
“她啊……”云宸挠了挠脑袋,正准备解释,却被天边一阵突如其来的巨响吸引了目光。
天际之上,一朵巨大的烟花在云层之间绽开,伴随着响彻山谷的雷鸣之声,其散发出的红色光芒,笼罩了整个青崖山。
王婉有那么片刻几乎睁不开眼,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红色的宗门召集令?”
青崖山的宗门召集令根据事态的严重程度,分为蓝、黄、红三种颜色。这么高的级别,在王婉的记忆中,还是第一次见。
“出大事了!”
是傅怜的声音。王婉回过头,看见红色衣裳的女子正气喘吁吁地朝他们二人迎面跑来。
“临仙城的结界,破了!”

49 共赴临仙

王婉和云宸、傅怜三人一同赶到主殿前广场的时候,此处已经聚集了数百名弟子了。
照如今天下的局势,四十二城结界任何一座破了,都会导致城外的妖兽大量涌入城内,魔修趁虚而入,城内一片繁荣将会化为乌有。更何况,临仙城是四十二城之中最为繁荣的三大
主城之一,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众人窃窃私语之中,王婉抬起头来,一眼便看到了人群里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张子承神情凝重,却在目光落在王婉身上的一瞬间略微舒展了眉梢。
“你来得正好,等掌门师尊出来,我们便要出发去临仙城了。”
掌门亲自出山,可见事态的严重程度。王婉没来得及与张子承寒暄,只是上前站在了他身侧。
“这几日你不是都在禁地里么?临仙城的结界又怎会突然崩塌?”
张子承摇摇头表示他也对此很是意外:“如今只能推测,大约是临仙城内阵法布置出了问题。”
四十二城之所以能有如此强大的结界庇护,除了靠着青崖山维系以外,也是得益于城内上古阵法的根基。张子承分析得不错,若是阵法本身损坏,那么再频繁的维护亦是无用。
“也不知道这临仙城城主是干什么吃的,”云宸看起来最是义愤填膺,“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倒让我们来给他擦屁股。”
“四十二城的城主们不干人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说话的声音有几分熟悉,王婉循声望去,看见柳轻寒正朝这边走来。后者少有地对她视而不见,径直站在了云宸身旁。
“呀,这不是柳师弟么?许久不见!”云宸熟络地跟柳轻寒打招呼。
王婉突然觉得自己若是一声不吭反而更加显得反常,于是故作正经道:“师弟出关了?看来是你的灵药炼成了?”
“一切顺利。”柳轻寒淡然点头。
张子承默默把目光从这两人身上移开,虽然没有其他神情,王婉却仿佛听见他似乎是冷哼了一声:“走吧。”
事态紧急之下所有人也没有心情再耽搁时间,元曜掌门一声令下之后,纷纷御剑而起,朝着临仙城的方向飞去。
王婉自从有记忆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阵仗,青崖山不说倾巢出动,半数弟子也是有的。
化神期修士御剑的速度非常人能比,因此掌门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天幕之中,剩他们这些年轻一辈的弟子们随后而来。
张子承稳稳飞在人群最前,他的速度极快,王婉费了些力气方能紧随其后。
在救人这件事上,张子承还是一如既往的一秒都不愿耽搁。
“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王婉有些笨拙地安慰他。
“不论如何,总要到了才知道。”张子承速度并未减缓,但在侧目望向她时,眼底带了一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过来。”他向身侧之人伸出一只手,袖袍在疾风之中猎猎作响。
“诶?”王婉意识到张子承是想带着自己飞,还以为他是嫌自己速度太慢,“我能跟上。”
张子承见她辩解的样子,反而觉得有些好笑:“我是想,帮你省些力气。”
这样的话,如果出现什么意外,她也能有更多体力保护自己。
伸出的那只手上力气不容拒绝,王婉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张子承一把拎到了身前。
张子承双臂将她揽入襟怀,使她能够尽快稳住身形。怀里女子的后背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风声呼啸之中,他一低头,便能闻见王婉发间时隐时现的香气。
“唔……你把我抱得这么紧做什么?”
这个姿势,对方身体的线条能够被王婉敏锐地捕捉到。不过这种情形下,王婉可没有心情去感受他是不是硬了。
张子承没有接话,当然也同样没有松手。他不能说的是,纵然这些年中他也曾数次出生入死,但这一回,不知为何,自己心中总有些没来由的不安。
……
临仙城近郊的状况并不出人意料,当年一片生机勃勃之地,如今已经见不到一幢完整的建筑了。王婉一行人放低了飞行的高度,为的是能够更好地察觉这些残垣断壁之间是否有被困
的人。也正因如此,地面上飘来的血腥气飘入鼻腔,让王婉不由自主地阵阵作呕。
不远处,一阵斗法的光芒,若在平日里并不引人注目,但在这样的一片荒芜之中,便显得极其显眼。
半里之外,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看了一眼身后的二十来位村民,又回头面向身前比自己还高出三丈的凶兽,伸出那破破烂烂的半截衣袖擦了擦唇边的血迹,再次祭出了手中那有些奇怪
的七枚石头法宝。
“阿娘,小桃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她口中念念有词,但说话的声音,显然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七枚石头排列出北斗七星的形状,青光大盛的一瞬间,她想起自己过去的十几年——她是整个村子里唯一一个有灵根的人,虽然她知道,自己离青崖山、凌虚宗那些大门大派的人还
有很远,就连法宝也是在路上随便捡的,功法也是在各处偷师学艺而来,但村子里的人们从来都景仰她,说她是全村的骄傲。
她想,她生来,便是要保护这座村子的。
一念至此,她唇边浮出一丝笑意,阖眼便朝着那凶兽飞去。

50 战前

鲜血溅在脸上,是滚烫的温度。不过,何桃很快就反应过来,这血不是自己的。
蓝色剑光迎面而来,她还没有看清对方到底做了些什么,眼前凶兽的头颅便滚在了地上。
“筑基七层,敢和金丹期凶兽正面交锋,你胆子倒是挺大。”
女子的声音传来,也不知是不是夸赞。何桃看见眼前的女子一袭水蓝色衣裙,眉目带笑,明明是立在血泊之中,裙摆却不染点尘。
王婉引剑入鞘。何桃刚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救了,转眼间又看到一缕金色剑光从天而降,落地之后结为一道八卦阵法,将自己和身后的村民们笼罩在中央。
四周还有一些低阶凶兽,在触及阵法屏障的一瞬间被顺带剿灭,这意味着对方的修为至少是元婴后期以上。
执重剑的男人玄色衣袍,眉目冷厉,却并不让人反感。
张子承走到王婉身侧,与她并肩而立:“你这些年修为精进不少。”
“师兄过奖,这还要得益于你。”
王婉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张子承也知道自己的元阳虽然给了她不少助益,但依她的天赋和勤奋,靠自己到达这个地步,也不过是三两年的事。
意识到这一点,张子承眼中带了几分欣赏,特别是她利落出手,将他人护在身后的一瞬间,他仿佛觉得这个女子周身都多了一层往日不曾有的光芒。
当年那个总是需要自己保护的人,如今也可以去保护其他人了。
这时却有一个身影再度从天而降,云宸一边飞来一边大喊:“师兄,我来助你!”
落地之后却发现四周已经只剩凶兽的尸体了,不由得有几分尴尬:“你们都把事干完了,那我做什么?”
王婉笑得不可开交,张子承却并不觉得好笑,一脸严肃看向云宸:“你若是再不好好修行,要不了多久就要被婉儿师妹赶超了。”
“行了行了。”云宸不耐烦地摆手,他只有在张子承督促自己修行的时候会觉得他话多,“婉儿师妹得天独厚,又有你相助,我哪里比得过她啊。”
王婉笑意愈深,她怎么觉得云宸这话说出来怪怪的,倒像是在吃自己的醋。
张子承没接话,他早习惯了让云宸好好修行又被顶撞回来,至少十几年来都是如此。
村民中有不少受了伤的,几人谈话之间柳轻寒已经给他们喂好了丹药,确认所有人都能行动自如,又来到何桃身边,将一瓶丹药递给了她:“这个你收着,往后亦可用来救人。”
何桃这才回神,看着眼前的这些人,突然觉得心中修真者应该成为的样子有了具象的画面,接过丹药道:“大哥哥大姐姐,多谢了!”
说罢又觉得一句谢谢不足以表达心中所想,又补充道:“方才若不是你们救我,我和阿娘还有村子里的人,恐怕就要死在这儿了!”
“你是散修?”王婉将目光从张子承身上转移到这个小姑娘身上,“你这么小的年纪,又无师承,能到这个境界十分难得。”
何桃听见自己景仰的人在夸自己,反而有几分不好意思:“大姐姐,我叫何桃。”
“核桃?”王婉念了一遍,轻声笑起来,“我会记住的。”
何桃说她和这些村民们本是住在临仙城近郊村子里的,这些年因为凶兽肆虐,便在临仙城结界内避难。但今日临仙城结界破了,大量凶兽涌入城内,临仙城城主及其他官员,居然下
令让他们这些“外来者”以血肉之躯将凶兽引出城外。
“若不是我尚有几分修为傍身,估计早就成了凶兽的盘中餐了。”何桃说这话的时候既是无奈也是愤愤不平。
张子承听罢神情愈发凝重:“没时间了。我得先赶往城内修复结界。婉儿,此处的阵法坚持不了多久,你先留在这里保护他们,待结界修复后前往城内。”
“我也和你一起去。”说话的是刚刚赶到的云宸,这个“我”自然也包括傅怜。
张子承点头,又转向柳轻寒:“城内受伤的人应当不少,柳师弟也随我一起。”
柳轻寒虽然和张子承素有嫌隙,但在大事之上从不会意气用事。只是一旦如此,此处便只有王婉一人守着,他自是放心不过:“你打算把师姐一个人留在这里?”
“有什么好担心的?”王婉打断他的话,“我好歹也是青崖山第四个突破元婴的弟子,又不是没有你们就不能活。”
柳轻寒理性想想也觉得自己的忧虑有几分多余,毕竟王婉不是依附于他们任何一个人而生的。但他藏在身后的手指还是微微动了动,趁他人不注意掐了一个诀。
一直蜷缩在怀里的灵烨突然动了一下。若当真遭遇不测,柳轻寒可以短暂借用灵烨的身体帮王婉挡下一击。
王婉并未多想,隔着衣服抚摸了一下灵烨的脑袋,让它平复下来。
“好了,你们快去吧。”
张子承点头,伸出手将她发间快掉了的发簪扶正,看见王婉仰着头正对自己笑,此时此刻他突然很想低头吻一吻眼前的人儿。
但心里催促的声音还是让他很快便收回了手,再次点头算是作别。

51 爱他所爱?

王婉目送张子承一行人离开,回头看见何桃正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
“姐姐,你们是青崖山的,还是凌虚宗的?”
“姐姐,你们青崖山还招人吗?我这样的散修也可以吗?”
“姐姐,你们青崖山吃的怎么样?能不能实现糖葫芦自由?”
……
王婉无奈,在储物袋里搜寻了许久方才找出来两串不知是叁天前还是两天前从山下打包的糖葫芦,将其中一串递给何桃。
“你这么小,便保护了这么多人,也很厉害啊。”
王婉一边和何桃闲聊,一边带着众人向临仙城的方向行进。
此处虽说离临仙城不远,但由于人多只能徒步行走,等到临仙城也得花上几个时辰。这几里地入目仍旧是一片荒凉,远处时不时传来凶兽的低吼之声。王婉内心不由得生出一些孤寂
感,好在有何桃在一旁叽叽喳喳,反而添了几分热闹。
在何桃看来,能与元婴期修士聊天的机会十分难得,一路上几乎把想问的问题都问了一遍,王婉看见她眼珠子骨碌碌打转,便知道她是又在酝酿什么新的话题。
“姐姐,方才那个穿玄色衣服的大哥哥,他好像跟你关系不一般。”
“是啊。”王婉会心一笑,知道她说的是张子承,“他曾经是我的道侣。”
何桃对道侣的概念并不是很清楚,但却能明显的感觉到,王婉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仿佛沐浴在一种温柔的光里。
“原来如此。那你一定是他最重要的人吧?”
“或许吧。”王婉咬了一口糖葫芦,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
何桃自顾自继续道:“姐姐,我阿娘经常说我是她最重要的人,每次听她说这话,我都好开心。”
“谁都想做最重要的那一个。”王婉抬眸看向临仙城的方向,“不过在他心里,一直都有比我更重要的东西。”
“诶?”何桃有些不懂,但她凭直觉觉得,王婉似乎并没有怅然若失。
王婉耐心地解释:“对于我们来说,天下苍生,有时候是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的存在。”
“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守护天下苍生,难道不快乐吗?”何桃这回听懂了。
“其实,我本来没有那么多追求。”王婉低低笑了一声,这一瞬间,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初衷——她本来是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
“很多时候,我不过是爱他所爱罢了。”
何桃又开始觉得深奥了。
王婉也觉得自己好像话有些多了:“嗨,你还小,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
临仙城内。
不知是哪里烧起的一场大火,让整个天空都笼罩在一片灰黑的烟雾之中。
直到太羲的剑光将雾气劈作两半,那些蜷缩在角落里的人们方才得见天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头顶。
“是青崖山的修士们来了。”
“死了这么多人,现在才来还有什么用!”
张子承没有时间理会这些议论,只匆匆瞥了一眼城内的情况,便和元曜一道一起赶往位于城墙上的阵法中央,熟练地开始结印。
城外的凶兽还在不断向城内涌入,他结印的速度也就意味着城内之人生存的可能性。
云宸则是带着一众弟子,一道清剿着那些还在城中作孽的妖兽。城内的妖兽比城郊的那些等级要高上许多,其中不乏有元婴后期的,并且还有些许开了神智,擅长与人周旋。云宸在
轮番作战之下也显得有几分疲惫,素衣很快染上了血色。
傅怜见他衣衫上的血迹越来越多,有些说不出的心疼。有几次她很想帮云宸挡下一击,出手后却发现自己的剑还没有云宸受伤的速度快。
云宸看在眼里反而笑了:“担心我?下回换一种方式补偿我。”
“那也得你有命消受。”傅怜自然知道他说的“补偿”是什么意思,腹诽云宸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这些。
说着一只凶兽在眼前倒下,却是柳轻寒于电光火石之间救了云宸一命。
“柳师弟,你的修为留着救人,我这里不必多虑。”
“路过而已,举手之劳。”柳轻寒这么说着,脚下也并未停留,凌空便消失在云宸的视线里,身后青色剑光如影随形,带着一串妖兽的血迹回到他的掌心。
现在他的当务之急,是要找一个没人的地方。
柳轻寒在城内盘旋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道无人的小巷。他缓缓落地,手中有几枚珠子样的东西正隐隐发光。
这是凶兽的内丹。
高阶妖族之间,彼此有感应对方内丹的能力,更何况是在更高的妖力催动之下。
不出所料的话,用不了多久,周围的许多高阶凶兽就会被聚集到这里来。
听见四周越来越近的嘶吼之声,柳轻寒眯了眯眼,这具身体上附着的对他妖力的压制之力骤然解除,顷刻之间柳轻寒眉心处的印记红光大盛,隐约竟有鲜红色的血液滴落下来。
他食指蘸了一滴鲜血,飞速凭空书写着,落墨之处形成的上古文字,在他身前宛如一道猩红的墙壁。
飞奔而来的凶兽,在看到这些字样时,脚下也顿了一顿。
柳轻寒孤身立于那些高阶凶兽中央,却是收起剑,缓步向前走去。
走到凶兽身前时,他并指点在凶兽眉心,闭目低语。
“告诉我,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
这一段会是一段比较长的群像剧情,也是女主成长的一个关键节点

52“让他闭嘴”

城墙之上,张子承和元曜分立于太极阵法的阴阳两极,临仙城四周的屏障在二人合力催动之下,逐渐开始朝着中央合拢。
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补一座完全破碎的结界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说不吃力是假的。张子承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阵法之上。
不过这其间,他还是用余光瞟了一眼城墙之外。
入目之处的情形并不算好,他只是这么匆匆一瞥,便看到了至少叁只元婴期以上的凶兽。而他担心的人还没回来。
“你心神不定。”
维持阵法的两人彼此灵力相通,元曜几乎是一瞬间就发现了这一点。
张子承没说话,只是默默收回目光,自身修为短时间内大量消耗,迫使他额角也蒙上了一层薄汗。
但更令人心烦的是,临仙城城主不知何时赶了过来,在一群近卫修士的簇拥之下坐在城头,开始对着阵法中央的两个人指指点点。
“快些啊,用力啊!你们是没吃饭吗?”
“我当了半辈子城主,就没见过你们这样会偷懒的!”
“你们再拖下去,死的可不止我城里的人,你们也不想自食其果吧?”
太羲剑突然发出一声嗡鸣,在一旁护法的弟子下了一大跳,听见张子承强压着怒火的声音。
“让他闭嘴。”
“额,好。”那名弟子别无选择应下了这个差事,有些为难地走到临仙城城主跟前,“那个,城主大人,方才我们大师兄说让您少说些话。”
“他算是什么东西……”临仙城城主口中念念有词,他靠在城墙上,甚至有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正跪在他身前帮他按摩着小腿,“不过我不屑于和他计较,勉强答应他……”
世界总算是清静了些许。
张子承无心顾及其他,全神贯注于眼前的阵法之上。灵力流转愈来愈快,结界也逐渐合拢到只余下叁丈有余。
就在张子承觉得胜利在望之时,却感觉到阵法另一端一阵突如其来的震荡,他情急之下迅速维稳,灵力反噬险些让他一口血吐出来。
却只听得元曜对着空中大喊了一声:“来者何人!”
难道在场还有另外一方存在?
如果是,那么对方的气息就连自己也丝毫没有察觉,这意味着那人的修为至少在化神中期以上。
意识到这一点,他目光微凛,却听得云层之上雷声翻涌,一赤一紫两道身影,缓缓出现在结界上空。
“元曜掌门,好久不见。”
说话的是赤衣的男子。不过若是细看,这两个男人面容竟有七分相似,皆透着一股异于常人的妖媚之色。
抛开身份不谈,这二人确实是可以用“美”来形容的男人。
元曜见到这二人,面色却是冷了又冷:“怎么?眼下的事,你们诡影宗也想来参合一下?”
张子承这才反应过来:赤邪紫邪,诡影宗互为影子的两位宗主,他在覆血阁时曾经听闻过这两人的名号。
“我参合青崖山的事,需要理由么?”赤邪接着道,“当年我兄长被你所伤,我无奈之下将其炼成傀儡,才成了如今的模样。我现在就是不想让你好受,那又如何?”
张子承闻言看了看赤邪身后的紫邪,果然见他始终面目带笑,满脸惨白毫无生气可言。
“那好啊。”元曜冷哼一声,侧目对张子承道:“你继续修复结界,我去会会他。”
元曜从阵法中抽身的一瞬间,压在张子承身上的灵力更重了一倍有余,张子承表面上毫无波澜,口中却是闷哼了一声,掐诀的手指也有些微微颤抖。
“婉儿,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独自支撑的每一秒,他都觉得度秒如年,强行想着那女子的模样,想让自己稍稍清醒一些。
有一瞬间,他觉得无比自责,责怪自己为什么要把她一人留在原地——他不敢想象,如果真有什么意外,他要怎么去原谅自己。
元曜和赤邪之间的战斗并没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但他们具体是怎么打的,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看明白。化神修士斗法的一个瞬息,很可能是常人眼中的一刻有余。
等张子承能看清时,元曜的身影已然从云间坠落,带着一道血光重重砸在城墙之上。
“元曜,看来你还真是年纪大了。”
赤邪的轻笑声中,所有的青崖山弟子都陷入了恐慌。他们只看到自己曾经景仰的一派掌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被像扔垃圾一样扔了下来。
好在结界只剩下一道缝隙了,一旦结界修复完成,至少城内的人可以安然无恙,张子承也可以空出手来解决一些事情。局面会比现在简单许多。
一念至此,元曜有些吃力地从地上站起来,却看见那只剩下一丝缝隙的结界,不知为何放慢了闭合的速度。
“张子承,你在做什么!”
他几乎是用尽了余力大声喊出这句话,但在话音落地之时,他便立刻知晓了答案。
临仙城外,有一位浑身染血的女子,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人群,正朝着即将闭合的这一丝缝隙飞奔而来。
赤邪笑意愈深,他好像看到了更加有趣的事情。

53 你要怎么选? rour ou wu2.co m

王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只记得一路上遇到的受困的人比想象得更多,自己杀了数不胜数的凶兽,身后的队伍也愈来愈壮大。
可是明明说好了只是带他们回城,为什么好像现在的情形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掌门是怎么受伤了?半空中那一赤一紫两个男人是谁?
还有,这些突然从四面八方冲出来的魔修是什么情况啊!
王婉看着眼前正在闭合的结界缝隙,本以为胜利在望,但眼下似乎更糟糕了。
她还没来得及整理思绪,身后好不容易集结在一起的人群便被魔修冲得四散而逃,王婉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扔进了一锅乱炖里。
“姐姐,我应该先杀谁?”何桃也乱了。
“额,杀人的都杀。”王婉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胡乱斩杀了两个魔修,回头却看见又有许多凶兽和魔修通过结界的缝隙进入了城内。
她顺着这道缝隙往上看,只见张子承独立于城头,长时间的支撑让他嘴角也渗出了一丝血迹。
混乱之中王婉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但通过口型,她能看见依稀是:“快进来。”
“不对,先别杀人了,先进城!”王婉反应过来。
张子承显然已经快要支撑到极致了,若是再不合上结界,一来他很有可能力竭倒下,二来通过缝隙进入城内的凶兽和魔修也会越来越多,城内的人也会置于危险之地。
可是让那些看见魔修吓得魂飞魄散的人进城,又谈何容易?王婉情急之下一左一右拎着两个村民便往结界里扔。
然后又回头去拎其他的人。想看更多好书就到:wuyezhen.com
张子承只觉得头晕目眩,太羲支撑着他的身体,深深嵌入阵法中央,好让他能够再支撑一些时间。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关门!”元曜本就受了重伤,用力说话的时候鲜血混合着飞沫一起喷出来。
张子承眼前也蒙上了一层猩红,用尽了力气挤出一句:“城外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
其实这句话有叁分违心。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能多救王婉一个人,自己也就满足了。
“先救城内的人!”
元曜仍旧声嘶力竭,如果不是怕结界崩塌,他甚至都想给自己这个徒弟一剑。
张子承不置可否,他也是彻底没力气回答了。
不过,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出选择。
否则等自己真的失去意识,整个城池的结界都会再度崩塌,到时候所做的一切将成为枉然。
开门,城内的人会立于险境;
关门,他和王婉之间,便是逾越生死的鸿沟。
“你要怎么选?”
赤邪在云端饶有兴趣地看着张子承,又看见王婉来来回回不知道在结界内外穿梭了多少次,好像在看着两个可笑的蝼蚁。
“还在犹豫?你比我想象的还能支撑——反正她也快不行了,要不我帮你做决定?”
……
王婉已经不记得自己跑了多少回,四肢先是发胀,后来连酸胀感也感觉不到了。
她只是有些麻木地在战场之间穿梭着。
不过还好,城外的人越来越少,她总算是看到了一丝希望。
“张子承,你可千万不要倒下啊……”
这一回,她将何桃推进了结界之内。
再有几次,自己也可以进城了。
“姐姐,你自己小心啊!”
她听见何桃在城内对着自己呐喊,意识模糊之间唇边也多了一丝笑意。
她御剑飞向半空,掠过那数以千计的魔修,准备去救落在更远处的人。
只是,刚飞起没多久,她便看见自己胸前,不知为何多了一把剑。
那把赤色长剑自后心刺入,贯穿了她整个身体,她没看见这剑是从什么地方飞来的,更夸张的是,她甚至没感觉到疼。
眼前一暗,五感在一瞬间完全消失,唯一的知觉是她似乎听见张子承大喊了一声:“婉儿!”
张子承吐出的鲜血染红了脚下的阵法,结界也在一瞬间合拢。
这一扇门,再没有理由为谁敞开了。
王婉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化作了一片落叶,坠落的顷刻之间,意识远去又回笼,闪烁了好几回。
这些画面,有的是在救人,有的是她和柳轻寒、云宸、傅怜他们有说有笑,也有的,是张子承借着月色,或温柔或迷醉的眼神。
所有思绪,最后归于胸前,灵烨盘踞的位置,不知为何散发着一种令人舒服的温热。
城内的某一处无人小巷里,柳轻寒捂住胸口,一口鲜血自他唇际喷涌而出。这替人挡下一击的法诀虽说强大,却是以重创自身一魂之力作为代价。
与此同时他感受到自己与灵烨之间的连结正在逐渐消失,眼前的画面停滞在王婉坠落的那一刻。
阴沉的天气,天际之上是惨淡的蓝。那女子水蓝色的衣裙染了脏污,几乎要和天色融为一体。
她的身体带出的血光,一端连着她,另一端残留在云端,形成一条赤红色的练,是这天地之间唯一的亮色。

54 道心

自己大约是要死了吧。
还好,没什么痛苦。
死了能不能回到原来那个世界呢?
如果能回去也好,只是张子承会难过得要死吧……好舍不得他啊……
王婉都没想到人死之前居然还能想这么多东西。不过,自己怎么好像还能听到声音。
那是一阵让人神魂都为之一荡的清泠琴声。
然后她似乎落入了一片既温暖又坚实的境地。随后嗅觉也回笼了,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名贵香料的气息。
好熟悉,却又记不起在哪里闻过了。
“这不是方掌门么?今日还真是热闹。”赤邪低头看了一眼城门前死作一片的魔修,眯了眯眼掩饰自己心中的一分忌惮。
方逸白听见怀里的女子发出一声呻吟,并没打算理她,伸手掐了一把她的后脖颈,直接让她好好睡一觉。
然后转身朝向赤邪的方向:“堂堂诡影宗宗主,便是以折磨元婴期晚辈为乐么?”
“怎么?这又关你凌虚宗什么事?”赤邪皱眉。
“四十二城我方逸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又何时需要你同意了?”方逸白笑了一声,接着道,“倒是你,乐趣还真是低级。”
赤邪突然之间被骂了一句,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不过理性却告诉他若是动手,自己更加吃不到什么好果子。
“方掌门千里迢迢过来,总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吧?”
“你还想听什么?”方逸白挑眉:见过喜欢挨骂的,没见过被骂了一句还嫌不够的,“你们诡影宗的都是垃圾?”
赤邪脸色更差了,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一句:“方逸白,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和你动手?”
“难道你敢?”方逸白反问,“你若是真敢,便直接动手了,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赤邪气得牙根痒痒。眼前这男人玉带临风,阖眸而立,明明他什么也看不见,却仿佛能从各方面立于不败之地。
偏偏此时,身侧的紫衣男子难得地动了一动。
紫邪面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赤邪的表情却是变了又变,向来桀骜的面容之上,此刻竟多了一丝柔情。
“兄长。”
“我们,回去。”紫邪神情木讷,似乎是用尽了全力方才一字一顿说出这句话,“不要,闹大。”
赤邪虽然不想就这样灰溜溜地离开,但理智告诉他紫邪说得没错。
若是和方逸白单打独斗,他不一定会输得很惨,但此刻毕竟还有青崖山的人在,以一敌二,这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面。
“这回算你走运。元曜,你我的仇怨,日后再慢慢清算。”
……
方逸白感觉到赤邪和紫邪的气息逐渐远去,内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其实也并不想现在和魔道的人结下太大的梁子。
在他身下的土地之上,遍布着凶兽和魔修的尸体,还有一些王婉没来得及救的村民,也逐渐得到了青崖山弟子们的照顾。
事已至此,这场闹剧总算是结束了。
方逸白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他自半空缓缓落地,听得元曜对自己行礼:“今日多谢方掌门相助了。”
方逸白将怀中王婉的身体放在地上,起身的时候,唇角若有若无地浮现一丝冷笑。
“元曜。”方逸白没有张嘴,一句话却隔空飘到元曜的耳朵里。
“我虽素来与你交好,但你今日作为,尚且不如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却是叫方某所不齿。”
他本来可以直接骂人,但看在在场众多弟子的份上,尚要顾及几分元曜的面子。
元曜知道他说的是救城外之人一事,强行压下心头怒火,同样隔空传声过去:“方掌门,你我虽同为正道,但观念不同也非一日两日,此事不必多议。”
“既然如此,多多珍重。”
方逸白也不愿与之多加辩解,留下一句话便翩然离去。
……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天边暮云四合,彤红的天光自云层中洒落,与满地的血色接连在一起。天地之间,是让人心头为之一窒的红。
在这一片红里,沾染了血污的一袭水蓝色衣裙格外显眼。王婉安静地躺在那里,远远望去连呼吸的起伏都看不见。
张子承将太羲自那阵法中央拔出来,跌跌撞撞地朝着王婉的方向走去。
他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和那些凶兽魔修的尸体躺在一起?
张子承只觉得胸口绞痛,也不知是因为灵力透支,还是因为心疼。刚走出了几步,却被一个肥胖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临仙城城主一把揪住张子承胸前的衣衫:“我问你,刚刚你在犹豫什么?你知不知道在你犹豫的时间里,我有两个小妾被魔修打伤?她们要是有个万一,你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他说完这句话抬起头看向张子承的时候,声音却弱了几分,因为眼前的男人双目猩红,浑身竟散发着一股正道修士不该有的戾气。
“既然你来了,我也正巧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张子承就这样任由他抓着衣襟,语气反而是极度的平静。
“临仙城的阵法破损,跟你有没有关系?”
临仙城城主瞬间愣住。
不过没等他回答,便有一个青崖山弟子来到张子承身边,将一个册子递在张子承手上。
“师兄,这是从城主宅地里找到的,其上记录着维持阵法的灵石数量,及其在黑市中的价格,看来这位城主,是想把这些灵石变卖了。”
临仙城城主顿时暴跳如雷:“你让人搜我宅邸?凭什么?你怎么敢的?!”
张子承突然笑出声来。
四周的人闻声望过来,只见张子承浑身都沐浴着一层血光,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此刻若说他是一名魔修,大概也有人相信。
太羲剑发出一声暴鸣,凌空朝着临仙城城主飞去,又疾速停住,堪堪悬在他眉心毫厘之外。
“你不怕我杀了你?”
临仙城城主瞳孔骤然收缩,吓得抱头痛哭,一边哭一边大喊:“救命啊!青崖山首徒杀人了!”
城内那些不明所以的人,也跟着大喊:“不好了,青崖山首徒杀人了!”
张子承站在混乱的人群中心,太羲剑的嗡鸣越来越响,昭示着主人内心里愈来愈重的杀意。
这一瞬间,张子承似乎听到自己心里,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这个东西,是他曾经信仰的“道”。
要不了多久,这座城内就会恢复往日的歌舞升平。而自己心爱的人,还躺在城外满地的血污里。
自己费尽全力守护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这些人的无知、贪婪,还是短暂的粉饰太平?
一念至此,太羲终于收势不住,几乎就要刺穿临仙城城主的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却有一把仙剑破空而来,太羲被其撞了一下,飞出的方向便歪了两寸,贴着城主的发梢呼啸而过,伴随着一声巨响插在他身后的地上。
好险!
云宸捏了把汗,以最快的速度落在张子承身侧。
“师兄,你清醒一点!”

55 不必相见

王婉醒转的时候已经是叁日以后了。睁开眼时,她只觉得疼痛充斥了所有感官,更要命的是,自己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就连说话也有几分吃力。
她试图运功来抵抗这种前所未有的脱力感,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就像一个没有封口的瓶子,运功时,体内仅剩的一丝灵力也在一瞬间逸散了出去。
紧接着,王婉便看见柳轻寒、云宸、傅怜都守在自己身侧。她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自己最想见到的那个人。
云宸自然知道她是在找谁,解释说临仙城的这一战,掌门身受重伤,无法再处理门派事务,青崖山大大小小的事情就都压在了张子承身上;又加上那一战后,青崖山本身的折损也不
小,门派上下急需整顿,这几日张子承忙完也都是深夜了。这叁天里,他也只是在某一日清晨匆匆来看过王婉一眼。
王婉压下心底油然而生的孤寂感。这一切,其实也都是她意料中的事。
如此又过了几日,王婉发现自己仍旧无法运功聚气,某个夜里她突然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产生了怀疑,并且直觉告诉她这几天柳轻寒他们的表现都有些奇怪,好像在她面前时有些说不
出来的小心翼翼。
在王婉的逼问之下,柳轻寒终于说了实话。
本来,王婉在化神期修士一剑之下,应当是必死无疑的,但她的那只灵宠,以自身性命帮她挡下了致命一击,王婉方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然而,纵然王婉性命无虞,但一身灵根,却也算是废了。
王婉知道,这意味着,她人生里短暂的修行生涯,永远地到此为止了。
从今往后,什么天下苍生,什么正魔纷争,都和她再无瓜葛。
她会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百年之后,她也会随着阳寿耗尽阖然长逝。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从今往后,她和青崖山上的这些朋友们,便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当然,也包括张子承。
王婉几乎用了一个月方才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一个月里,除了柳轻寒每日会给她送药,没有其他的人来打扰她。柳轻寒从来也只是将药送到就离开,不会再多说些什么。
他知道,这样的一个结果,只有时间和她自己能够疗愈。
这一日,柳轻寒仍旧把药放在桌上,转身之时,却听见王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柳师弟,你陪我说说话吧。”
他压下心中一瞬间的欣喜,回头坐在王婉床沿边:“好。”
“你其实没必要这么正经,让人怪不习惯的。”王婉端起桌上的药,仰头一饮而尽,“我已经想开了。”
“那师姐说说,怎么算是想开了?”
“我想好了,千年也是一辈子,百年也是一辈子。我本来也不是醉心修行的人,没必要为了这些事情不开心。”
柳轻寒看见她的笑,心中反而有一丝心疼。王婉放下药碗,唇边残留了一滴药液,柳轻寒伸出手,用拇指指腹轻轻将其擦去。
“这么说,师姐是找到能让自己开心的事了?”
“是啊。”王婉认真地看向他,“师弟,我过几日便要下山去了”
柳轻寒愣了一愣,随后道:“以你现在的情况,下山会有多危险,你自己应当知道吧?”
“我待在山上才更没意思。”王婉道。
柳轻寒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感,听得她继续说:“如今我无缘于修行,青崖山没有养一个废人的道理。我与其在这里受人议论,倒不如换个活法,至少洒脱自在。”
柳轻寒想找个借口反驳她,但内心深处却知道她说的没错。
只是下山,也不是往后就不再相见了。
他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片刻后抬起头来,王婉看见他眸子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是一如既往的柔情。
“师姐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便是。”
王婉笑笑:“我就知道你不会反对我。”
她之所以选择找柳轻寒说这么些话,无非也是因为,在自己身边这些人里,柳轻寒往往总是最能理解自己的那一个。
虽然曾经他做过一些让自己难以接受的事情,但此时此刻,过去的事情好像也显得没那么无法原谅。
“不过,在我走之前,想让你帮我两个忙。”
柳轻寒点头,示意王婉继续说下去。
王婉侧身从枕边取出一方叁尺长的木头匣子,用衣袖轻轻擦去其上的轻尘,随后双手将其放在柳轻寒掌心:“这是我的本命剑,除了我以外也没有第二个人能用了,你帮我随便找个
地方埋了便是。带在身边我看着心烦。”
柳轻寒有些意外,转念又觉得是在意料之中。打开那方剑匣,只见王婉的本命剑安静地躺在其中,失去了主人的灵力维系变得灰扑扑的,与市面上二十文银子便能买到的凡铁无异。
柳轻寒目光落在剑柄系着的那缕剑穗之上,若是他没记错,这应当是张子承赠予王婉的信物。
“这个呢?也不要了?”
“随你处置。”王婉故作淡然道,低垂的眉目看不清神情,“你把它还给张子承也行,不过他多半不会收。”
柳轻寒不会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他不知为何却高兴不起来。
“真不后悔?”
“我什么时候后悔过?”王婉反问。
柳轻寒笑了笑,也没说答应还是拒绝,只是将那剑匣收进了储物袋里:“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你帮我给张子承带句话吧。”
王婉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好像有什么东西也在心底拿起后又放下。
“你跟他说,我和他,不必再相见了。”

56 难两全

“是她亲口说的?”
张子承其实已经预想到了这个结果,只是在亲耳听到时,还是有那么一丝侥幸,希望这不是真的。
“这种时候,我有必要骗你?”柳轻寒道。
他说的不错。纵然最不希望张子承和王婉在一起的就是柳轻寒本人,但张子承也同样了解柳轻寒,在王婉难过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做让王婉更加难过的事。
张子承沉默片刻,终于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我知道了。”
柳轻寒挑眉,他不是不知道上一会张子承和王婉分手时是什么样子,如今张子承的表现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张子承没有再继续解释。他步调不变,一步步从柳轻寒身侧擦过,朝着后山禁地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好像很长,却又好像没过多久,他就又坐在了堆积如山的案牍里。
他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从面前的纸张之中拿出一页,仔细翻看着。提笔落墨之间,思绪却飘然远去,想起临仙城一战之后,同样是在此处,元曜与他的一番对话。
“我让你断情绝爱,你却为情所困;我让你坚守正道,你却欲与魔道有染;我让你护佑一城,你却妄图夺他人性命。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张子承念及此处,手中挥毫速度越来越快,脑海中元曜的声音也没有停下。
“本来这一次,我身负重伤,是想让位于你。但照你如今的表现,此事只能日后再议。”
“师尊的决议,子承不敢违悖,只是有一个问题。”
张子承记得那天自己目光坚定。
“如果连问心无愧都做不到,那我修这道,还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你可以不修!”元曜声音在空旷的洞府之中回荡着,但没过多久,他情绪也逐渐平息了下来。
“子承,你要明白,下至人之一世,上至世间万物,总有些事情,会难以两全。想要守护的东西越多,便越是如此。”
思绪飘回现实,张子承脑海中回荡着“难以两全”这四个字。
那天临仙城,合上的结界,终于还是成了他和王婉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一个月来他没有一天不在自责:如果那天自己没有把她一个人留下,如果那天在关门和开门之间,自己更加坚定地选择了她,那结局会是怎么样。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
事实上,他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在让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些不再是一句道歉就能够弥补的。
那天,元曜最后对他说:“你天赋很高,也足够勤奋,但心境却疏于磨练。”
张子承苦笑一声,笔尖的墨浸透了纸张。
要如何磨练呢?
自己如今,就连最初的“道心”,也找不到了。
他只能让自己沉浸于繁复琐碎的事务里,好暂且让自己不要再思考这些无解的问题。
每每到深夜,他还是会翻阅如山的典籍,寻找能让人恢复灵根的方法。
但典籍上的每一个字,都在提醒他去接受这个现实。
所以,再也回不去了。
往后若能相见,他或许会看见她白首迟暮,最后归于枯冢;若不能再见,便是杳无音讯、天人永隔。
凡人百年,对于修士来说,不过是蜉蝣一瞬。
洞府之中不见日夜,不知过了多久,张子承才放下手中的笔,缓步走出洞府,来到后山的竹林之中。
晚风萧瑟穿过发梢,太羲长鸣出鞘,他于月下临风舞剑。
仿佛回到多年前的一天,他在练剑的间隙里回身一瞥,看见那少女正远远地望着自己,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又赶忙低下头去。
他想,在他往后的千百年人生里,再不会有像那一瞬间一般的心动了。

57 相亲

傅怜刚刚下山历练结束,回青崖山的路上,路过了山脚下这个及其不起眼的村子。
清晨的天空是透彻的蓝,山坳中的雾气混杂了炊烟的香味儿,弥散在石板桥两侧的水田里。也许是因为在青崖山的庇护之下,这座村子并没有遭受凶兽的重创,一切都还是往日的模
样。
傅怜远远便不再御剑,跟着赶牛的农户一起来到村口。石板桥上,她不断催促那老牛走得快一些,声音惊起了水田里一溜叽叽喳喳的麻雀。
不一会儿便听见了村头几位大妈的闲聊声。
“……那个婉姑娘,就是五年前过来的那个,还真不是一般人。去年我就是听她的把包谷和豆子种在一起,果然收成翻了一翻……”
“是啊,她之前让我把黑色公猪和白色母猪关在一块,没过几年生下来的小猪果然又肥又大……”
“还有那个常来的柳兄弟,也不知道在后院种的什么药草,上回我弟弟打猎时被妖兽伤了,吃了那个药居然好了……”
傅怜悄咪咪地摸到那几个大妈身边,端着小板凳饶有兴致地听着她们谈话,坐下的时候还顺手捞了一把地上的瓜子。
听得绿衣大妈道:“你听说了吗?青崖山好像要换掌门了……”
“神仙的事情我们能管得着么?”红衣大妈颇为不屑,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变得神秘兮兮,“话说前不久好像有个青崖山的人过来,那气质一看就不一般。送了点东西就又回去
了,还叫我不要告诉婉姑娘是他送的……”
“不会是看上婉姑娘了吧?话说婉姑娘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一点也不操心人生大事……”
“说到这个,我昨天才把李家的铁柱介绍给她……”
……
村子里的某一处,大槐树之下有一个茶棚,茶棚之外有一方石桌,一身布衣的矮壮男人正滔滔不绝地讲话。
在他的对面的女子一袭水蓝色围裳,发髻上精致地围了一圈浅粉布巾,正低头抠着自己的手指。
“俺们家里没有别的,就有两亩田和十头猪,你嫁过来之后俺绝对不会亏待你。”
“额,你看这样,要不我们先停一会儿……”王婉脚趾抠地,努力思考着怎么拒绝显得比较委婉。
但对面的男人显然没打算理她:“俺对媳妇儿也没什么要求,唯独希望成亲的头一年能给俺娘抱个大孙子……”
这时终于有一个嘹亮的嗓音解救了王婉:“李铁柱!你们家的母猪被隔壁王二狗家的拱了!”
“什么!”
李铁柱大惊失色,起身就跑,临走前不忘留下一句:“婉姑娘,俺先走一步,这茶钱就拜托你了!”
总算是结束了。
王婉松了口气,兀自起身去结账,抬眸之间果然看到大槐树后,一个红色衣裙的女子正笑着对着自己招手。
“三师姐!”王婉迎面走过去,“我就知道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原来是你救我一命!”
“区区小事,不必挂怀。”傅怜故作大方地摆摆手,“不过她们给你介绍的都是什么人啊,怎么配得上我们倾国倾城落落大方的小师妹?”
傅怜说到这里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个女子,她只觉得王婉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没有灵根之后,岁月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她不再是往日那个清灵少女模样,眉目之间更
添成熟温婉,身形也显得更加凹凸有致,反而给她添了几分动人的气质。
王婉对傅怜的一通乱夸不为所动,拉着她往自己的宅院方向走:“我记得你之前在闭关结丹来着,怎么有心思到我这儿来了?”
“还不是因为记挂你?”傅怜嗔道,转瞬又恢复了笑意,“我突破金丹了,还不快恭喜我?”
“恭喜,我就说以你的资质不至于筑基一辈子,这回信了吧?”王婉由衷为她感到高兴,却也在这高兴之中隐隐感到一丝失落:这几年里,虽然云宸和傅怜还是经常会来找她,但她
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少了。
傅怜在发力结丹,云宸在沉迷降妖除魔,柳轻寒在研究他的仙草,而王婉只发愁年底能收几斤麦子。
傅怜也察觉到她和王婉之间有些无话可说,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对了小师妹,上回你想看的书,我帮你带来了。”
此时两人刚好走到王婉的小院之中,傅怜拉着王婉进屋,又神秘兮兮地把门掩上,这才从储物袋里拿出几本书来。
《》《》 “我什么时候说想看这些了? ”
“没有吗?那就当给你解闷儿了。”傅怜二话不说将书本往王婉怀里一塞。
傅怜一直陪着王婉待到日落时分才走。她一离开,周身的环境一下子就显得安静起来。王婉的小茅草屋并不大,住下她一个人刚刚好,夕阳穿过窗棂,均匀地铺撒在面前的书桌上。
傅怜说的没错,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有些无聊。王婉目光落在桌子一角,傅怜带来的几本书正躺在那儿,王婉拿出其中一本,开始随手翻阅起来。

58 种田

书中的内容一点也不出乎意料,不过王婉还是由衷感叹,自从傅怜和云宸有了那回事之后,傅怜看的书也越来越大胆了。
王婉没翻几页就觉得腿心之间有些湿湿热热的,她熟练地关上门窗,一只手探到枕头下,像往常一般摸出了那一根玉势。
这五年来,王婉已经习惯了在情欲到来时自我纾解。
最开始的时候,她仍旧会把张子承作为幻想的对象,一遍遍回味着自己和他共度的那些夜晚,想象着他一遍遍进出自己的身体,一边喊着自己名字一边任由炙热的气息灼烧着她的耳
畔。
但是后来她逐渐发现,相比于无数个难熬的夜晚,记忆里的这些素材实在是少得可怜,同时她也日复一日觉得自己和张子承的距离越来越远,每次幻想结束后,她都会有一种难以形
容的罪恶感。
直到某一天,她突然记起,自己并不是只和张子承一个人做过。
那一次,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青崖山后山的那天晚上,柳轻寒蒙着自己的眼睛,将自己的双手束缚在头顶,带着浑身血腥气占有她。
柳轻寒的温柔或是戾气,她都还记得。
那种带着一丝禁忌的羞耻感,反而让她更快到达顶峰。
这一次也不例外。
结束之后王婉熟练地将湿漉漉的床单收起来,却在此时听见门外隐约传来隔壁小棠姑娘的声音:“这不是柳大夫吗?好像有两天没看见你来找婉姐姐了。”
紧接着是柳轻寒的声音:“有些事情耽搁了。你爹爹的病可好些了?”
……
王婉顿时大敌:柳轻寒这家伙,怎么每次都是这种时候来啊!
果不其然没多久就听见了柳轻寒的敲门声:“师姐。”
“你等等!马上就好!”
王婉生怕他直接推门走进来,一边喊着一边手忙脚乱收拾残局,收完之后对着镜子确保自己衣着整理妥当,这才起身去开门。
柳轻寒仍旧是一袭白衣,怎么看怎么人畜无害:“师姐,我刚才好像听见你喊我。”
“哪有?你定是听错了。”王婉忙不迭否认,同时也在腹诽自己这个师弟怎么看起来越来越像个妖精了。
精明、好看、做了些坏事却让人恨不起来,不是妖精又是什么。
“没有吗?”柳轻寒一边说着一边进了门,“那大概是我耳背了,见谅。”
王婉心中庆幸还好他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看了看窗外,发现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已然是入夜时分了。
于是问道:“你今日怎么这么晚才来?”
“炼制丹药耽误了些时间,还好师姐没睡。”
“原来如此。”王婉道,“不过你来得正好——前几日我托你算的帐如何了?”
“有结果了。”柳轻寒从袖子里掏出一迭写满了式子的纸张,“如果能利用一部分被凶兽毁去的土地种植灵植,那么理想状态下,只需要叁千九百亩地,就可以满足青崖山一年所需
……按每亩地需要一个修士日常维护算,那么一年的成本支出就是……”
王婉不得不承认,柳轻寒虽然有时候嘴上没正形,但是在行医炼药这方面向来一丝不苟。
“所以结论是可行的,对吧?”
“这只是理论。具体是否可行,还要看实际的试验结果。”
柳轻寒说完结论,将那一迭纸箱放在书桌上。抬眼之间却看到了书桌一角放着的几本书。
王婉心底大叫不好。
自己方才只顾着收床上了,怎么忘记收拾书桌了啊啊啊啊啊!
她刚想跑过去挡住柳轻寒的视线,便看见柳轻寒拿出一本,随手翻阅。
面容温润如玉的师弟,手中拿着她刚刚看完、上面还残留着些许神秘水渍的图册,面带笑容看向她。
“师姐,你一个人在山下很无聊?”
王婉觉得自己的尸体不太舒服,索性不装了:“我确实很无聊,我不无聊才有鬼了。”
柳轻寒将那些画册放下,倒也没继续看下去。
说起来自从几年前他在七宝灵枝的作用下和王婉交欢之后,柳轻寒就似乎也有些若有若无地在回避这样的话题,似乎是生怕王婉想起来那件事似的。
“既然如此,交给师姐一个差事。”柳轻寒说着,拿出一个小小的储物袋放在桌上,“我这儿有一些灵植的种子,就劳烦师姐种植照料了。”
……
王婉将柳轻寒的嘱咐一一记下,大概就是要开垦一块田地,模仿凶兽肆虐过后的条件,记录每一种灵植的成活率。
说起来简单,但是需要每日记录照料过程,每日查看灵植生长情况,一一做下来却是异常繁琐。
好在这些事情确实占用了王婉许多时间,再没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某一日,柳轻寒坐在王婉后院的篱笆前,低头翻看着这些天的种植记录。
王婉垂头站在他身前,手指反反复复揉捏着身侧的裙摆。
明明是柳轻寒托她做事,此刻却仿佛好像自己才是那个犯了错的人似的。
只见柳轻寒一页页翻看,眉头逐渐紧锁。
“六月十七,天气:很热,忘了浇水。
月下草:种植株数:一百,存活:二十六;
赤红果:种植株数:一百一,存活:八;
凝露花:种植株数:一百二,存活……零。”
柳轻寒揉了揉睛明穴,将手中的册子合上。
“师姐,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59 妇科圣手

“你听我狡辩,不对,你听我解释。”王婉不敢看他,“首先我觉得我就不是种田这块料,其次你喊别人来肯定比我做得好。”
柳轻寒反而笑了:“你好像很理直气壮?”
“事已至此不如坦然接受。”王婉承认自己这方面确实很废,但又有点不甘心承认自己什么也做不好。
“柳师弟,不如你教我学医吧?”
“学医?叁天打鱼两天晒网,这可不行。”
王婉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柳轻寒居然也有严肃的时候。
“你不相信我对人体的兴趣?”王婉突然觉得自己脸皮也厚了起来。
“……”柳轻寒想起来光是他看到的师姐“自我探索”就已经有好几回了,心道说不定师姐在这方面真有几分天赋,于是便有几分松口,“只是我的医术概不外传,你若想学,得叫
我一声师尊。”
“师尊。”王婉心想只是一个称呼,叫谁也无所谓,于是也叫得爽快,“师尊需要我做什么?”
“叫一声便好。”柳轻寒笑道。
既然王婉认真,他也没必要再跟她开玩笑。
然后便有厚厚的一摞医术,放在了王婉面前。
“这些书你且慢慢看,以后我每日都会来,若有什么问题问我便是。”
……
医书对于王婉来说实在是晦涩难懂,等王婉把柳轻寒给的这一摞书看完,已经是半年以后了。
王婉满心欢喜地去找柳轻寒诉说自己的心得,却被告知还有好几个这样的一摞在等着她。
柳轻寒也确实如约每天都会来王婉这儿。他当师尊当得极为称职,对王婉的问题可谓是知无不言。
都说名师出高徒,村里的人们听说王婉是柳轻寒这位“神医”新收的弟子,平日里柳轻寒不在的时候,一些小病小灾倒也愿意让王婉去看。
王婉每每看诊之后,都会将病例与自己的医治方法记录在册,在柳轻寒下次到来时同他讲述自己的医治思路。柳轻寒亦会加以指点,指出其中不妥之处。
久而久之,王婉没有成为另一位“神医”,倒是成为了村里有名的“妇科圣手”。
这几年里,柳轻寒的“实验田”计划成功了,总是在村口聊天的红衣大妈去世了,李铁柱终于娶了张寡妇……凡人一生生老病死,平等地在每一个人身上经历着。
这日午时,王婉正独自在房中小憩,尚未入眠便听得一阵敲门声。
王婉打开门,却是几年前还住在她隔壁的小棠姑娘。
不过现在,村里的人更喜欢称她“刘氏”。
“婉姐姐,听说你最近在接诊么?”
“我医术不精,只能看些常见的病。”王婉让她进门,又给她倒了杯茶。
自从小棠出嫁之后,王婉和她快有一年没见了。虽说不算久,但小棠身上的变化却是显而易见——她之前总是将头发梳成双鬟,现下则是将所有长发都堆至头顶,盘成一个单螺髻,
用一缕粗布发带简单装饰着。
她坐下来的时候,双腿并得很拢,双手也妥帖地搭在膝上。眼前的人,分明已是一位“妇人”,再看不出任何往日那般活泼灵动的模样了。
“无妨的。”小棠手指绞着腰带上抽出的一丝棉线,倒像有几分难言之隐似的,“我这个病……不好叫柳大夫看的……”
“我明白了。”王婉点头,“是哪里不舒服?”
“是这样的,”小棠还是一直低着头,“我和外子成亲也一年了,却一直未有身孕……如今家婆又催的紧,若是再不能受孕……”
王婉听到这里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例行问了小棠月信时间及周期,又替她把了脉:“小棠你月信规律、气盛宫暖,不似不易受孕的样子。”
她停顿了一会,又问:“不知你上回和夫婿同房是什么时候?”
“这个……这个能说吗?”小棠说起这事居然有几分脸红。
“怀孕一事,需得夫妻同心同力,只是你一人来看,那可不能够。”王婉这些年也见了不少这样的例子:女子嫁人后因久不能孕而被休,谁知与他人成婚后即刻便有孕了,除开天时
地利的原因,不是男人的问题又是什么。
小棠嗫嗫嚅嚅道:“上回同房,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
王婉扶额:“若是一直是这样的同房频率,一年未能受孕,倒也不奇怪。”
……
是夜,房间之内一灯如豆。
灯光映照之处,柳轻寒斜倚在桌沿之上,翻看着手中的那本《行医笔录》。
安静的夜晚,只有王婉的声音从书桌的另一侧传来。
“事情就是这样。小棠说她与丈夫一个月同房一次,我便问她是否因为同房时身体不适,或是无法从房事中获得快感,所以导致她对此事心生排斥……”
“患者说她有疾,你并未因为她一面之词,便认同是她的问题。这很好。”柳轻寒将目光从手中册子上移开,看向王婉。昏暗的烛光之下,他的白衣显得有几分发黄,却仍旧是夜里
最亮的一处。
他微微笑起来的时候,更是显得要将整晚的夜色都驱散开去似的。
“师姐说了这么久,喝杯茶吧。”柳轻寒将茶杯斟满,推至王婉面前。
王婉仰头喝了一大口,放下茶杯后,继续同他说着今日的见闻。
“……最惊人的是,直到我问了这句话,她才知道房事时是有快感的。后来我细问之下,她才说她和丈夫每次行房,最多也不过只半刻钟,她因而对此事兴致寥寥,更不用提受孕
了。”
“可有让其丈夫前来就诊?”柳轻寒问。
“我原本是想让他丈夫来的,可是小棠说这种事情,她实在羞于启齿……”王婉说着便有几分无奈,“所以我就单单帮她推算了一下日期,让她下回在大后天同房试试,也就罢了…
…”
柳轻寒也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但他们作为医者,也不好对患者个人的私生活多加干涉,如此也算是较为妥当的处理方案了。
不过柳轻寒在教王婉行医时,总是教授的要比实际遇上的更多叁分。于是此刻他又问:“若是小棠丈夫来了,师姐又该当如何?”
王婉道:“自然是帮他诊治,看有无阳虚肾亏之疾。”
“如何诊治?”
“看诊?号脉?”王婉想说自己其实并不擅长男科,而且和柳轻寒讨论男人那方面的隐疾,好像有些怪怪的。
柳轻寒见王婉尴尬,反而觉得有那么些有趣,他将那册子放在桌面上,正身面对她:“那劳烦大夫将我当做患者,帮我看看吧?”
“啊?”王婉愣住,“看……看哪里?”
——————————

60 借你百年

柳轻寒听王婉说话结结巴巴,便知道这师姐脑子里又想到哪里去了。
他本来只是想让王婉给他号脉,但此刻,却有些不那么想轻易放过她。
他抖了抖衣袖,双臂微张,大有一副任其处置的意味:“师姐想看哪里?”
“这个……”王婉目光从他脸上一直移到腹下,又很快将眼神从那处移开,漫无目的地盯紧了桌上那只蜡烛,“你不用看的,我知道,你没有病。”
说着说着声音却小了几分。
她依稀还记得青崖山后山上自己和柳轻寒的那一夜。男人第一次没有秒泄已是不易,柳轻寒那回少说也坚持了两刻钟之久。
柳轻寒似笑非笑:“这个诊断从何而来?”
“你心里有数。”王婉有些恼,她现在已经知道柳轻寒是在明知故问。
柳轻寒摇头,神情丝毫看不出开玩笑的样子:“不记得了。”
而且,是王婉亲自让他忘了的。
他这副模样,王婉反而有些更生气了——明明那回是他主动的,怎么现在倒好像她在逼他想起来似的。
“怎么?难道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不开心的事,提它做什么?”柳轻寒摇头,“还是说,师姐想同我算些陈年旧帐?”
“柳轻寒,你还知道你欠我的啊?”王婉将椅子往他身侧挪了挪,一把将他的手从身下捞了起来。
柳轻寒愣了一愣,他本能地想把手缩回去——与她肌肤相接,他害怕自己又像往日那般再伤害她一次。
但那只手抓得很紧,柳轻寒甚至不知道那看起来小小的一只手,是如何有这么大的力量。明明她只是堪堪能够握住他的手腕。
王婉轻笑:“我给你把脉,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柳轻寒眉头这才略微舒展。他看着眼前的女子一手抓着他的手,另一手轻轻搭在他的脉搏之上。被她触碰的地方传来一点暖意,顺着脉络席卷全身。
她指端在柳轻寒手腕上停留了很久,一时之间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的虫鸣。
柳轻寒不忍打搅这片刻的安静,也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直到那只按在他脉搏上的手动了一动。
“看出什么了?”柳轻寒问。
话音未落,那只小手却是一翻,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里。
十指相扣。
王婉有点不敢去看他,她心里跳得很快。
虽然柳轻寒喜欢她,她也是心知肚明,但她始终有些害怕,怕戳破这层关系之后,他们二人反而回不到往常那般的相处状态了。
这许多年,柳轻寒不过是日复一日地陪伴着她。她强大时,他便立于她身后;她落魄时,他亦与她一道甘于平凡。
离开青崖山后,王婉一度觉得自己的人生不过是悠悠百载得过且过,但如今,她觉得如此也很好。
“我学艺不精,轻寒你再指点我一回吧?”
王婉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桌上交迭的那两只手上,她看见柳轻寒的指尖动了一动,然后翻手,将她的手扣在掌心。
烛光将对面男人的倒影投在墙面上,本就颀长的身影显得更加单薄了几分。
他的手微微缩紧,声音也澹然:“脉象杂乱,心绪难平。如此症结,如何能解?”
他掌心的温度依旧带着几分寒凉,尤其是在她手心发烫时,便更加明显。
王婉终于敢抬起头,看见烛光里自己的影子,也同样在柳轻寒的眼底跳动着。
她仰着头,对着他笑。
“轻寒,借你百年一用,可好?”
……
此时此刻,一些模糊的记忆,在柳轻寒脑海深处浮现出来。
是多少年前,他也忘记了。
他那时尚未化形,灵智初开,记忆也不甚完整。
他只记得那是一个女孩,别人都叫她“阿玉”。
那时候,人妖两界尚可自由通行,人间通往妖界的入口处,是一片金色的原野,夕阳西下的时候,整个天地都笼罩在金黄色的光辉里。
万物生灵皆聚于此。灵气最盛之处,常年开着浅黄色的小花。
他就是在此处被她捡到,那女孩把他扔在篮子里,说要给她娘亲炖蛇汤。
但她的娘亲却没能活到她把他炖成蛇汤的时候。
于是他也就这样一直跟在她身侧。
后来,阿玉去了青崖山。她天赋很高,很快就成了青崖山最出色的弟子之一。
也就是在此时,她认识了一个和她同样出色的男人。
两个优秀的人常年并肩作战,很快就互生情愫。
再后来,他看着他们互诉衷肠、私定终身,然后是洞房花烛……
最后,执手赴死。
很多细节,柳轻寒也记不清了。时间过去了太久太久,他甚至都忘记了那女孩是什么模样。
直到此刻看着眼前的女子,记忆里残破的画面,方才显得具体。
他始终记得,在她洞房花烛的那一夜,身侧的男人熟睡之后,他缓缓从她怀里钻出来,在她的神魂之上,刻下一契。
“以吾之血,入汝之魂;灵契指引,寻汝叁生……”
那女子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头。
在她的梦境里,有一个少年,白衣白发,皆不染尘。
他缓缓向她走来。
“借你叁生一用,可好?”
——————
问:女主前世是谁?(前文提到过名字)

61 关心则乱

年近叁十的婉姑娘,居然和不知道多少岁的柳大夫在一起了,是最近人们津津乐道的一件大事。
毕竟这两人朝夕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其他人眼里看来,若是想有些什么,只怕早就有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不过议论归议论,当看到王婉和柳轻寒手牵手一道去接诊时,他们的艳羡之情还是溢于言表,尤其是看见王婉一日比一日容光焕发,无不称赞柳大夫养生有道驻颜有方。
除了接诊以外,柳轻寒还会陪王婉做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在田间放纸鸢,或是下河摸鱼,有所收获后,再给王婉做一碗鱼汤。
只是,虽说柳轻寒来得勤,却从未在王婉家中留宿。一来是因为他每夜还要去青崖山看丹炉,二来也是因为怕再冒犯了王婉,所以在王婉主动提出之前,他定然不会先越雷池一步。
……
邻里间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传得很快。不久之后,村里的新闻又成了“刘氏在婉姑娘的'医治'之下,终于如愿以偿怀上了孩子”,没过多久,又成了“刘
氏要不了多久就要生了”。
这天柳轻寒路过村口的时候,看见绿衣大妈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槐树下乘凉。
“是柳大夫又来了啊。”
“大姐也在啊。”柳轻寒将手里提着的一篮子鸡蛋递给她,“给您带的。”
“柳大夫当真是好人呐。”绿衣大妈笑着接过来,又絮絮叨叨道,“你和婉姑娘要是再不成亲,我恐怕就喝不上你们的喜酒咯。”
“您放心,定能让您等到那一天。”柳轻寒道,“婉姑娘呢?”
“她啊……早上还看到她和产婆一块出去了,好像是小棠姑娘要生产了……”
……
柳轻寒在小棠家的院子外一等就是一整天。
快到傍晚的时候,突然下起了一场倾盆大雨,盛夏夜里的雨下得毫不客气,淅淅沥沥地打在茅草屋屋檐上,夹杂着云层深处时远时近的雷鸣,无端显得有几分嘈杂。
柳轻寒撑伞站在雨点里,一袭白衣融入了雾气,好像也随时要散去一般。
他没有等到王婉出来,却等到身后有人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说是小棠父亲旧疾复发,马上就要不行了。
小棠的娘家和婆家离得不远,柳轻寒不到半刻钟便赶到,熟练地帮他医治。
他治病救人的时候永远一丝不苟,尽管在看到小棠父亲的第一眼,他便知道大概的结果,但直到小棠父亲断气的前一秒,他还是没有停下将银针插入一个个穴位里。
与此同时,一里之外,王婉凝望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听见从身前传来的婴儿啼哭声。
此时此刻,同一个村庄的两侧,有人在啼哭中降生,也有人在恸哭中离世。
两边的事情都处理完后,王婉和柳轻寒都撑着伞往回走,在村中的那一棵槐树之下,恍然照面。
“你那边可还好么?”柳轻寒率先开口,他迎上前,伸手捋了捋王婉额前不知是被汗水还是雨水浸湿的碎发。
“还好。”王婉扯着嘴角笑了一笑,“他们一家人,除了小棠,都很开心。”
柳轻寒低低“嗯”了一声。
“你那边呢?”王婉问。
“不提了。”柳轻寒摇头,尽力作出云淡风轻的模样,“我送你回家。”
“好。”
王婉收起自己的伞,柳轻寒将伞往她头顶倾了倾,又将她揽到身侧,好让被风吹斜的雨点不要落在她的肩上。
两只燕子在王婉的屋檐下躲雨,听见人声后,叽叽喳喳地飞进屋檐一角的窝里。
王婉走进房门,便直奔浴房洗漱去了。她衣服上沾了血,又淋了雨,她着急需要将它换下来。
柳轻寒坐在桌旁安静地等着,天逐渐暗了一些,柳轻寒将桌面上那一盏蜡烛点亮,抬眼时便看见那人被烛光映照在墙面上的影。
王婉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顺着脖颈往下看去,是清晰的锁骨,以及胸前略微起伏的雪白肌肤。她的头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一滴水珠顺着锁骨滑下去,险些流进衣领里。
柳轻寒连忙拿了条帕子给她擦头发。
王婉的长发被他裹在那帕子里,随着他轻柔揉搓沙沙作响。
“怎么出来也不知道擦干净,若是吹了风头疼可怎么办?”柳轻寒一边擦着一边温声责备她。
“我有那么脆弱吗?”王婉反问。
“所以你一个人的时候都是这样?”柳轻寒皱了皱眉,“对自己的身体那么有信心吗?”
王婉很少听柳轻寒用这种质疑的语气同自己说话,于是也不太乐意:“轻寒,你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
柳轻寒帮她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大前年感了风寒,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去年出去采药,被凶兽咬了一口,现在腿上还留着疤;今年开春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四五天,师姐你是都
忘了?”
“喂,你干嘛翻旧账?”王婉按着头顶的帕子,转过身来仰头看他,“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也没必要挑我毛病吧?忘了说,我现在心情也不太好。”
“哦?师姐觉得我这是在没事找事吗?”柳轻寒反而笑了一声。
“怎么不是没事找事了?”王婉索性把头上的帕子扔在了一边的桌子上,“我一介凡人,有点小病小灾怎么了?”
“你这叫自暴自弃。”
“那请问,我应该怎么样?和你一样长命百岁无病无灾吗?”
柳轻寒喉结滚动,似乎有什么话被他生生咽进了喉咙里。
他凝望着眼前女子的面容,直到又一滴水珠顺着她白皙修长的脖颈滑落下来。
王婉不愿他管,他也没有再去擦,只是默默收回了目光:“可以借浴房一用吗?我也想洗个澡。”
“自己去好了。”王婉指了指浴房的方向。
柳轻寒语气温柔下来,她也尽量压下了心头的那股气。
柳轻寒微微点头,转身进了浴房里。
王婉家里的浴房不过是村中最常见的那种,狭窄的空间里还残留着氤氲的水汽。柳轻寒将浴桶里的水倒满,然后一件一件去脱自己的衣裳。
柳轻寒向来都爱干净,每次行医结束后洗澡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今日更是洗得一丝不苟,待他将自己身上的每一处线条和褶皱都冲洗干净,从浴桶中起身时,却想起自己忘了拿换
洗的衣物。
于是王婉听见柳轻寒隔着门缝闷闷的声音:“师姐,你房里可还有我的干净衣物么?”
柳轻寒借王婉浴房也不是第一次了,王婉衣柜里常年备着两件他的衣裳。王婉想也没想,打开衣柜将那迭得整整齐齐的素白衣衫翻了出来。
“我给你挂门上么?”
她来到浴房前,准备将那衣物挂在开了一个角的房门顶端,刚踮起脚尖,却险些被突然打开的门撞了一下。
王婉闪身去躲,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么一来,便直接一头撞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眼前的线条流畅结实,缀着两点浅红,王婉立刻意识到这是男人的胸膛。
“柳轻寒你!”
她不敢往下看,虽然余光已经瞟到了他小腹之下粗长的一物。
但肚子上被硌得难受,似乎在提醒着自己它的存在。
柳轻寒把她拥在怀里,王婉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衣衫被他身上未干的水珠浸透了一片,黏糊糊地贴在她胸腹上。
“师姐,既然你不喜欢照顾自己,那我就不走了,可好?”
————————
这章几乎是重写了,本来准备周末一起发,结果自己效率比我想象的高
还是按时发出来

62“给你最后一秒反悔”(H)

柳轻寒活了一千多年,光是青崖山掌门都送走了十几任,更别提生如蜉蝣的凡人。
他一度觉得千百年于他,都不过只是一瞬;生与死于他,也不过一念之间罢了。
但自从和王婉一道来到这个村子后,他反而觉得越来越看不透生死。
——凡人的命太单薄了,哪怕是一场小小风寒,都有可能发展成不治之症。
每次看到有生命在自己眼前逝去时,他都会想,如果面前的这个人是王婉,自己要拿什么去救她。
他开始畏惧死亡。
医者逆转生死,却无法与命相抗。
所以这回,他想给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人一个小小的“教训”。
……
王婉觉得,现在的柳轻寒好像和以往不太一样。
过去他吻她的时候,哪怕是再动情,也会顾及她的感受,在她唇间舔舐试探一番后,再轻柔地深入,舌尖与她彼此交缠的时候,也是柔柔软软的。
但这一次,柳轻寒把她按在浴房的墙壁上,毫不留情就撬开了她的齿关,舌头径直伸入她口舌之间,几乎要将她嘴里的空气都吸吮干净。
与此同时,那双修长的手也钻进了她本就宽松的衣领里,揉捏她柔软的胸部。
他的动作并未让她不适,却让她感受到极强的侵略性。
更不用提,她现在小腹还被一样东西顶着。
那物硬得厉害,像一根粗长的钉子一般紧紧把她的身体钉在墙上。
王婉快十年没做过了,胸前茱萸被他揉了两下就立刻高高立起,她浑身酥麻,不由自主地挺着胸扭动身体。
柳轻寒移开了唇,继续去咬她的耳垂:“师姐这件衣服湿了,我帮你脱了它,别感了风寒。”
话音刚落王婉胸前就一凉,两只乳房已经挂在了衣服外面。
那件被解了腰带松松垮垮的中衣,顺着她的小腿滑落在地。
“轻寒你……”
柳轻寒放过了她的唇,王婉才有机会说出一句话。
虽然对方的意图很明显,但她还是向他确认:“你要和我做吗?”
她明知故问的样子让柳轻寒觉得有些好笑:“衣服脱了,也洗干净了,还能做什么别的?”
王婉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柳轻寒这回洗澡洗了这么久。
身为大夫,他同样很关注和伴侣之间的生殖健康。
所以从柳轻寒说要去洗澡的那一刻,这一切就是有所图谋的。
偏偏王婉不太喜欢被人算计。
于是她踮起脚尖吻上眼前的人,一手向上按下他的头,另一手向下握住他身下之物。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客气了。”
两个想要“教训”对方的人,只要一人先动了手,便是覆水难收。
身下的触感又温热又柔软,那只小手从肉伞顶端抚过,轻柔地握住柱身,一路向下直到托住袋囊。柳轻寒纵然有所防备却也一阵失神,闭着眼闷哼一声。
王婉趁此机会反客为主,推着他将他按在墙上,一口含住他胸前的凸起。
她的脸与柳轻寒前胸紧紧相贴,只觉得柳轻寒的体温似乎一直比她低上一些,于是手指一边在他胸前打圈,一边抬头问他:“你身上一直是这么凉么?”
“怕冷么?那到这里来。”
木桶里溅起一片水花,是柳轻寒一把抱起王婉,将她放在了水里。
那水温热,显然是柳轻寒在王婉来之前又专门换过一次。
王婉为他的周全感到既感动又有那么些无语,柳轻寒提着她的腰,让她站在水中,俯身趴在木桶边缘上。
然后他低头去看王婉藏在腿心之间的花缝,两片蚌肉之上水光粼粼,他伸手在那处抚摸了一下,只觉得触手粘腻,显然不是水。
王婉身下发痒,压下腰肢好让自己的敏感点更多展现给他。
“湿得很快,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柳轻寒站在她身后,手指轻轻揉着她的阴蒂,王婉咬着唇轻吟不断。
柳轻寒做梦也盼着王婉主动将花穴为他打开的一天,此刻他和他的分身都急不可耐地想完成这个夙愿。
但王婉毕竟太久没做,若是自己冒然进入,一定会让她觉得难受。
于是他率先将一根手指探了进去。甬道中湿湿软软,他抽插了几下之后发现及其顺利,于是很快就又加入一根。
王婉肉穴果然太久没被填满过,如此便让柳轻寒觉得手上被咬得很紧。他两根修长的手指在花穴里来回搅动、扩张,也在同时探索着她的敏感点。
王婉身体轻颤,每颤一下,柳轻寒的指端就又勾出一缕淫液。
直到将她身体扩张到差不多足够他进入的尺寸,柳轻寒方才将手从穴里抽出,取而代之抵在穴口的,是自己早已胀得生疼的肉柱。
“师姐,再给你最后一秒反悔。”
王婉更无语了——柳轻寒这家伙,是觉得他这样很体贴吗?
她难受得要命,一秒也等不了了。
“……你快进去。”她不耐烦地催促。
身后的男人轻笑了一声,随后穴内被逐渐撑满的感觉传来,很胀,却并不疼。
王婉很快便进入了状态,随着他的进出轻轻律动着身体。
浴房里雾气缭绕,呻吟和肉体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两人身下的水里,不断惊起一圈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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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付出的人总会吃到好肉的

63“此物需日日服用”(H)

柳轻寒完成了一个在心底埋了十几年,甚至是上千年的愿望。
千年前,他看着前世的王婉新婚燕尔洞房花烛;
十几年前,他看着今生的王婉和张子承亲密无间如胶似漆。
他也曾通过灵烨对她的身体惊鸿一瞥,也曾在深夜里想着她的模样自我纾解。
然而十年前在七宝灵枝的作用下不顾一切占有了她,却成为了他最无法原谅的事情。
但现在,他就在他心爱的人身体里。
柳轻寒双手握在王婉腰间,或轻或重地进出她的身体,每一次撞击带来的快感都让他觉得无比满足。
王婉不知道身后的男人心里想过了这许多,她只知道自己很快乐。
这种快乐发自内心,也随着他每每顶入深处传遍每一根神经。
高潮之前,她双腿夹紧头颅后仰,双手抓紧了木桶边缘。
“嗯啊……好难受……”
“难受是舒服的意思吗?”柳轻寒动作未停。
王婉不回答他,身下却不由自主将他夹紧。
“既然如此,师姐尽管享受就好。”柳轻寒因她的反馈而感到愉悦,更加快速地直击她的敏感点,直接将她抛至顶峰。
王婉在高潮的时候浑身瘫软,险些跌倒,被柳轻寒扶着腰才稳住身体。
柳轻寒知道她这样容易累,便想给她换个姿势,阴茎从她身体里抽出来的时候也带出一大股蜜液,顺着两人的腿一路滴在身下的水里。
柳轻寒让她坐在浴桶中,分开她的双腿,让她两只腿分别搭在浴桶的两侧。这样的姿势让她的花穴毫无保留地为他打开,他透过水波看见那穴口泛着红,吐出的白色蜜液还没来得及
在水里散开,一缕一缕挂在她的软肉之下。
柳轻寒一边将自己的分身再次抵入,一边俯身去吻她:“接下来满足一下我,可好?”
“没事,你可以用力些。”王婉咬着唇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让他不必太过顾虑。
柳轻寒方才为了让她尽可能舒服,一直克制着自己的动作幅度。此番得到她的首肯,便将阴茎抽出一大半,倏地撞在她的宫蕊上。
“啪——”
“啊——”
两个令人血脉贲张的声音同时响起,柳轻寒不忍停歇,直教快感在两人脑袋里炸成了烟花。
在此期间王婉又高潮了一回,结束的时候她浑身酸软,催促柳轻寒快些射出来。
柳轻寒盼了许久的一件事,显然不想这么快就结束,但奈何水温有些凉了,他不得不加快了抽插的速度。
柳轻寒在射精之前紧紧将王婉抱在怀里,让她逃无可逃退无可退。用力顶在她最深处的分身颤抖,将存了十年的浑浊精液毫无保留一股一股全部浇在她宫口之上。
多年前没能射给她,同样是他这许多年来一大憾事。
现如今,过去种种,再不留遗憾。
……
王婉被他肏得欲仙欲死,许久才从大脑的一片空白里缓过神来。
“水凉了。”她说话有些有气无力。
柳轻寒这才舍得从她身体里抽出,将她从浴桶里抱出来,拿着汗巾帮她擦拭身上的水珠。
王婉站在地上的时候,肚子里的精液也顺着大腿根流下来,形成一道白色的划痕。
柳轻寒抱着她来到床上,又分开她的双腿帮她清理下身。
“里面还有,再用一下力。”他两指掰开她穴口的两片软肉,温声提醒道。
王婉很配合,甬道张翕了一下,一大口浑浊精液又从粉穴里吐了出来。
柳轻寒拿着帕子给她擦拭干净,又拿出药膏涂在她有些发红的穴口,按摩打圈让其尽快被吸收。
那药膏王婉其实用过多次,但这回配上柳轻寒的手法,她觉得前所未有的舒服。
“这个药膏,原来是这么用的吗?”王婉不禁问。
“你是怎么用的?”柳轻寒挑眉。
“难道不是涂上就好……”
“所以,吃一百回药,也抵不上大夫亲自看上一回。”
王婉撑起一半身体看向他,笑着问道:“柳大夫,你不会现在要给我上课吧?”
柳轻寒按摩完毕后将药膏盖上,放在床头,然后突然翻身,将王婉按在身下。
男人修长的手指从她鬓边划过,将她眼前的碎发别至耳后。
柳轻寒神情很认真,当真带着平日里给她讲医书时的几分严肃:“现在柳大夫要上课,婉姑娘愿意听吗?”
“你想讲什么?”王婉也伸手环着他的脖颈,凝望他眼底那个缩小版的自己。
“我想说,你的身体对于我来说很重要。”柳轻寒低头,一遍一遍亲吻她的脖颈、锁骨,王婉膝盖微微蜷起,他也在同时抚摸着她膝上那道被凶兽咬过留下的疤痕,“每一次见面,
我都希望它能好好的。”
王婉知道他是在责备自己不爱惜身体。
但她其实想说的是,她平日里其实也没有那么自暴自弃,她今日只不过是因为目睹了小棠一家的生死悲欢,觉得凡人一世诸多无奈,方才为自己感到些许惋惜。
现在冷静下来,她也觉得自己不该将气撒在柳轻寒身上。
柳轻寒在她胸前亲吻,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那曾让他魂牵梦萦的身体曲线,王婉又被他撩起了情欲。
她也侧过头,轻轻吻着他的发顶:“那可以劳烦柳大夫,给我开一剂延年益寿的良药吗?”
柳轻寒埋在她胸前笑了一声,突然抱着她翻了个身,让她骑在自己腰间。
身下之物再度挺立,就竖在她腿心中央。
柳轻寒双手扶在她腰间,只要他一用力,就能让那硬物再次抵入她的身体。
“可以,不过此物需日日服用,方才奏效。”

64 心照不宣 y uz ha iw x.c o m

柳轻寒和王婉到了深夜方才相拥着入眠,夏日的夜还是有几分燥热,柳轻寒微凉的体温刚刚好让王婉足以枕着安睡。
次日王婉一觉睡到日上叁竿,近午的阳光从窗户间倾泻而入,将整个房间充盈成明媚的橘色。
王婉尚未睁开眼,便闻见了一股好闻的饭菜香味。
“轻寒。”她喃喃叫了一声,等了一会儿后没有得到答复,方才睁开眼看向身侧。
身旁的那个枕头空空如也,她撑起身子去寻,恰好看见那袭白衣自卧房门口走进来,径直坐在她床沿边。
“醒了?”柳轻寒显然已经洗漱妥当,因着是在家里,他穿着稍显随意一些,微微敞开的领口间能看见清晰的锁骨,以及结实的胸腹,“这顿饭,师姐是想吃早膳,还是午膳?”
王婉见到他,刚才撑起的身体又倒了下去,闭着眼钻进被窝里:“可以都不吃吗?昨夜到叁更,我想再睡会儿。”
“可以。”柳轻寒无奈,却又没法不去纵容她。
只是王婉刚闭上眼,还没睡多久,便感觉到被子被人掀起一角,紧接着男人的前胸就贴在了自己后背上。
随之一起顶在她身体上的,还有他腹下一物。
王婉以为他又要做,微恼地把那物往后推了推:“不要了……你这是做什么?”看好文请到:pow enx u e1 6.co m
柳轻寒将那小手握进掌心:“只许你睡懒觉,不许我午休么?”
王婉这才放心了些,但如此一来,她反而有些没瞌睡了。
昨夜睡下之后,她其实在心里想了许多事情。
“轻寒,”她转了个身面对他,“我有一件事想向你坦白。”
“怎么了?”柳轻寒将她往怀里揽了揽,闭着眼问。
该从哪开始说起呢?
该怎么告诉他自己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那个王婉了,才显得没那么自私?
她之所以瞒了他这么多年,一来是怕自己被人怀疑,二来,无非也是贪恋他对自己的好。
但如今他们已经有了最亲密的事实,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尊重他。
可是要怎么说,他才不会离开自己?
“如果,我说如果。”王婉思索片刻后试探着开口,柳轻寒听见她语气严肃,也睁开眼,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喜欢的人变了,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人了,或者是被人夺舍了……你还会不会……”
王婉还没说完,柳轻寒拇指的指腹便轻轻按在了她的唇上。
“我知道。”
“嗯?”王婉有些惊讶地睁大眼,她也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心里那个石头就落了地。
“我在找一个人,找了很久很久。”柳轻寒指腹划过她的唇角,在她鬓边细细摩挲,“有人跟我说她叫王婉,但直到你出现,我才肯定那个人是你。”
“可是你为什么要找我?”
柳轻寒似乎猜到她会这么问,并未回答,只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她:“我也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关于我的身份……”
王婉听他这么说,反而也笑了:“好巧,我也知道。”
这回轮到柳轻寒愣住。
他什么时候暴露身份了?而且还是在最喜欢的人面前。
“就是很多年前后山的那个晚上。”王婉解释道。
那天他自以为是地蒙住她的眼睛,使用妖力和失控的赑屃对话,她怎么可能会乖乖地在原地等着他?
“所以,你早就看见了?”
王婉没有否认:“柳轻寒,你太天真了。”
原来彼此早就熟识,却又有默契地心照不宣。
柳轻寒突然笑了一声,直接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师姐,是时候该好好算账了。”
王婉笑着挑眉,双腿轻巧地一撩,缠绕在男人腰间。
他坚硬之处想要直接冲破那处柔软,王婉扭动着身体叫花穴贴紧他的阳物然后又分开,仿佛带着一丝挑衅,邀请柳轻寒毫不保留地占有她。
粗长之物顶破花蕊,一入到底。王婉惊呼一声,喘息、呻吟、撞击声交缠着在朴素的房间内回荡。
夏日的风带着暖意拂过窗纱,轻柔地眷顾着床上两道交缠的人影,房间里弥散着风中的草木气息以及爱欲的淫靡气息,直至午后。
……
“柳轻寒,你到底是什么妖怪啊?狐狸?狼?我该不会被山猪拱了吧?”
柳轻寒从王婉身体里撤出后,王婉仰面朝天,忍不住揣测自己到底是和什么动物在做爱。
他床上功夫这么好,应该不会是什么小白兔之类的。
“你想的都不是。”柳轻寒坐在床边穿衣裳。他暂时还没打算让王知道自己其实和灵烨是同一只蛇,所以也就对自己的真身避之不谈。
穿好衣服后,柳轻寒抚了抚王婉的长发:“快些起床吃饭。另外要不要我去镇上给你买些零食甜点?除了留芳斋的桂花糕,还要带点什么?”
“今日不吃桂花糕了,尝尝茶果子。”
柳轻寒点头应下,独自出了门。
谁知刚打开院门,便看见门前围了一圈人。
为首的绿衣大妈满脸堆笑,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呀,这不是柳大夫吗?我就说昨天怎么没见你出村子,原来是在婉姑娘家里住了呀?”
紧接着便有人跟着附和:“传出去,柳大夫和婉姑娘同房了。”
紧接着便有人一脸神秘地凑过来:“柳大夫,什么时候请咱们喝喜酒啊?”
“柳大夫,什么时候抱孩子?”
“准备生一个还是两个?”
……
柳轻寒不禁一阵头疼:“抱歉了诸位,待我和婉姑娘生了十个再来通知大家。”
柳轻寒寻着人群中的缝隙便一溜烟钻了出去,好容易走到镇上买好了吃食,却在回村的路上遇见了一个人。
那人孤身立在层层田埂之上,夏日阳光之下,被风拂过的麦子在玄色的衣摆边镀上金色的浪。远处青崖山的轮廓在正午时分尽数从云层里显现出来,在湛蓝的天幕中形成深绿色的泼
墨,却在他的背影之后也显得渺小。
柳轻寒的脚步在经过他时放慢了些许。
那人感受到身后的灵力波动,缓缓回过头来:“好久不见。”
柳轻寒对着他远远行礼。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辽阔的田埂之上相对而立。
“代掌门,今日怎么有闲到这儿来了?”
———————

65 大道至简

张子承对柳轻寒话里若有若无的讥讽置若罔闻,有许久都没有说话。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柳轻寒手中的食龛之上。一阵风拂过他鬓边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神情。
“你……和她在一起了?”
“嗯。”柳轻寒觉得也没必要隐瞒,于是爽快地承认。
“如此也好。”
张子承的反应反而让柳轻寒有些意外,倒像这是他意料中的事。
两人都是沉默,片刻后柳轻寒率先开口:“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儿么?”
张子承似乎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东西没有带到,手伸进袖中,再拿出来时,两指之间已多了一物。
柳轻寒将其接过,发现是一封信笺,封页已经有些发黄,其上既无收信人名姓,亦无落款,却蒙着一层薄灰,看上去似乎已经在某个不为人知处躺了许久。
“我近日整理门派信件时发现的。”张子承道,“是给婉儿的信。这上面没写名字,险些被人扔掉。”
柳轻寒看了看那信封,最终还是决定将其收起来,回去后让王婉亲自启阅。
“多谢。”
张子承摇摇头。他突然觉得自己与这里十分格格不入,此刻更是没有多留一秒的理由。
他刚刚转身欲走,却听得身后的人道:“等等。”
张子承脚步顿住。风吹麦田的沙沙声里,柳轻寒的声音也显得低沉了几分:“她同我说过——其实,她并没有怪过你。”
柳轻寒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张子承的肩膀好像有那么一瞬间颤抖了一下,随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过身来,想要问个究竟:“她……怎么说的?”
“师姐说,她之所以选择离开,是因为不想一直让你陷入两难。她还说,如果当年她是在你的位置上,她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
张子承觉得自己心中早已冰封的某一处,在这一瞬间如同春风过境一般,倏地融化了。
断裂的冰锥刺在心里,却是更加彻骨的疼。
他深深呼吸了几次,才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稳:“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了。”
“我知道。”柳轻寒道,“我只是想说,你……不必过于自责。”
……
不知名的大姐姐:
见信如晤。
他们是叫你碗、挽,还是宛?我也不知道这个字怎么写,见谅。
也不知道这封信能不能送到你手上,不过今年我就要去参加青崖山弟子大选了,运气好的话我们应该很快能见面吧?如果运气再好一点,我能通过大选,我一定求掌门让我拜入你门
下。
因为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了——我说的不止是修为。
那天你明明可以扔下我们独自进城去的,但是你却以一己之力救了我们几百个人,我们全村上下都很感激你!
话本里说的“行侠仗义、救济四方”,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吧?
待吾长大,亦自当如是。
只是也不知道你的伤好了没有,我最近收集了好些固本培元的丹药,如果有机会也要一并给你带去。
不必回信,有缘再会!
何桃
……
王婉将信顺着纸张上的折痕再度迭好,又将其重新塞回信封里。
“待吾长大,亦自当如是。”她反复斟酌着信上的这一句话,唇边也不经意间染上了笑意,“真想不到当年随随便便救的人,居然能记我这么久。”
柳轻寒道:“师姐,你救的每一个人,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随随便便'。”
王婉将信封放在桌上,不知为何,她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怅然若失:“只可惜,若是她知道我现在是个凡人,一定会很失望。”
柳轻寒坐在她身侧,默默握紧了她的手。
他掌心的温度仍旧是凉凉的,王婉整颗心也跟着沉稳下来。
“不会。”他语气坚定,“现在的你虽身为凡人,但所为之事,亦是不凡。”
柳轻寒一句话寥寥数字,却让王婉心里如同被扔下了一块石头,让她整个心里都泛起波澜。
柳轻寒与她十指相扣,继续说自己未说完的那句话。
“成道者,无关身份,无关境遇;而大道,长存天地,长存人心。”
王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周遭的一切平凡景物都在逐渐离自己远去,只剩下他面容如玉、语气温存。
片刻之后,她笑着总结:“大道至简。”
“嗯,这回很聪明。”柳轻寒在她指节之上轻轻一吻以示肯定。
他未曾体会过王婉的境遇,因此无法替王婉感到失落或者宽慰,亦没有资格让她不去难过,他只是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希望能够让她好受一些。
柳轻寒所不知道的是,他此刻的所思所想,会在以后的数百年,都成为王婉所知所行的印证。
……
王婉和柳轻寒过上了同居的生活。
这个普普通通的村子,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无人在意,无人打搅,流逝的光阴在麦田的或青或黄里穿梭而过,留下的只有穿过两人发梢的无声的晚风。
柳轻寒每日在与王婉一道吃过早膳之后回到青崖山,又在晚膳时分来到村子里,王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瞒过青崖山弟子居那些管事的人的,夜不归宿是常有的事,但她却从未听说他
受过罚。
平静而快乐的生活,若是遇上了一个知足的人,便极其容易让她沉溺其中。
直到有一回,柳轻寒说他有些事情,要短暂离开几天。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六天的下午了,王婉正从不远处的小溪里挑了水往回走。
路过水田间只容一人通过的石板桥的时候,远远看见那白衣男子正站在桥的另一端等她。
柳轻寒手中拿着一本书,神情是难得的激动,见到王婉的一瞬间,便很快迎上前去。
“师姐,我找到帮你恢复灵根的办法了!”

66 双修(微 H)

王婉设想过很多次类似于眼前这般的情形。
比如某天一个白胡子老头突然路过她门前,告诉她自己有办法救她;或者是某天她采药时跌落山崖,突然在某一处洞穴里发现了什么失传千年的武功秘籍。
但当幻想中的场景真正实现的时候,王婉心中却只有平静。
她将手里的水桶放在地面上,故作轻松地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柳轻寒,你没骗我吧?”
“骗没骗你,师姐自有分辨。”柳轻寒自觉地帮她把地上的水桶提了起来,“先回家再说。”
王婉和柳轻寒一路并肩走着,谁也没有先说话。
直到王婉在书桌前坐下,柳轻寒方才将手中的那本书递在她手里。
那本书纸张都已泛黄,封页上的书名早已看不真切,王婉翻动的时候,听见书页发出脆弱的沙沙声,甚至有一些边角都破损缺失。
“我从一处秘境里寻见的妖族古籍,第二百叁十一页,记载了帮人恢复灵根的办法。”柳轻寒在她身边坐下,及其认真地开口。
王婉却没有立即将书页翻开。
她只是摩挲着手中的纸张,直直看着眼前的人:“轻寒,你觉得……我还能回得去吗?”
这根救命稻草,对于她来说实在是来得太迟了,迟到她已经习惯了躺在深渊里,连抓住那根稻草的力气都不愿使了。
她甚至觉得,在山下的这几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几年,她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以及,等着柳轻寒过来。
现状安好,她便不再想去面对未知。
“理性上,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柳轻寒回答她。
片刻后,他又笑着补充了一句:“私心上,我希望你能长久陪伴我身侧。”
王婉紧咬下唇,终是翻开了那书页。
……
“……需妖王内丹,于体内以真气炼化四十九日?”王婉看了头一句话,立刻就那书扔在了桌上。
她有些恼,气柳轻寒拿这种东西给她看:“你不要命吗?用你的内丹帮我恢复修为,你觉得我会答应?”
柳轻寒料得她会不愿意,耐心解释道:“若是直接剖我内丹,我确实会死,但是,这其中有空子可钻。”
“什么空子?”
“这四十九日,你与我共用一颗内丹。”柳轻寒道,“你可以理解为,和我双修。”
王婉对此将信将疑:“有那么简单?会对你有伤害吗?”
“不能说没有。”柳轻寒坦然道,“不过以我的修为,恢复起来应当很快。”
“但愿你没骗我。”
王婉虽嘴上这么说,但心中仍旧存有疑虑——剖内丹难道是什么很容易的事吗?
柳轻寒并未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继续道:“只是这个办法并非万全,有很大的可能,它也仅仅只是能帮你恢复灵根,并不能全然回到当年的境界。”
“可以达到什么境界?”王婉问。
“这个……”柳轻寒说到这里迟疑了片刻,“最多的话,金丹初期,最少,大概是练气大圆满。”
王婉听到这里,悬着的心也放下了许多,哪怕只是能回到筑基,她至少可以跳出凡人的生老病死,不再受寻常疾厄之苦。
“轻寒。”王婉暗暗握紧了拳,终是下定了决心,“我想好了,我要试一试。”
……
某处灵力充盈的洞府内。
洞顶的钟乳石一根根倒悬下来,其上不断低落的水珠在洞府中央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形水池,看上去便令人觉得寒凉刺骨。
但是现在,那水池中央却有一个浑身赤裸的人。
王婉半个身子泡在水里,浑身冻得直打哆嗦:“一定要在这么冷的地方吗?”
说话的时候,声音在洞穴之内回荡开去,与地下暗流的水声交杂在一起。
柳轻寒比她好上一些,至少身上还披着一件中衣,他迎面走来的时候,衣摆浮在水面上,衣衫下的肌肉,以及那粗长的阳物,都随着他的步伐若隐若现。
“一会儿我的内丹会很烫,如果不在这里,你可能会受不住。”
他走到王婉身前,将王婉整个人揉在怀里,试图能温暖她一些,但效果显然并不好,因为他自己身上也是凉凉的。
王婉还在发抖,柳轻寒轻轻吻上她的眉睫,触碰一下后,又再度落在唇边。
呼吸在此刻变得沉重了一分,气息掠过耳畔的酥麻感,让王婉颤抖得更厉害了。
“你在害怕?”柳轻寒搅着她的舌头吻了一下,又适时退出来,给了她说话的机会。
“你真的不会有事?”王婉再次确认。
“只要这四十九天,师姐能配合一些。”柳轻寒说话的时候吻已经落在了王婉的脖颈之上,同时双手揉捏着她的乳峰,指尖一次次照顾着那被冻得又硬又挺,并且还泛着红的樱桃,
“一会儿我的内丹进去之后,你看到什么都不奇怪。只要记得,不要在幻境中迷失自己。”
“幻境?”王婉被他抚弄得浑身瘫软,在被唤起的情欲里抽出些许理智同他对话。
“嗯。”柳轻寒含住她的乳晕,只在说话的时候稍许放开,“你内心深处的欲念。”
欲念……
王婉琢磨着这两个字的时候,腿心之间已经有液体淌了出来。她忍不住紧紧贴住那人,用身体去寻极寒之中唯一滚烫的物什。
柳轻寒手指分开她腿间的两片软肉,去探她的穴口,果然感觉到掌心湿湿粘粘的一片:“你进入状态,果然比我想得还快。”
“可以开始了吗?我好冷。”王婉催促道。
王婉感觉到身下,就连流出来的蜜液也是凉的,急需要一个温热的东西插进去。
柳轻寒引导着她在水池边缘躺下,按着她的膝弯将其打开,早已准备好的柱身抵在那两片蚌肉上,又依依不舍地在那其上蹭了又蹭,直到那颗珍珠也从嫩肉之中翻出来,方才倾了倾
身体。
“我要进去了。”
“嗯——”
柱身长驱直入的时候王婉发出一声舒服的低吟,现在花心里成了王婉身上唯一温暖的地方,她挺动着身体想让这温热传得更远一些。
柳轻寒动了几下之后王婉便觉得周身脉络一涨,是她的经脉与柳轻寒的经脉融为一体,柳轻寒的灵气在运转的时候,也从她的小腹一道升起,直至席卷全身。

67 幻境(H)

柳轻寒在运功的同时,眉心逐渐出现了一道猩红色的印记,随着他深入的动作颜色愈发加深,到最后如同能滴下血一般。
一颗青金色鸭蛋大的圆珠自那处飞出来,悬于柳轻寒眉间,王婉看见此物似玉非玉,充盈的灵气一缕一缕在其上缠绕流转。
王婉见过的妖族内丹也不少,但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柳轻寒皱眉发出一声轻哼,整个人突然脱力,几乎要倒在王婉身上,王婉连忙将他抱紧,有些慌乱地地问他可还好么。
“一会儿就好。”柳轻寒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尽量语气平稳地让她安心。
随后,他将内丹握在两指指尖,阳茎在此时突然撤出,他伸手将自己的内丹按在花缝之上。
“啊!烫……”
王婉被这东西一烫,浑身也都跟着一紧,就连甬道也缩了一缩。
“放轻松些。”柳轻寒说话的时候有些吃力,在她花穴之上轻轻拍了两下,“你太紧张的话,我很难将它放进去。”
他说的没错,以那颗内丹的大小,要想把它放进那幽径之中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王婉忍着难受,将双腿分到最开,又用手掰开穴肉两侧,尽力去配合他。
“你再试试。”
柳轻寒指尖用力,花穴在凹陷了一阵之后倏地将那内丹吞入其中,又烫又胀的感觉让王婉眉头紧皱:“啊……”
柳轻寒几乎是在同时将自己的分身抵了进去,顶着那颗内丹送入她身体的最深处。
与此同时,他的面色也恢复了正常,有那么一瞬间,王婉看见他眼睛变成了如血一般的暗红色,又在下一秒立即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
“好了。”他对着王婉笑了一笑,开始继续向里顶入分身。
然而到底之后,他的阳物尚余出来一大截,吃了一半的感觉让柳轻寒难受得要命,不由自主地又往里顶了一顶。
“啊啊啊别太深了!”王婉觉得自己身下被撑得快要炸了,周身彻骨冰凉的同时,体内又有一阵炽热的真气顿时间流入四肢百骸,冷热夹击的感觉让她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又加上柳
轻寒一次次不深不浅的撞击,滚烫的内丹不断冲击着她的宫口,又难受又舒服的感觉让她一时之间脑中煞白,竟不知身在何处。
柳轻寒被她绞得顿了一顿:“师姐你……这就去了?”
王婉甬道紧缩之后吐出一大口蜜液,那液体因为沾了柳轻寒内丹的温度也变得滚烫,顺着柳轻寒阴茎流出来,洇散在冰凉的泉水里。
“你这样让我很难办。”柳轻寒无奈地吻了吻她,“这才第一天,你若是把我弄射了,接下来的四十八天要怎么办?”
王婉意识清醒过来后自己也觉得羞耻:“唔……难道你得坚持四十九天不射吗?”
“射几次可以,连射四十九天可不行。”柳轻寒摇摇头,忍住想继续占有的欲望耐心地提醒她,“这才刚开始,一会儿你入了幻境,一定记得不要沉溺其中。”
王婉也不知道所谓幻境里到底会看到什么,只好勉为其难称是。
柳轻寒于是紧接着肏弄起来,柱身只被包裹了一半的感觉实在让他难受,又怕王婉太疼,只好每次进入都尽量再向里去一些,谁知饶是如此,王婉便很快又受不了了,高潮过的花穴
更加敏感,被撞了几次便再度涌出水来。
王婉腰肢跟着柳轻寒的动作扭动,意识也随之迷离,就在此时突然觉得眼前煞白一片,再睁眼时,自己却已经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地方。
……
“阿玉,我回来了。”
“阿玉,我今天还是没能找到救你的办法。”
“阿玉,不要离开我……”
声音似乎有几分熟悉,又好像有几分陌生,先是远远回荡着,须臾后又附至耳畔。
似乎是柳轻寒的声音。
但是阿玉又是谁?
“轻寒,是你吗?”
王婉想确认,但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随后她动了动四肢,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一处能动的地方也没有。
这时眼前的画面方才略微清晰一些,她好像是身处一处洞穴之中,入目之处能见到的亮处只有些许灵植散发出的幽暗光芒。
王婉借着这一星半点的光芒找到了自己不能动弹的原因——她现在浑身赤裸着悬在半空中,四肢被一束束手腕粗的藤蔓束缚着,藤蔓之中似乎有一阵阵灵力涌动,将什么东西输送进
自己的身体里。
王婉低头看见那藤蔓从身后穿过来,将自己双手束在头顶,又从胸前那一对白皙的乳房中央掠过,最后捆绑在双腿膝盖之上,迫使她将双腿分得很开。腿心之间的秘境此刻自然而然
大敞着,花缝微微张开,像是在等着谁肏弄一般。
她再次试图张了张嘴,但还是什么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灵植微弱的光芒逐渐勾勒出一个男人颀长的轮廓。男人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王婉凭感觉觉得他是柳轻寒,但似乎又不太像。
男人在面前站定之后,开始面无表情地脱他自己的衣服,腰带、外袍、里衣,最后亵裤也被扔在地上,那粗长的阳物翘得老高,男人略一倾身,滚烫的柱体便贴在了王婉早已为他准
备好的花穴之上。
“……”
“阿玉,我把我的精气都给你,你醒过来,好不好?”
他一边在花缝之上摩擦,一边俯身吻了下来,一只手将王婉胸前的那一束藤蔓掰开,安抚着那被勒得红肿的乳房。
王婉很快感觉到自己下身湿作一片,男人阴茎上也布满了蜜液。随后他缓缓挺身,将阳物一点一点抵入狭窄的幽径里。
“……”
饱胀又舒服的感觉一瞬间传满了全身,男人开始一下又一下进出着花穴,这个姿势让他每一次进入都极其顺利,撞到底之后一次次发出击水一般的啪啪声。
王婉从这个角度能看到自己的穴肉跟着他的动作凹进去又翻出来。她想要叫出声,但空气中除了他一次次拍击自己穴口的声音,别的什么都没有。
身体一动也不能动,她甚至想跟着他的动作律动也做不到,任人宰割的感觉让她觉得很奇怪,身体却仿佛十分喜欢,不消片刻涌出的蜜液便顺着缠绕在臀部的藤蔓滴落在地上,王婉
甬道紧缩着泄了身。
男人在她高潮时也没有停止动作,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感觉,只是在此之后速度逐渐加快,过了一阵子,滚烫的精液便浇灌在王婉的宫口之上。
与此同时一阵暖意流入四肢百骸,王婉终于情不自禁发出了一声:“唔……”
男人又惊又喜,俯下身来将她浑身吻了个遍,最后一个吻落在双乳之间。他将脸埋在那片柔软之中,声音带着未平息的喘息,显得愈发低沉落寞。
“阿玉,你知道吗……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能感受到你还活着……”
王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伸手去抚摸他的长发。
念头到这里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头顶有人在叫自己。
“师姐,快醒醒。”

最后的存稿(68 章及以后)

下架前把剩下的存稿一起发出来,如果看不完的话可以留个备份
再次道歉
68
王婉睁开眼时,柳轻寒正站在自己身后用力地肏着自己。
她趴在泉水边,从两腿之间看见他的阴囊击打在自己的阴唇之上,顶到底的时候,体内那颗内丹也跟着往前滚了一滚,又烫又疼的感觉让她身体一阵发抖。
“疼疼疼疼!柳轻寒你这么用力做什么!”
柳轻寒力度这才减了些许,阴茎从王婉身体里抽出一半,让她有了喘息之机。
“我若是不用力,你便醒不过来了。”
王婉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在那个梦境里高潮了一回,想到梦里自己被人绑着肏弄的感觉,觉得又兴奋又羞耻。
“呃……不好意思,你还好吗?”
“托师姐的福,射了一回了。”
果然他分身一撤出来,那两片蚌肉之间便汩汩淌出白色浊液,柳轻寒扶着她转过身来,让她面对着自己躺下,阴茎和着白浊和蜜液一块儿,再次送入花穴之中,“梦到什么了?”
王婉舒服地发出一声呻吟:“啊……嗯嗯……这个不好说。”
“总不会是什么不可告人的?”柳轻寒挺动身体,阴茎头部不慌不忙地玩弄着王婉体内的那颗内丹,进出的时候不忘照顾到那颗他早已烂熟于心的敏感点。
酸胀和快感一起在脑中炸翻了天,王婉无法抗拒地任凭他差遣:“嗯……你认不认识阿玉?”
那根在她体内搅动着的阳物突然停了一停,停下之后王婉自然觉得空虚,扭着腰想找回被满足的感觉。
不过只是瞬息之后,柳轻寒便恢复了动作:“不认识。”
只是这一回,王婉明显能感觉到柳轻寒更加用力了几分,似乎是在责罚着她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情欲吞噬理智,王婉的疑问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便被淫叫堵回了嘴里,高潮时她扬起头颅,浑身迭起的颤抖随着泉水一起荡漾开去。脑中短暂失去了任何想法,直到她感觉到过身绷
紧的肌肉稍稍放松,才发现自己居然又换了地方。
……
空旷的大殿之上,午后的阳光透过四周高大的窗照射进来,在地上排列出一排整齐的方形窗影。偶尔有一阵风吹过,将混着精液的腥味儿冲进王婉的鼻腔。
王婉高潮过后浑身瘫软,挣扎着从椅子上爬起来去看这是什么地方。
青崖山凌霄殿。
她在惊讶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起身的时候一股热流从身下淌下来,王婉低头看见那泛着白色的浊物自腿心之间涌出,此刻正挂在自己大腿根。
此刻她才发现大殿之内还有一个男人,正背对着自己穿衣。他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正巧落在自己雪白的酮体之上。
“你可以走了。”男人的声音在大殿之上回荡开去,听不出任何情绪。
但是这个声音……王婉率先排除了柳轻寒。
“什么我可以走了……你自己留下的东西,自己都不打算清理一下吗?”王婉指了指自己两腿中央的精液,虽然男人也看不见。
她向来很讨厌这种被人用后即弃的感觉。
“盥房在殿后右手边,自己穿上衣服过去。”
“……”
命令的语气,更加让人讨厌了。
“那我干脆就躺在这儿不动了。你在凌霄殿做这种事情,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吧?”王婉说完往椅子上一靠,修长的腿一只搭上另一只,赤裸的身体大方地落座在大殿的最上方,把自
己当成一件供人欣赏的艺术品。
此时男人也穿好了最后一件衣裳。他的背影高大又宽厚,是叫人挪不开眼的存在。
“随你。”
说完这两个字腰带也被系得妥当。男人身上丝毫看不出是刚刚结束了一场情事,他迈出步伐准备离去。
“张子承!”王婉从座位上站起来,终于喊出了这个在心底埋了许久的名字,“你我道侣一场,好聚好散,就因为我选择离开你,你就这样报复我?”
王婉骤然放大的声音在大殿之内来来回回震荡,男人终于缓缓回过头,给王婉一个冷峻的侧脸:“你要我元阳,我已经给你了,如今又何必编造这些莫须有的事情来威胁我?”
不对……太不对了……
头好疼……脑袋好像要炸了……
王婉努力握紧了手,指甲嵌入肉里,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等等……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青崖山一个普通弟子,我为什么要记得你的名字?”
更加不对了。
张子承可以不喜欢她,可以说她普通,但绝不可能说他不认识她。
王婉觉得自己眼前的画面晃动了一下,许多虚无缥缈的影散开又再度堆迭在一起。
是她曾经和张子承在河边放花灯的画面,在床榻上、书桌上、凉亭里纵情欢爱的画面,是作战时并肩而立,是彼此喘息声交迭着合二为一的画面。
眼前的景象诚然不真实,但过去的记忆埋藏了那么久,又怎么确认那些才是真的?
王婉只觉得自己头疼得快要晕过去。而男人并没发现她的异常,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凌霄殿。
“自己把衣服穿好,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69
大殿之上,正因为空旷静寂,所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才显得格外明显。
王婉赤裸着身体跪坐在地上,胸前的两只乳房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摇晃着,腿心之间的白浊因没来得及拭去而变得浓稠,散发着浓郁的腥气。
她的衣服就放在膝盖边,不过她此刻却顾不得将那些衣服捡起来。
在她身体周围的地上,横七竖八扔满了各种各样的信封,她慌乱地拿起一封,将其中的信件拿出展开。
“张子承掌门亲启:
凌虚宗本月'卫道'战况如下:
击杀魔道弟子共一千两百叁十五人,其中元婴期以上修士二十一人,斩下覆血阁长老苍玄首疾,生擒诡影宗紫邪,现已关入凌虚宗大狱之中。诛杀妖兽八百一十二只。我方损失弟子
九百四十一人。
正道光辉,指日可待。
秦禄。”
……
看上去像是正道和魔道、妖界全面开战了?
不过张子承什么时候成掌门了?
凌虚宗的事情什么时候需要这样事无巨细地向张子承汇报?
对了,凌虚宗掌门怎么成秦禄了,方逸白呢?
一个个问题像是满地的信纸一般乱七八糟地飞入王婉脑子里,王婉头疼欲裂,眼前的画面更加不真实了。
这里绝对不是现在的青崖山。
念头到了这里,王婉疯了一般向着大殿门口跑去。
殿门外透进来强烈的白色日光,随着王婉一步一步理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王婉不得不眯着眼努力适应那刺目的光芒。
终于在一只脚踏出凌霄殿的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脚下一空,好像踏入了万丈深渊,整个人朝着身下坠落下去。
……
“啊!!”
粗大的肉棒挤开花穴,一肏到底。一对精囊撞击在阴蒂之上,王婉随之大叫一声,叫声和着身体拍击的声音在洞府之内越传越远。
“啊啊啊啊!我醒了!你停停!”
柳轻寒好像没听见她的失声痛呼,双手扶在她的腰际,在她身后继续大开大合地进出着。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忘不掉他?”
说话的同时柳轻寒又给了她一记重击,快感和痛感一起席卷脑门,王婉努力才能让自己保持思考。
“你搞错了!”王婉知道自己多半是梦里喊了张子承的名字,而柳轻寒现在是在惩罚自己,“我是做噩梦了!啊啊啊啊你快放过我!”
听见她求饶,柳轻寒方才放轻了些许:“你是说他是你的噩梦?”
“……也不能这么说,啊!”王婉被他这样一深一浅的动作折磨得浑身无力,软趴趴地伏在地上任凭柳轻寒在身后凿弄,“总之就是……嗯……挺吓人的……”
柳轻寒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将她转了个面,一边揉捏着她的乳房,一边用更令她愉悦的力度安慰她。
王婉舒服得扬起脖子,两股肌肉夹紧,柳轻寒适时地低头吻上她的唇、吮吸她的耳垂,让她全身上下的敏感点都被照顾得妥妥贴贴。
“师姐,和他做舒服还是和我做舒服?”
“……”
要死了,男人怎么会喜欢问这种问题……
王婉沉溺在情欲之中根本没心思思考:“你。他不太会照顾人……啊!”
一句话没说完便又迎来了一记深顶。
“说你还不行吗?啊!”
柳轻寒好像是某种恶趣味被唤醒了,似笑非笑看着身下的人欲罢不能的样子:“所以你还记着和他做是什么感觉吗?”
“……”
王婉懂了,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只是柳轻寒床上的乐趣,仅此而已。
她索性不说话了,闭着眼睛享受起来。
高潮的感觉又快要来了,王婉浑身紧绷,仅存的理智反反复复在脑海里提醒自己,这回一定不能忘了自己是在做梦。
……
王婉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男人结实有力的胸肌。
身下和着体液拍击的声音不绝于耳,高潮的余韵还在每个细胞里回响。
果不其然还是在做爱。
王婉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趁着男人在她高潮时片刻的停息,直接一个翻身把他按倒在床上,双腿如铁箍一般骑住男人的腰身,双手虎口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
但是马上,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身下的床怎么会这么软?为什么她掐住男人脖子的时候,他整个人一下子就往下陷了几寸,好像被嵌进了枕头里?
不对,这样的床,绝对不可能是这个世界存在的。
于是她借着余光向一旁瞥去,入目是一片洁白如雪的床单,两人所在的地方在床上形成一块深深的凹陷,一直绵延到宽阔的大床的边缘。
再往那边看,是巨大的透明落地窗户。城市夜晚纸醉金迷的霓虹灯影、远处高架桥上走走停停的车尾灯,如同油画上斑驳的色彩一般,尽数映入她的眼帘。
落地窗上倒映着她和男人交迭的影。她一袭长发披肩,身上酒红色的浴袍松松垮垮地挂在两只挺翘的乳房之下,格外引人注目。
男人就算是被扼住了喉咙,声音也不紧不慢地从她身下传来。
“你终于醒了,婉婉。”
70
两米大床之上,王婉和一丝不挂的男人相对而坐,充满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这张脸……好熟悉,王婉肯定他一定是自己认识的人,但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了。
“什么意思?”
“这些时日你总是在做梦。”男人起身倒了杯水,递过来的玻璃杯里,倒映着书桌上笔记本电脑微蓝色的光。
王婉咕咚咕咚把水喝了个干净,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书桌前坐下。
男人的声音又在身后响了起来:“就是那本书,你自从看了便不太清醒。”
王婉打开屏幕,熟练地输入密码。回车键按下后,屏幕保护程序消失,眼前的画面来到一个小说网站,停留在一本小说的封面页。
《》
王婉脑子里一瞬间炸了。
到底怎么回事?她不是在做梦吗?怎么梦里有人告诉她现实才是梦?
而且,她怎么会觉得这人说的才是真的。
所以,那些历历在目的画面都是假的?她度过的十几年都是假的?
张子承、柳轻寒、云宸、傅怜……他们都是假的?
王婉放在鼠标上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食指控制不住地拨动滚轮,页面也跟着颤抖着往下翻。
翻到书本的目录页,屏幕上的画面停了下来。
……
第叁百六十一章:妖王
第叁百六十二章:诛妖
第叁百六十叁章:大乘
第叁百六十四章:一步之遥
……
王婉脑子里一瞬间天旋地转,身体剧烈的颤抖连桌子上的玻璃杯也跟着急剧晃动起来。
王婉突然抓起那个玻璃杯,在桌子边缘敲了个粉碎。
破碎的玻璃茬嵌入掌心里,鲜血顺着五指指缝渗出来,一点一滴滴落在软绒绒的地毯之上,汇聚成一幅有些诡异的图画。
她感觉不到疼。
这就对了,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王婉抓着一片碎玻璃便抵在了男人喉结上。
“你才是假的,别试图蛊惑人心了。”
玻璃尖端划破皮肤,一丝鲜血顺着玻璃边缘滴落下来。
男人却笑了,他伸出手,食指指节在王婉侧脸的轮廓上轻轻划过。
“婉婉,你做得很好。我要离开你了。”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
“但你没有。”
“结局要改变了,没有谁的人生是注定的。”
“希望你能永远像现在一样清醒。”
……
柳轻寒有些迷惑,为何师姐这回醒来的时候一言不发。
就连自己用力肏她都紧闭着唇。
许久之后才听得她开口问了一句:“轻寒……你相信宿命吗?”
“什么宿命?”柳轻寒动作顿了一顿,“就像你注定没了灵根,其实是因为注定要和我双修?”
“……”
“算了,和你说了也没用。”王婉料得柳轻寒也理解不了其中意思——不光是柳轻寒,这个世界里任何一个人若是知道她是从一本小说里穿越过来的,只怕世界观都要被颠覆一番。
“这是第几天了?”王婉问。她清醒过来之后首先便感觉到身体在数次的高潮之后已经变得绵软无力,就连腰背也酸痛起来。
“嗯……应该是第叁十六天了。”
“嗯?”王婉这才猜到似乎幻境里的时间和现实里的时间似乎并不相通。不过眼前这男人脸色却一点都没变,就连插在自己身体里的阳物也还是硬得如铁一般。
这难道就是妖王的实力吗?
王婉不由得感叹。
“你不累吗?”王婉有些担心这样下去他会不会精尽而亡。
“累。”柳轻寒扶着阴茎休息了一会儿,“但是不做会死。”
王婉无法反驳,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真的有一天要靠做爱活着。
不过,好消息是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没有再次进入到幻境里。
坏消息是正因为没进入幻境,所以剩下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到最后几天的时候,王婉甚至是在数着柳轻寒进出的次数里度过的。
身体高潮了太多太多次,到最后浑身的肌肉都痉挛了起来,她一动也不能动,任凭柳轻寒翻来覆去来回折腾,喊哑了的嗓子也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反观柳轻寒,除了略显疲惫以外,倒看不出其他什么异常,叫王婉佩服得五体投地。
柳轻寒没说的是,他在化形之前每次发情也都是一个多月,相比以前生生熬过去,现在虽说有些累,但至少身体上是舒服多了。
71
傍晚。
初秋的风仍旧带着热气,但好歹能将一整天的燥热吹散些许。村里的人刚从田里回来,一边走着一边讨论着这片刻祥和。
远处传来的声音却显得和这幅景象有几分格格不入。
“疼疼疼!啊对就是这儿!”
“不是,你轻点!啊!”
“柳轻寒你故意的吧!”
……
“柳大夫又在给婉姑娘做推拿了……”
最近王婉的“病”成了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自从王婉和柳轻寒一起失踪了一个多月回来后,不知道为何就下不了床了。有好事者问柳轻寒,柳轻寒也只是笑而不答,直道此事“不
可说”。
不然还能怎么说呢?总不能说王婉是被自己肏坏了。
不过柳轻寒这几日自然而然承担起了给王婉推拿按摩的责任,顺带加上疏通经络,好让王婉的修为能够更快恢复些许。
此时此刻,卧房里,王婉趴在床上,衣衫褪尽,身后的脊背形成的曼妙曲线在被褥之上划过,也算是让人赏心悦目。
不过如果没有那几根银针,就更好了。
柳轻寒将银针一一取下收入囊中,有几分无奈地摇了摇头:“筑基叁层,剩下的我也帮不了你了。”
王婉其实对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但还是回头问道:“若是靠我自己呢?一天修炼十二个时辰,二十年能到什么程度?”
“这个……”柳轻寒有些许为难,但还是说了实话,“运气好的话……筑基四层。”
“……早知道不问你了。”王婉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伤害,“既然修不修炼都一样,不如趁早开始摆烂的一生。”
柳轻寒垂头收拾着那些银针,并未立即接话,直到将所有银针都收入其中,他才将其卷起,放入储物袋里。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王婉:“其实,师姐若是想恢复修为,有一物可以助你冲破桎梏。”
“是什么?”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看见柳轻寒指尖捻着他自己的衣角,似乎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但仅仅是稍许之后,他的手便松开,再度与眼前的人目光相接。
“化神期修士的元阳。”
“……”王婉本来还抱有希望,被他一说直接死心了。
这片大陆上化神期修士一个手都数得过来,如今她认知里,除了几个门派的掌门和少数几个长老,再无其他人了,这些人里面还得找一个处男谈何容易。更何况到了这个境界如果还
是处男,那很可能就是决心一辈子当处男了。这种情况下要让对方跟自己上床简直比登天还难。
就算是真的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被她找到了那个人,然后让对方发现她骗了自己元阳就跑,那想要捏死她,简直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化神期修士,也不是想上就能上的。”王婉摇头,抓住他的手,“轻寒你放心,我对此不抱希望。”
柳轻寒得到这个答复,自己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替王婉感到遗憾,但此刻唇边隐隐约约浮现的弧度却是不假。
“那你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王婉其实心里早就有了想法,只等他问出这个问题,便立刻回答道:“轻寒,你陪我回青崖山看看吧。”
……
王婉和柳轻寒是在第二日清晨回到青崖山的。
此时青崖山弟子们应当在上早课,因此山上显得有几分冷清。广场前的雪松之下,有零零星星的几个弟子提着鱼篓,从鱼篓里拿出刚捕来的鱼,喂养着几只在此处漫步的仙鹤。
修长的喙含住鱼身,仰头,将整只鱼吞入腹中,却在听见来者的声音后四散向远处飞去,只留下一串长鸣。
“柳轻寒,都怪你。”王婉看着自己手中的鱼篓,好不容易抓的几只小鱼还在里面活蹦乱跳。
“怪我做什么?”
“你是妖怪呀,定是你把它们吓跑了。”
“有没有可能,其实是我比较怕它们。”
王婉回过头,果然看见柳轻寒还停在叁丈之外。
他负手立在那棵雪松之下,丝毫没有要上前的意思,只是目光温柔地看着眼前的人。
“我知道了,你是鲤鱼精。”
“我还可以是虾兵蟹将。”柳轻寒笑道。
“那我想好了,以后就在我们院子里养一对鹤。”
“一定要这么针对我么,师姐。”
“谁让你不告诉我你是什么妖的?”王婉有些郁闷,自己事到如今连和什么动物上床了都不知道。
“我怕吓到你。”柳轻寒见那些鹤都飞走了方才走到她身侧,“若是你被吓跑了,我以后要如何捱过发情期?”
“嗯?你还会发情?”
柳轻寒其实在化形后就可以控制发情的时间了,但他此刻还是觉得师姐这幅好奇的模样很有趣。
“会。每天发情一次,每次一个时辰。所以每天都很需要你。”
“……那我不在的时候怎么办?”
柳轻寒思索片刻:“忍着,等你回来。”
两人说话之间王婉余光瞥见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从殿前路过,伴着一阵叽叽喳喳的谈话声。这样的两个人在青崖山上实在是太具有标志性了,王婉几乎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有些时日未见,云宸还是老样子。但也不知是不是跟傅怜在一起的原因,他的气质相比以前倒是好了许多,竟有那么些飘散出尘的意味了。
两人见王婉灵根恢复,都对柳轻寒的妙手回春之技感到佩服不已,赞叹了一番之后,熟络地问王婉想吃些什么。
王婉说若是别的,柳轻寒都能替她带些到山下来,唯独青崖山膳堂的那一道阳春面,每次柳轻寒带来都糊成一坨失了风味。
云宸说这还不简单,于是四人便一道来到了膳堂。
此刻还未到吃饭的时辰,膳堂之内人并不多,几人在角落里的一桌落座,倒也清净。
72
膳堂内。
“云师兄,近日傅师姐来找婉师姐,怎么都不见你一起?”柳轻寒将那阳春面端在王婉面前,想起云宸和王婉似乎该有一年多未曾见面了。
云宸摆摆手:“别提了。自从张子承代理掌门之后便忙得不可开交,我也得帮他处理些门派事务。往日那般潇洒,只怕是一去不复返咯。”
“青崖山最近有什么大事么?”王婉好奇问道。
这时她才发现,当自己再次听见那个人的名字,已经不会再像往日那般需要故作不在意了。
“大事倒是没有。”云宸一边回答一边给傅怜夹了菜,动作行云流水,一看便是顿顿饭里养成的习惯,“只是自从临仙城那件事后,张子承便主张停了一切与魔域之间的明争暗斗,
将大部分精力都花在救助四十二城以外的普通人上,同时还联合朝廷清理了一批四十二城内的贪官污吏。几代掌门没敢做的事情,他现在一个人都想做完了。”
“别的不说,张子承这几个决策,听上去倒是很有远见。”王婉由衷称赞。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正道和朝廷那些官员间的关系本就错综复杂,和魔域之间更是积怨已久。长老里的那几个老古董对他这些做法本就颇有微词,又加上他迟迟不继任,最近简直
都要翻了天了。”
“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一事。”傅怜吃着面补充道,“就是前几天凌霄殿上,清曜师尊不知道因为什么和张子承吵起来了,清曜师尊居然当众骂张子承元阳没了不配做掌门……”
云宸在傅怜胳膊上捏了一把,傅怜这才堪堪收住话匣子:“额……我是不是又多话了?”
气氛一时之间冷了一冷。
不过傅怜显然不会让这种情况持续太久:“对了,我还有一件好事要宣布。”
傅怜向来任何情绪都写在脸上,王婉看出来她说这句话时眼神里满是幸福。
“怎么?你要和云宸定亲了?”
“啊?这你都能猜到?”
柳轻寒笑道:“师姐前不久还问过我你们何时定亲。”
云宸见傅怜有些不好意思,便补充道:“不过是定亲,真正成亲还得等师兄那边情况稳定一些,届时定然请诸位喝喜酒。”
说罢,他又看了一眼王婉和柳轻寒。这一年他虽未下山,却也听傅怜说了些王婉和柳轻寒之间的事儿,于是又笑道:“不必羡慕,你们也是迟早的事儿。”
这回轮到王婉有些不好意思,侧目去看柳轻寒,却见他只是笑了笑,望着眼前的那碗面不知道想些什么。
“小师妹,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回青崖山么?”傅怜问。
她这一问反而让云宸显得有几分为难,犹豫片刻还是道:“其实青崖山向来是没有下山的弟子再上山的先例的,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去问问张子承……”
“别别别。”王婉迅速打断他的话。
其实这个问题她这几天早已考虑过。若是再回青崖山,与张子承低头不见抬头见,她已觉得不太妥当,更何况是再因为自己的事情去打搅他。
“我想过了,不再回青崖山了。”王婉放下筷子,郑重地说出自己的决定,“我准备就当个散修,寄蜉蝣于天地,倒也恣意洒脱。”
在山下的这几年,她已然体会到,哪怕是再过平凡,也总能有心安之处,也总能做些有意义的事儿。
“可是如今世道,一个人毕竟多有不便。”云宸也认真起来,“我近来听说,凌虚宗那边在广招弟子,既不要求出身,也不要求天赋。我倒是很好奇他们在做些什么。”
“我记得你之前对凌虚宗似乎没什么好感。”柳轻寒道。
“唔……毕竟都是正道门派,虽然有些偏见,但大方向总不会错嘛。”
王婉思索再叁,觉得这确实是可以考虑的一个去处。
更何况,她有一些问题在心里埋了许多年,只想等一个机会,同凌虚宗掌门说上一说。
……
这一日,王婉四人聊到很晚,从膳堂转入后山的凉亭,直到月色西沉方才散去。
到最后的时候,云宸甚至从他院子里的那颗桃树下挖出来一坛酒,一边给王婉和柳轻寒斟酒,一边神秘兮兮地让他们不许将他偷偷藏酒的事儿说出去。
青崖山的夜晚向来雾霁深重,此夜却难得地看到了月亮。
一轮明月在酒杯里沉底,又随着其间的涟漪一道四散开去,却又在酒杯再度斟满时重新圆满。
一坛酒很快便喝了个干净,云宸醉得一塌糊涂,抱着空酒坛子一边拍击,一边在竹林里放歌。
“入不言兮出不辞,
乘回风兮载云旗;
悲莫悲兮生别离,
乐莫乐兮新相知……”
竹林里惊起一串鸟声,是傅怜抢过他的酒坛子,笑着骂他唱得真难听。
73
是夜,王婉也不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是几更天,睁开眼的时候便觉得一阵头晕脑胀,就连眼前事物都有些模模糊糊的。
她环顾一番后发现此处似乎是弟子居柳轻寒的住处。柳轻寒并未睡在她身侧,王婉走出卧房,才发现他正倚在门口,独自看着院落里斑驳的月色。
若换做平时,她半夜里起来,柳轻寒只怕是立刻便发觉了,但今日不知为何,直到她走到柳轻寒身后,对方才迟迟回过头来。
“怎么醒了?”他褪下自己的外袍,披在王婉肩头,然后来到桌前。王婉这才发现桌子上放着一碗刚熬好没多久的醒酒汤。
王婉接过那晚醒酒汤一饮而尽。带着暖意的液体划过喉管沉于腹中,让她整个人神思也清明了几分。
“见效很快,不愧是神医。也不知道云宸那家伙藏的是什么假酒,喝了这么难受……”王婉揉着太阳穴,忍不住骂骂咧咧。
“假酒,是你们那儿的什么特产么?”柳轻寒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
“唔……这么说也没问题。”王婉忘了在柳轻寒的世界观里,酒哪有什么真假之分,不能理解也实属正常。
柳轻寒站在她身后帮她按摩着穴位,王婉闭上双目,能感觉到柳轻寒按压处传来一阵沁人心脾的凉意。
窗外隐隐约约传来寒虫低鸣之声,因静谧而显得愈发萧瑟。
片刻后,柳轻寒指尖的动作停了一停:“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也许后天。”王婉答道。说完之后她从椅子上站起转身,去抱柳轻寒的腰。
她双臂环在柳轻寒身体两侧,自他怀里仰头望着他。
“轻寒,你和我一起走吧?”
怀里的人看着自己的时候,好像能把一整夜的月色都装在眼底。柳轻寒心底也跟着变得柔软,低头在她眉间落下一吻:“我也很想跟你走。”
“但是?”王婉听见他的语气,便几乎能猜到他想说的话。
“但是我也是带着任务才留在人界的,现在事情还没有完成,很多时候我也是身不由己。”
他虽然没有明说具体是什么事,但王婉其实也能猜到几分,大概是与调查凶兽的成因有关。
柳轻寒行事看似云淡风轻,却又何尝不是背负着他族人的命运。
王婉点点头表示理解。这么多年的相处,她和柳轻寒早已找到了彼此最为舒适的那片区域,很多事情既心照不宣又能互相体谅,两人之间的距离既可以亲密无间也能够放心地相隔天
涯。
他们彼此都可以为自己活着,却也可以因对方的存在锦上添花。
“那也无妨。”王婉道,“左右都是在正道,我会常回来找你的。”
“不要忘了我便是。”柳轻寒笑笑,说完这句却突然正经了几分,“能托师姐帮个忙么?”
“你都帮了我多少大忙了,客气什么?”
柳轻寒见王婉没有拒绝,便接着道:“你在外的这些时日,若是有猎杀凶兽,便帮我将那些凶兽的内丹取回来。”
接着柳轻寒又从储物袋中拿出几枚凶兽内丹,告诉王婉该如何根据内丹的魔化程度推算其变成凶兽的时间。
“……若是有闲时,最好是能将这些时间记录在册,等下回见面的时候带给我。”
“这个容易。”王婉毫不犹豫地答应。
柳轻寒点点头,伸手捋了捋她脑后的长发:“另外,有一样东西,也是时候还给你了。”
说罢,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放在王婉面前。
一方长约叁尺的木匣。
王婉将其打开,看见自己的本命剑正安静地躺在其中。
十年过去,剑身上一点锈迹灰尘都没有,一看便是经常擦拭保养。王婉将其拿起的时候,能看见夜色里,剑锋之上倒映着的浅浅月光。
她凝气运功,一点蓝色光芒自掌心缓缓升起,随后整把剑上都流转起浅蓝色的微光,随着主人脉搏的节奏时浅时深。
剑柄之上,就连那一缕剑穗,都还原封不动地缀在那里。
王婉看向柳轻寒,柳轻寒知道她想问什么。
“这些年,我每次擦拭它的时候都会想——总有一天,还会有人拿起它的。”
王婉将那剑收起,看着柳轻寒垂眸微笑的神情,突然也笑了。
“轻寒,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
“我若是走了,你以后遇上了发情期该怎么办?”
柳轻寒上前一步,抱住她的时候,下身也紧紧贴在她的小腹之上:“所以,现在要帮我解决一下么?”
微凉的夜里,两个炽热的唇碰撞在一起,很快便相互舔舐、纠缠。
两个身体纠缠在一起,也很快便撩起最热烈的欲望。
他入侵她,她吞噬他。
月色与喘息、微风与娇吟一起充盈了整个房间,将交迭的人影也勾勒着透出纱帐,直至天色将明。
微光里,他们的曲线恰好契合。
74
凌虚宗。
宗门口负责接引的弟子最近忙得不可开交,眼看着太阳要下山了,眼前排着队等待登记的人却还有长长的一条队伍。
“今天已经用完了第五摞纸了……看这情形,怕是又要忙到夜里……”
“掌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招人就算了,还抛出不问修为、不问出身这种话,现在好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要来试试……”
“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要是没有这些人,谁去那些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去?”
“那怎么办?你我的命不是命?”
“这种差事随便敷衍敷衍就行,看到略好点的直接收了就是,反正也没人过问……”
正说着,那接引弟子又已登记完一人,对那人打量一番之后连连摇头。
“下一位!”
前面那人垂头丧气地离开,其后的一人走上前来。
那接引弟子本来垂头丧气像个蔫黄瓜,看到这一人之后也略微抬了抬眼。
眼前的女子衣着简单朴素,不过是一袭浅粉色百褶裙缀着水蓝色帷裳,再往上看,是一件素白衫子,腰间赤红腰带成了浑身上下唯一明艳的颜色。
她笑盈盈地向眼前人打招呼,面容称不上绝色,却也令人眼前一亮。
“筑基叁层?”接引弟子一天也见了不少散修,虽然这女子看起来挺顺眼,但这个修为境界在他眼里实在是太普通了,于是也只是例行询问。
“姓名。”
“王婉。”那女子答道,“温婉的婉。”
“以前都在哪待过?”
“唔……青崖山?十年前的事儿了。”
那接引弟子这才又抬起头来,再度打量了她一番。
“青崖山来的总不会差。行了你通过了,直接跟着那边那位师兄去吧。”
“?这就通过了?”王婉的惊讶溢于言表,这正道魁首之一的凌虚宗,入门未免也太简单了些。
但不及她细想,便有一位弟子迎面走过来:“这位师妹,这边请。”
王婉于是跟着那名弟子一道往宗门内走,不会儿就看见半空中悬停着一只飞舟。
“师妹,请上船吧。”
“去哪里?”
那名弟子笑了笑:“去执行你入门以来的第一个任务。”
“什么……这就开始执行任务了?都不用去领个弟子服饰什么的吗?门规呢?也不需要宣教?”
“不需要。”那人再次做了个请的手势,“师妹请吧,到了船上自然会有人跟你说的。”
王婉还准备再犹豫片刻,谁知此时听得飞舟上有人大喊:“快走了!今日最后一班了,错过就要等明日了!”
然后王婉便被推搡着走到了舷梯之上。
王婉直觉觉得眼前的事情有那么些不对劲,但想起凌虚宗一向以来的声名口碑,还是决定暂且相信他一回。
双脚刚一踏上甲板,飞舟便震了一震,紧接着便缓缓腾空而起。
身下的凌虚宗逐渐缩小为一片高耸的山峦,眼前很快便只剩下碧霄如洗、云海苍茫。
……
王婉上了船,问了同行的师兄师姐,方才知道这所谓的第一个任务,是要去看守结界。
这个答案让王婉悬着的心略微放下了一些——看守结界对于她来说太平常不过了,不是什么难以完成的任务。
但具体是去哪里看守结界,其他人也都只是笑而不答。
还好,至少不是把她卖了。
然而在飞到第叁天的时候,这个念头还是再次在王婉脑子里冒了出来。
她从来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刚从凌虚宗出发的时候,船甲板上吹来的风还带着些许暖意,但现在已经是有些刺骨的寒冷了。
到了第四天,她站在飞舟上朝下看去,入目便只有一望无际的灰白色大漠,夜里半星烛火也看不见。
这几日,飞舟每隔几个时辰便会停下一刻,让船上的一些师兄师姐下去。到了这里,船上只剩下包括王婉在内的两叁个弟子。
终于在第四天的傍晚,王婉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有人在喊她下船。
……
狂风里夹杂着豆大的雪片,尽管是在傍晚,但迎面而来的沉沙还是将日光挡得丝毫不剩。
王婉一下飞舟便瑟瑟发抖,在储物袋里翻找了半天,才找出来一件勉强足以御寒的狐裘。
但还是不够,雪和沙子参合着一起钻进衣领,不一会儿王婉的手脚便像是冰块一样的凉。
睫毛上也全是雪,本就不清明的视线更加模糊起来。王婉在风沙里走了一会儿,才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看似是散修随意修筑的简单结界,结界内有几个帐篷,其中依稀散发着微弱的烛
光。
同时飘来的还有一阵浓郁的烤肉味儿,以及几个汉子带着醉意的大嗓门。
“……五魁首啊,六六六啊……”
……
王婉掀开帐篷走了进去。
几个膘肥体壮的大汉一齐回过头来。
“不是说凌虚宗会派人来帮忙吗?怎么是个娘们儿?”
75
“你们好啊。”王婉有些尴尬地跟眼前的人笑了笑,“我有点儿渴,能喝点酒吗?”
说着便端起桌上的酒饮了一口。咽下去的时候,酒水呛得她一口全喷了出来。
帐篷里的人哄堂大笑。
“你真的不是凌虚宗派来开玩笑的?”
“这里不是一般人能待的地方,你看你大腿还没我胳膊粗,你这种体格,能活几天还是个问题。”
王婉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自己,发现他们说的一点也不夸张。
她是标准的南方姑娘体型,个头不高,四肢也偏纤细,站在这堆人里连头都冒不出来。
“我们哥几个也是筑基期的修为,遇上些妖兽也得缠斗一番,更别提你了……更何况这里没什么吃的,我们都是猎杀妖兽用皮毛去隔壁镇子里换粮食,我们几个活下来都不易,不能
再多养你一个的。”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王婉只是坐在那安静地听着,对他们言语里的嘲讽不闻不问。未了放下酒碗,用帕子擦干嘴上的酒:“不如这样吧,明天我们比试一场。”
几个人面面相觑:“有人想和娘们比吗?”
然后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王婉并不理会他们说了什么,继续道:“明日我会出去猎杀凶兽,将其头颅悬于帐前。到时候想比的自然可以赴约,不想比的,也尽管观望便是。”
她看了看眼前的几个人,又笑道:“到时候,若是你们服,便得叫我一声姐姐。”
……
王婉在帐篷里和衣将就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拿着剑出了门。
她如今修为虽只有筑基叁层,但毕竟有之前多年的经验,储物袋里更是有许多曾经留下来的天材地宝。她昨日观察过那几人,最多不过是和她一样的筑基叁层。别的不说,在猎杀凶
兽一事上,她有信心让这几个人心服口服。
果不其然,到了傍晚,那几个大汉便看见帐篷周围,整整齐齐绕了叁圈低阶凶兽的首疾,甚至还有一只金丹初期的凶兽也在其中。
结界外的凶兽比她想象的要多,王婉在猎杀凶兽的同时也如柳轻寒所说那般同时收集着它们的内丹。看着储物袋里满满一袋子内丹,她心想这回柳轻寒总该夸夸她了。
然后,她靠坐在帐篷内的椅子上,撑着扶手单手托腮:“怎么样?我猎杀的凶兽,够换几天吃的?”
几个大汉里,也不知是谁带头叫了一声:“姐!”
紧接着,吹捧之声响作一片。
……
于是,这个叫做“黑山”的小镇,所有人都知道有个身材娇小的女子,成了守护结界的那几个大汉的大姐头。
刚开始的时候,王婉对这里的生活还有些不习惯:半生的肉和烈性的酒,让她一连拉了好几天肚子,不过这些人对她倒是颇为照顾,好不容易换到了些精粮也总有她的一份。
守护结界的日子有些许无聊。王婉除了杀杀凶兽以外,还会时不时去给镇上的人看些小病,久而久之也成了镇上闻名一时的人物。
转眼间又是一年过去了。
这年又到了凛冬,雪已经一连下了两个月,帐篷外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不见天日的白茫茫里。
纵然是在白天,出门时也需要提一盏灯,方才能看清叁丈外的景物。
王婉躲在帐篷里烤火。这样的天气窝在一处温暖的地方,听着帐外呼啸的风声,总能让人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正打着盹,却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姐,结界外来了个人,说是要找你。”
王婉撑着眼皮看了一眼,随后又缩进了狐裘里,声音也有几分懒懒的:“这么冷的天,谁没事跑出来找我?”
那人挠了挠脑袋,似乎思考了许久该如何形容来者的容貌,最后却只是道:“这人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好像……是个瞎子。”
……
王婉把自己裹在厚厚的狐裘里方才从帐篷里走出去,踏出门的一瞬间,呼啸的风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掀走。
在这样的风雪里,人的眼睛几乎只能眯成一条缝。她透过这一丝缝隙,看见一片灰蒙蒙的原野,一直延绵到与天际相接。
不一会儿她头发上、睫毛上便都是雪花,身后,她留下的脚印蜿蜿蜒蜒,不消片刻又被新落下的雪掩盖下去。
在暴雪与狂沙之间,却有一点灯光,岿然不动地停留在天地之间。
提灯的人一袭素白狐裘,玉冠束发。这样的风明明仿佛要将任何人吹走似的,他却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似乎也要与天地融为一体。
黑色长发上,连一片雪花也看不见。
王婉走上前去,与他一丈之隔。
对方明明不曾睁眼,却也清楚地知道她站在自己面前。
“王婉,十年未见了。”
76
几个大汉被赶出了帐篷,只能围在帐外一角的篝火前窃窃私语。
“凌虚宗掌门?难怪我方才一靠近他,便觉得呼吸不畅。”
“废话。化神大圆满是什么概念?你我活一辈子能见上一面,已经算无憾咯。”
“我开始好奇姐的身份了。能让凌虚宗掌门跑到这破地方来找她,能是普通人么?”
……
帐篷内。
篝火噼啪作响,王婉提着烧得滚烫的马奶酒,给方逸白斟了满满一碗。
方逸白似乎对那酒一点兴趣也没有,任由它在眼前冒着热气。
“你在此处倒是待得自在。”
“谁说不是呢?”王婉把手往怀里揣了揣,“这还要多谢方掌门的安排,让我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方逸白听出她话里的几分阴阳怪气,神色却是不改:“我并不知晓你在此处。近日那些弟子们向我递交一年的新弟子名单,我才知道你也入了凌虚宗。”
王婉抬眸望了一眼眼前的人:“方掌门总不会是专程来找我的吧?”
“说不上专程。”方逸白道,“近来刚好在四处探查这些小型结界,恰巧路过此处,便来看看你。”
“哦?方掌门有什么任务,需要亲自派给我么?”
方逸白听王婉一直是这样的语气,也不禁皱了皱眉头,但也只是须臾便舒展开来:“没有。”
“但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亲自问问方掌门。”
王婉端起自己面前的那碗马奶酒,仰头饮了一大口。辛辣滚烫的感觉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然后通过经脉抵达大脑,叫人头脑里也跟着热了一热。
借着很快上来的酒劲,王婉终于问出了那个在心里埋了十余年的问题。
“方逸白,临仙城阵法破裂之事,也有你一份吧?”
……
王婉盯紧了方逸白放在桌边的那只手。本以为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对方多少会有些细微的动作,却不料方逸白却只是笑了笑。
“这个猜测倒是很新奇。说说你的想法。”
方逸白的淡然让王婉隐隐觉得自己气势上好像弱了一分,但还是将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其一,临仙城阵法虽说缺少维护,但四十二城中年久失修的阵法又何止临仙城一个?更何
况,临仙城是阵法最完备的叁大主城之一,阵法破裂虽不奇怪,但破的是临仙城,此事本就不合理。”
王婉说话的同时也在紧紧观察着方逸白的一举一动,又接着道:“其二,凌虚宗离临仙城千里有余,方掌门是如何做到听闻消息后,几个时辰内便赶来的?除非,你早就在周围静观
其变了。”
方逸白只是安静听着,并未说话,嘴角却隐约浮现出一丝弧度。
王婉已经知道自己多是猜对了大半,剩下的话,说出来也就更加容易。
“其叁,除了魔道,有能力也有手段做这件事的人,也只有你方逸白。”
最后,还有他之前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这些假设,如果是放在一个一直想要打破四十二城结界的人身上,也便具备了充分的动机。
王婉说完之后将一直端在手里的酒碗放在桌上。她很想知道方逸白会对此作何解释。
谁知方逸白也只是点了点头,听她说完便称赞道:“你很聪明,我时常觉得,若是凌虚宗那些弟子们,能有你一半聪慧,那该有多好。”
王婉愣了一愣,方逸白一句都不狡辩,反而出乎她的意料:“方掌门承认得倒是爽快。不过,此事若是让元曜掌门知道,方掌门往后在正道之内,又该如何自处?”
“那正好。”方逸白反而笑意愈深,王婉觉得好像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他意料之中似的,“不妨也帮我带一句话,问问元曜伤势如何,可还能与方某再对弈一局?”
王婉彻底愣住了。
他这句话,一来是在说,元曜如今自身难保,更无精力与他周旋;二来也是在说,以他与元曜的关系,元曜必然会选择相信他,而不是这个普普通通的女弟子。
此人的心机手段,完全在她之上。
王婉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慌了神:“就算掌门信不过我,你觉得张子承会不信我?”
谁知方逸白更加坦然了:“那你我不妨猜猜看,张子承如今是怎么想的——是仍旧死心塌地维护青崖山结界,还是觉得这结界连自己最爱的人都守护不住,破了也罢?
他顿了顿,接着道:“还是说,你觉得这么久他都毫无作为,是因为他很笨,你都能猜到的事情,他却毫无察觉?”
……
事到如今,王婉总算是意识到,她本以为能将方逸白一军的一局,却是自己在负隅顽抗。
他说的一点也不错。就凭张子承这些年宁肯自己辛苦也要坚持的这些决策,便足以印证这一点。
但纵然事实摆在眼前,她也总是心有些许不甘。
十年前,不弃剑穿胸而过的那一瞬间,她只是不去想,但不代表她会忘。
“所以说,我身受重伤灵根被毁,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
直到此刻,那只放在桌沿上的手,指节方才动了一动。
面前的那碗马奶酒,终是被他端起,却在触碰到他唇角时,又被重新放回了桌上。
“不,你是意外。”
77
夜。
飞舟看似缓慢地行驶在天幕之下,除了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脚步踩在甲板上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
纵然是大雪天,行驶在大漠的云层之上,仍旧能够看见漫天的星斗。
王婉站在船舷处,凭栏去看那近在咫尺一般的天河。
她难以入眠,索性出来吹吹风。
脑子里仍然回荡着今日自己和方逸白之间的对话。
“你的遭遇能改变张子承的心性,却也省了我很多麻烦。”
在方逸白说出那句“你是意外”之后,她的心不知为何也跟着跳了一下。但紧接着的这句话,让她开始有些讨厌那人把自己也算在其中的滋味。
“方逸白,你还真是无情。临仙城那么多人的命,难道不是命?”
“你想算得失,那我便同你算算。”方逸白显然对她的质问丝毫不惧。他起身负手而立,开始同王婉讲述着他的算计。
“临仙城一战后,迟钝的朝廷终于开始清算贪官污吏,这是其一;众多散修世家意识到不能将希望寄托在青崖山一派之上,开始自发修筑结界,极大减轻了四十二城负担,这是其二;
“最后,经此一战,我凌虚宗声名大震。所以现在,我是盈是亏?”
王婉不得不承认,他确实算得很准,但仍旧不能改变自己对他不敢苟同的这个事实:“所以,那么多人的生死,在你眼里就只是数字么?”
“除非你能找到比我能救更多人的方法。”那人背对着自己,篝火在他身后跳跃着,在他素白狐裘之上映上暖色的光,“难不成就如你那般,拼死拼活救下百人,还搭进去自己半条
性命?”
王婉哑口无言。
因为这一刻,她突然也觉得令自己自我感动了十年的事情,有那么些可笑。
……
飞舟依旧安静地行驶着,王婉低下头去,那片熟悉的大漠早已被藏在云层之下,看不见了。
身后,不知何时隐约传来了一阵琴音,其跌宕悠远、颇具古韵,不似钟管嘈嘈,只是悠悠然回荡于星河之间。
今日到最后,方逸白缓缓转头面对她。他明明闭着眼,王婉却仿佛能从他眼底看到那么些与众不同的神情。
他说:“你同我一道回凌虚宗吧。”
他说十年前,他本就想带她回去的。
琴声戛然而止,王婉凭栏回首,才发现弹琴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满天星斗之下,两人就这样遥遥对立着。
王婉目光只是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又回过身去,兀自看眼前一片天地浩渺。
……
深冬的时候,凌虚宗山巅也下雪了。
方逸白的书房修筑在山顶上一道悬崖的崖边,一扇窗户正对着外面的云海,春日能赏崖上桃花,冬日能看漫天飘雪。
王婉不禁疑惑,此人的情调到底是给谁看的——反正他自己看不见。
不过现下她没心思想这么多,因为现在她手上起码抱着上百封门派信件。
让她念信的人则心安理得地坐在窗边,桌上一杯刚斟的热茶,在寒冷的冬日里冒着热气。
信纸展开,王婉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玉关城物价统计:粟米叁文一斗,生铁七文一斤,当归二十文一两……”
“发现问题了么?”
“……什、什么?这都能发现问题?”
方逸白端起茶饮了一口,然后又靠在了窗棂之上:“去看看去年今月的信件,如果我没记错,当归的价格涨幅超过了五成。这说明什么?”
“……说明大家有钱了。”
“……”方逸白似笑非笑,“你真的有在认真思考吗?”
王婉觉得自己头都大了:“你不能指望我念了几封信就具备和你一样的敏感性吧?”
毕竟对方可是天天都在做类似的事情。
方逸白摇摇头并未与她争论,似乎王婉的表现也在他意料之中:“让秦禄派两名弟子,留意一下这座城入冬后是否有时疫流行。下一封吧。”
信封撕开的声音再次传来。
“……方逸白掌门亲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一见君子,吾心欢喜;不见君子,茶饭不思……”
王婉越念笑得越开心,方逸白逐渐扶额。
“喏,你的小迷妹给你的,要我帮你收藏好吗?”
“不必了。这种没用的信,烧了便是。”
方逸白没说他其实每个月都要收到几封这样的信,只是这回正巧是从王婉嘴里念出来,他不知为何便觉得心里某处有些痒痒的。
“不对啊方掌门。”王婉拿着这封信坐在他对面,一手托腮看着他,“这里有一位对你倾情仰慕的少女等着你抚慰,向来体恤民生的方掌门难道不该亲自慰问一番?”
“牺牲自己的事我向来不干。”方逸白连连摇头。
“你怎么知道是牺牲?”王婉道,“说不定人家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你赚了呢?”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你觉得对于我来说有用吗?”
王婉这才想起来方逸白看不见,也不知道自己这话有没有戳到他的痛处,顿时有几分自责。
谁知对方只是拿起桌上的书卷,在她脑门上轻敲了一下:“多用脑子思考,而不是感官。”
王婉吃痛地捂着脑门:“但是这种事情不应该都是凭感觉吗?有必要这么理性?难怪你这么多年连个掌门夫人都没有……”
这句话说完,空气中有片刻的沉寂。
王婉还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把脸藏在信纸后,偷偷去看他的神情。
悬崖上冰冷的雾气自他身后的窗飘散进来,在书房里遇上炉火的暖意,便升腾为一层轻薄的水汽,凝结在茶杯之上。
那人的手在那茶杯之上摩挲着,如絮的雾气仿佛也在他身后沉浮。
过了一会儿,那茶杯伴着一声轻响,放回桌面上。
“我有心上人了。”方逸白缓缓开口,“除了她以外,和别人在一起,都是'牺牲'。”
78
王婉在凌虚宗一待就是叁年。
最开始的时候,方逸白也只不过让她做一些读信回信这样的活,但不出几月,她便也能够如方逸白一般,从寥寥数句里发现重点所在。于是方逸白开始让她帮着处理一些门派事务,
一些小事她处理完后,方逸白也就不再过问。
王婉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能让一派掌门放心把门派上下的事情交给她,许多事情都做得战战兢兢,也不乏有很多决策,事后她看起来觉得十分愚蠢。不过方逸白似乎对此并不甚在意,
也许是他实在是太忙了,没心思在每件事上都同王婉计较。
久而久之王婉在一些事情上便有了自己的见解,行事风格也大胆了许多。再到后来,方逸白甚至给了她独自差遣一部分弟子的权力。有些人自然质疑方逸白是不是太过信任王婉了,
也有几位长老对此颇为不服,但方逸白似乎并不打算解释。
叁年中,王婉同柳轻寒仍然时常书信往来。王婉除了同他讲讲近来发生的趣事以外,也会把通过凶兽内丹分析出的信息通过信件寄给他。柳轻寒则会在信里与她讲身边发生的有趣的
事情,若是发现了些好看的灵植,也会将其夹在信笺里一并寄过来。有时候王婉拆开信封,便会闻见一阵扑鼻的幽香。
王婉把这些信都小心珍藏好,迭放在书桌一角。有一回柳轻寒寄来的是些不知名小花的种子,被王婉种在院子里,第二年初春便开满了浅黄色的小花。
王婉采了这些花放入花瓶,就放在那一迭厚厚的信笺旁。
……
魔域,流沙城。
此处是诡影宗的一个小型据点。城镇不大,亦不起眼,却是连通魔域各派的一处交通要塞,一些魔域散修常常在此地落脚,获取一些物资补给。
然而此时,这座城却显得比以往热闹许多。
以城门为界,内外两拨修士,无不驾驭法宝,凌空对峙着。
城内的正是以流沙城城主为首的魔修,而城外为首的,却只是一个筑基叁层的女子。
“我再问最后一遍,你们降还是不降?”
王婉此言一出,身后的凌虚宗弟子无不作势,只等她一声令下,便要攻入城去。
“哈哈哈哈哈,凌虚宗是没人了吗?派来一个筑基叁层的女人,也敢问我们降不降?”
流沙城城主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修为在元婴中期,王婉这样的别说一队,便是来上千百个,他都不放在眼里。
王婉挑眉:“当真不么?”
“少废话!我这就拿你的人头,给方逸白送份大礼!”
说完身后的一众魔修便朝着王婉飞来。王婉身后的凌虚宗弟子也不是第一次见这场面了,熟练地在王婉身侧结阵,将王婉护在中央。
两队人马缠斗在一块,法宝各色的光满天乱飞。偶尔有穿破法阵飞进来的剑光,被王婉挥剑挡下。
这显然并非长久之计。虽然王婉带的这些弟子们修为都比她高,但这样混乱的打法,她迟早自身难保。
不过,她有办法让对方在半个时辰内退兵。
果不其然,在她周身法阵将破未破之际,突然有人大喊:“城主!不好了!城南门被攻破了!”
“什么意思?他们还有其他的人?”
“是青崖山的人……他们从水路攻上来的!”
“他妈的!”城主骂了一句,他这才知道眼前这女子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不管怎么说,先杀了你!”城主大喝一声,手中那把赤红色大剑红光大方,对着王婉便当头斩来。
王婉身侧的结界在元婴期修士一击下根本不堪一击,直接碎成了齑粉。
滚烫的剑气扑面而来。
在王婉头发被烧着前,一个白衣男子从天而降,将王婉从剑下捞了出去。
“我听说,有人要送我份大礼?”
方逸白在城头站定,王婉从他怀里脱身出来,与他并肩而立。
城主嘴角颤了一颤,修为压制之下,没有人能装作毫不畏惧:“我们区区流沙城,什么时候轮得着方掌门亲自出手了?”
方逸白笑了一声:“轮不着。不过有人想玩,我便陪她玩玩罢了。”
说罢,一张琴出现在方逸白掌心。
这张琴形制常见,木轸丝弦,看似朴实无华,城主心里却大叫不好。
修长的手指扫过琴弦,一声闷响如惊雷,天光也为之一暗。
所谓雷引,自有引动天机之势。
层层音浪如同起伏的潮水,自城门顶端扩散至整个战场,在那些魔修身前叁尺竟瞬间化作青色气剑,有些人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已经被贯穿。
一时之间,哀嚎不断。
流沙城城主自知不敌,终是跪倒在地,高声喊道:“流沙城城主李炎,愿凭方掌门差遣!”
他使劲对着地面磕了几个响头,磕得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
抬起头时,却发现方逸白和那个筑基期的女子,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79
方逸白的书房里。
男人身后的悬崖上,此刻开满了桃花。从王婉的视角看过去,他仿佛是坐在一片粉雾当中。
她在炉子里添了勺香,顿时便有轻烟升起,缭绕在房间内。王婉不甚懂香中之道,却也觉得好闻。
方逸白没说话,他手里拿了本书,但显然他不可能看书。
许久之后,几个字才蹦到王婉耳朵里,差点把王婉吓了一跳。
“玩得开心吗?”
“开心啊。”王婉在他对面坐下,她还沉浸在获胜的喜悦里,完全没看出方逸白有什么异常,“我这招声东击西怎么样?我简直能想到赤邪那个男人知道据点被我端了后,气得牙根
痒痒的样子。”
方逸白冷哼了一声。
“找青崖山帮忙,也是你想的?”
王婉这才看出方逸白好像并不是那么高兴。但她觉得,既然赢了,那就代表自己的决定没有问题。
“是我想的不错。我手上人不够,找点外援怎么了。”
“所以你宁肯找青崖山,也不找我?”
“……你前一个月都不在山上,我去哪找你?”王婉少有地觉得方逸白此刻思维好像有点不太清醒,“而且你不是说了,凌虚宗和青崖山都是一家……”
“所以你就找了青崖山。”方逸白把书扔在桌上,力气一个没收住,书直接贴着桌面飞了出去,刚好掉进王婉怀里,“信也是你给张子承寄的。”
“……我不明白你生气的点在哪里。”
王婉本以为方逸白会夸夸她的。
就算不夸她,她也可以理解方逸白因为她擅自出兵而生气,可以理解他因为宗门损失生气。
唯独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在意她找青崖山帮忙。
“这么说吧。”方逸白提着一口气,似乎思考了很久该怎么表达这个问题,“这封信,可以是我寄出去的,甚至可以是秦禄寄出去的,但唯独不能是你寄出去的,明白么?”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
王婉从来没见过方逸白这么生气的样子,说话的时候她都跟着抖了一抖。
随后,他似乎及其努力,方才将情绪平复了叁分:“罢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方逸白说完从椅子上起身,兀自走了。
王婉突然觉得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可是……我用的是你的名字啊。”
方逸白脚步顿了一顿。
王婉看见他紧紧攥住的手似乎松了一松。
但他依旧没有回头,仅仅是一瞬间,背影便消失在了书房外。
……
秦禄今天有些纳闷。
自从叁年前王婉来了凌虚宗后,方逸白就再也没有让他帮忙念过门派信件了。但今日不知为何,傍晚的时候,他又被方逸白叫进了书房里。
并且,掌门看上去好像心情不是很好。
“念完了?”
秦禄看着眼前散落了一桌的信笺,有些摸不着头脑:“念完了。这一个月青崖山寄来的信件都在这儿了。”
方逸白斜靠在书桌上,一手捻着腰间坠着的那枚玉佩,这是他想问题时惯有的动作。
“倒数第二封信,再念一遍。”
秦禄听话地把那封信找出来,又从头到位读了一遍,其上内容大致是对流沙城一战的部署规划,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捻在玉佩上的那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握拳的姿势。
“师尊,这封信有什么问题吗……”
“张子承以前写信,从来不会在结尾写'顺颂时祺'。”
秦禄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这也就是一句普通问好的话吧?”
方逸白冷笑一声:“就是不知道是写给谁看的。”
他就知道,就算王婉是用他的名义寄的信,字迹也终究难改。对于之前同床共枕的人来说,认出一个人的字迹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但是这信上面都写了'方掌门亲启',而且除了师尊你,也没别的人会看……”一句话没说完,秦禄堪堪收住了声。
因为他想起来,方逸白的信确实有其他人会看,而且这个人甚至还会比方逸白先看。
结合王婉与张子承之前的关系,恍然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思索片刻,他道:“师尊,其实我觉得,你没必要这么草木皆兵。”
方逸白笑得更冷了,一时间好像房间里都跟着凉了一凉:“哦?你在教我做事吗?”
“弟子不敢。”秦禄摇头,随后将信笺一一折好,“不过,弟子私心觉得,凌虚宗可以有一位掌门夫人。”
“你懂什么?”方逸白皱眉。
但秦禄却看见,师尊的耳根处,好像有那么点泛红?
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场面。
眼下的情形更加让秦禄坚定了自己的猜想,于是也并不退缩,接着道:“弟子觉得,张子承和婉师妹在一起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若是他们真的余情未了,这么多年早该有点什么了,
又何必等到现在?”
方逸白沉默着没说话。道理他其实都懂,但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师尊,婉师妹这么些年在你身侧,多少也该对你有点想法。你若是喜欢她,直接问她就是了。”秦禄说到这里笑了笑,“要不,我帮你问问?”
“你倒学会替我做决定了。”方逸白嘴上这么说,此刻却是眉目稍展,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也只是顷刻,他便似下定了决心一般,缓缓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一个瞎了眼的人,拿什么去耽误人家。”
……
秦禄从方逸白书房里出来已经是入夜时分了。
他行走在凌虚宗七绝之一的飞瀑之下,透过头顶氤氲的水汽,能够看见远处的山巅挂着一轮明月。这样的夜晚,总是让人的思绪会比平日里要多上些许。
师尊这个人也太别扭了,明明平时这么孤高自持的一个人,怎么会在情爱一事上,反而有些自卑起来?
婉师妹也是,要是真对师尊一点感觉都没有,会在他身边待这么久吗?
他们彼此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在一起的契机罢了。
想到这里,他觉得天下至善,莫过于成人之美。
唇边浮出一丝自得的笑意,他转头向着王婉的住处走去。
93-103(以下为未发布章节,章节序号不正确)
窗外明月高悬,王婉也还没睡。
她也是一个很容易受环境影响的人,此刻坐在房内,看见透过窗棂铺在地面上的月光,闻见空气中似有似无的夜露气息,便也容易多想些什么。
方逸白喜欢她,她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王婉不是情感上的小白。这几年来,方逸白对她的支持、关注、纵容,早已远远超出了朋友或是师长的范畴。
但是她早已不是当年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当年的她可以毫无保留地喜欢一个人,可以在喜欢一个人后便大声宣之于口。但如今,她似乎很难再有当年见到张子承时,那种怦然心动的
感觉。
这种感觉,与对方是谁无关,只与岁月和心境有关。
她对方逸白是什么情感呢?
说毫无感觉是假的。这种情感,可以是仰慕,可以是依赖,甚至可以是单纯喜欢他的气质和外表,但没有爱,或者说她感觉不到爱。
更何况,她现在有柳轻寒了。这种在人生最低谷处建立起来的情感,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的。
念及此处,她想起来自己似乎有好些天没收到柳轻寒的来信了。于是坐在桌前,将那黯淡的烛火挑亮了一些,提笔在信纸上落下一个个小字。
信的内容,无非也就是这些时日她身边发生的些许趣事,包括她联合青崖山一道端了流沙城的事。
信的最后,她写道:“愿归来之日,得见君安。”
……
信鸢在夜空中飞远,空谷之中回荡着一串振翅之声。
王婉刚把窗户掩上,却听见有人敲门。
打开门一看,是秦禄。
“秦师兄,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么?”王婉只将门开了一半。大半夜来她的住所找她,这件事情本身就令她感到有些狐疑。
“婉师妹,是这样的。”秦禄有些歉意地笑了笑,“今日晚些的时候,师尊同我说他不该朝你发脾气,所以让我替他向你道个歉。”
“道歉?他需要同我道歉吗?”王婉皱眉,心道吃醋这种事情,恐怕是个人都难以免俗。
再说了,他方逸白是会轻易低头的人吗?
“咳……师尊的意思是,他今日向你发了脾气,他心里也很难受,所以托我来给你带点东西。”秦禄说着便从身后拿出来一样东西,是一方食龛,“膳堂里陆师傅做的茶果子,你之
前说总是被一抢而空来着……”
王婉看了看这食龛,又看了看秦禄,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但她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她喜欢吃茶果子是真的,总是抢不到也是真的,但平日里方逸白好像没那么关注她的衣食住行。
但……秦禄身为凌虚宗首徒,方逸白座下的大弟子,平日里和自己关系也不差,应该不至于会害自己吧?
将信将疑之下,王婉还是接过了那方食龛。
“那你替我谢过掌门。再帮我跟他说,我没生他的气。”
“这是自然。”秦禄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婉师妹,我就先走了。”
秦禄离开之后,王婉立刻就把食龛放到桌上。
这么多年在她身上,唯一没变的就是美食的吸引力。
盒盖打开,一阵清香四溢,带着些许清甜,令人齿颊生津。
王婉拿出一块,满心欢喜地咬了一大口,没感觉到异常之后,又是连连数个入腹。
吃完之后她心满意足,正靠在椅背上消食,却突然发现自己身体好像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
一阵燥热自下腹升起,一缕通过心脉直抵脑门,一缕顺着阴道淌至穴口。
有一个许久没被填满过的地方不受控制地紧缩了一下,提醒她需要被满足。
“方逸白,你混蛋吧!”
王婉慌乱之下还以为这茶果子当真是方逸白送的,不由得破口大骂一句,觉得这么多年来还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但是骂归骂,身体的燥热也越来越甚,腹下又热又胀,穴口开始变得有些痒。
王婉立刻起身去枕下拿那根玉势。站起来的时候,觉得腿根又酸又软,两腿之间也滑滑腻腻的,居然是已经湿了。
看上去,这种药似乎没有合欢散那样霸道,但是却也叫人十分不好受。
她上衣都还没来得及脱,扯了裤子便坐在椅子上,叉开双腿叫那玉势插了进去。方才那盒茶果子被她吃得干干净净,身下的水也比她想象的更加泛滥,都不需要爱抚,那玉势便直接
被吸引着滑入到底。
她手中动作不停,一次次冲击着甬道深处那个敏感点。花缝随着玉势的进出一张一翕,不一会儿便搅出了乳白色的粘液,娇艳欲滴地挂在花缝之下。
药物作用下极其敏感的身体很快便来到高潮。但是一阵快感结束后,她反而更难受了。
她想被彻头彻尾地满足。
这种难受程度,让她甚至想随便去隔壁找个男弟子和自己一度春风。她一边骂自己疯了,一边在情欲的挟持下产生了另一个想法:
方逸白需要她,可以不择手段地给她下药;
她需要化神期修士的元阳,同样可以不择手段地上了他。
两个自私的念头一拍即合,彼此之间那些敬仰和尊重将荡然无存。
……
方逸白刚刚入眠,便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准确地说不是敲门声,而是踹门声,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天灵盖都要被那人掀翻了。
他匆匆披了一件衣服便起身去开门,打开门的一瞬间感受到筑基期修士微薄得可怜的一点灵气,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他刚想问王婉怎么大半夜来找自己,话还没说出口,却有两只胳膊抱着自己的后脑就按了下去。
猝不及防,他的唇也贴上了两片柔软。
一只又软又小的东西,带着女子独有的清香味儿在他唇际舔舐了一下,然后趁那两片唇毫无防备,迅速滑入他的口中,去寻找另一片同样的柔软。
在意识到这是女人的舌头的时候,他整个脑子里都炸了一下。
但也就是在这迟疑的一瞬间,他自己的舌头就本能地伸了出去,回应着那个软糯的入侵者,和它疯狂地纠缠在一起。
(九四)
方逸白从来没和任何女人有过肌肤之亲。
在他的位置上,有必要对所有距离他叁尺之内的人保持警惕,尤其是在他看不见的情况下。
这么近的距离,若是他毫无防备,哪怕是最常见的合欢宗暗器,也有可能会取他性命。
但也正因如此,在他的手慌乱中摸索到王婉胸前的那片浑圆时,他觉得整个人都好像陷入了一个泥潭里。
她是那样柔软、娇媚、热情,在邀请他陷落、沉醉、一梦不醒。
他自以为定力足够强大,但此刻他才知道,这只不过是因为没有触碰到她。
他理性了一百多年,也应该纵容自己放纵一回。
于是,他任凭自己陷了进去,一手尽情在那柔软之上揉捏着,另一手顺着曲线抚至身后,环住她的腰。
王婉得到回应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嘴里的另一个舌头有些生疏地搅动着,她有些不耐烦地吮吸着它,引导他更加热烈地与自己交换着液体。
揉捏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也未免太小心了些,她一点感觉也没有,索性扯开自己的衣领,握着他的手腕钻了进去。
“方掌门,你是一点也不会?”王婉喘息着松开他的唇,有些不满地说出一句。
这句话激起了方逸白内心深处的胜负欲,特别是在想到王婉的这些技巧是受教于张子承的时候。
于是一个抱着她腰的手臂微微用力,一个转身将她死死抵在门框上,低头用力吻了下去。
他一边与她唇舌纠缠一边在她身上摸索着寻找到腰带,腰带和已经脱了一半的上衫一起滑落的时候,他感觉到女子温暖又光滑的酮体。
他的手触摸在其上,感觉自己好像在抚摸一块暖玉,尤其是当他轻抚过她胸前那两只微硬的茱萸,掌下的人也跟着一起轻轻颤抖,这种感觉几乎让他头皮发麻,浑身精血都往胯下汇
集过去。
他任凭自己用那物紧紧顶着王婉的小腹,同时将自己身上仅有的一件外袍也被脱在了地上。他同样抓着她的手,让她抚摸着自己身上结实的肌肉。那双小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四处乱
摸,最后像两只滑溜溜的小鱼一般钻进他的亵裤,在那早已坚硬如铁一般的粗长之物上用力一握。
方逸白看不见她的动作,这一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只觉得浑身肌肉都跟着一紧,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方逸白与其他的男人不同,他连那些少年们喜欢的春宫图册都没有看过,自然也很少自渎。但此刻,自己身下的那根却握在别人手里,叫人随意套弄把玩,这种感觉让他又舒服又奇
怪,好像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她一手把握的地方。
王婉手掌里的东西烫得可怕,方逸白的阴茎好像胀得要把她掌心的每一个纹路填满似的。她每次套弄都让指尖若有若无地触碰到伞头下最敏感的那一点,每一次路过顶端都感受到那
处渗出的一丝清液,便知道他也已经全然动了情。她的乳尖在方逸白逐渐熟稔的拨弄之下也已经翘得老高,春药的作用在情欲的催发之下更加明显了,她下身痒得厉害,甚至能感觉到有黏腻
的液体顺着腿根滑了下来。
“方掌门,你在等我帮你脱裤子吗?”
她实在忍不住了。
任方逸白再没经验,听了这句话后也有些恼。怒火伴着燥火,几乎要把他焚烧殆尽。他不再顾忌其他,直接把人横在怀里,下一秒,王婉便被扔在了床上。
男人倾身将她压在身下:“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王婉本来还担心方逸白找不到位置,但自己的一只腿很快就被按压着向上打开。滚烫的大手仅仅是在她耻毛处探索了一下,便将两根手指准确无误地滑入了那花穴里。
“嗯——”这回轮到王婉有一些意外,穴口被骤然侵入的感觉让她甬道里也缩了一缩。这一缩,花穴便开始贪吃起来,吸引着他的手指向更深处探索。
方逸白的触觉和听觉都极其灵敏,虽然看不见眼前人的神情,但他能够感觉到掌下的肉又滑又软。当他触碰到某一个凸起时,那湿滑的甬道便紧缩一下,随即吐出一口热涌,加上身
下那人不时溢出的娇吟,他很快便知道如何让王婉欲罢不能。于是指尖的动作也就越快,深入甬道的同时掌心也拍击着花缝顶端的那颗珍珠,感受那被自己激起的水花喷溅在掌心里。
如潮般的快感简直让王婉有些无法适从,她一边叫着一边有些想要逃离,被压在她身上的人按住肩膀回到原位。
“啊啊啊啊啊,你轻点!”她双腿肌肉紧绷着,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泄身。
“方才不是说我不会?这下便受不了了?”方逸白动作没停,感受到自己两根手指被绞得越来越紧,几乎难以抽动,他顺着那吸引力狠狠在凸起之上按了两下,突然就觉得一阵热流
涌了出来,阴道里一松一紧跳动着,将黏腻的液体挤得他满手都是。
他也不犹豫,用那只沾满了体液的手扶住早已准备好的阴茎,径直对着花心肏了进去。
(九五)
方逸白本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技巧,但在阴茎进入王婉身体的时候,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从身到心都被王婉征服着。
这种感觉真的太奇妙了,好像四肢百骸里所有的真气都一起迸发,甚至超越了他一百多年的人生里每一次境界突破带来的快乐。
他在这种情况下完全没考虑到要让身下的人舒服,全然被本能驱使着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
王婉没想到他上来就这样猛肏一番,宫口猝不及防被撞得又酸又胀,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啊啊啊你干嘛这样,你真的会吗?!”
她责备着他的毫无技巧。方逸白动作这才慢下来,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似乎不太对,听见她的哭腔有些自责地俯身吻她。
王婉想说他这样不光会让她疼,而且他自己要不了多久估计也得射了。但话到嘴边不知要怎么表达才不伤他自尊,于是只好推了推他肩膀。
“你躺下去,让我在上面。”
方逸白于是听话地躺在床上,任由王婉骑在他腰间。
王婉一手掰开花穴,一手扶着他的阳物,抵着穴口缓缓坐下,感受到自己被填满后,用一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上下律动着身体。
方逸白在她的引导下也随之上下挺动身体,逐渐理解到该用什么样的节奏和幅度让她快乐,两人相接处很快又是湿淋淋的一片,有滑腻的液体顺着他的精囊滑落下来。
方逸白其实很不喜欢失控的感觉,任何事情上都是如此。所以在她的喘息声变得急促的同时,便双手扶住她的腰,开始主导着进出的节奏。
王婉这才感觉到一波一波的快乐顺着阴道至抵大脑,跪坐在他身体两侧的双脚脚趾缓缓缩紧,预示着主人将再次被情欲吞没。
高潮的前夕,方逸白一个翻身重新将她压在身下,快速地在她身体里抽送。
春药的作用下,高潮来得又快又急,一大泡淫液吞吐着洇湿了他的小腹,伴着王婉一声娇媚的长吟。
身下被绞紧的快感、耳畔心爱之人的叫声占领了方逸白的全部感官。他知道接下来该是他的主场了。
阴茎一下下捣在泛滥的花心上,每击打一下便引起身下的人一声娇吟。王婉在他的进攻下不由自主地蜷缩身体,同时也将臀部抬高,更加方便他的性器直达顶点。
快要射出来的时候,仅剩的理智却让方逸白动作停了一停。他顺着她的肩膀一路抚摸,直至找寻到那只软若无骨的小手,与她十指相扣。
“我娶你,可好?”
“……”
如果是十年前听见这句话,王婉也许会感动那么一下,但现在,她只抱怨方逸白为什么要突然停下来。
她挺动着腰,让花穴在他阴茎上摩擦着。好在方逸白没让她等太久,她不回答,他也来不及等着她去回答。
一阵猛烈的冲撞之后,方逸白身下颤抖,他用尽了全力想在最后一秒将阴茎抽出来,却被王婉死死按住臀部,滚烫的精液收势不住,一股一股全部浇在了她的宫口上。
……
方逸白甚至还没等自己射完就喊了出来:“你疯了吗!”
随后他手中结印,几乎用尽了所有真气迅速护住王婉心脉。
他方寸大乱,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
筑基叁层与化神大圆满,这么大的境界差距,他的元阳会让她爆体而亡的。
王婉没有回答,她周身经脉确实快要炸了。她疼得浑身蜷缩,呻吟着钻进方逸白怀里。
属于同一个人的元阳和真气,两股力量在体内纠缠、相抗,王婉身上每一条脉络都是剧痛,几乎叫她失去意识。
方逸白把那个柔软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他的身体裹着她,真气也紧紧裹着她。
然后,他感受到怀里人的修为在某一个瞬间好像冲破了什么桎梏,一路向上飙升。
筑基四层、筑基五层……金丹中期、金丹后期……
一直到元婴初期。
自己元阳霸道的气息逐渐在她脉络里散去,她修为的增长才停了下来。
方逸白的心也跟着一路坠入谷底。
怀里的人动了动。
他用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沙哑嗓音,颤抖着开口:“所以,这就是你接近我的原因?”
(九六)
香气在书房里弥散着,有一缕烟从香炉上升腾起来,如同一段蜿蜒的白色轻纱,直到被窗外吹入的清风搅得四散开去。
平日里清静的书房,此时却很热闹——虽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轻烟之后,方逸白正斜倚着窗棂坐着。在他身前,凌虚宗的诸位长老排成一排,战战兢兢地盯着方逸白手中的那本小册子。
册子漫不经心地在桌上轻敲一下,便有人跟着一起抖一抖。
明明一刻钟前,他们还聚在一起津津乐道:掌门身边那个叫王婉的女弟子,居然一夜之间从筑基叁层变成了元婴初期,这简直是修真史上令人闻所未闻的速度。
具体发生了什么,其实大家懂得都懂。虽然他们并不能理解为什么方逸白的元阳会有这么强悍的作用,也不能理解为什么王婉没有爆体而亡。
讨论还未得出结论,他们就被方逸白一齐叫进了书房里。
“子虚长老。”
方逸白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那位叫子虚的长老胡子一抖,从人群里站了出来:“见过掌门。”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门下的弟子,上一个突破元婴的,还是十年前的事吧?”
“……是。”
“是?教成这个样子,还好意思说是?下次宗门会武,你来和我打。”
“这个……”
子虚浑身冷汗涔涔,本想辩解,谁知方逸白根本没给他机会,手中的册子又在桌上敲了一敲:“冲虚长老。”
名叫冲虚的长老向前一步:“掌门。”
“上回送往玉海城的物资,出账里多出来的那两千块灵石,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去哪了吧?限你一日之内还回来,否则思过崖那边,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是。”
“秦禄。”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秦禄浑身一抖,所有人里最心虚的非他莫属:“师尊叫我?”
“我看你管宗门药房也是管腻了,以后就换个人管吧。”
秦禄松了口气。他眼看方逸白今日这架势,大有要与人好好清算罪责的样子,却不料方逸白只是撤了他的职。这就说明,方逸白这股无名之火,并非是冲着他来的。
“还有。”
两个字,又把秦禄的心从肚子里提到了嗓子眼:“师尊请讲。”
方逸白指尖在桌上敲了叁下,似乎在思索着如何表达,随后慢条斯理地道:“帮我给青崖山修书一封。就说上次张子承的问好我颇为受用,凌虚宗一切都好,犯不着他多加关心。”
“……”
秦禄头疼欲裂,他怎么一句话之间就领了个这么难办的差事。
这封信要怎么写,才能既不影响两派关系,又能表达出方逸白吃醋了的那个意思?
思索再叁,最终他决定在写这封信之前,去旁敲侧击问问王婉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能把方逸白气成这样。
……
王婉房间里。
书桌一角放着的那瓶浅黄色小花,前几日还是一副生机盎然的样子,今日不知为何却有几分枯萎了。
在花瓶旁边,整整齐齐迭放着的那一摞信笺,被女子白皙的手拿起,然后放进她腰间的储物袋里。
那只手拿东西的时候带来一阵风,将干枯的花也吹落了几朵,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空无一物的书桌上。
王婉在收拾东西。
不出意外的话,她今天就会离开凌虚宗了,不一定会回来那种。
一切要从昨夜她修为恢复之后说起。
她从剧痛中清醒过来之后,自然而然地摸了摸身侧,却没有摸到本该睡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
整个房间里一丝光线都没有,她跌跌撞撞地在房间里摸索,本想去找桌上放着的蜡烛,却不料摸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方逸白没说话,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她骂方逸白为什么房间里连个蜡烛都没有。
方逸白过了很久才冷笑了一声:“蜡烛?我需要这种东西吗?”
“那你不为睡在你房间的其他人考虑一下吗?”王婉脱口而出。
“我的房间里从来没有别人。”方逸白道,“还是说,你打算以后一直睡在这里?”
“……”王婉听出来他话里试探的意味。
就算她的动机已经很明显,方逸白还是给她再确认一次的机会。
“方掌门。”王婉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更加郑重一些,“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各取所需?”
“是。我和你睡一夜,你给我你的元阳,你我两不相欠。”
王婉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听见黑暗里的那人似乎是又冷笑了一声。
然后男人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她被一只手推着按倒在桌面上。
“你确定我所需的,就这么简单?”
“那你还要如何?”王婉别着脸躲开他几乎要贴在自己脸上的呼吸,“首先声明,我配不上当这个掌门夫人。”
却听得那人道:“很可惜,这里是凌虚宗,你说了不算。”
“?难不成你还想逼婚吗?”王婉大惊失色。
随后,一个滚烫的唇便回答了她。
方逸白把她死死按在桌面上,用一只手将她的两只手腕高高举起,禁锢在掌心,另一只手揉捏着她胸前的峰峦,又一直游移到身下柔软的那片禁地。直到他掌心直接触碰到那珍珠时,
王婉浑身轻颤,才发现自己晕过去后这人居然都没帮自己穿亵裤。
她的腿被他高高抬起挂在肩头,桌子的高度刚好让她的花心正好对准他身下坚硬的柱体。
没有太多的前戏,他长驱直入。
一个普通人和一个瞎子,如果在平常情况下,普通人一定会比瞎子方便许多。但在黑暗里,情况则刚好相反。
方逸白几近疯狂地占有她,他每冲击一次,王婉身下的桌子都跟着后退几分。
淫靡的叫喊声、求饶声、身下的撞击声、滴答作响的水声,在黑夜里回荡着,直到天明时分。
这一夜,方逸白让王婉见识到了什么是一百多岁的老处男。
他一晚上要了她四次不止,好像要把这么多年来积攒的精气全部给她似的。
终于结束的时候,他伏在她胸前,喘息着告诉她:“夜夜皆如此夜,方为我所需。”
(九七)
逃。
王婉必须要逃。
所以,趁着方逸白去找各位长老麻烦的间隙里,王婉立刻收拾东西,准备溜之大吉。
她迅速制定好了逃跑的路线规划,只要出了方圆叁百里,到了青崖山的地界,方逸白将对她无可奈何。
除此之外,她心中对于另外一件事,隐隐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算起来,她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收到过柳轻寒的信件了。
以往的时候,柳轻寒就算是再忙,给她寄信的间隔也至多不会超过十日,并且接下来的时日若是会忙,他也会在信里提前告知王婉。
这种突然消失的行事风格,并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心里有了牵挂的人,王婉逃得也就越快,却在即将飞离凌虚宗上空时,撞见了前来找她的秦禄。
“婉师妹,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关你什么事?”王婉皱眉,藏在袖中的手已经是掐诀的姿势——她心中已然决定,如果秦禄是方逸白派过来拦她的,她不介意直接跟他动手。
“师妹别这样。”秦禄察觉到王婉毫不掩饰的攻击性,还以为她已经知道了昨天是自己给她下药的事,顿时有些紧张起来,“昨夜之事,我承认我做得确实有些偏激了,但毕竟也是
为了成人之美……”
“?”王婉侧着脑袋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事情好像和她理解的不太一样?
“师妹,我师尊爱慕你很久了,不过是因为他身有残疾,方才一直不表。昨夜之事,师尊已经责罚过我了,还请你莫要生气……”
王婉这才明白了,原来给她下药,并非方逸白自己的主意,而是他这位徒弟的主意。
方逸白心中如何想的暂且不说,但对于她来讲,确实也称得上是“成人之美”。
想到这一点后王婉眉心稍展,嘴上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那来拦我,是你的主意,还是你师尊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秦禄自认理亏,说话自然也十分诚实,“不过,若是师尊知道你想逃,定然也是不肯轻易放你走的。”
“什么叫放我走?”王婉笑了一声,心想任凭是谁拦她,这回她也是走定了,“我自由自在一散修,什么时候成了凌虚宗的人了?”
她说得没错。这几年她虽身在凌虚宗,却从未对方逸白行过拜师礼,从未叫过他一声师尊,为的便是不被宗门所束缚。
而现在有人想强行留住她,更是断然不可能。
“师妹这是何意?”秦禄听闻此话脸色也变了变,他身下驾驭的那把剑,也开始若有若无地散发出光芒,“师尊这些年如何待你你心里有数,如今却什么都不说就要离他而去?”
“你别把这两者混为一谈。”王婉道,“他对我有恩,我自会报答他。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剥夺我的自由、强迫我干任何事。”
秦禄在她说话的时候低头咬着唇,再抬起头时,那把剑已经在他掌心:“所以,你是非走不可咯?”
“是。不论你来还是你师尊来,我都得走。”王婉见他准备出手,同样毫不畏惧。她如今修为已恢复元婴,心想正好拿这位师兄试试剑。
并指身前,引剑出鞘。本命剑随着她的意念环绕在她身侧。
这种心剑合一得心应手的感觉,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秦禄低喝一声,身浮于空、脚踏七星,在他身后,灵气聚为五把气剑,一齐向王婉飞来。
王婉的招式则没有这么多花样,她全部意念只集中在自己指端,然后随着指尖汇聚在掌心的那把剑上。
青崖山归元剑意外功配合上善诀心法,化繁为简、以快制胜。
此刻,若是云宸在,一定会感叹十几年过去,她的招式里依旧还有张子承的影子。
凌厉、迅速、气势不凡,却在即将与秦禄两剑相撞时,突然调转方向,向着另一侧飞去。
秦禄一剑刺了个空,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却不知何时被贴了一张遁地符。
“喂,你干嘛来阴的?”他本来以为这种情况,两人也不过是互相斗个气罢了,没必要这么认真。
那女子与他擦身的时候对他回眸一笑,有些得意地道:“忘了跟你说,你和你师尊的区别,就是你来的话,事情会好办许多。”
然后,秦禄便觉得双脚上如同坠了两个千斤铁坨,直直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
“丢人么?”
方逸白终于把手中那本册子扔在了桌子上,十分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沉住气?”
方逸白对这个弟子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甚至都没告诉王婉不是他给她下的药,却被这弟子自己抖出来了。
“可是她要跑……”秦禄越说头越低。
“她能去哪里?左不过是那几个地方。”方逸白摇头道。
“您不是担心她跟张子承……”后面的话秦禄没说下去,当面说自己师尊吃醋似乎有些奇怪,倒像是他在说方逸白小气似的。
“青崖山上我们的人送来的密函,你自己看看吧。”方逸白说着从桌上抽出一封信,隔空朝着秦禄扔去,被秦禄伸手接在掌心。
这种密函用的是一种类似于盲文的写法,不光可以保证方逸白是亲自启阅,同时也能保证没有其他人能看得懂。
不过秦禄从小在方逸白身侧,看这种信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秦禄看了两行,神色便凝重了几分:“元曜掌门……”
方逸白微微点头:“远的我不敢说,但最近这段时日,张子承一定是自身难保。”
秦禄将那信笺折起,他知道,现在他们讨论的问题,已经不在王婉身上了。
方逸白身后的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将山崖上开遍的桃花笼罩在一片薄纱般的雨幕之中。
天边,隐隐有一阵春雷,由远及近,在云层间穿梭回响。
雨下得更大了。
正道,也马上要变天了。
“所以师尊,您是要保他,还是要……推他一把?”
(九八)
王婉是在次日清晨回到青崖山的。
这一路有些出奇的顺利,方逸白没有再派其他人拦她,反而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她心里挂念着柳轻寒,倒是十分感谢方逸白的这个决策,好歹没让她在路上耽误太多时间。
王婉一到青崖山就直奔弟子居而去,虽然这一段路上,她隐隐约约觉得青崖山上的氛围好像有那么些奇怪,但却说不出来到底是奇怪在哪里。
刚走到当年自己居住的那个小院,果不其然就看到傅怜正坐下树下的石桌旁剥果子吃。云宸没在她身旁,估计是忙着处理门派中的事去了。
“嗯?这不是小师妹吗?”傅怜听见脚步声就抬起头来,“我昨天还给你写信来着,今天你就回来了,现在寄信的效率有这么高了?”
傅怜抓了一大把果子放在桌子另一侧,示意王婉在自己对面坐下,看见王婉的时候眼睛里又亮了一亮:“诶?小师妹,你的修为回来了?”
她看到王婉时从来都是一连串问题问个不停,王婉并未落座,决定先捡最重点的问:“叁师姐,你最近有看到柳轻寒吗?”
“我昨天给你写信还在说这事呢。”傅怜道,“好像上一回看到他……该有二十多天了吧?”
“二十多天……”王婉心中那种说不出来的预感更加强烈了,“上一回你见到他,他有说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话么?”
“有。”傅怜几乎想都没想便点了点头,“他那时候好像是说,他对凶兽一事有了些眉目,要去找什么……泉眼?”
“那是什么东西……”王婉对这个词感到有些难以理解。
“对了,还有一件事。”傅怜又补充道,“那天他脸色很差,我和云宸都劝他去看大夫来着……”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说不好。他那段时间表现得才比较明显,但我最近仔细想了想,好像你走之后没多久,有一天我就在他袖子上看到了血,他说是做药时不小心划破了手……我没太当回事,但后来
想想,那血是淡红色的,手划破了会流出这种颜色的血吗……”
“我就知道……”王婉心一下子落入冰点,她心里最深处担心的那件事还是发生了。
她对妖王真实的实力并不了解,但她却知道对于妖来说,内丹意味着什么。
生剖内丹,怎么可能对他毫无影响。
“柳轻寒……你怎么什么都不和我说……”
王婉的手在身下缓缓握拳。傅怜并不知道在柳轻寒身上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王婉看起来好像要破碎了。
“小师妹,你……还好吗?”
“不说了,我得去找他。”
王婉扔下这一句,朝着弟子居的另一侧跑去。
柳轻寒的卧房就位于此处。王婉并不知晓所谓“泉眼”到底是何物,只好到他的房间里找找线索。
柳轻寒向来都把自己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书本都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整整齐齐地摆在书架上,就如同他本人一般一尘不染。
王婉指尖扫过桌面,再拿起来时,看见自己指腹之上薄薄的一层灰。显然,柳轻寒不可能让他的房间是这样的状态,除非是他也很久没有回来了。
王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番,却发现有一处不同寻常。
沾了轻灰的地面上,有一道蜿蜒的白色痕迹,从床榻一直扭曲着延伸到窗户开着的那条缝隙里。
王婉伸手在那痕迹之上摸了一把,隐约还能感受到些许黏腻,似乎是不久之前才留下的。
什么动物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王婉养过蛇,她很清楚。
只是与灵烨不同,眼前这痕迹足有她大腿那么粗,这显然是一只巨蟒。
结合柳轻寒妖的身份,她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柳轻寒早已化形多年,又加之是在青崖山上,如果不是遭遇了十分糟糕的状况,他绝不可能以原型示人。
但所幸是,这至少说明柳轻寒现在人是在青崖山上,并没有去到别的地方。
王婉顺着这条痕迹追了出去,看见它穿过院子,消失在弟子居后的密林里,又在落叶堆积之处留下一条长长的压痕,去往更加幽静的丛林深处。
王婉一路不停地往前走,耳畔只有落叶在自己脚底碎裂的沙沙声。
“轻寒,你可千万别有事啊……”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石头。王婉认出来,她和柳轻寒的第一次,就是在这里发生的。
眼前一点阳光都没有,也不知是因为天阴了,还是因为此处本就不见天日。
巨蟒留下的痕迹在目光尽头消失了。她有些茫然地拨开比她还高的杂草,四处寻觅。
耳畔突然想起一阵树枝折断的声音。
“轻寒,是你吗!”
王婉几乎是在听到声音后立刻喊出了这一句。但是,她马上就意识到了情况似乎不太对。因为她散发出的灵力,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前方的气息似乎带着一丝近乎凶兽的戾气。
而且,对方的境界她完全没法估量,这种感觉,和当年遇见魔化的赑屃的时候很像。
王婉的本命剑已经自己从她的神识里飞了出来——她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但是她并没有后退。
她继续向听见声音的地方走。绕过一棵巨木之后,她眼前也跟着一暗。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片碗口大的腹鳞。
她顺着这些鳞片一路向上看去,在头仰到极致的时候,看见两只血红色的眼睛,竖着的瞳孔细而长,正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
眼前的巨蟒通体洁白,鳞片上却隐约反射着金黄色的光芒。
一只……放大版的灵烨。
王婉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轻寒……”
她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它眉心鲜红色的那道印记。
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她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她知道自己潜意识里是在害怕。
巨蟒口中发出嘶嘶长鸣,这是蛇在警告入侵者的方式。
“你还认识我吗?”
巨蟒周身鳞片竖起,用更加严厉的方式警告她离开。
虽然王婉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摆在眼前,柳轻寒已经不记得她了。
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让王婉有了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她上前几步,突然将那巨蟒的身体抱在怀里。
“轻寒,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巨蟒彻底被激怒了,它低吼一声,下一秒,粗长的尾巴便缠绕在了王婉身上。
王婉对于它来说实在是太小了,它只绕了两圈便把王婉缠了个结结实实。它的鳞片好像天生对修真者的灵气有所抑制,王婉此刻居然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任由自己被它缠绕着腾空
而起。
双脚离地,失重的感觉伴随着窒息感扑面而来。它越缠越紧,鳞片包裹在她每一寸肌肤之上,是彻骨的凉。
胸前被紧紧束缚着,王婉觉得自己肺都要爆炸了,紧接着觉得自己双目充血,胀痛感遍布了五官,眼前也跟着模糊起来。
柳轻寒就这样低头看着她,他的瞳孔越来越细长,王婉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居然渴望从一只冷血动物的眼里找到那么一丝温情。
这几秒里,她眼前闪过的,是柳轻寒喂她喝下药膳的时候,是与她并肩而战的时候,是教她习医时认真从容的模样,是甘心生剖内丹帮她恢复灵根的决然。
也是他拥着自己,让她在他身下纵情享受的时候。
在自己最难过、最消沉的时间里,只有他,日复一日陪在自己身侧。
“我在找一个人,找了很久很久。”
“所幸,那个人是你。”
……
王婉想,自己大概是要死在爱的人手里了。
她用着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去抚摸他眉心那道印记。
却突然觉得身体一轻,是他的尾巴卷着她来到了蛇腹之下。
然后,她看见那两根粗长的、带着倒刺的性器,正充满侵略性地抵在自己身下。
(九九)
王婉终于明白,柳轻寒为什么要警告她让她走。
因为……他是在发情。
而且,是在本体的情况下发情。
她被卷到蛇腹下之后,柳轻寒缠绕在她身上的力度便松了一松。
大量的空气一瞬间挤进肺部,王婉如同溺水的人突然出水,在胸口剧痛的同时大口呼吸着。
眼前总算是恢复了清晰,但情况好像更加糟糕了。
因为死死抵在自己身下的那两根东西,相对于人来说,实在是太狰狞了些。
换句话说,王婉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阳物,足足有她手腕那么粗,巨大的头部带着一个个凸起的肉刺。穿书前的生物学知识告诉她,这是一些动物为了交配时能尽可能地留在
雌性体内而作出的演化。
这样可怕的器官,柳轻寒还有两个……
“柳轻寒你……你不能变成人吗?你变成人我跟你做……”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她还是保留最后一丝希望请求他。
遗憾的是,对方好像根本听不懂。
他的尾巴尖端已经顺着王婉腰部钻进了裤子里,带着冰冷黏腻的触感在她身下游移。随着尾巴向下一扫,王婉的裤子也跟着被撕破脱了下来。
裙底空了一空,王婉实在是太害怕了,偏偏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蛇身并未放松,她还是一点也动不了,一点灵力也使不出来。
蛇腹在她暴露在外的皮肤处反复摩擦着,她知道柳轻寒是在及其认真地求偶。
“柳轻寒,你来真的吗……”
如果王婉也是蛇,或者柳轻寒变成人,任何一种情况她或许都会觉得很舒服。
但现在……太可怕了……
她完全没办法把这只蛇和温润如玉的柳轻寒联系在一起。
那两根坚硬无比的东西在这个过程中已经挤进了她大腿间的缝隙里,正在她花心之处前后摆动,好像在反复寻找着那和它大小并不匹配的小穴。顶端的肉刺每每划过紧闭的花缝,都
带来一阵又疼又痒的感觉。
这种感觉十分奇怪,王婉浑身汗毛直竖,却觉得身下好像缓缓湿润了起来。
它每次挺动,王婉脚趾便跟着战栗一下。
“轻寒……”
她呼吸逐渐急促,想求他停下来,声音里却不知为何夹杂了些许娇嗔。
那硬物寻觅一番之后,似乎终于找到了那片紧闭着的禁地,开始抵在穴口,缓慢朝里推送。
“啊……”
它的尺寸对于她实在是有些太大了,进入时自然不会特别顺利。王婉感觉到自己腿心的肉都跟着往里卷了卷,柳轻寒似乎也察觉到她的紧致,并不急着用力推入,而是在穴口摩擦着
缓缓挺进。不一会儿王婉便觉得身下一胀,想必是它的头部已经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唔……你快出去,好难受……”
她并不知道对于蛇来说,除非交配结束,是绝不可能半途而废的。所以对于她的求饶,柳轻寒置若罔闻,自顾自地继续深入进去。
蛇茎顶端的肉刺剐蹭着阴道壁上柔软的褶皱,一路将那些褶皱碾至平整,直到再也无法深入。
她的身体对于他来说也显得浅了一些,完全到底之后还有一小部分在外面,它有些不甘心地动了动,希望能再入进去一些。
“别动了……”
王婉觉得小腹也胀得难受。这回柳轻寒似乎是听进去了那么一些,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缓慢地开始抽插起来。
那些肉刺在她身体里翻过来又倒过去,刺激着王婉阴道内每一根神经,至叫她头皮发麻。
而对于柳轻寒来说,一根阳茎得到了满足,另一根也就更加觉得空虚,无法安放之中只好随着进出的节奏在她阴蒂之上来回刮蹭,期待能以此获得些许安慰。
花穴与阴蒂被同时覆盖的感觉让王婉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被快感填满了,不消片刻晶莹的液体便粘得两根阳茎之上到处都是,甚至顺着蛇腹上的鳞片滑落在地上。
王婉开始主动地张开双腿,放任他在自己身体里进出。
花穴大张的动作仿佛让柳轻寒受到了鼓舞,动作开始不再那么小心翼翼,而是加快了节奏。露在外面的那根阳茎每次进入的时候都将两片蚌肉向两侧碾平,露出藏在其中的小小珍珠。
又摩擦着那颗珍珠直到阴茎根部与它相撞,如此往复。
王婉在这个过程中绷紧了双腿,她其实有些抗拒在这种情况下获得高潮,但如潮的快感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的双手开始握紧了缠绕在自己周身的鳞片,在它的束缚之下高高扬起头。
她高潮了。
他缠绕着她,她也紧绞着他。
这种高潮让她浑身的战栗许久都没有停下,结束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双腿都还在颤抖,身体里肉刺划过甬道的感觉更加清晰了。
“你快一点……”
她有点想尽快地结束这种又奇怪又羞耻的交欢方式。
但柳轻寒还有一根没有得到满足,他在兽欲的挟持之下有些难以控制地在她身上寻找另一个入口,直到抵在后庭。
“别。”
王婉并不是请求的语气。对于自己不能接受的事情,她坚决地表示抵抗。
柳轻寒双目更加鲜红了,妖族受到拒绝之后,开始展现更加强烈的攻击性。
但是最终,那根阳茎还是从她后庭入口处离开了。
那一根欲求不满地继续在她阴蒂之上来回挺动,比原先更加快、力度更大。身体里的那一根也几乎整个抽出,然后再一次次用力地没入其中。
在两根巨物的轮番进攻之下,王婉那个小小的花穴似乎显得有点可怜,被折腾得翻出来又缩进去,泛着娇艳欲滴的红。
她又难受又快乐,再次高潮的时候,浑身都沉浸在酸软感里。阴茎抽出的时候黏腻的液体喷溅在蛇身之上,又随着它的缠绕糊在她自己身上。
柳轻寒在她高潮结束后再次进入,未被满足的兽性在此刻完全迸发出来。
此时王婉几乎要失去意识,只知道自己身体像狂风暴雨之中的树枝一般被疯狂催动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体里的东西才突然停了下来,颤抖着喷出一股又一股液体。
原来蛇的精液也是冰凉的。
她意识模糊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随后,她便觉得身体一轻,好像是自己从半空中跌落了下来。
有一个结实宽广的怀抱,将她牢牢接在臂弯之中。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咫尺之处,是男人披着白衣半裸在外的胸膛。
再往上看,是一袭披散的雪白色长发,以及他眉心处鲜红的印记。
柳轻寒把她抱在怀里,微微喘息着开口。
“师姐,你还好么?”
(一百)
“轻寒,你头发怎么这么长,而且还是白色的。”
王婉伸出手去摸他的头发,对他崭新的形象感觉到新奇。
她没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有那么些虚弱。
“先别管这个。”柳轻寒将那只小手握在掌心里,顺带在她指尖上吻了一吻,“身体难受么?”
“嗯……还好……”王婉想说自己只是有点累,而且有点被他吓到了。
“不舒服就直说。”柳轻寒对自己本体心里有数,知道她可能不是那么好接受。
他抱着她来到那块巨石后,让她倚着石头躺下,自己则分开她的双腿去看她的花心:“我看看,有没有伤到你。”
“没有。”王婉打开双腿大方地让他看。
“都肿了,还说没?”柳轻寒在那发红的蚌肉上抚摸了一下,王婉果然感觉到有一丝轻微的疼。
“你别动就没事。”她轻轻抓住他的手腕。
“那也得清理一下。”柳轻寒另一只手轻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将手松开。然后掏出手帕和药膏,轻轻在她身下擦拭。
他本体在发情期射出的精液会比化形时要多得多,那白色的浊液就挂在她紧闭的花缝之下。他将两片蚌肉轻轻掰开,又有一大股从那孔洞里涌了出来,一路滑落在地上。
王婉感觉到自己身下凉凉的,好像是柳轻寒的手正蘸着药膏在她红肿之处打转。他的按摩手法向来很好,知道该如何让她觉得舒服。
“嗯……”
按摩的过程中,那花缝又吞吐了一下,将身体更深处的精液也吐了出来。
柳轻寒用帕子将那些浊物擦拭得干干净净,然后才帮她将衣物一件件穿好。
“以后若是再有这种情况,便离我远一些。”柳轻寒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长发。
“那你怎么办?”王婉问,“我听说妖的发情期都很难熬。”
柳轻寒笑笑:“我都熬了一千多年了,不差这一次。”
“什么?柳轻寒你居然这么老?”王婉惊讶于柳轻寒不光是一只妖精,而且还是一只千年老妖精,“不过之前怎么没见你会这样?”
“情况有些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柳轻寒摇摇头,“总而言之,我现在化形十分不稳定,甚至你现在看到的,其实也是我的半妖状态。”
王婉又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看见他白色的长发一直披散着垂落在地,又在地上四散着蔓延开去。
皮肤也比以前更白一些。
然后她发现柳轻寒的瞳孔也是暗红色的,在某些时候会微微竖起,形成细长的一条缝。
不得不说,他现在很美。
不过,王婉对另一件事情更加好奇:“那你现在……是有一根还是两根……”
“……”柳轻寒沉默片刻后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一根,放心。”
“那就好。”王婉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却又开始担心起柳轻寒的身体状况,“所以,你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么?”
“不完全是。”柳轻寒道,“这些事情,我这两天会慢慢同你说。”
王婉猜测到如今妖界的情况,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一些,于是点头答应:“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她知道,以柳轻寒现在的状态,恐怕不会再回弟子居了。
“你随我来。”柳轻寒替她拢了拢衣领,紧接着便起身向着密林深处走去。
王婉紧紧跟在他身后,看见他走在自己身前,宽大的袖袍也拖在地上,白色的长发也拖在地上。
但地上的泥土,不曾染他半分。
这一路走了有一会,几乎已经来到青崖山后山的边缘。一株株巨木形成的伞盖遮云蔽日,又有不少藤蔓顺着树的枝干垂落下来,将不为人知的景物牢牢藏在其后。
身前的人脚步未停,他一身的素白在昏暗的林间如同散发着一圈微光。王婉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不在人间。
柳轻寒在一处洞穴前停了下来。洞穴入口仅有半人高,藏在茂密的藤蔓之后。
王婉弯着腰钻了进去。
在狭窄的洞穴里行走了一段之后,眼前突然变得豁然开朗,是一间宽阔的石室。石室顶端,有一些手腕粗的锁链垂落下来。
王婉顺着锁链向上看去,能看到石壁之上,贴着一些破碎的符箓。
符箓上的朱砂颜色很暗,像是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
“这……好古老的禁制。”
“没错,该有好几百年了。”柳轻寒点点头,目光落在石室一角。
王婉这才看见,那处角落,正盘坐着一个人。
少年一袭蓝色衣衫,和柳轻寒一样的白色长发高高束起,在他眉心,同样也有一道浅蓝色的痕迹。
听见二人的声音,他有些虚弱地从地上站起来,躬身对柳轻寒行礼:“殿下……”
随后,他看向王婉:“这位是……”
王婉能感受到来自于他身上的若有若无的敌意。
“我同你说过的,我的道侣。”柳轻寒回答。
“道侣?”那少年眯了眯眼,他笑的时候眼角也微微挑起,“殿下是不是在人间待得太久了,也会学人族那套了?”
“莫要无礼。”柳轻寒微微皱眉。王婉还是第一次见他对别人有脾气的样子。
王婉觉得有些尴尬,尽力笑着打哈哈:“那个,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好吧,暂且信你一回。”那少年转了个身,用背影对着王婉,“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赑屃。”
“啊?”王婉大惊,眼前这人,居然就是多年前险些伤她的青崖山神兽?
那少年听见王婉如此惊讶,又重新转过身来,凑近打量了王婉一番:“嗯?我们是不是见过?”
……
这一天,柳轻寒、赑屃和王婉一直聊到深夜。
柳轻寒说,最开始妖族开始魔化的时候,他是以为这是一种在妖族之内传播的疾病,所以他想尽办法用治病的方式去处理问题,顺带治疗一些被凶兽所伤的人。
但后来他发现,自己尝试了一切有迹可循的方法,魔化的妖却是只增不减。
于是他开始考虑另一种可能。从那时开始,他便一直在收集妖族的内丹,在此事上王婉也帮了不少忙。
然后他发现,大量妖族魔化的时间,都指向同一个时间点。
——在那一年,连接叁界的两处“泉眼”,因为正道和魔道之间的斗争,而被破坏了。
这两处“泉眼”,一天一地、一阴一阳,叁界之间清气通过阳泉流入人间,又化作浊气从阴泉流走。
泉眼破坏,则灵气阻滞,叁界万物自不可能幸免。
但这毕竟是数百年前的事了,两处泉眼具体的位置早已无人知晓。直到有一天柳轻寒在青崖山上找到了此处封印赑屃神魂的洞穴,才从赑屃口中了解到,所谓阳泉,其实就位于青崖
山禁地里。
重启阳泉,让清气充盈人间,方可让魔化的凶兽重回正常。
“我知道了。”王婉大致了解了其中前因后果,点了点头,“所以,是不是轻寒你化形,也受到了这一点的影响?”
“没错。”柳轻寒点点头,“我在人界待得太久了,加上之前灵气亏空,若是继续如此下去,只怕也会有魔化的那一天。”
这个答案,王婉其实也猜到了半分,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咬了咬唇,终是道:“你放心。那个人……我会尽快去找他的。”
101
王婉再次见到张子承时,才发现自己和他实在是有太多太多年没见面了。
男人孤身一人站在凌霄殿后的雪松之下,在他身后,是青崖山脉起伏延绵的山峦,笼罩在一片如纱的晨雾里。
天地皆白,唯独他一袭玄袍,似纸上点墨一般。
那抹独属于他的少年英气,此时已尽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冷静。这种沉稳,纵然是在见到她的一瞬间,也没有改变分毫。
王婉在距离他一丈之外驻足,垂眸喊了一声:“师兄。”
张子承微微点头。
王婉一时之间竟不知要如何开口——他实在是太像一个“掌门”了,她几乎难以将他和多年前那个睡在自己身侧的人联系在一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是那人先说话了。
“你找我?”
简单的叁个字,王婉心里不知为何却升起一分酸楚。
“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说。”
他亦没有迟疑,像其他任何人找他那般点了点头:“你随我来吧。”
然后,他径直从她身侧走了过去。擦肩的时候,王婉感觉到他身上带起的风拂过面颊。她微微侧目,看见男人丝毫看不出神情的一个侧脸。
她紧随其后跟了过去。张子承走得很快,她一路小跑着方才能够追上。
张子承的书房和方逸白的全然不同。他没有那些风雅的情调,一切布置从简——书架、桌椅,除此之外,似乎再无其他。
竹质的帘幔自门窗之上垂下,和他的剑法一样,简单利落。
桌面上的卷犊堆得很高,张子承在其后坐下,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王婉并未多言,将这些年柳轻寒和自己一同收集的信息一一摆在他面前,开门见山地说自己的诉求。
张子承看得很认真。他并没有因为来的人是王婉而对此有任何懈怠。
王婉同样知道此事绝非儿戏,所以也只是坐在书桌旁,安静地等着他。
整个书房里只有他指尖摩擦过纸张的声音。
王婉带来的东西有很多,他一直看到入夜时分。房间里暗下来的时候,张子承言简意赅地对她说:“帮我点根蜡烛。”
王婉立刻去做,顺道还帮他倒了一杯茶。
张子承只是接过茶杯浅啜了一口,便又继续低下头去。
等到他把厚厚的一摞纸全都看完,也不知是几更天了。王婉见他有一会儿没说话,便端起他面前的茶杯:“这茶有些凉了,我去帮你续一杯。”
茶壶里的水沉入杯底,发出伶仃的响声。烛光也落在茶杯里,随着涟漪震颤成模糊的一片。
那人的声音却在此时从身后传了过来:“打开禁地,你知道对于青崖山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他似乎料想到王婉会摇头,紧接着便道:“意味着四十二城结界,在一个时辰中,会全部失守。”
王婉面前的那杯茶已经倒满了,茶杯里的水波荡漾了一下便很快平静下来。杯底倒映的烛光,也在此时汇聚为一个光点。
“可是若是不开,天下将一直乱下去。”王婉道。
眼前的局面仿佛陷入了一个悖论里。
“正道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张子承并没有直接做出选择。
身后脚步声响起,王婉侧目时,看见他缓缓走到了自己身侧。
在他们身前的那扇窗外,是一片如洗的月色。
“在这里,有人利益勾连,有人做局谋权;有人算无遗策,有人饮恨西北。任何决策,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张子承只是看着窗外,青崖山看似平静的夜,月光沉在他眼底,掩饰那处的波澜。
王婉看着他,却突然笑了:“那你呢?你是为了什么?”
张子承唇边浮现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但他也仅仅只是笑。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十余年前,临仙城的那一天,他就已经弄丢了。
他日复一日、漫无目的地做着那些看似“正确”的决策,浑浑噩噩地和那些各怀鬼胎的长老们斗来斗去。
夜深时分,他会偶尔怀念起当年和一个少女在一起,自己满心满眼都是她的那种感觉。
那时候的心愿,他是“护佑苍生”,她是“天下太平”,一片冰心,彼此皆可鉴。
而如今,她在身侧,却仿佛离他越来越远了。
王婉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有些无聊地趴在窗棂上,单手托腮。
“这些年,你一直这么累么?”
张子承摇头:“说不上。”
他只不过是在与自己背道而驰罢了。
“师妹。”
王婉突然听见他喊了自己一声。
“怎么?”
张子承扶在窗棂上的那只手微微用力,似乎是在思考一个很难说出口的问题。
片刻后,他手指上力量才松了松,侧过头来看向她。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青崖山了,你还会同我在一起么?”
“呃,这个……”王婉猝不及防被他问了这么个问题,有些不知所措,“首先,没有这个如果。”
王婉低下头,有些不敢去看他瞳孔里倒映着的那个自己。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该往哪里放,飘了一阵之后方才盯紧了桌子上的那个茶杯。
“其次,我们两的事……过去太久了。”
张子承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他有些责备自己为什么非要不甘心问出这么一句。
但也只是一瞬之后,他便恢复了原来的那般冷静。
他自王婉身侧转身,再次回到那书桌之后。
手指捻在那些纸张之上,他终是做出决定:“你说的事情,我会去做。”
“多谢。”王婉松了一口气,“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张子承摇头:“此事关乎天下安危,届时可能有些状况,亦是我无法预料的。”
王婉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其实在来找他之前,她就也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我只有一个条件。”
“你说吧。”
张子承闭上眼,又缓缓睁开。这一瞬间,他眼前又浮现出多年以前,王婉与他一墙之隔,身体如同落叶一般自空中飘落的样子。
“不论发生什么,你需得先保护好自己。”
102
从来到青崖山到现在已经二十年了,王婉却还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青崖山禁地的样子。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们先是穿过后山深处的那片密林,紧接着小径两旁开始出现一些古老石阵,从一人高逐渐过渡到叁丈之高,其上的符文也逐渐由暗淡的铁锈红变为鲜红。云宸解
释说这是青崖山历代掌门一代又一代添砖加瓦的证据。
再往后的路,张子承不让他们继续跟着了。不过纵然是立于此处,也能够看见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巨大黑色法阵,一道白色光柱自法阵中样喷薄而出,在云层之间向四面八方散开,化
作笼罩整个青崖山的巨大结界。
即使是在正午,直视那道白色光柱时,也仍然会让人觉得有几分刺眼。
在今日之前,张子承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得出了一个可以将损伤降低到最小的方案——重新凝结青崖山结界的阵眼,不再需要依赖阳泉提供灵气。如此,就算是开启阳泉,也不
会对四十二城造成影响。
但这样的方式对人的消耗极大,且必须要在叁天之内完成对阵眼的切换,所以这叁天,必须要保障禁地之内的人绝对安全。
否则一旦阵眼崩塌,整个天下都将会陷入混乱之中。
此外,现下青崖山正处于掌门更替的节骨眼,有几位长老野心昭昭,恨不得将张子承取而代之,因此他并不能保证门派内不会有人借此多生事端。
故而,到如今,此事也只有王婉、云宸以及张子承的几个心腹知晓,在这叁天之内,共同承担为张子承护法的责任。
事情在出行之前便已安排妥当。到了禁地之外,张子承也只是对着眼前的众人微微点头,随后便孤身向那法阵深处走去。
在那无数巨大灵石组成的阵法下,任何人的身影都显得渺小。王婉在此处站定,看着张子承的背影逐渐远去,一直缩小直到成为一个黑色的小点。
在他的身前,是白芒万丈插入云端,直至碧霄如洗。
……
护法大阵启动。
王婉缓缓闭眼。
二十年前,曾有人告诉过她,没有人能独挡千军万马。
二十年后,那个人却要以一己之力,背负着天下众生的命运。
而他的背后,她以心驭剑,置身阵中。
王婉的本命剑就悬在身侧,她侧过头去,便能看见缀在剑柄之上的那缕青蓝色的剑穗。
剑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那缕剑穗也随剑起伏,在风中轻轻飘飞着。
……
“小师妹,小师妹。”
王婉正专注于眼前的事,却突然听得有人在喊自己。
这个语气,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怎么?”王婉睁开眼,果然看见云宸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侧。
给张子承护法这种事他显然是常干,整个人看起来比王婉轻松得多。他此刻一手驭剑,另一手还能分出来拿着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糕点往嘴里送着。
“小师妹,你饿不饿?”云宸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糕点,“我这儿有樱桃煎、松黄饼、定胜糕、广寒糕……”
王婉挑眉:“我记得你以前不爱吃甜食来着。”
云宸长叹一口气,显得十分无奈:“不爱归不爱,但经不住阿怜喜欢。我在她面前装作喜欢吃的样子,久而久之她就真的以为我喜欢了……”
“所以这些不会都是叁师姐给你买的吧?”王婉笑道。
“不然还能是我自己买的么?”云宸挠头,“怎么样?你要不要帮我分担一点儿?否则放坏了,阿怜又得说我对她买的东西不上心了。”
“我说你们两未免也太别扭了。”王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这两人十分有趣。
王婉本来并不觉得饿,但听云宸这么一说,也想起来自己快有一日未曾进食了,听着那些食物的名字,不觉之间便有些垂涎欲滴:“既然如此,我日行一善,帮你吃点儿。”
“我就知道这些东西你一定喜欢。”云宸如释重负地笑,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食龛,整个塞到了王婉怀里,“喏,都是你的,不过千万别让阿怜看见啊!”
“好好好,吃了你的东西我还能卖了你不成?王婉接过那食龛的时候,眼尖地瞄见云宸的衣袖一角,用绿色的丝线绣了一枚竹叶。那丝线在夕阳之下隐约倒映着阳光,随着他的动作
光华流转。
他身上穿的不过是普通青崖山弟子服饰,却因为这一片竹叶的存在而显得灵动起来。
这样的绣工,除了傅怜,她再想不到会是其他人了。
王婉嘴上未提,却在心里羡慕了一下他们二人的感情经久不衰。
“今日难得没见叁师姐同你一起。”王婉也腾出一只手吃着糕点。
“她那个嘴你又不是不知道。”云宸无奈摇头,“这种保密的事情,若是带着她,那隔天整个青崖山就都要知道了。”
王婉笑道:“虽然话说的没错,但是这叁天她找不到你,只怕又要担心了。”
……
青崖山文思殿。
一场宗门大课刚刚结束,最后一排的矮桌之后,傅怜从桌子底下掏出一大堆糕点果子,开始大快朵颐。
一名女弟子自她身旁走过:“叁师姐又有好东西吃了啊。”
“我大课前刚从留芳斋带的,忍了一节课了,饿死我了。”傅怜吃东西的时候说话声音也听起来含含糊糊的,随后将面前的糕点推到桌子另一侧,“你也吃。”
那名女弟子随即坐在傅怜对面,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今日怎么不见云师兄?”
“我还说呢,刚给他带了吃的,回来就找不到人了,这都两天没见了……罢了罢了,这回我带了吃的他不来,下回再让我带,那可不能够。”
等傅怜把这一大桌食物吃完,走出文思殿时,才发现天不知何时有些阴沉了下来。空气中沉闷非常,她走在路上,也觉得身上有些黏糊糊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看见头顶浓云密布,远处的树木殿宇,无不笼罩在一片灰青色里。
“又要下雨了啊。”
她念叨了一句,说完这句话便感觉到不知从何处起了一阵风,吹拂过她的衣裙,将满身燥热也吹散了一些。
随后风更大了,树叶在娑娑声中被吹落,又被风席卷着飘在半空。
她御剑而起,想在下雨之前赶到弟子居。
却在刚刚飞到半空中时,突然听见头顶百丈之处的结界,发出一声巨大的嗡鸣。
“铛——”
那声音有如鸣钟贯耳,傅怜身形不稳,险些被从空中震下去。
青崖山上的弟子们,也不知是谁最先喊了一声,到最后,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不好了!魔域的人攻上来了!”
103
青崖山前山。
黑云低垂,几欲压着凌霄殿高耸的飞檐。空气中弥散着大雨前泥土微腥的气息,被一阵风吹入人的鼻孔里。
山门外的结界之上,两道身影凌空而立,一赤一紫,正是诡影宗赤邪与紫邪。
无数魔修皆列阵于他身后,而那把泛着赤红色光芒的不弃剑,此刻剑锋直指青崖山结界。
方才那声巨响,正是剑气冲击结界所致。
赤邪一击并未得逞,却也毫不慌乱,唇角微勾看着眼前并立的几人。
在他的对面,是灵曜、清曜、子曜叁位长老。
“青崖山就派你们几个来迎我?”赤邪眯了眯眼,神情里写满了不屑。
子曜是几个长老里修为最高的一个,甚至比元曜掌门还要高上一个小境界。在他眼里,自己和赤邪同为化神后期,纵然是单打独斗,也不见得谁输谁赢。此时此刻他自然是无所畏惧,
毫不犹豫地横剑于前:“废话这么多做什么?你既然敢直接攻上青崖山,那便让你有命来,没命走!”
话音未落,子曜身形已然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是在赤邪身后。
他的剑法以快着称,这样的速度,纵然是放在在场的其他长老眼里,也只不过是一瞬息的事情。
长剑引风而动,直指赤邪心口。
这一招他丝毫不留余力,现下距赤邪仅有毫厘之差,他有信心能重创于他。
然而眼前的人毫不躲闪,子曜离他愈近,愈是能看清他唇边浮现的一丝笑意。
仿佛眼下的事情尽在他掌控之中。
随后的一瞬间,他亲眼看着剑锋所指的人,突然从赤邪变成了紫邪。
剑刃从紫邪前胸穿过,如同刺进了棉花一般,毫不费吹灰之力便从他后背处穿了出来。
“呲啦——”
这绝对不是血肉被划破的声音。
眼前紫色衣衫的男子,依旧是唇边带笑,木然立着,胸前被刺破的地方,就连一滴血都没流出来。
“你……”
这一式完全出乎子曜意料——并非是他对诡影宗的诡异功法毫无防备,而是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拿自己的亲生兄弟挡剑。
然而这顷刻之间,他已经失去了先手。
赤邪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总之,当他感受到不弃剑破空而来的剑气时,已经迟了一步。
不弃剑径直朝他后背飞来,他虽情急之中匆忙运功抵抗,却还是被其剑气所伤,吐出一口鲜血,从空中跌落下去。
众弟子连忙去扶,另外两位长老眉头紧锁,却并未露怯。
只见赤邪方才似云烟一般散去的身体,又迅速聚为一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子曜:“你不够打。”
现下,他离青崖山山门又近了一步。
他目光在山门后扫视了一圈,又看了看眼前的灵曜和清曜:“两个化神中期,你们又算是什么?”
清曜冷哼一声:“赤邪,你今日上青崖山,总不会就是来与我们比武的吧?”
“你们?”赤邪连连摇头,“我不和你们打,喊你们元曜掌门来,我和他的帐还没算清呢。”
“你这是在挑衅!”清曜怒喝。元曜之前便是被赤邪所伤,他不信赤邪会不知道元曜的身体状况。
赤邪听在耳里,却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恍然大悟道:“对了,忘了之前元曜还受了我一剑。今日他怎么没来?是重伤未愈,还是……死了?”
他说这话,看似只是在挑起矛盾,但其实在说话的同时,他的目光也从几位长老面容之上扫过。
叁个人里,只有灵曜的神情变了一变。
灵曜须发皆白,长老之中要数他年龄最大,也最是沉稳。
而他,也是叁个长老里,唯一一个对张子承正在做的事情了然于心的人。
叁日之前,张子承曾暗中见过他,嘱托灵曜在这叁天内代理门派大小事务,同时也处理一些突发状况。
灵曜面色很快恢复如常,赤邪却笑意愈深了。
“怎么?该不会被我猜对了吧?”
“你到底要如何?”一直未出声的灵曜终于在此时开口了。
赤邪低头看着手中的不弃剑,两指抚过剑身,看似漫不经心地道:“你们那位新掌门呢?听说他年纪轻轻便已是元婴大圆满的境界,甚至可以单挑化神修士?如此千年难遇的修道奇
才,也该让我见识见识。”
“赤邪,你该不会要同一个元婴晚辈过不去吧?”
“我可不和他一般见识。”赤邪反手将那把剑握在掌心,“这样吧,只需他能接我叁剑。叁剑过后,若是他能活着,我便退兵。”
此言一出,青崖山顿时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元婴大圆满与化神后期,若是赤邪全力出剑,任凭张子承再厉害,就算是侥幸不死,也得落得残废。
更不用说现下张子承身在禁地,他断不可能在此时中断重塑阵眼,陷整个天下于不义之中。
沉默里,是清曜愠怒的嗓音先传了出来:“张子承呢?怎么这样关键的时候不见他人?”
清曜和张子承时有不和,灵曜也很清楚:“清曜师兄这么急着让他出来,难不成是想看他赴死?”
“行了。”赤邪皱眉,他才不想听这些长老们你一言我一语。
雨终于在此时下了下来,他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看着指尖上擦下的一滴雨水。
他可不愿意在这里费时间淋雨。
“既然如此,我再给他叁个数的时间。数到一,他要是还不出来……我便让整个青崖山,给他陪葬!”
“叁、二、一……”
104
禁地之外。
王婉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低声抱怨:“眼看就剩一天了,怎么在这个时候下雨了?”
云宸仰头望天:“唔……大概是老天嫌我们这几天太顺利了,毕竟我来之前算了一卦……”
“打住!”王婉现在一听他说算卦二字,便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云宸,你可千万别是个乌鸦嘴吧。”
“呸呸呸,我收回还不行?”云宸自然也知道这种事情上容不得玩笑,捂着嘴深表抱歉。
王婉无奈摇头,心中暗道云宸和傅怜这两个嘴巴没把门的,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伸出手去,雨点打在掌心里时,凉意里也带着些微的痒,很快便在她掌心的凹陷处形成一池小水洼。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阴沉,她总觉得自己心里也有些莫名的堵。方才云宸说过那话之后,这一丝没来由的不安更加强烈了。
“云宸,你有没有觉得……”王婉刚想问云宸是否也有同样的不适,转眼间却看见远处的云层里,似乎有些许不同寻常。
“那边是什么?”
云宸听她语气警惕起来,也立刻敛起面容,向那处望去。
灰青色的浓云笼罩天际,哪怕是离他们最近的一座山峰,也被严严实实笼罩在其后,仅剩下一片如同泼墨般的残影。
然而,却不时有一些或青或紫的光芒,依稀从远处云层的缝隙之间渗透而出,又很快消失。从云宸和王婉的角度看过去,既似无声的闪电,又如同斑斓的雨点,不断击打在那浓厚的
乌云之上。
密林摇曳的娑娑声中,隐隐还有如同残雷一般的声音,由远及近,隆隆回响。
云宸眯了眯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天,不会是有人在攻击结界吧?”
“什么?”王婉心中狂跳。她记得张子承说过,这叁天,青崖山的结界会比平日里脆弱许多,“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
这句话看似疑问,但实则更像是自言自语——显而易见,问题就出在青崖山内部。
云宸吃惊归吃惊,但他毕竟也在张子承身侧处理了多年门派事务,遇事之后很快也就镇定下来,高声喊道:“诸位,戒备!”
这一声夹杂了他叁分内力,方圆叁里之内皆可听闻。
几秒之后,果然听得不远处传来了其他护法之人的回音:“我等自当竭尽全力,护掌门周全!”
王婉手中结印,源源不断输送向法阵之中的灵力又多了叁成:“但愿灵曜长老他们能多撑些时候,可千万别让那些人发现此处啊……”
话音刚落,却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阿宸、小师妹!”
王婉循声望去,果然看见那条小径的尽头,有一位红色衣裙的女子,正在远远向他们招手。
“你们果然在这里!大事不好了!”傅怜浑身是水,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外面是诡影宗那帮人,为首的那个叫赤什么的,非要张子承出去接他叁剑,否则就要灭青崖山满门!
我好不容易才寻了个机会从他眼皮子底下跑……”
“阿怜!”
“叁师姐!”
傅怜一句话没说完,王婉和云宸便不约而同惊呼出声。
只因在这一瞬间,一道血红色剑光,直直朝着她的后心飞了过来。
那道剑光比王婉见过的任何道法的速度都快,更不用说此时她和云宸尚在为张子承护法,根本无暇出手去救。
几乎是在下一秒,那道红色剑光便化作一个赤衣黑发的男子,出现在傅怜身后。
赤邪一手成掌,掌心中黑雾缭绕。那团黑雾从他掌中升起,直至将傅怜整个身体都包裹其中。随后,一缕血红从傅怜后心飞了出来,与那团黑雾缠绕在一块。
傅怜就在这缕血红的牵引之下,逐渐被他操纵着升至半空。
傅怜睁大了眼睛,双腿因悬空而不断挣扎着。她想回头去看,然而身后那人只消食指一动,便将她的头拧了回去。
“青崖山,果然不乏自作聪明的人。”赤邪笑意愈深。他的长发在空中飘散着,配上这样的笑容,更加显得邪魅了。
“你取她精魄!我杀了你!”云宸见到这一幕,几乎睚眦俱裂,手中长剑也随着他的怒喝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嗡鸣。
修士一旦被取精魄,相当于余生生死,都将完全在对方掌控之中。而取人精魄,更是诡影宗傀儡之术的第一步。
“云宸,冷静!”
王婉的本命剑,在云宸几乎就要出手的一瞬间,拦在了他的身前。
然而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她自己的剑,也在微微颤抖着。
“阿宸,小师妹……别管我……”
傅怜轻咳两声,一丝鲜血顺着她的唇角滑了下来。
云宸牙关作响,几乎癫狂。
但他何尝不知道,一旦出手,无异于送死。
王婉理智尚存半分,她盯紧了赤邪伸出的那只手,试图从中找到破解之法。
这么一看,便发现与往常不同之处。
王婉心中沉了一沉,突然勾起唇角,对着赤邪笑了一笑。
“赤邪殿下,你那位好兄弟呢?”
105
原本一边倒的局势,在此时似乎拉平了一局。
赤邪眉头微皱,有些不解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
她为什么要笑?
明明她在意的人就在他掌心里。
难不成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功法的破解之法?
他心中猜忌,转念之间又觉得自己的担忧十分多余。
对方不过是一个区区元婴初期的小角色,就算知道了破解之法又能如何?自己捏死她还不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想到这里,他紧锁的眉头打开,再次轻笑着看向王婉:“关你什么事?”
“那不如让我猜一猜吧。”王婉听了他的话,神情反而显得更加从容了一分,“你和你那位好兄弟异体同心、形影不离,轻易绝不会分开,但为什么现在只有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另
外,现下青崖山结界未破,你又是怎么进来的?所以,外面带领诡影宗进攻结界的,其实只有你的好兄弟一个人吧?真实的你,其实早就藏在青崖山上。你的真正目的,只有这里。我说的对
么?”
王婉一刻不停地说了一大堆,心中却是在打鼓。
没别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只是想拖延时间罢了——若能等到张子承从禁地出来,他们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至于这些乱七八糟的猜测,纯粹是她瞎编的。
所以,赤邪表情放松的那一瞬间,她心里也跟着一凉。
果然猜错了么?
“所以呢?”赤邪并没有急着发起攻势。
他也觉得有趣,想听听这个女子后面还会编些什么。
王婉差点就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挂不住了,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所以,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说。”
“你一个人的时候,修为还剩下几成?”
这一回,轮到赤邪唇边的笑容僵了一僵。
王婉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瞬间,藏在背后的那只手,已经是掐诀的姿态。
她在等一个机会,一旦对方有所松懈,立刻便会驭剑而起。
然而此时,天边却传来一声雷霆般的巨响。
紧接着,那乌黑的云层,有如被利剑划开了一道豁口,露出藏在其后的青崖山结界。
那结界之上,也在同时出现了一道裂缝,先是如同蛋壳上的裂纹,然后一路向四周延伸。
某一个瞬间,结界终于支撑不住,发出了一声碎冰一般的脆响。
那些如雨点般击打在结界之上的光束,在这一刻尽数飞入结界之中。
不用说也知道,此刻青崖山前山,必定是一场青崖山弟子和魔修之间的殊死之战。
兵戈相接,血流成河。
赤邪在此时,终于将出了最后一军,露出了一种大获全胜的笑意。
“不好意思,现在,十成。”
说罢,他的另一只手食指微勾,一道紫色的剑光划破天际,直直落在他背后。
紫邪同样长发披散,与他背对背而立。
不弃剑也在此时从紫邪手里消失,出现在赤邪身前。
“今日,我要入禁地,谁敢拦我?”
……
王婉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她被击退的时候,本命剑也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深痕。
地面被雨水浸泡,本就显得泥泞。她的手撑在地上,半个手掌都陷入了泥水里。
眼前似乎是黑了一下,她摇着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视觉刚一回来,便看见自己的血从下巴上一直滴在地面,将自己手掌压出的那个浅坑里的雨水染得粉红。
她用那只满是泥水的手擦了擦唇角的血,继续起身面对眼前的男人。
一刻之前,赤邪以傅怜的性命要挟,让他们让出这条通往禁地的路。
王婉佯装同意,却在打开阵法的一瞬间,挥剑直指赤邪身后。
云宸虽说失了理智,但毕竟和王婉并肩作战多年,在她发出攻势的一瞬间,也本能地攻了出去。
随后便到了现在。云宸和她的情况差不多,他胸前的白色衣襟,如今也是一片鲜红。
只不过,有了王婉和云宸进攻在先,他们飞出去的时候,其他帮张子承护法的那些人也便会意,立刻形成一圈,将赤邪围在中央。
他们修为虽不如云宸王婉,但都是可以为张子承去死的人。
赤邪看着眼前神情坚定的数十名弟子,如同看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方才,你们叁个长老联手都拦不住我,你们又凭什么来拦我?”
没有人回答他。
但也没有一个人收起手中的剑。
赤邪一声冷哼,拂袖之间,大多数元婴以下的弟子便也飞了出去。
他迈出一步,正准备向前,却看见那浑身是血的女子,又站在了自己身前。
他皱眉:“你是真的想找死?”
王婉擦了擦眼前的雨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手中有些无力,但那把剑,还是举了起来。
“我说了,踩着我的尸体进去。”
赤邪突然觉得很烦躁。
上一回就是她,自己明明给了她一剑,这女子不知为何竟然捡了一条命回来。
这回又是她,阴魂不散地挡在自己面前,一副要跟他你死我活的样子。
正道为什么总是有这种人,为了什么所谓的“道”,连命都不要。
恶心。
他手心成拳,却没有对王婉出手。
反而是傅怜的身体,如同一团吸满了水的海绵一般,开始随着他掌心握紧的动作,从口中溢出鲜血。
“所以,她的命,你也无所谓?”
云宸不自觉地捂住了眼睛。
他骂自己无能,骂自己懦弱。他爱的人都要死了,他却没勇气看她一眼。
“阿怜……阿怜……”
他喃喃呼唤着她的名字。
但也仅此而已。
王婉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的脚步缓缓后退了一步。
“你……你住手……”
赤邪手上的动作果然顿了一下。
然而傅怜的头已经歪向了一边。
王婉心中有了猜测,却不敢承认自己的想法:“你放开她,你想进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花言巧语!”赤邪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同样的计谋,他不会再中第二次了。
振袖之间,不弃剑已经朝着王婉心口飞了过来。
这一回,他一定要取她性命。
106
赤邪又失望了。
这个女人怎么好像不死鸟附体似的——上一回她没能死透,而这一回,他的剑直接没刺到她身上。
他眉头紧锁,目光紧紧盯着那个始作俑者。
一把剑玄中带青,正稳稳地插在王婉身前的土地里。
赤邪没见过这把剑——或者说,上一回见它的时候,他完全没把它放在眼里。
濯春。
更加令他惊讶的,是这把剑的主人。
不弃剑被濯春挡了一下,居然如同小巫见大巫一般,自己飞了回来,颤抖着缩在赤邪身后。
他眯着眼睛看向半空。
男人身型颀长清瘦,面容也如琢玉一般,看不清喜怒。
他身上穿的,不过是一袭普通的素白色青崖山弟子服饰,然而与之极不相称的,是四散在他身后的、几乎长可曳地的雪白色长发,以及眉心那一道如血一般猩红的印记。
阴沉的天气里,他的一身白得发光,是让人无法直视的存在。
“你是真当青崖山没人了么?”
柳轻寒修长的手指作引剑之势。王婉身前那把玄青色长剑,化作流光飞回他的掌心。
柳轻寒也在同时自半空中来到王婉身侧。王婉张了张嘴想说话,声音被一颗丹药堵在了喉咙里。
“别问。”柳轻寒摇头,扶着王婉,温柔地给她渡入真气。
带着凉意的气息自脉搏汇聚全身,如同春风过境一般,包裹了每一条经络。
胸前剧烈的疼痛也略微散去了一些。
柳轻寒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给过她这么强烈的安全感。王婉闭上眼,顺着他的真气开始调息。
“妖?”
眼前发生的一幕,似乎有些超出了赤邪的理解范畴。
“青崖山,怎么会有妖?”
这些正道人士,不是向来标榜正邪不两立么?
“你的问题太多了。”柳轻寒在王婉身体情况好转些许之后便松开了手,一步步走到了赤邪对面,“你打了师姐几下?是我帮你数,还是你自己说?”
赤邪冷笑:“别一副好像你胜券在握的样子。化形的妖,也不过相当于化神期修士罢了。你我交手,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柳轻寒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自顾自地继续道:“上回临仙城一次,今日早些是第二次,方才是第叁次。”
濯春剑青光大盛,柳轻寒睁开眼的一瞬间,无数藤蔓自林间生长蔓延,将赤邪困在其间。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片绿色的屏障一般。
不弃剑当空飞了一圈,将那密不透风的藤蔓斩断些许,剑光才终于从其中透了出来。
而濯春也在此时飞到了赤邪面门。
赤邪连忙横剑去挡,然而还是被击中,倒退数步。
这第一剑,他尚且接得住。
第二剑,赤邪主动迎了上去。
不弃与濯春,一红一青,如同棋盘上角逐的黑白两子,棋风凌厉,招招式式都是要直取对方命门。
柳轻寒的剑法飘逸灵动,而赤邪的剑法阴柔诡谲,两人互不退让,却也攻守有道。
这两人的速度都太快了,两道剑光的轨迹落在王婉眼里,就仿佛是绕在一起的两团丝线一般,全然看不真切。
耳畔也只剩下兵戈相撞的铮铮之声,一息数响。
其间赤邪同样时常用紫邪来混淆视听,但这招似乎对柳轻寒完全不起作用,他总能够在紫邪出现之前,便调转剑势,重新指向赤邪的方向。
终于在片刻之后,两道剑光朝左右两侧分开,柳轻寒和赤邪一前一后,各自落在林间的树梢之上。
柳轻寒并指引剑,濯春在他身侧缭绕一圈之后,重新回到他的掌心。
那一双暗红色的眼睛里,瞳孔竖成一条细长的缝隙。
“你还是慢了一些。”
最顶端的狩猎者,必须拥有比任何猎物都快的反应速度。
赤邪脚尖站定之后,身体却突然晃了晃,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柳轻寒的剑真的太快了,一直到两人分开,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受了内伤。
“你不是普通的妖?”赤邪极力稳住身形,方才没使得自己从那树梢之上掉下去。
而柳轻寒脚下的那缕树枝,也仅仅是在他落上去的时候,方才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一局,他胜得毫无悬念。
柳轻寒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却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唇边浮出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什么妖不妖的,在下不过是青崖山普通一弟子罢了。”
“虚伪。”赤邪冷哼。
方才两剑之间,他已经知道柳轻寒修为比他更甚一分,不过,却也没到相去甚远的地步。
这使得他气势又回来了叁分,再度挥剑朝着柳轻寒迎去:“这第叁剑,你又要如何?”
柳轻寒手腕翻转,另一手并指于眉心:“你方才待师姐如何,这一剑我便要如何!”
一句话的时间里,他周身数十丈的草木,已然尽数凋蔽。
那些草木的灵气,化作一道道青绿色流光,一直汇聚在濯春剑之上。
濯春剑最顶尖的一势。
春秋交替,万物荣枯。
这一剑,柳轻寒未遗余力,直击赤邪面门。
赤邪同样用上了十成的功力。
剑锋尚未相接,仅仅是在剑气相互碰撞的一瞬间,两人嘴角便都染上了一丝血迹。
却并没有人收手。
赤邪显然伤得更加严重一些,他的剑光里也夹杂了自己的血光。
不过此刻,他有让自己置于不败之地部的理由。
因为就在濯春剑距离赤邪叁尺之外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挡在了赤邪身前。
傅怜。
虽然她如今身体已经软成了一团棉花,但仍然能让柳轻寒剑势一转。
只是这一剑实在是太快了,柳轻寒匆忙之中收势,使出去的功力便有叁成都反噬在了自己身上。
他一瞬间只觉得浑身经络剧痛,一口血还没来得及吐出来,赤邪的剑气又接踵而至,直直击在他胸前。
“轻寒!”
王婉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
上善诀内功迎着柳轻寒而去,在他后心处形成一缕至柔之气,匆忙护住他心脉。
柳轻寒这才没有直接摔在地上。
他有那么几秒钟完全失去了意识,直到王婉的内力充盈了全身,方才醒转过来。
“别太担心。”他擦了擦唇边的血迹,有些艰难地从王婉怀里站起来,重新面对自己的对手。
赤邪的情况却也比他好不了多少。方才第二剑的时候他就已经受伤了,这才使得这一剑有些许厚积薄发的意味。
不弃剑支撑着他的身体,显然已经有些强弩之末,但他还是在笑:“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要继续么?”
柳轻寒仍旧挡在王婉身前,濯春再次亮了一亮。
却有一只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寒,收手吧。”
王婉明白,柳轻寒现在虽然看起来轻松,但实际上必定也十分煎熬。濯春剑上忽明忽暗的光芒已经预示了他的身体状态。
如此下去,他们非得你死我活不可。
柳轻寒点点头,看向赤邪:“我师姐说放了你。”
赤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同样微笑着打量着眼前的人:“你以妖的身份参与人界争斗,已经犯了妖族大忌,此番要面临什么尚未可知。我走之后,你也未必好受。”
柳轻寒冷笑了一声:“不劳你费心。”
赤邪冷哼,化作一道赤色流光消失在天际之间。
傅怜的身体,也跟着他一道消失了。
107
一场雨洗涤天地,远山近景都变得澄明许多。
浓云散去之后,目所能及的一切都如同掉进了淡青色的染缸里,又将原本的颜色在其中缓缓晕染开来。
赤邪还没走的时候,便有少数青崖山弟子随之跟到了此处。如今攻入青崖山的诡影宗魔修已然撤军,更多的青崖山弟子在脱离战斗之后,也开始往此处聚集。
很快小径之上就挤满了人,却无人敢再上前一步。
在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害怕、好奇、震惊、不知所措。
“那不是柳轻寒柳师弟吗?他怎么会是……妖?”
“青崖山弟子混进了妖,这么多年,居然没人发现?”
“化形的妖……方才他的实力你们也看到了,如果他像凶兽那样伤人,我们恐怕一个都活不了吧……”
“也不知他混在青崖山弟子里是出于什么目的……”
“他是妖啊,还能干什么好事不成?”
……
位于人群中心的人,却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
云宸满眼都是血丝,他的本命剑此刻就在他的脚下,还保持着御剑的姿势。
在他的对面,柳轻寒拦住了他。
“云师兄,傅师姐她已经死了。你现在就算是追到诡影宗总部去,她也不可能活过来的。”
柳轻寒实在是见过太多人的生死了,因此此刻,哪怕是在说曾经与他朝夕相处的人,他的神情也并未改变分毫。
“我说了她没有死!”云宸双目充血、浑身颤抖,在听了柳轻寒这句话后,更是几欲癫狂。
柳轻寒不为所动,他依旧严严实实挡住云宸的去路。
“柳师弟,”云宸盯着眼前的人,一字一顿地开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妖,也不管你在青崖山是出于什么目的,今日这条路,你必须给我让开,否则,我亦不惜为正道斩妖
除魔!”
柳轻寒在听见“斩妖除魔”四个字的时候,终是皱了皱眉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不想再管这人界的破事了,云宸想送死,就让他送死好了。
他身上的伤口也疼得厉害,他想好好休息。
然而在他退开之前,却有一只穿着素锦鞋的脚,直接一脚踹在了云宸后腰之上。
云宸在此之前几乎疯了,满眼都只有赤邪消失的那个方向,自然对这一下全无防备,顿时身体前扑,险些摔个狗啃泥。
云宸刚在泥泞里翻了个身,王婉便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所以,就为了证明她没死,你就要死给我们看看?”王婉死死握着他的领口,叫他被迫看向自己,“你是觉得殉情很浪漫吗?为了殉情要置曾经同生共死过的兄弟于死地,很伟大
吗?你理智吗?你清醒吗?你还嫌现在不够乱吗?”
云宸完全被她问懵了。
问题太多了,他想反驳她,一时却都不知道要从那一句反驳起。
云宸的嘴张了又张,最后却只说出来一句:“可是阿怜她死了……”
他睁大眼瞪着王婉,瞪着瞪着便有两行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阿怜她死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眼前的男人浑身是泥,就连发梢也沾了雨水一缕缕贴在脸上,更不用说往日不论如何也要保持干净的那一身白衣。
不过他却毫不在意。
他就这样跪坐在方才被自己压出的那个泥坑里,就当着王婉的面,像个孩子一般号啕大哭起来。
王婉愣住,拽在他衣领上的手也慢慢松开。
她缓缓后退了几步。
她知道,云宸现在太需要独自发泄一场了。
退着退着,便觉得自己脚下一个踉跄。
傅怜的音容笑貌,直到此时才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
是她将好吃的分给自己一半的时候,是她与她分享那些少女怀春的心思的时候,是她哪怕弱小,也要与她共担悲欢的时候。
张子承对她的爱轻狂热烈,柳轻寒对她的爱细水长流,方逸白对她的爱隐忍克制。
但他们都无法替代傅怜。
那个随时随地,都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开心的人。
而现在,那个人不在了。
直到柳轻寒扶住了她,将她拥入怀里,王婉才发现自己的眼泪不知何时也已流了满脸。
“轻寒……”她喃喃叫着他的名字,“我好难过……”
“我知道。”柳轻寒让她的脸埋在自己怀里。他并没有帮她擦去泪水,亦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是用自己微凉的体温去安慰着她。
片刻之后,抽泣之声才断断续续从怀里传了出来。
……
这样克制的啜泣之声,落在嘈杂的人群里,很快就被淹没了过去。
王婉仅仅是哭了几声,便很快调整好状态,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张子承还没出来,她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云宸已经支撑不住了,如果此刻她再倒下,那谁又来守护其他的人?
“我没事了。”
怀里的人抬起头,对自己露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柳轻寒对这样的神情一点也不陌生。
强颜欢笑。
“有我在。”他用拇指指腹擦去她眼角残留的晶莹。
王婉的发簪掉了,发丝乱糟糟地从那团散乱的发髻里飞出来,脸上也还沾染着干掉的血迹。
柳轻寒觉得心疼:“师姐不必过于逞强。”
王婉摇头,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让他的身体被迫和自己分开些许。
“赤邪说的没错,你身为妖,方才出手已是不妥。现在趁几位长老还没来,你赶紧走吧。”王婉理智尚在,她知道如果让那些长老们发现了柳轻寒的身份,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届时整个青崖山,乃至整个正道,都将不再有他的容身之地。
柳轻寒沉默着没说话。
王婉知道此刻,若是自己再优柔寡断,反而对柳轻寒不利。于是索性不去看他,兀自转了身。
在她的背后,柳轻寒却是苦笑一声。
他低头注视着自己掌心——半妖形态之下,他的肤色很白,掌心里鲜红色的血迹更加明显了。
“师姐,你觉得,我还能走得掉吗?”
108
不知是从何处飞来的一把剑,自后心处刺入了柳轻寒的身体,又从前胸处贯穿出来。
听到剑刃破空之声的一瞬间,王婉就已经迅速回过头,只是已经迟了。
柳轻寒其实原本就比她想象的要伤得重,在这一战之前,因为收到人界灵力阻滞的影响,他的状态便早已不如往常,此番又受了伤,事到如今,他也只是堪堪能够维持住人形罢了。
而现在,不需要长老出面,任何一个普通青崖山弟子,甚至都可以趁他不备取他性命。
鲜血顺着剑锋涌出,将露在外面的一截银色剑刃都染成血红色,又一点一滴滑落在地上,在柳轻寒脚下形成一滩红色的水渍。
柳轻寒闷哼一声,他想要稳住身体不倒下,但身体晃了一晃,还是跪倒在地。
他们周围,那些青崖山弟子里,有人发出一声欢呼:“你们快看,他不行了,我杀了化形期的妖!”
那人狂笑着向身旁的人分享喜悦——他不过是一名金丹期的弟子,他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会有一只化形的妖死在自己的剑下。在他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自己拿着柳轻寒的内丹,向长老
领赏的情形。
两叁名弟子奉承地夸赞他。
大多数人则是默不作声。
他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不解地向周围的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动手啊!化形的妖,你们知道他若是伤人,将会有什么后果吗?趁现在他受伤修为低下,还不快杀了他以绝
后患?”
所有人依旧是沉默,过了几秒,人群中才又传出一个声音,附和道:“是啊,宁可杀错不可放过,此番若是放他走了,等他恢复好再找我们麻烦,那可就坏了。”
“可是他曾经是我们的师弟……”
“什么师弟,恐怕早就是混入青崖山的卧底吧?”
一些质疑的声音,轻易便被逐渐被煽动的人群盖了过去。
那些人里,已经有人陆续祭出了自己的本命剑。
此时此刻,只需要一个人率先动手,他们就会跟着一起蜂拥而上。
王婉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
他们也曾经是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人,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和柳轻寒会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上。
而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柳轻寒是妖,仅此而已。
“你们都疯了吗!”王婉声嘶力竭地喊出这一切,不顾一切地挡在柳轻寒身前,“你们搞清楚,刚才是他救了你们!如果没有他,赤邪早就血洗青崖山了!”
然而在那些人看来,王婉才是真正疯了的那一个。
“王婉师妹,我们知道你向来跟柳师弟……柳轻寒关系好。”有人站出来劝说道,“但是你忘记了吗?我们有多少师兄妹死在凶兽之患之中,我们赌不起了。”
“是啊,想想那些死在妖族手下的人,他们又何其无辜!”
“小师妹,你快回来吧!”
……
王婉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人界和妖族积怨百年,对妖的恐惧,早已写在了他们的血液里,无法改变。
她索性不说话,只是抬头看着天。
快要入夜了。雨后的云如同打散了的丝絮,被人随意扔在深蓝色的幕布上。
她闭上眼,感受微凉的风拂过面颊又钻入衣领,那种微凉中带着萧瑟的感觉。
“所以,小师妹你一定要护他么?”
王婉用一声自嘲般的笑回答了他。
睁开眼时,本命剑已经指向身前。
“今日,他死我死。”
“既然如此,多有得罪了。”
这一声如同号令,那名说话的男弟子,率先朝着王婉攻了过来。
紧接着,其他的人也再无忌惮,纷纷发起攻势。
王婉挥剑之间,便已挡下数道剑光。
那些朝着她飞来的弟子们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留下的目光里,充满了疑惑、不解、愤懑、仇恨。
他们想不明白,往日在斩杀妖兽一事上杀伐果断的小师妹,为什么有一天居然会成为他们除妖路上的绊脚石。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尚且留有余力,但随着王婉抵抗的时间愈久,便逐渐有人失去了耐心,使出的尽是杀招。
王婉虽说修为比大多数人高上许多,但是此前她本就被赤邪所伤,此刻除了自保以外,更是要护住身后的柳轻寒,渐渐便有些力不从心。
一把剑从身侧飞来,王婉挥剑将其斩落,转眼间又有人趁机从身后攻入。王婉凝气成掌,将其击退数步。
她的招式,也从防守为主,慢慢开始夹杂了一丝杀意。
不消片刻,已经有数位弟子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疲惫感涌上心头,王婉再度抬手将一名弟子击飞出去。就在此时,一声怒喝有如惊雷,顿时从天边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王婉,你为虎作伥,伤及同门,该当何罪!”
化神期修士的一喝,足以让所有人耳膜都为之震荡。
王婉忍受着耳朵里传来的疼痛,循声望去。
清曜、子曜、灵曜叁位长老,正并排站在云端,俯视着此处发生的一切。
方才说话的人是清曜,是她曾经的师尊。
“不知何罪之有。”王婉答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挡下那些弟子们的攻击。
“我再问一遍,你该当何罪!”清曜再次怒喝。
这一回,他手中那把泛着紫色光芒的巨剑,已经是指向王婉的姿态。
王婉语气坚定:“弟子无罪!”
清曜一声冷哼:“既然如此,我今日便替天行道,管教你这个不肖之徒!”
说完,那把紫色巨剑骤然放大,呈遮天蔽日之势,朝着王婉头顶劈来。
说是“管教”,但实际上化神修士的一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要她的命。
王婉根本没来得及去挡。
她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
柳轻寒挣扎着想要起身挡在她身前,但是他伤得实在太重了,每一个动作都让他身上的伤口再次涌出鲜血。
“师姐你……这又是何必……”
最终他们都闭上了眼。
剑势如期而至,带来的风扬起发梢。
109
王婉本以为,自己就算是侥幸没死,也会感觉到一阵剧痛。
但有一把剑,先一步刺穿了清曜的身体。
“咣当”一声脆响传来,王婉后知后觉地睁开眼,看见清曜的那把剑失去了一切光泽,从半空中掉在自己眼前的地上。
黯淡的剑身在地上弹动了几下,很快归于平静。
她抬头望天。
那金色剑光太过于耀眼,她这辈子都不会认错。
而现在,太羲就插在清曜的身体里。
清曜死死盯着穿胸而过的剑尖,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想看清来者的面容。
但尚未成功,他的头颅便垂了下去。
太羲带着血色,划过几道好看的折线,被张子承收在身后。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清曜的身体失去了重心,从自己面前坠落,直到摔在地上。
所有人都安静了。
包括那些正向王婉进攻着的弟子,也包括另外两位长老。
“张子承,你这是什么意思?”子曜道。
张子承没说话,就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他只是从空中落在地上,然后一步一步向王婉走来。
玄色衣角拂过地上寸深的草木,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的状态同样很差,就连嘴角也隐约挂着一丝血色。这叁天,大概是已经消耗了他几乎全部的修为。
这也是为什么方才他没有选择帮王婉挡下一剑,而是直接动手杀了要杀她的人。
步伐沉重,在距离王婉叁尺之外停住。
“禁地之内的阳泉,亦是通往妖界的传送阵。你带他走。”
“那你……”王婉忍不住问。
她知道自己走了之后,张子承所要面对的是什么。
眼前的男人仍旧一点表情都没有,显得更加陌生了。
“走。”他再次道。
王婉这回没有再犹豫。
柳轻寒的身体虽然看起来清瘦,但他身上的肉没有一块多余,王婉费了很大力气方才将他扶起来。
雪白的长发沾了鲜血,显得触目惊心,一丝一缕垂落在王婉身上。
两人步履蹒跚,一步步向着禁地的方向走去。
在他们的身后,张子承沉默地注视着王婉的背影,以及她手中的本命剑上,那缕青蓝色的剑穗。
剑穗的样式古朴却精致,随着王婉的脚步,也一上一下摇晃着,直到和她的身影一起消失在目光尽头。
随后,他回过身来,面对眼前成百上千的人。
在他面前,是整个正道。
“张子承,莫说你尚未举行继任大典,纵然是真的掌门,也没有一个人敢无故诛杀长老!”子曜的声音有几分颤抖。
人群中,也有曾经与张子承关系不错的人,站出来道:“大师兄,难道就因为王婉她……曾经是你的道侣,你就要为她杀人?”
“而且方才是她要保护那只妖在先!”
“为情所困者,不配做青崖山掌门!”
就连一直站在张子承这边的灵曜,此时也摇了摇头:“代掌门你继任在即……糊涂啊……”
你一言我一语,如同雪片一般飞入张子承的脑袋里。
他一言不发地听着,直到众人议论累了,声音有些消沉下来。
太羲剑沉默着躺在他手心里。他低头凝望着这个一直陪伴在他身侧的“朋友”,开口时,声音也平静得像是这把剑一般。
“为一己谋私者,不败于高位;为天下立心者,困厄于风雪。这,便是正道之'道'?”
有人茫然四顾,有人窃窃私语。
但没有人站出来回答他。
“你这是什么歪理?”仍旧是子曜率先打破平静,“你说的这些,倒是拿出证据!”
张子承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他的目光无声之中却如有雷霆万钧,有人还未迎上,便心虚地低下头去。
“你们做的那些蝇营狗苟之事,不必我一一列举。”
“难不成你今日是想同我们翻旧账么?”
张子承摇头:“我累了,没这个心思。”
“我却要问问你。”子曜身为长老中修为最高的一位,常年以来主管门派之中赏罚,此刻他亦拿出了那种公堂之上的气势,“我且问你,包庇妖族、诛杀长老,依照门规,该当何
罪?”
张子承很清楚——门规第叁十四条,包庇妖族,罚于扬善堂思过五年;门规第十六条,故意伤及同门性命,其罪当诛。
但子曜同样也很清楚,如果按这种方式去罚,青崖山那几位身居高位的人,没人能走出扬善堂。
张子承不想解释,他只是冷眼看着眼前的人。
直到子曜再次开口:“不论如何,事到如今,青崖山断不能再容得下你!”
不知为何,当张子承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他心中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唇边竟浮现出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
那些青崖山弟子里,不乏有过去一直拥护张子承的人,此刻见他一直默不作声,亦是心急如焚:“大师兄,你快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解释?”
张子承张开左手,低头凝望着自己的掌心。
手心里掌纹错综复杂,盘亘交错。
片刻之后,他五指一收,再次握拳于身侧。
他看着眼前神态各异的人,声音平静响起。
“往日诸位救我、护我、拥我、敬我,张子承铭感五内,自当报答;如今我负天、负地、负青崖、负正道,亦自当偿还天地,以身谢罪。”
一句话无波无澜,气得子曜浑身发抖。
明明是张子承有错在先,为什么他反而觉得自己气势上弱了几分?
张子承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他脑海里回响着——青崖山上千年来,没有任何一个掌门能真正做到无愧于心,但是,却只有他张子承一个人,敢说自己“负天负地”。
他自己都不肯承认,有一丝羞愧感涌上心头。
“好好好,我倒想看看,你要拿什么谢罪?”
张子承似乎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回答。
他收起太羲剑,双手结印于丹田。
一团小小的、金色的雾气,随着灵力流转,一丝一缕在指尖显现出来。然后那些雾气聚拢、凝结,缓缓汇聚成一个婴儿的模样。
“师兄!”
这一声是云宸喊出来的,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张子承身前。
意识到张子承要做什么,他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想要上前阻拦。
但有一道金色的屏障,将他挡在了叁丈之外。
他就这样看着张子承五指张开,将自己的元婴捏了个粉碎。
无数金色的光点,如同指间的沙粒一般,从张子承指缝中倾泻而下,一点一滴坠落在他身下的草木之上。
有一些光点挣扎着亮了一亮,但很快也黯淡了下去。
最后,所有光亮都消失了,只剩下张子承紧紧握住的那只手,尚且悬在身前。
他一直闭着眼。这个过程中的痛苦,绝非常人能够忍受的,但他也仅仅只是轻哼了两声。
元婴消散,归于天地。
太羲剑不再能与他的神魂相融,自他的识海里飞了出来,回到他的手上。
那把剑好像突然之间变得重了许多,他有些费力地拖着它,一路向前走去。
没有人再拦他,子曜也没有再说话,甚至有人往两旁退让,给他让出了一条小道。
“师兄。”
玄色的衣袍自云宸身侧擦过的时候,云宸伸手去扯住了他的衣袖。
张子承微微侧目,对他摇头,然后拂开了自己衣袖上的那只手。
他继续向前走,云宸亦不再回头,两人背对着背。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逐渐相去甚远。
……
入夜了。
青崖山上灯火叁叁两两亮了起来,淡黄色的灯光透过暗青色的树林,在眼前斑驳成一片一片的色块。
张子承从后山走到山门,路过竹林、凉亭、弟子居、凌霄殿,再一路走到山门外的石阶之上。
过去数十载记忆一一复苏,但不知为何,此刻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却只有与那个少女相处的区区数月罢了。
他们在竹林里练剑、在凉亭里交欢、在弟子居相拥入眠、在凌霄殿遥遥相望……
他摇摇头不再去想,缓缓走下那看似绵延无尽的长阶。
在他身前,长夜无边无际。
在他身后,青崖山灯火通明。
110
“什么?有人来了?”
“欸?奇怪,她也没有长四只眼睛八条腿啊。”
“快跑!小心她吃了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
……
妖界。
一望无际的金黄色原野之上,开满了各色不知名的小花,微风拂过,那些花朵自风吹来的方向,齐刷刷地倒向另一边。风过之后,那些花朵刚刚颤抖着重新立起来,却又被一只沾满
了血色的脚踩了下去。
原野中央,是一棵几乎与天同高的巨树,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将大半个原野笼罩在树荫之下。
一些刚刚化形、尚且保留着羽翼的小妖,正坐在树荫下乘凉。
在看到来者的时候,纷纷吓得又变成了原形,尖叫着飞往树上。
他们从来没见过人,更别提满身是血、面容狰狞的人。
以至于他们甚至忽略了那人身边的人的身份。
却有一只手,在一只小妖将要飞走之前,拽住了她的脚踝。
“跑什么跑?没见殿下受伤了么?”
那小妖被拽着落回到地上,再次化作了一个少女的模样。
她怯生生地看着那个把她捉回来的人:少年一袭蓝色衣衫,皱眉表示不悦。
“赑……赑屃大人……”
又看了一眼王婉身边的男人,看见他白发白衣之上都是血,更是大惊失色。
“殿……殿下……”
……
半个时辰前,王婉带着柳轻寒一道进入禁地,本想直奔阳泉而去,但是禁地里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上古符咒,王婉根本看不懂,一路找寻之下好几次遇到鬼打墙,又回到了禁地的入
口处。
柳轻寒也是时睡时醒,偶尔睁开眼,能帮王婉指一下路,不消片刻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因此王婉多数时候则是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转。
所幸在半路上,竟遇见了同样找寻阳泉而来的赑屃。
赑屃见柳轻寒伤得这样重,先是给他渡入妖力,待柳轻寒醒转之后又将他骂了一通,说他这样的妖王当真是丢了整个妖族的脸。
然后他又看向王婉,喋喋不休地说她“真是笨死了”。
最后无奈之下,是他带着王婉找到了阳泉,又一路寻到此处。
……
“说话都结巴,真蠢。”
此刻,赑屃正看着眼前的小妖,眉头皱成了一个八字:“司命大人呢?”
那小妖愈是见他生气,反而愈是紧张,指尖颤抖着指了指头顶的树冠:“在……在上面……”
“真……真蠢。”赑屃又骂了一句,带着王婉和柳轻寒一道往树干的方向去了。
那巨大的树干足有一幢小屋那么粗,其上环绕着用木板铺就的小径,一路盘旋到最顶端。
王婉扶着柳轻寒沿着那小径向上走,这条路实在太长了,还未走到一半,她便已经汗流浃背。
“这地方就没有捷径吗?”王婉擦了把汗,忍不住抱怨。
“不好意思,神树之上,禁止御剑。”赑屃道。
“规矩是死的,但人总是活的吧?”王婉指了指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柳轻寒,“他可是你们的王诶!”
赑屃耸肩:“很可惜,神树是司命的地盘,不归他管。”
“……”
王婉这才对妖族的权利体系略有耳闻。
在他们的世界里,妖王统领全族,维护妖族稳定、制定规矩政策,是最高权利的体现;而司命负责万物生灵、掌管生老病死,与妖王互相扶持、相辅相成。
“更可惜的是,司命本人,其实就是神树灵果的化身,所以她从出生起,一辈子就住在这神树之上,亦无法离开神树太远。所以若是有事,都只能我们去找她才行。”
若是换做平时,王婉定会对这位司命唏嘘不已,但是现在她只想快一些找到她。
终于在绕过最后一道弯、拂开最后一片树枝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王婉这才发现,在这遮云蔽日的树冠之上,居然建立着一座殿宇。
楠木为墙、琉璃作瓦,高甍崔嵬、飞宇承霓,从殿前向四周眺望,能看见流云苍茫如同环绕身侧,透过那些飘动不定的云层,依稀还能看见树下那一片金色的原野。
有不少小妖正穿梭在假山之间,照料着殿前那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看见王婉,先是惊讶了一番,又在看到柳轻寒后关切地围过来。
“殿下他怎么会这样?”
“司命大人在殿里,我带你们去找她。”
赑屃在殿门前停住脚步:“我就不进去了,祝你们好运。”
进入那殿宇之中,先是一条宽阔的回廊,回廊两侧,数丈高的琉璃窗户一扇扇排列,阳光自窗外透进来,在地面上也排列出整齐的光影。
只有脚步声在这空旷之地回荡着。
“师姐。”
柳轻寒的声音因虚弱而显得轻柔。他此刻脸色和唇色都泛着白,像是化作了一阵雾霁,随时便有可能飘散。
“别担心,我们马上就到了。”王婉轻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
有一只手轻轻拭去她额角的汗珠。
“此处灵力充盈,我感觉好了许多。”柳轻寒道,“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吧。”
“都到这儿了,不差这一会儿。”
纵然此刻柳轻寒满身都是血,但笑起来也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司命她……脾气很差,你还是别见她为好。”
“这个……”王婉细思之下,才想起因人妖之间数百年争端不断,许多妖对人都无甚好感,司命见过的生死无数,定然更是如此。
况且她修为比起柳轻寒,只怕是只强不弱,若是自己强行出现在她面前,保不准会被其所伤。
“那好吧,我在这儿等你。”
柳轻寒点头,从她身侧直起身体。也许是因为神树的灵力,他脸上也恢复了些许血色。
王婉总算是放心了些,柳轻寒揉揉她的眉心,让她将紧紧皱起的眉展开些许:“放宽心,我死不了。”
说完,他独自朝着回廊的尽头走去。他走得慢,但步伐却不再虚浮。窗棂外的阳光披在他的背影上,将那雪白的长发和白衣都染成暖融融的淡黄色,那些鲜红的血迹,看上去也没有
那么触目惊心了。
柳轻寒走后,王婉独自无事可做,百无聊赖地在这回廊之中踱来踱去。
地上的光影逐渐开始变得倾斜,又逐渐暗去,最终,整个回廊中都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人在无聊的时候,思绪也就开始侵占大脑。
王婉倚着墙坐下,一会担心着柳轻寒,一会想着青崖山上也不知是什么状况,最后,傅怜的面容,又再次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叁师姐……”
她心口发堵,有些喘不过气。
青崖山上短暂哭的那一场,远远不足以让她心中的悲伤耗尽。
她把脸埋在袖子里,低声啜泣起来。
哽咽的声音回荡着传到回廊尽头,也回响在她自己耳朵里。
……
抬起头的时候,月光已经透过窗户,温柔地洒在她肩头。
她的影和窗棂的影一起落在墙边,被拉得很长。
她从未想过,妖族的月亮会比人界大许多。当真是如玉盘一般,悬挂在她对面的琉璃窗外。
她怔怔出神。
以至于无数藤蔓在自己四周的地面上蔓延生长,都未曾感觉到。
也可能是对方的速度太快,当她感受到有东西缠绕上自己身体的一瞬间,那藤蔓已经爬了她满身,顿时将她的身体捆绑至半空。
王婉本能地做出反应,想要召出本命剑,然而从藤蔓触碰到她开始,她居然就已经无法感受到自己的识海存在了。
如潮水一般的压迫感传来,有东西缠绕上她的脖颈,越缩越紧。
在自己与空气完全隔绝的同时,一个略显低沉的女子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说,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111
王婉还没有见到她的人,就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
对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苍老,但模样却尚且还是少女。她的身影就这样凭空出现在王婉对面的那扇窗前,月光勾勒着她身体玲珑有致的曲线。
无数藤蔓从她身后伸出,死死将王婉按在对面的墙壁上。
“姐,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吗?”王婉被勒住脖子,说话有些费力,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咳了两声,“柳轻寒呢?”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司命完全没给她机会,缠在她四肢的藤蔓又缩紧了一分。
“咳咳……他是我师弟。”
根据王婉多年来看的话本小说,很多妖和人都是不允许相恋的,也不知道柳轻寒这里有没有这种规矩。于是她决定先保守起见隐藏身份——毕竟如果当真有什么人妖殊途一说,眼前
这人保不准会直接杀了她。
“师弟?”那女人冷哼了一声,“只是师弟?”
“……有什么问题吗?”王婉被反问一声,便有几分心虚,“他自己人呢?他还好吗?”
司命笑得更冷了,整个回廊里的空气也冷了几分:“还挺关心他。既然如此,我便同你说说。”
对面的修为实在太高了,王婉知道自己挣扎也无用,便不再动了,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叁百年前他从妖界离开的时候,神魂无缺肉身完整元阳尚在,现在元阳丢了不说,叁魂只剩两魂,内丹也被剖过,就连肉身也成了这副样子……”
司命说着说着,眼底居然隐约有泪水闪烁着:“这些事情,你敢说你一件都不知道?”
王婉神情逐渐凝固在脸上。
“其他的我知道,但是他的魂魄……”王婉说到一半,便猜到了这件事是因为什么。
临仙城的那天,自己之所以能从不弃剑下捡回一条命,是因为灵烨以性命帮她挡下了致命一击。
而灵烨,大概便是柳轻寒那残缺的一魂。
这些事情,桩桩件件,都与自己有关。
王婉哑口无言,不敢直视司命的眼睛。
自己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之所以能够没心没肺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不是因为自己运气好,更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强,而是因为有他在身后,毫无怨言地替自己兜底。
她太弱了。
以至于若是没有柳轻寒,她可能早就灰飞烟灭了。
王婉心中酸楚,更多的是自责,她低着头凝望着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那些藤蔓。
“怎么?我说对了是么?”
司命靠近了几分,一伸手便掐住王婉的下巴,让她被迫抬起头来。
“所以,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就只叫他一声'师弟'?”
那掌心的温度凉得彻骨,寒意从脖颈开始一直席卷全身。
“那你想要如何?”王婉被迫与她目光相接,看着她瞳孔里倒映着的那个缩小版的自己。
司命神情严肃,露出一种深谋远虑的神情,与她少女般的面容极不相称。
思索片刻,她一字一顿道:“留在妖界,为妖族繁衍生息。”
“……”
如果王婉此刻在吃东西或是喝水,那她嘴里的东西一定已经喷了出来。
“所以,你把我绑在这里,就是想让我留下来,给柳轻寒生小蛇?”
“你不同意?”
身上的藤蔓又紧了一分,王婉四肢受到摩擦,有些生疼。
“等等等等,我还没说拒绝呢!”王婉赶忙狡辩,“我只是很担心,我是人,柳轻寒是妖,你们妖族不用保证血统纯正吗?”
“妖王血统强大,不用你操心。”司命皱眉。
“真的吗?你确定不会生出来什么人首蛇身,或者是蛇首人身?”
“那你要生了才知道。”司命有些失去了耐心,“快说,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王婉很无奈,为什么总是有人想把她绑在男人身边。
上回是秦禄,逼她留在凌虚宗当掌门夫人;这回又是司命,强迫她留下来和柳轻寒生孩子。
她喜欢柳轻寒不错,甚至并不排斥和他诞育后代,但如果真的要这么做,她希望这一切是顺其自然地发生,而不是受人所迫被逼无奈,更不希望是以牺牲自我和自由为代价。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王婉道,“而且这种事,你总得让我和柳轻寒本人商量一下吧?”
“你们人向来狡猾,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的阴谋诡计!”
看来这位司命,是非得王婉现在做出选择不可了。
只是,还未等她想好要如何回答,便有一道嗓音自回廊尽头传来,拯救了她。
“稷母,放了她。”
声音温润却不容拒绝,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司命听见柳轻寒叫自己的名字,却是头也没回,仍旧死死掐着王婉的脖子。
“灵烨,我让你吸收圣果灵力,这才不到一个时辰,你便调息好了?”
王婉有些乱了。
原来灵烨才是柳轻寒在妖族的名字?
她突然想起与灵烨结契的次日,给灵宠取名的主意正是柳轻寒提的,名字也是柳轻寒本人取的。
柳轻寒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不悦:“我若是不来,你就连终身大事也要替我做主了。”
稷母冷笑一声,这才略微侧过头去看向来人:“若非你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我担心你死了后妖王后继无人,我才懒得管你的私事。”
“所以,你现在是要连后事也一道替我准备了么?”
“也不是不可。反正你现在也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你要逼我动手?”
王婉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柳轻寒说话也可以这么冷。
在此之前,他的声音还是从回廊尽头之处传来,而这一句话响起的一瞬间,他已经来到了稷母身后。
稷母以及她身后的藤蔓将王婉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王婉看不见此刻柳轻寒做了什么,但稷母的神情显然是变了一变。
“我说了,放了她。”
最终,柳轻寒与稷母之间这场较量,以稷母放开王婉而收尾。
藤蔓从王婉的四肢及脖颈处一一后撤,最后全部从稷母的后背处被她收回了身体里。
王婉身上总算是一轻,自己控制着速度落在地上。
“多谢姐姐。”
稷母冷冷看着眼前的女子,仿佛是一位长辈在俯视着十分不听话的小孩。
“我今年叁千七百一十二岁,按辈分算,我算是灵烨的祖母。”
“啊?”王婉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她的神情在那张有着婴儿肥的少女脸上总是显得十分违和,“好的,稷母奶奶。”
王婉恭恭敬敬朝她鞠了个躬,但对方显然没打算继续理她。
她转身与柳轻寒相对而立,语气严肃:“别的事情,我可以不用再管。但为你的性命着想,这几十年,你不可再离开妖界一步了。”
112
淡紫色纱幔被夜风吹起一角,那布料之上光华流转,即是因为其用料不俗,亦是因为盛了几分月色。
那纱幔薄如蝉翼,如雾霁一般透出其后的人——女子一袭宽大的月白色睡袍,正凭栏望着后花园里那些叫不出名字的灵植。
王婉头发也只是随意地用一根发簪低低挽在耳后,露出修长的脖颈。她的肤色很白,那些灵植浅淡的七色光芒,也映照在她的肌肤之上。
她托着腮,怔怔出神。
此处是柳轻寒的寝宫。自从几日前她与柳轻寒一道回到妖界,便堂而皇之地住了进来。于是众妖之间无不议论着,妖王在人界待了叁百年,居然带了一个人界女子回来,实在是令人
匪夷所思;也有妖说,如今阳泉已开,人妖之间恩怨也当逐渐了却,妖王这是在以个人作表率,预示着两界重归于好。
只有那些贴身服侍的小妖,一边战战兢兢,一边不得不奉命用最好的吃穿用度款待她。
妖界的气候似乎与人界有所不同,夜风拂过发梢,王婉亦不觉得冷。
“师姐。”
男人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随后,那从头到脚都是雪白的身影,慢慢走到自己身侧。
“你忙完了?”王婉侧目看了他一眼。
柳轻寒说是回来修养,但这几日实则是忙得不可开交,不是召见大臣就是在殿上开会,好几天夜里回来的时候,王婉都已经独自先睡了。
“如今妖族百废待兴,阳泉开启后,又需百年方可使叁界灵力流转归于正常,其间决策,亦是十分关键。我初回妖界,自然会忙一阵子。”柳轻寒将她鬓边的碎发别至耳后,狭长的
红色瞳孔在这一瞬间变得圆润——王婉这几日已经总结出规律,他每每温柔看向自己时,便会有这样的变化。
“你解释这么多做什么?”王婉笑笑,将那只落在自己面颊边的手捉在掌心里,“我又不是不知道,又没有怪你的意思。”
“你毕竟远道而来,我怕你不习惯,又没时间陪你,方才担心。”柳轻寒唇边也浮现一丝笑意。
“你那些属下们都对我很好,吃的也很好吃,最关键的是你的寝宫真的太适合修行了,所以也不用担心我没事干。”王婉道,“我最近早上起来就打坐,一直到申时才结束,经络畅
通、浑身舒爽。”
柳轻寒翻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朝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拽,让她的身体离自己更近一些。
王婉靠在他胸前的时候,他身上冷冽的药香也包裹着她。
有一个问题在心里盘旋已久,柳轻寒还是问了出来:“你,当真不考虑留下来么?”
“我也很想和你在一起。”这个问题,王婉也认真思考过,所以在回答的时候也便显得坦然,“只是在此之前,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柳轻寒没有追问。在他看来,既然是王婉坚定要去做的事情,那就一定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但这一回,王婉是发自内心地想要解释,想让他安心:“那天一战之后,青崖山定然会面临前所未有的混乱,甚至殃及整个正道,人界安危,尚未可知……更何况还有叁师姐……九
泉之下尸骨未寒,我不能让她不得安寝……”
说到这里,王婉从柳轻寒怀里退开一尺,仰头看着他。
月色与灵植的光芒一同倒映在她眼底,汇聚成一种坚定的光。
“轻寒,我想去求证一件事情。”
在妖界的这些时日,她没有一日不在尝试着从傅怜去世的悲伤里走出来,最终,她在心里暗暗下定了一个决心。
“你想做的事,放心去做就好。”柳轻寒伸手,轻轻抚过她的面颊,“只是往后,我无法再常常陪在你身侧了。”
王婉摇头,松开了握住他的那只手:“轻寒,妖界比我更加需要你。”
虽然不舍,但柳轻寒还是承认她说的没错。
“另外,”王婉咬了咬下唇,又继续道,“如果妖界当真着急需要一位继承人,你也不必一直等着我。到时候你就找一只母蛇……”
柳轻寒强忍着没笑:“师姐,你这么想让我和别人生孩子?”
“我这不是为妖族大局着想嘛?稷母她不是说……”
“这种话,她从我成年的那天就开始说了。”柳轻寒无奈摇头,“后来她见催我不作效,又去催我那些旁支的兄弟们。”
“诶?柳轻寒你还有兄弟?”
“不光有,而且还有很多。”柳轻寒露出一种意味不明的笑意,“我有没有同你说过,我们蛇一次能生好几十只……”
“什么?”王婉大惊失色,挣扎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这简直太可怕了,比祝她一胎八个儿子还要恶毒。
“那我是不是得走为上……”王婉说着,撒腿就跑。
手腕却被人拽了个严严实实。
柳轻寒一把将她拉回怀里,王婉脚下失重,感受到拂过面颊的那阵夹杂着他身上药香的风。
然后便一头撞在了他半露在外的结实胸膛上。
“别忘了,这里可是我的寝宫。”柳轻寒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被迫转身面对自己。一手捧起她的面颊,在那微凉的唇上落下一吻。
“柳轻寒你总不会也要逼我和你生几十条小蛇吧?”
王婉有些想逃,因为她看见他的瞳孔又变成了竖起的形状。
这种样子,她曾经在他的本体上看到过。
一种夹杂着情欲、领地意识以及占有欲的神情。
却反而迎上了一个更用力、更深沉的吻。
柳轻寒舌尖扫过她的唇,熟练地钻进她的齿间,用力吮吸着她的体液和唇间的空气。
——这也是这几日他们每天都要做上几次的事。
“小蛇可以不用生,但是必要的事情,必须得做。”
113
从寝宫顶端垂落下来的那盏足有半人高的琉璃灯,层层迭迭镶嵌着八十八颗夜明珠,燃着九十九盏长明灯,将整个宫殿照得宛如白昼。
淡紫色的轻纱从宫殿顶端一直垂落在地,如同高悬的飞瀑一般。
那轻纱实在薄得可怜,轻而易举便透出其后的大床上人儿的曲线:王婉头颅后仰,浑身曲线绷紧,只有两腿还用力地向两边张开着。
而白天无比高贵的王,此刻正跪坐在床下,将头埋在她双腿之间。
“柳轻寒……嗯啊……别舔了……”
呻吟声响彻了整个宫殿,若是仔细听,还能听见一阵令人羞耻的吮吸声。
酸软感如同电流一般,随着他一舔一舐席卷全身,王婉难受得身体不断扭动,两只手不受控制,一左一右将柳轻寒的两缕白色长发拽在手心里。
“啊……谁教你这样的……”
柳轻寒暂且停下了嘴上的动作,将自己的唇与她的肉穴分开叁寸。
“前些日子,我研究了许久要如何让你舒服。”
他唇边还挂着她身体里流出来的白色汁液,像是还没吃饱的人,在看向眼前的食物时更加心神激荡。
两片蚌肉湿漉漉地向两侧分开,展示着其间隐藏的幽径入口:黑色的小小孔洞一张一翕,似乎在邀请着眼前人进入。
一缕白色液体从那处淌出,顺着那道沟壑一直滴在地上。
柳轻寒食指蘸了一滴白色汁液,爱不释手地在那珍珠上抚弄了一下。
“看来如今,卓有成效。”
“啊啊啊啊……”
那珍珠受到刺激,立即就从嫩肉里显现出来。柳轻寒一手继续抚摸它,另一手两只手指钻进甬道里。
王婉被来就被他舔得舒服不堪,被这样精准挑弄了两下敏感点,直接高潮了。
穴口收缩又放开,粘稠的液体随之喷了柳轻寒满手。
“师姐还是这么……不堪一击。”柳轻寒看了看自己手心,又看着眼前满面潮红不成样子的人,无奈摇头。
他在她高潮结束后再次俯身,舌尖伸入肉缝之间,裹着咸腥的液体吞吃入腹。
“……别舔了别舔了……”
他再次将阴蒂吮入口中,王婉难受得要命,双腿挣扎着央求他,被他抓住脚踝,牢牢固定在肩膀两侧。
“那我要如何?”柳轻寒有些无辜地抬起头。
“……插进去,快点。”王婉命令道。
她说话的时候,肉穴也跟着一起打开,穴口的软肉被他捉弄得充血泛红,被淫液和唾液一起浸得发亮。
柳轻寒看了一眼后也觉得下身胀得快要炸了,在上面握了一把,更是只觉坚硬无比,再也不能多忍一刻。
他手上本就沾满了淫液,在阳茎之上抹了一下之后便得到了润滑,王婉的花心如同泥泞的沼泽,在肉伞抵上去之后便吸引着他进入。
柳轻寒也不再等,身下挺动,将其送入深处。
“嗯啊……”
花穴渴求此物已久,甬道被逐渐撑满的快感席卷全身,王婉挺动臀部迎接它。
柳轻寒先是克制着动作浅浅凿弄了几下,随后发现这样轻柔的动作似乎无法填满王婉的欲壑,便开始用力抽送起来。
他撞得又深又快,王婉的两只乳房也失了重,颤抖着挂在胸前。他用一手将其握在掌心,另一手向上按着她的腿,想让她把身体更多地为自己展开。
他虽然肏得深重,却并非毫无技巧,多次的交欢已经让他知道王婉在什么样的节奏和力度中能获得极致的快感。
“啊啊啊,柳轻寒你慢一点……”王婉推着他的小腹,试图阻碍他进入的动作,因为她觉得若是这样下去,她要不了多久就又得泄了。
“推我做什么?”柳轻寒停下动作,捉住那只不听话的手,“不喜欢这样么?那换个姿势。”
此刻他站在床下,而王婉躺在床上,他比她高上太多,正好嫌如此用力不太顺畅,索性一把将她从床上拎了起来。
王婉被他双手托住臀部,花穴恰好对着那挺立的阴茎,身体往下一沉便让他再次入了进去。
王婉不喜欢这样的姿势,她觉得整个身体都失去了控制,完全被他摆弄,自己只能用力抱着他的脖颈来维持平衡。
柳轻寒却如鱼得水,手臂和小腹一起用力,可以让他进得更深。
王婉因为失重而紧紧夹紧了甬道,反而让自己身体更加敏感了。
快乐一波又一波冲入大脑,王婉连忙又推了推他肩膀:“不行不行,你放我下来。”
“那要怎么样?”柳轻寒摸不着头脑,在整个寝宫里扫了一圈,“那边还有书桌,还有浴池,你想在哪里?”
王婉闭着眼没回答,她陷入了一种又快乐又不想那么快泄身的奇怪状态。
“我知道了,你想都试一遍?”
“……”
王婉没来得及说话,柳轻寒已经抱着她走到书桌前,将她放在了桌面上。
王婉两只手向后撑着身体,亲眼看见那粗大的伞头一点一点犁开自己的肉穴,然后被自己的身体逐渐吞入进去。
“好看吗?”
柳轻寒察觉到他的目光,似挑衅一般将阴茎抽出来,又重重一入到底。
“啊!”王婉惊呼一声,脚趾蜷缩,极度的快乐再次占领感官,她索性不再克制了,任由柳轻寒在自己身体里横冲直撞。
她又一次泄了身。花心收紧的时候,夹得柳轻寒额角也渗出一丝薄汗。
身下的书桌上本来还铺着柳轻寒查阅的公文,现在全被她身体里流出的汁液浸透了,本来干透的墨迹又再次在宣纸上洇开。
于是还没等她开口让他停停,柳轻寒又抱着她换了地方。
114
就算是在换地方的途中,柳轻寒也没停下继续占有的动作。
他们边走边做,几乎在整个寝宫中可以做的地方都停上了一遍。柳轻寒这一回忍的时间格外久,他像是不舍得离开王婉身体似的,好几次王婉高潮的时候他都有些控制不住想射,最
后却还是被他克制了下去。
最后王婉浑身都又酸又软,柳轻寒这才抱着她又回到了床上。
射出来前,柳轻寒俯身吻着她,把她抱得很紧。
“师姐,我好舍不得你……”
“你也会想我的吧……”
王婉本来被他折腾得欲仙欲死,听到这两句话后,没来由地觉得心头一酸。
“嗯……又不是不再见了……”
柳轻寒没回答她,却是俯身将她眼角的生理性泪水也轻轻吻去。
他从她的眼角,一路吻到她的耳畔,一句话夹杂着喘息和情欲,拂过王婉的耳垂。
“师姐,我可以在你身上留一样东西么?”
“嗯?什么?”
柳轻寒表面上是在问,其实没给王婉选择的机会。
他吻着她的唇,然后在某一次吮吸唇瓣时,突然一口咬了下去。
“唔唔唔……疼……”王婉的声音被他含含糊糊堵在了嘴里。
柳轻寒在咬完她后,也同时咬破了自己的下唇,两人的血液与唾液一起交杂混合,血腥味在彼此的口腔中弥漫开来。
然后他按着王婉的腰继续抽送,一下一下重得几乎要把王婉的身体钉在床铺上。
他肏得动情,肏得不遗余力。
在射出来的一瞬间,他眉心红光大放,一口咬在王婉心口。
“啊!”
精液的凉意、胸口的疼痛、身下的快乐同时夹杂在一起,王婉浑身紧绷应对着这种无法言说的感觉。
柳轻寒的阴茎在她体内跳动着,将自己的气息一股一股填满了她的小腹。
射完之后,他也松开了口。
王婉胸前被他咬过的地方泛着红,残留着他吮吸出的、彼此混合在一起的鲜血。
血迹逐渐渗入王婉的身体里,一丝一缕流动变化,最终形成一朵像是红莲一般的鲜红色印记。
柳轻寒轻轻抚摸着它。随着他的指尖接触到王婉的身体,他眉心的印记与那枚红莲一道亮起,两者如同有了某种联系一般,随着他的呼吸一起忽明忽暗。
“这是什么?”王婉问。
“妖族血契。”柳轻寒平静地回答她,“若负佳人,身死道消。”
柳轻寒将阳茎从她身体里撤出来。他俯下身体,将侧脸依偎在她胸前。
“轻寒你……”王婉说不出话来,只能伸手抚摸他的长发。
雪白的发丝散落在王婉身上,描摹着她身体的曲线。
“当年你给我的那道主仆契约,如今我替你补上了。”
这回是针对他的本体。
并且叁生叁世都不会变。
“你……大可不必如此决绝……”
王婉咬着唇掩饰心头的难过。
他为她剖内丹、丢魂魄,不顾一切挡下那把刺向她的剑,她本就觉得亏欠。
如今这“身死道消”四个字,更是让她不知该如何偿还。
最终,她只是抱紧了他,用自己的温度去平和他微凉的体温。
柳轻寒在帮她清理完身体后,掐诀熄灭了寝宫中的灯光。柔软的大床上,王婉摸索着钻进他的怀里,枕着他的心跳闭眼。
两人的呼吸深深浅浅夹杂在一块,他们这一夜都有些难以入眠。
快到日出的时候,整个天地间最是静谧。王婉手臂环在他腰间,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轻寒,我是不是没有说过,我喜欢你。”
“轻寒,对不起……但是你等我,好不好?”
柳轻寒闭着眼,也不知听没听见。他只是下意识地把她往怀里揽了揽,呼吸又逐渐深沉起来。
……
凌虚宗。
清晨,山门口的洒扫弟子打着哈欠开始工作,年年深秋时节,这上山的道路都铺满了枯黄的落叶,他们总要费些时间,方才能将其打扫干净。
这种时候,往往也成了弟子们叁叁两两聚在一起摸鱼聊天的最好时机。
“你们都听说一个月前青崖山的事了吗?”
“这都过去多久了,宗门上下都传遍了,你才知道啊?”
“青崖山如今都乱成一锅粥了,也不知道接下来谁会当那位掌门继承人。”
“据说有一个之前一直籍籍无名的弟子,反而呼声很高,叫云什么……”
“也不知道他们之前那位代掌门是去哪里了……常人百年都不见得能修成元婴,他直接捏碎了,也是够绝的。”
“好像这事还跟一个女子有关,之前还是我们凌虚宗的……”
“嘘!”
……
几人拿着扫把围作一圈,正聊得热闹,自然也就忽略了一道一闪而过的娇小身影。
那女子身着凌虚宗弟子服饰,叁步并作两步从山门口的长阶上跑过,速度之快,眼看就要消失在目光尽头。
幸亏一名弟子眼尖,也迅速追了上去,拦在她身前:“诶诶诶?这位师妹?”
“怎么?”王婉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对着他笑,“这位师兄找我有事么?”
然而这人显然对她的面容很熟悉。
他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你就是……不行,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秦师兄。”
“找他做什么?”
“秦师兄说了,若是见到你,得随时向他汇报,不可放过。”
“……喂,可以不找他么?直接找你们掌门可以么?”
王婉没有得到回应,因为她一句话没说完,那人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了。
115
“当时跑得很快,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书房里,方逸白饮了一口茶,又将茶盏放回桌面上。
在他面前,摆着一盘未下完的棋。他原本的对手秦禄此刻正站在书房门口的位置,给两人让出足够的空间。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回他难得地没有自作主张,在见到王婉后,立即将她带来了此处。
王婉站在方逸白对面,嗫嗫嚅嚅地道:“你知道青崖山的事……他们容不下我,正道一些散修也对我喊打喊杀,我无处可去,所以回凌虚宗看看。”
方逸白笑了一声:“那你怎么知道,我凌虚宗就容得下你?”
“你若是也想杀我,那我也没办法。”王婉摊了摊手。
方逸白没有立刻接话,却是转头对秦禄道:“你出去吧。”
秦禄听话地退下了。
书房里只余下王婉和方逸白两人。方逸白从桌前起身,缓步走到王婉身前。
“所以,我是你退无可退的选择么?”他在王婉身前驻足,却没有再贴近一分。
“是。”王婉痛快地承认,“但除了你,我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这个回答,分明让方逸白觉得不那么高兴,但他却想不出能用什么话来反驳她。
“逸白。”
王婉却主动向前走了一步,她分明看见自己喊出这一声的时候,方逸白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微地动了一下。
书房里今日熏的是雪中香,冷淡的前调里藏着不甚明显的清甜,王婉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眼前的的男人。
“我想清楚了——你我是一样的人,都对现今正道心存不满,都想在这乱世之中安身立命。最关键的是,除我以外,你也没想过有其他的选择。”
“你想说什么?”方逸白神情未变,“你不会现在要说,你想做我的道侣?”
王婉又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仅存的一尺距离。
她踮起脚尖,双手环绕上他的脖颈,轻轻附上他的耳侧。
“你会拒绝么?”
她的呼吸擦过面颊的时候,方逸白承认自己的心确实乱了。
他的身体被她揽得微微弯下,他觉得自己身侧的手有那么些无处安放,却克制着没有环上她的腰。
“这一回,又是谁给你下了药?又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图谋?”
“我就不能是没有图谋?”王婉抬起头。
虽然他看不见,但她还是用无比澄澈的目光凝望着他。
“说要与我'各取所需'的人,会有这么单纯?”
“你一直习惯这样揣度他人?”
王婉踮起脚尖,开始继续着方才的动作。
她的吻落在他的耳垂,在面颊上辗转后又来到他的喉结。亲吻的同时,一只手也钻进他的衣领,抚摸他胸前结实的肌肉,将他胸前的凸起捏得发硬。
方逸白皱着眉发出一声低哼,他没有让她停手,但除了微微加重的呼吸外,却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回应。
“不然呢?你要教我如何思考么?”方逸白下身有些发硬,他站在原地,尽量不让胯间的那块凸起触碰到她。
他虽然自认为能够掌控她的全部,但在此时此刻,他还是希望能听她亲口说出那个理由。
他只是无法确定,王婉之所以回来,是因为对自己有那么些许喜欢。
“方掌门。”王婉停住亲吻的动作,让自己的身体紧紧贴上他的胸膛。
“你算计了半辈子,问了半辈子为什么,可有过真正遵从自己内心一回?”
她的气息那么轻柔、身体那么软,却抵得上方逸白见过的一切锋利的刀锋。
将他内心的防线,斩得片甲不留。
方逸白双手环上她的腰,突然用力,一个翻身将她紧紧按在身后的软塌之上。
他近乎疯狂地吻下去,像她攻陷他那般,放肆地在她唇齿间攻城略地。
王婉的裙摆被直接掀开,腰带被他扯去,方逸白有些粗暴地将她的亵裤扯下,随手扔在一旁的地上。
王婉也热情地回应着他,情欲被挑起到极致的时候,她张开双腿缠绕上他的腰,挺动身体迎接着他进入。
凌乱之中,桌面上的那盘棋被打翻在地上,黑白双色的棋子如同珠玉倾溅在地面,弹跳几下之后散落在书房的各个角落。
只有此刻,他心甘情愿,叫她胜他半子。
……
书房外。
秦禄有些无奈地拦住正欲推门而入的冲虚长老——这已经是他拦下的第四个人了。
“长老,实在抱歉,掌门他……现在很忙。”
“忙?但是掌门昨日不是说好未时同我聊弟子大选的事……”
冲虚说到一半,才发现书房门口齐刷刷还坐着子虚等叁个人。
只见子虚朝他摆了摆手:“有事?后面排着去,我们都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这……”冲虚不解,在他看来,方逸白很少有这样不守时的时候。
一连放了四只鸽子,更是反常。
“秦兄弟,不知掌门在会见什么人?”
秦禄一笑,故作神秘道:“以后会压你们一头的人。”
“什么?”几人面面相觑,“难不成又有新的长老要上任了?之前也没听说啊……”
秦禄摇头对这些长老的智商表示担忧,同时瞥了一眼房门上贴着的一张符箓,心想还好自己这张隔音符贴得及时,不然若是让这些长老听见了书房里的动静,方逸白明日又得同他们
清算过失了。
116
方逸白和王婉的道侣大典,在次年的开春时节如期举行。
这样的季节,凌虚宗上上下下开满了桃花,粉色的花雾遍布了整个宗门的山头、悬崖、小径,方逸白说,这也算是应了那句“十里红妆”。
这天还未等日出,王婉便被两名女弟子叫了起来,拉着满脸困倦的她坐在镜前梳妆打扮。
王婉草草看了一眼面前的妆奁,随手拿了一只发簪,只见上面活灵活现缀着鎏金蝴蝶穿花的式样,镶嵌着和田玉和绿松石。
“这种时候,方逸白怎么不说反正他也看不见了?”王婉有几分无奈,她实在觉得这满满一盒首饰有些太铺张了。
“掌门说几百年也就这一回,特地说您的东西一定要备最好的。”一名女弟子答道。
两侧的红烛摇曳着,将王婉的面容映照在铜镜里。她的头发被一绺一绺梳得整整齐齐,高高地盘成一朵牡丹髻,这种在民间妇人中时兴的样式,恰好能衬托出她被修得细长的眉毛,
以及修长的脖颈,反而让她觉得眼前一亮。
妆奁里的发钗步摇被一支接一支地取出来,缀在她本就繁杂的发间。满满一头整理完毕后,她只觉得头顶重得让脖子转动都显得吃力,只能挺直脊背去承接这重量,竟难得地让她有
了几分端庄的气质。
然后是挽面、描眉、贴花黄、点唇妆,一切完成之后,王婉险些认不出自己。
她对着镜子一颦一笑,欣赏自己妆点后的容颜。
她自己也觉得,此刻镜子里的人很美。
最后她从椅子上起身,张开双臂任由那两名女弟子脱了她的睡袍,换上一袭茶红织金长衫,又披上翠绿色的及地大衫,最后是绣着四季草虫花缀着珍珠的霞帔。
王婉走路都觉得吃力,刚来回踱了两步,手里又被人塞了一把扇子。
“所以我要从这儿,一直走到长清殿?”
“是的,等到了那边,就能见到方掌门了。”两名女弟子推着王婉出门,房门一打开,就迎上了一群凑热闹的凌虚宗弟子。
众人拥簇着王婉起哄,王婉有些尴尬地对他们笑笑——这其中大部分人是方逸白门下的弟子,她其实不太熟悉,被围观自然有些不自在。
“你们都一边去,我奉掌门之命前来确保婉师妹周全。”秦禄从人群里窜出来,走在最前面帮王婉开路。
这一路,王婉走了很久。
她其实觉得自己应该想些什么,可以是感慨岁月,也可以是幻想未来。
但脑海中一片空白,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提线木偶,只顺着他人的指示做她应该做的事。
清晨山间的空气带着凉意,夹杂着夜露的香气,满地落樱在众人的脚下被踩碎,也有一些零落在她长长的大衫拖尾之上。
等到了长清殿,她满身满头都落着浅粉色的花瓣。她站在殿前,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高处的那个人。
凌虚宗主峰上的朝霞正好散落在他身前,仿佛给他整个人都勾上了金色的轮廓。
他一身红色长袍,金冠玉带,阂眸而立,在感受到她的气息后,唇边浮现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
方逸白的气质向来是淡然若素宛如谪仙,他其实不太适合红色,不过此刻,王婉还是觉得他散发着一种与平日里不同的光芒。
方逸白走下长阶,在下到最后一节阶梯时,牵起了她的手。
他微微俯身,伸手想去触摸她的五官,但怕弄花了她的妆容,又将手收回去。
王婉捉回他的手,让他的指腹在自己脸上描摹:“看到什么了么?”
方逸白爱不释手地在她侧脸上抚了又抚:“看到,你今天很美。”
“这都能感觉出来?”王婉难以置信,闭着眼睛也在他的脸上抚摸了一番,“我不信,这根本看不出对方长什么样子。”
“有什么关系?”方逸白反问。
“你真不怕我是个丑八怪,嫁不出去了所以专挑看不见的人下手?”
“不会。”方逸白语气坚决。
“这么肯定?”
方逸白点头:“正因为我看不见,所以,你可以是任何最美的样子。”
今日他说话的语气,也有种前所未有的温柔。
王婉笑着骂他花言巧语。
“今日人好多啊,我从来没见过凌虚宗这么热闹。”
嘈杂的谈话声中,就连他们之间的这些对话,也似乎没什么人在意。
“今日山门大开,不只是凌虚宗,其他正道修士也都能来。”方逸白耐心地解释,“说不定也会有你认识的人。”
王婉站在台阶上,目光在长清殿前的人群中扫视了一番,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被一道苍老的声音拉回了思绪。
凌虚宗年纪最长的清虚真人,缓缓从半空中降落在大殿之前。聚作一团的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一块场地。
清虚真人向方逸白行了个礼:“掌门,吉时到了。”
117
清虚一身道袍,宽袍大袖,手中执着拂尘,立于长清殿玉阶最顶端。
他须发皆白,与衣袖、拂尘一道随风飘飞。
庄严的嗓音响起的时候,所有前来观礼的人,也都齐齐安静下来。
王婉与方逸白肩并着肩站在他的对面,听得那声音夹杂着雄厚的内力,几乎传遍凌虚宗的每一个角落。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奉日月为盟,昭天地为鉴:
“叁尊证明,众真欢喜。追夙世之因,姻缘天成;调阴阳之序,好合千载。
“赤绳系定,玉书缔结。琴瑟和鸣,共奏九霄。玉帛戋戋,瓜瓞绵绵……”
誓词念罢之后,王婉与方逸白一道对着太上天尊的方向稽首。
王婉左手覆至右手之上,先是高举在眉前,又随着自己叩拜的动作,拱手于地。
随后,她和身侧的男人同时起身,侧目看向对方。
方逸白对着她笑,逐渐升起的日头将更加热烈的光芒洒在他身上,将他的一袭红袍点染成耀眼得几乎刺目的颜色。
礼成之后,方逸白伸出垂在身下的那只手,将王婉揽在身侧。
他的声音很轻,短短两个字,几乎是擦着她的耳畔而过。
“夫人。”
王婉无波无澜的那颗心,直到此刻,才缓缓跳动起来。
如果方逸白能看得见,此刻一定会看见她满头的金银珠玉都倒映着自己身上的那抹红。
朝霞与红晕一道,爬上她的面颊。
“我我我……我叫不出口……”王婉用扇子挡着脸,不敢看他。
“那就慢慢习惯,来日方长。”
方逸白轻抚她鬓边的步摇,指腹一颗一颗捏过那长长垂落的珍珠,最后落在她的背后。
掌心用力,拥她入怀。
一红一绿两道身影,在长清殿前最高处,交迭在一块。
宾客们这才开始起哄,众人前秦禄叫得最大声,嚷嚷着让他师尊早生贵子。
喊了两句,他突然转身就走。
冲虚长老拽着他的衣袖:“秦兄弟,这是干嘛去?”
秦禄掩面:“不行了,我要去哭一会儿……”
众人大笑,说明明是他师尊娶亲,怎么好像反过来了。
方逸白扶额:“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以后别说是我徒弟。”
“你是不是忘了,你我之所以能有如今,还得有他几分功劳?”王婉笑道。
“跟他有什么关系?”方逸白摇头,“擅自替我做决定,我没罚他便不错了。总得是你我夙缘深厚,不然谁来也没用。”
“也是啊。”
谈话期间,已经有弟子在长清殿内以及殿外的广场上都摆好了桌子。今日许多宾客远道而来,方逸白自然要隆重宴请一番。
众人落座后,饭菜香气也随之传来。筵席之上觥筹交错,杯盘碰撞之声伶仃作响。
王婉和方逸白也一同坐在殿内最前方的矮桌前,各样菜式装成小碟,一道一道摆在二人面前。
这些菜品虽分量不大,但都是无比精致,王婉扫了一眼,便看见其中有蟹酿橙、蜜渍梅花、鸳鸯炙等,都是平日里在山上见不着的。
“这是请的哪家的厨子?”王婉拿起筷子,忍不住问。
“凌华楼的。”方逸白给她夹菜,“他们家最擅长做你喜欢的甜口。”
“想不到你居然还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王婉有些意外之喜。
“我留心的事情,没有记不住的。”
王婉觉得也是,自己怀疑什么都不该怀疑方逸白的记忆能力。
刚吃了几口,秦禄就端着两只杯子,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窥见四下无人注意,偷偷往方逸白手里塞了一杯。
“师尊,喝这个。”
方逸白端起那杯子闻了一闻,辛辣气味直冲鼻腔,他顿时眉头紧皱:“酒?你自己喝也就罢了,还敢拿到我面前?拿走。”
这种会让脑子失控的玩意,他从来都不碰。
“可是今日毕竟不同平时,喝几口也没什么吧?”王婉作势要去接他手里的酒杯,“你不喝的话,不如我替你喝?”
王婉觉得在这样的情形下,自己也得小酌两口,方才应景。
方逸白自然不肯,他在那酒杯之上摩挲片刻,仿佛突然想开了,仰头将那满满一杯一饮而尽。
一旦开了这个头,不醉一回就无法收场。
那些宾客们蜂拥着迎上来,说着一些奉承的话。王婉身在人群中颇不自在,只是那些人也无一不是正道的翘楚,她也只得听着,不好弗了他们的兴致。
方逸白连连喝了几杯便有了几分醉意,又被他的徒弟们拥簇着。王婉身在人群中央,妥善地对着所有人笑,突然在某一刻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感到脸上有些发僵。
所有人都在笑,说着那些她没听过的人名,聊着那些她接不上的话。只有她觉得这些属于他人的热闹,在离自己越来越远。
王婉揉了揉面颊,说自己要去方便,起身走出了长清殿。
殿外的人同样很多,她站在殿前高高的长阶之上,向下眺望。
她试图从那些人里也找到一些自己熟识的身影——她曾经和傅怜约好,若是谁先成亲,另一方定要在道侣大典之上送上一份大礼。
一念至此,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傅怜已经不在了。
云宸呢?凌虚宗掌门和他的挚友成亲,不管是站在哪一方的角度,他总没有不来的道理吧?
王婉仔细搜寻了一番,却失望地发现,云宸的身影也没有出现。
也是,青崖山现在这么乱,他又在忙着继任,想必也没时间来凑这个热闹。
正午的阳光洒在长清殿前,将天地之间都染成金色。但王婉的心,却在此刻一沉到底。
她失望地转身,却在回头的一瞬间,瞥见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及其不明显的角落,坐着一个人。
他一身黑衣坐在桌旁,宽大的斗篷挡住了他的面容。
王婉看向他的一瞬间,他正好仰头饮酒,酒杯放下之后,神情又被掩饰在低垂的斗篷之下。
人群来来往往,只有他的默然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王婉提着裙摆从长阶上小跑下去,满头的珠翠随着她的步伐叮叮当当,长衫的拖尾在身后的石阶上扫过,也随着她的动作流光溢彩。
她自繁杂的人群间穿过,挤过那些笑闹着的人,直奔那一角而去。
就在与那一处近在咫尺的时候,身前突然有两个喝醉了的人,推搡着跌坐在地上,在她面前倒下的时候,恰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好不容易才推过眼前的人,挤到那张桌子前,却发现那张桌旁空空如也,那抹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了。
她有一瞬间恍惚,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或是做了一场梦。
梦境戛然而止,留她怔怔出神。
身后却有人迎上前来,将她的肩膀揽入怀里。
方逸白身上有淡淡的酒气,被人堵在长清殿里,他也有几分无奈。
“怎么到这儿来了?我找了你许久。”
“没什么。”王婉很快从思绪里挣脱出来,笑着对他摇头,“以为是以前青崖山的朋友,结果认错人了。”
“哦。”方逸白没有多想,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王婉走过两步之后,再次回头望向那张桌子。
只见桌面上,放着一杯饮了一半的酒。余下的酒水倒映着天边的阳光,泛着轻微的涟漪。
118
鸾烛摇曳,芙蓉帐暖。
筵席方过,王婉便被两名女弟子送回了方逸白的房间里。
平日素净清爽的卧房,此刻的装饰清一色都换成了大红,不论是高高垂下的帘幔,还是窗棂上各式各样的窗花。
方逸白在席散之后,本来该和她一起入洞房,但不知为何又被几位长老找了去,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王婉只好一个人坐在床沿上,有些无聊地抚摸着身下的被褥。
那被褥以红绸为底,用锦线织着从民间学来的式样,百蝶穿花、缠枝牡丹、多子多福,其中寓意,不言而喻。
窗外月已当空,王婉盘了一天的头发有些坠坠生疼,她便也不再等,坐在镜前兀自拆了那繁杂的钗钿。她的头发很长,在散开后蓬松凌乱地垂在身后,她用了许久方才将其梳开。
刚刚将妆奁合上,便听见了身后的推门声。
“等了很久么?”方逸白将门从里闩上,缓步走到她身后。
铜镜里映照出他的半个身体,然后他俯身,将王婉紧紧抱在怀里。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方才他们又灌你酒了?”王婉感受到身后那人无法掩盖的醉意。
“没有。”方逸白将脸埋在她脖颈间,让自己夹杂着酒气的呼吸倾洒在她身上,“那些长老非说有急事,让我现在过去。我道是什么大事,原来不过是青崖山那个叫云宸的继任
了。”
他说话的时候将王婉抱得很紧,面上显出一丝疲惫之色:“烦。”
“你要是累了就先睡吧。”王婉觉得心头有点堵,也不知是不是被他一身酒气熏的,皱着眉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方逸白将那自己肩膀上的只小手紧紧握住,似乎对她这句话颇有不满:“我虽醉了,却也记得今日是你我的洞房花烛。”
他说话的时候,身下已经有些硬了,高高翘起的阳物若有若无地扫过王婉的后背。
“那现在怎么办?要直接进入正题吗?”
王婉感觉到他隔着衣服在自己身上这里蹭蹭那里顶顶,反而觉得他喝醉了的样子有几分好玩。
她从椅子上起身,让自己的身体与他相隔两尺,好让那物不再能触碰到自己。
面对他时,她踮着脚,将小臂搭在他肩膀上,半玩笑半认真地看着他:“在此之前,你不要同我说些什么吗?比如说,白头偕老至死不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你喜欢听这些?”方逸白与她分开后,觉得自己浑身都空虚得厉害,又侧过头去吻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我只是觉得应景,说不出口就算了。”王婉料得方逸白也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方逸白轻笑一声没再接话,酒气带着燥热,一边让他的神思迷醉,一边让他下身发硬发烫。
他拽着王婉那只手臂一路亲吻,转眼间王婉指尖、掌心、胳膊就全留下了他唇际的温度。
那一吻辗转着,转眼间就已经来到了王婉的锁骨处,他飞快地将王婉身上那件茶红色长衫的衣领解开,一手钻进了她的衣领,另一手则紧紧揽住她的腰,让她无路可退。
方逸白吻住她的唇,舌尖在她口腔中搅弄,同时手也在她胸前打圈揉捏,两只乳房一会被聚在一起一会又向两侧打开。
那厚重的婚服实在是碍事,方逸白一边不舍放开掌心之物,一边又摸索着她身上的系带,想一次性将她脱个干净。
只是那婚服太过繁复,王婉嫌他找得实在太慢,便自己将衣服脱了,顺道还解了他的腰带。
红色绸缎的衣衫一件接着一件被扔在地上,那两只乳房终于毫无阻碍,尽然跳跃在方逸白的掌下。
他俯身,将脸埋进那片柔软里,大口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乳香。
鼻端的香气、手中的触感,共同让他醉得更加厉害,醉得一发不可收。
王婉也逐渐被他挑起了情欲,双手环抱在他的后脑之上,让他能够更深地吮吸自己胸前的茱萸。
方逸白用齿关轻轻咬着她乳房顶端的那一点,用舌尖舔舐勾摹,感受到它越来越硬,又被主人挺动着身体继续送向自己嘴里。
他微微屈腿时,两手的高度刚好能够绕过她的腰线,揉捏她挺翘的臀部。他掰开那两瓣臀肉,手指从她身后探到身下,抚摸她站立时紧闭的花缝。
他手指并未直接抠入其中,而是爱不释手地在那缝隙之上抚过来抚过去,王婉夹紧双腿抵抗被他撩起的痒。
方逸白手上的触感愈发湿润,她身体的每一处变化,都让他觉得妙不可言。
“明明那么多水还夹那么紧,这是什么意思?”
“唔……这样不舒服。”王婉实话实说,然后她转过身体俯在梳妆台上,努力抬高自己的臀部对着他,“你直接进去。”
“是不是我的技巧让你很不满意?”
方逸白在这种事情上本来经验就不多,又对自己看不见东西有那么些自卑,他怕自己不能带给她舒服的体验。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婉对他的敏感有些无奈,克制着对他的渴求,耐心地解释,“我是说我想要,你快些进去。”
方逸白这才不再多疑,一手按在她的腰际,另一手掰开她一侧的臀肉。
掩藏在软肉深处的湿润秘境微微打开,方逸白扶着阴茎,将头部抵在穴口。
肉伞犁开阴唇的酸胀感传来,王婉塌下腰,将臀部抬得更高,以让它更加顺利地去往深处。
119
后入的姿势本就方便用力,方逸白在第一次进入时就直抵宫蕊,小腹和王婉的臀肉撞在一起,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啊!”
方逸白喜欢她叫起来的声音,也喜欢肉体相互撞击着的声音。被剥夺了一项感官的人,总是很容易从仅剩的其他感官上获得鼓舞。
下身被她包裹、在她阴道的褶皱间摩擦的感觉,更是让他舒服得头皮发麻。
他双手扶住王婉的腰,开始一下一下撞击她脆弱的花穴,他感受到随着自己用力或轻或重,王婉的声音也高低起伏。
王婉每被他撞击一下,就连身下的那个梳妆台也跟着晃动一下。王婉在快感的间隙里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铜镜,刚好从那其中瞥见自己迷离的眼神和满面的春色。
小小的铜镜照不全方逸白的整个身体,却恰好能显示出一下下撞在王婉身后的小腹,以及在他用力时更加坚硬的腹部肌肉。
王婉觉得亲眼看着自己被肏好像有些羞耻,便低下头去。奈何这一垂眸之间,又刚好看见自己两腿之间淌着的半透明汁液,男人身下的袋囊被那透明液体浸得发亮,也在她两腿之间
晃动着,一次次撞上她的阴蒂。
她两腿紧绷、脚趾抓地,一瞬间高潮了。
大脑一片空白,甬道急剧缩紧,方逸白停下来等她结束。
“你今天好像很快?”绞紧的感觉结束后,方逸白又恢复了凿弄的动作。
“嗯啊……”王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她看见铜镜里高潮完的自己眼角上挂着泪水,满脸都写满了淫靡二字。
“能不能换个地方……去床上……”王婉道,她感觉自己双腿发软,有些站立不住。
方逸白没有拒绝,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王婉刚被放在大红锦缎的被褥之上,方逸白就很快爬上了她的身体,再次挺入。
王婉大张着腿让他入得更深,方才那回高潮得太快,她同样还未尽兴。
身下早已是黏黏糊糊的一片,白浆被他的分身带出来,将被褥上的纹样染成一片深红。
王婉看着自己身上的男人——他在用力时微微皱着眉。方逸白很难得有这样显得有些凶戾的时候,却仍旧掩盖不住他原本就飘散若仙的容颜。
这个人,是她的丈夫,是往后的岁月里与她朝夕相伴的人。
他心思深重,他凌然众修,却只在此刻,跪在她一人身前。
王婉伸手轻轻抚上他的侧脸。
方逸白看不清她的神情,自然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只是自顾自沉浸在快乐里,随后将那只手抓住,让她的掌心贴在自己胸口。
情欲很快再次占领大脑,王婉在高潮来临之际,抓紧了身下大红色的锦缎。
方逸白在继续忍了一阵子之后终于射了出来,身下之物在她身体里跳动的同时,他也俯下身体,紧紧拥她入怀。
“夫人。”他喘息着,再次呼唤她,“有些话我不会说,但是我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去做。”
王婉还没从这场性事的余韵里回过神来,自然也来不及去想他话中所指。
“什么事情?”
方逸白将分身从她身体里撤出来,再次将脸埋在她胸前。
“你想为你师姐报仇,我会帮你;你想要最好的修炼资源,我都给你。”
“嗯?”王婉愣住,“你怎么知道我……”
方逸白笑了一声:“你的心思,很难猜吗?”
王婉有些羞愧:“我也不是完全为这些……”
“不必解释。”方逸白摇头。
自从答应与她结为道侣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说服了自己去接受她的动机不纯。
“你我是夫妻,有难同当,岂不正常?”
王婉咬着唇不说话。
直到他留在自己身体里的东西从身下淌了出来,她才从床上爬起来:“我去洗个澡。”
……
等她洗完澡清理完身体回到卧房,方逸白已经兀自洗漱完,躺在床上睡了。
他醉得厉害,需要好好睡上一觉。
男人的胸前起伏着,呼吸声均匀地传来。
王婉走过去,替他盖好被子。看见他黑色的长发铺在大红枕巾之上,衬托得他的肤色更白了。
王婉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却没有躺到他身边。
她自顾自地起身来到窗前。
两只红烛已经快要染尽了,火苗下的烛泪形成一片小池塘,又轻颤着顺着烛身滑下,在窗台上凝结成不规则的蜡块。
王婉伸出手,拢在那烛火之上,暖意顺着掌心,一直蔓延全身。
这是方逸白的房间里第一次点上蜡烛。
王婉在凝视一阵之后,轻轻推开面前的窗。
月色如霜一般,一瞬间洒满了窗台,良夜的清风贯入房里。
那烛火不甘心地跳动了几下,终是熄灭,只余一缕青烟飘散。
王婉的身影被月色拉得很长,落在身后的地面之上。
她想着,此刻不论是在妖界,还是在人界,不论是在凌虚宗还是在青崖山,抑或是其他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大概也有人与她一同,凝望着这轮明月。
不同的命运,在此刻都如同拉满的弓,一旦松开,便无法回头。
(第二卷完)
120
夜,方逸白的书房里。
烛火朦朦胧胧,自桌边的那素纱灯里透出来,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在暗沉的橘色里。
这盏灯,显然不是为他点的。
秦禄站在一侧,正向他汇报着门派里的琐事。
“……自从青崖山将阳泉打开之后,这些年陆陆续续开始有妖兽逐渐恢复正常,前两天已经出现了第一座自发将结界打开的城池,如今看来,天下安宁,当指日可待了。”
方逸白听在耳里,只是不时微微点头。
一通听完后他问道:“就这些?”
“没别的了。”秦禄摊手,又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明年便是正道一甲子一度的会武了。明年该轮到我们凌虚宗做东,现下所有弟子都在为此事用心准备着。”
“嗯。”方逸白低低应了一声,“时间过得还真快啊。”
“是啊。”秦禄笑着附和,“听几位长老说,上一回正道会武,师尊您是百岁内一组的魁首呢。”
方逸白摇头:“旧事勿提。”
秦禄本是想着奉承方逸白一番,谁知对方完全不为所动,难免有些冷场。
他自幼被方逸白收入门下,却很少听方逸白说他年少时的事情,好像他这位师尊从来不会追忆过去似的。
书房里安静了那么片刻,听得方逸白问:“今日是叁月初一?”
“是。”秦禄回答,“最近师尊怎么每天都要问一遍日子?”
“明日便是我和你师娘成亲的第十年了。”方逸白说到这里的时候,唇边浮现出一丝笑意,这抹笑容在转瞬之后,又仿佛夹杂了那么叁分苦,“你师娘她,还在闭关么?”
“这个问题,师尊不该问我的。”秦禄也很无奈,“她若是出来了,定会第一个找您才是。”
方逸白沉默。秦禄说的其实也没错,只是在这十年里,王婉不是在闭关就是在山下秘境历练,他们二人实在是聚少离多。
与之相应的是,这些年王婉修为增长神速,竟从元婴初期一路飞跃到元婴后期,若是光看年龄和境界,她几乎就要与当年正道公认的修道天才张子承持平了。
念及此处,方逸白总算是找到了能稍加安慰自己的理由:“罢了,她修行向来刻苦,此番好不容易有机会冲击元婴大圆满,还是莫要去打搅她。”
秦禄也苦笑。他想说这位师娘向来都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但怕方逸白听了会难过,又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抬头看了一眼方逸白身后的那篇窗户——此夜无星无月,整个凌虚宗都是一片黑暗静谧,春寒料峭,被一阵夜风吹送进来。
桌上那些信件纸张被风吹起,险些散落在地上,方逸白将其按下、整理妥当,用镇纸压在书桌一角。
“夜深了,你回去睡吧。”
“那师尊你……”
“我再坐一会儿便也回去休息了。”
秦禄应了一声,简单行礼后就退出了书房。
方逸白盘坐在榻上,开始凝气打坐。他的境界卡在化神大圆满已有十余年,虽然知道化神与合体之间如同天堑,绝非轻易能够突破的,但他还是尝试让修为更进一层。
灵气自天地日月之间凝结,化作一道道浅紫色流光,汇聚在丹田。他的意识从神窍之中飞出,一路来到头顶百尺之处,俯瞰着青霄殿后,夜幕中开满了桃花的万丈山崖。
在那处的某一个洞府内,王婉也在同时运功打坐,将灵气融入在每一条经络当中。
时间日复一日,也从她的指端流淌而逝。
……
几个月后。
凌虚宗天气阴沉,一道惊雷,让正在书房里小憩的方逸白悠悠转醒。
这样的雷声他并不陌生,每一次冲击小境界,他都会听上那么一次。
不过这并不是他几个月中第一次听见这雷声了。每次这雷声响过之后,他都会把秦禄叫进来,装作一副忙碌的样子,一直到深夜。
这回也不例外。
秦禄有些莫名其妙——他明明前一天晚上还找方逸白汇报过工作。
“师尊,这回是要我念什么?”秦禄从储物袋里拿出厚厚一摞纸,早已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是门派信件,还是弟子名单?”
方逸白沉默,他也在思考着有什么事情是可以一气做上许久的。
片刻之后,他淡然开口:“快到正道会武了,说说各位长老坐下弟子的修行情况吧。”
“所有弟子都说么?”
“嗯,都说。”
秦禄无奈,开始对照着各位长老交上来的名单一行一行念。
一直到书房一角的那炉香快要烧尽,终于从书房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嗓音。
“逸白你在吗?我回来了!”
秦禄有种终于被解救的快意,停下声音抬头看向方逸白。
某一个瞬间,他分明看见方逸白唇角浮现出一丝笑容,但很快,那笑容便被他收了回去。
“师尊,还要继续么?”
方逸白手指轻轻敲击着面前的桌沿,不紧不慢道:“继续。”
秦禄无言以对,却也只得听命,又继续念了两行。
门外的女子急了:“方逸白,我知道你在里面,还有秦禄,你出来回个话!”
秦禄再次停顿下来:“师尊……”
方逸白得逞了,王婉急着要见他的样子让他有种奇怪的满足感。
至少在这种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对于她来说,好像不是那么可有可无。
不过他神情未变,慢悠悠地起身,慢悠悠地开口:“行了,让她进来吧。”
秦禄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刚把门打开一条缝,那水蓝色的身影便窜了进来。
秦禄自觉地退下了,走之前还帮他们将房门关紧,不留缝隙。
王婉径直走到方逸白面前,看了看他身后干干净净的书桌,狐疑地瞥着他。
“方逸白,你很忙吗?”
121
“方才忙了一会儿。”方逸白在软塌上坐下,随手翻了翻矮桌上的一本书,“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很快吗?”王婉疑惑,她明明记得自己尝试冲击了叁次瓶颈,方才出关。
方逸白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一声:“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王婉更迷惑了,“清明节?端午节?五一劳动节?洞府里又没有日历,我怎么知道今天是什么节。”
方逸白笑意里带了几分冷,幽幽开口:“今日是六月初七。”
“啊?”
王婉总算明白了,方逸白为什么看起来好像有那么些不太开心。
原来自己这回闭关的时间实在是有些太长了。
过去自己不过是下山几个月,回来就会被他好好“惩罚”一番,更不用提这回,她几乎闭关了整整一年。
这意味着方逸白睡了整整一年的单人床。
接下来会发生的事,王婉完全不敢想。
王婉故作镇定,脚下却不禁向后退了一步:“逸白,我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我修行太专注了,这才没有注意到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
“原来如此。”方逸白恍然大悟,从软塌上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他每向前一步,王婉便后撤一步,直到退无可退,后背撞在身后的墙壁上。
王婉被挤在墙壁和他胸膛之间的狭小缝隙里,看见他在自己面前微微俯身。
“既然这么专注,那总该突破成功了吧?”
“……明知故问。”王婉无言以对,方逸白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现在是什么境界。
方逸白笑得更加意味不明:“既然失败了,那就更该'好好休息',不要操之过急。”
他笑王婉也笑,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他这样抵在墙上了:“想让我陪你就直说,阴阳怪气做什么?”
“夫人还是懂我。”方逸白被她戳破,索性不装了,“说吧,今日想在哪里领罚?”
“……这个罚是非领不可吗?”
“不想领?也可以。”方逸白又抬起一只手,将王婉整个人都禁锢在他的双臂之间,“凭实力逃。”
“呵,方逸白你是不是弄错了?”
他这副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的样子,反倒触及了王婉的反骨。方逸白现下的动作,恰好使得他的腰带与王婉的手同高,王婉伸手轻轻一扯,那轻绸裁制的腰带已经掉在了地上。
方逸白只觉得胸前一凉,听得身前的女子道:“当是你向我求饶才对。”
话音刚落,一只小手带着几分内力,直接推在了他一侧肩膀上。
方逸白猝不及防,被她推得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软塌之上。王婉趁机向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一个翻身将他的腰腹坐在身下。
然后,低头吻了下去。
印在脖颈上的唇有几分湿润,带来一阵酥麻感。方逸白轻笑一声,任由她扒开中衣,在自己胸前作弄。
王婉舌尖搅弄着他的乳尖,在口中的那点变硬的同时,她下身也被某样东西顶着,硌得她身下发痒。
方逸白在此时开始解开她的衣带,不紧不慢地揉着她胸前的柔软,他想装得从容一些,小腹却还是有些不受控制地往上顶了顶。
王婉也不客气,直接把他的亵裤扒了下来。
方逸白胯下的坚硬粗长之物本就不甘于被束缚,在裤腰划过之后,急不可耐地弹了出来,滚烫的气息灼着王婉掌心,王婉将它握住,熟练地帮他套弄。
王婉在这些年里已经学会了最让他欲罢不能的技巧,掌心先是包裹住粗大的肉伞,在下滑的同时也将手掌旋转几分,最后之间轻轻划过饱满囊袋之间的那条肉线,如此往复。每上下
一次,手中之物便随之挺动一下,吞吐出一缕清澈的液体。
方逸白皱着眉,刚刚发出一声轻喟,那女子的舌头又借机钻进了自己嘴里。
他配合地和她唇舌缠绕,不一会儿王婉松开他的唇,轻轻在他耳垂上舔了一舔:“想要么?方掌门。”
她在挑衅自己。
方逸白勾起唇角,指尖在她乳尖之上揉捏:“那要看夫人愿不愿意给我。”
王婉当机立断,脱了裤子坐在他身上。
王婉晃动着腰肢,让肉茎摩擦着自己的穴口,阴蒂从棒身的青筋处擦过时,她也觉得酥痒难耐。终于在将自己的淫液涂满棒身之后,她双手分开自己的双臀,让穴口为他打开,缓慢
坐了下去。
“嗯……”
她也一年没做,此刻像是饥饿的人突然被喂了第一口食物,很快就想要渴求更多。
她开始律动身体,上下起伏,调整着姿态让身体里的硬物填充满自己每一个敏感点。
她了解自己的身体,知道怎么让他的每一次进出都发挥最大的效力,所以快感也来得格外快。她在舒服的时候加快了动作,飞快地让他在自己身体里穿插。
只是这样,她不免累得有些快。
“喂,你不能动动吗?”她喘着气控诉身下的人。
一句话正中方逸白下怀,他笑意愈深:“不是想让我求饶吗?怎么这么快又来求我了?”
说完他从容不迫地顶了两下,不深不浅的动作让王婉更是欲求不满。
“喂……”王婉身体里痒得难受,淫水淌了方逸白一腿。她就差临门一脚便要高潮,需要被他狠狠肏上那么几下。
她趴在方逸白身上,难耐地挺动身体,语气也软了几分:“一定要这么争强好胜吗?”
“想让我求饶的也是你,说我争强好胜的也是你。”方逸白说着,突然一个翻身掉转了两人的位置,“既然如此,可不能再反悔。”
阴茎撞入宫蕊,王婉媚叫迭起。
快感在脑子里炸成了烟花,让久未见面的两人迅速沉溺其中。
122
方逸白和王婉一直从书房做到卧室,甚至在路上的偏僻之处,方逸白就抱着王婉将阴茎插进了她的身体里。
王婉疯狂挣扎——要是被哪个路过的凌虚宗弟子看见掌门和夫人在野外做爱,那她和方逸白的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
但方逸白不为所动,他只觉得王婉乱动乱推的手实在碍事,索性从储物袋拿出一条缚灵索将她绑了起来。
到了卧室之后,他将王婉捆在床头上,又加了两条缚灵索缠绕在她的膝弯,另一头则绑在床的两侧,让她被迫张大腿心对着自己。
方逸白在那泛滥不堪的花穴上抚来抚去,感受到掌心的嫩肉又湿又软,忍不住将手指伸进去探索了一番,在她高潮来临之际再次挺入身体占有她。
王婉觉得方逸白大概是疯了,他们从下午开始做,直到夜里方逸白才射完最后一次精。停下来的时候,她的小腹都被精液胀得鼓鼓的。
男人终于将绑在她身上的缚灵索松开,王婉累得瘫软在床上,坐都坐不起来。
方逸白掌中凝结一道温热的真气,轻轻按在王婉小腹之上,将自己留在她身体里的东西清理出来。
白色的浑浊液体从肉缝之间未闭合的孔洞之中一股接着一股涌出,方逸白拿着帕子将其擦拭干净。
浓郁的石楠花气味充盈鼻端,王婉有些羞耻地钻进被窝里。
“可还满意么?”方逸白将那帕子迭好,像往日一般询问她的感受。
“满意,就是有点要死不活。”王婉声音也有些虚浮,毕竟她的两腿都还在打战。
方逸白从她要死不活的语气里反而获得了一种奇怪的满足,俯身在她额角吻了一吻:“夫人。”
“怎么?”王婉说话的时候眼皮都没抬一下。
却感受到男人的手抚过自己面颊,又在自己身体的曲线上摸来摸去。
她差点以为方逸白又想做,吓得一个激灵抓住他的手:“不要了,再做下去真的会出人命的。”
方逸白觉得好笑:“你怕什么?我就是摸摸你。”
“就摸摸不进去是吧?”王婉白了他一眼。
“不是这样。”方逸白摇头,将手从她掌中挣脱出来,继续抚摸着她的侧脸。
他有些认真起来。床边一盏灯将他眼睫的影映在下眼睑处,形成一道道整齐的弧线。
他的眼睛细长,眼尾微微向上,睫毛也生得恰到好处。王婉觉得,如果这双眼睛能睁开,一定会让他本就好看的容颜锦上添花。
“夫人,”方逸白的手先是扫过她的眉,又轻轻落在她的眼角,一点一点细细描摹她的五官,“其实,我有的时候也会遗憾,不能看上你一眼。”
这是王婉第一次,听他如此袒露心声。
过去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对自己的残疾羞于启齿,他人说起的时候,他亦坦然面对。
以至于让王婉觉得,他似乎真的不介意。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他之所以喜欢一遍遍爱抚她,之所以在她每次离开又回来之后疯狂地与她交欢,只不过是因为,他想要更多感受到她的存在罢了。
一处的遗憾,必定要用另一处加倍填补。
王婉手指绞着身下的被单,一言不发。方逸白从她身上下来,又从侧面紧紧把她抱在胸前。
“逸白我……”王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身为健全的人,她永远没法与他感同身受。
最终她也只是抱紧了他,将脑袋钻进他怀里:“你别太难过。”
方逸白下巴轻轻抵在王婉头顶,声音闷闷地传来:“无妨,我习惯了。”
王婉扯了扯身上的被子,好让两人都能被盖住。方逸白睡觉的时候不喜欢穿上衣,她更方便将手贴在他结实的胸肌之上。
“那睡觉吧。”
“好。”方逸白在她额上又吻了一吻,未等她闭眼,又问道,“这回准备回来待多久?”
“我算算……不加今天的话,叁天吧。”王婉闭着眼回答。
方逸白压下心底油然而生的一丝失落,尽量语气平静地问她:“又要去做什么?”
“要回青崖山一趟。”
“去青崖山做什么?”
王婉有些困倦,声音也极轻:“过几天是我叁师姐的忌日,我要去看看她。”
方逸白不再说话,他知道对于王婉来说,傅怜的事情永远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撑起身体,帮她吹灭了床边的烛火,又再次钻进被窝,躺在她身侧。
清夜静谧,只有身侧人的呼吸逐渐深沉。
……
青崖山。
后山再往后的地方,平日里人迹罕至。杂乱茂密的杂草之间,隐隐约约藏着一条小径,通往更加幽深之处。
清晨,山间积了一整夜的雾霭在此处聚集,将远处的草木都掩盖在一片如纱帐般的白色后,只余一片暗绿色朦胧的影。而在目光可及的近处,那些或宽或窄的草叶上还挂着未干的夜
露,被路过的一片衣角拂过,沿着叶片边缘滑落在地。
穿过这片雾霭,前方便出现了数十座土包,这些土包有高有矮,有新有旧,但相同的是,在每一个土包之前,都插着一把剑。
与坟冢相对应,这些剑也有轻有重,有长有短,有的锈迹斑斑,也有的光洁如新。
修士的本命剑,生时是挚友,死时是碑铭。
王婉径直走到其中一座极不显眼的坟茔之前,半蹲在地,轻轻擦拭着坟前的剑锋上,一处斑驳的锈迹。
“叁师姐,十年不见了。”
123
王婉清理完杂草,又向坟头添了一捧新土,方才在坟前盘腿坐了下来。
久别重逢,故人照面,她微笑着开口。
“叁师姐,今日我特地天没亮就出发了,总算是比云宸那家伙早来了一回。”
“叁师姐,你过得还好吗?这辈子有没有如愿以偿托生在大户人家?”
“我冲击元婴大圆满又失败了,这几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难专注地去做一件事情……我杂念太多了,总是瞻前顾后、想这想那,而且,我好像有些开始念旧了,总是想起以前
我们一同降妖除魔的时候……”
“方逸白他……对我很好,只是……”
“叁师姐,你的仇我没有忘,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肉身归于故土……杀你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话题到了这里,便也带了几分沉重,王婉眉目低垂,久久坐在原地。
随后,她才抬起头来,又恢复了原有的笑容:“对了师姐,我给你带了很多你喜欢的东西。”
说着,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食龛,将其一层一层打开:“樱桃煎、松黄饼、定胜糕……都是你喜欢的,可惜留芳斋的胖老板去世了,没法给你带他家做的茶果子……”
各式各样的糕点整整齐齐在坟前排了一排,王婉又从储物袋里掏出厚厚一迭书册,一一排列在面前。
书的封页上沾满了灰尘,但若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名字。
《》《》
“叁师姐,你过去给我带的书,我给你还回来了……之前一直忘在青崖山下村里的老房子里,今天才想起去拿回来——话说我的茅草屋上,居然连一根茅草都不剩了,没想到这些书
居然都还在。”
王婉一边说,一边在指尖引动一团火焰,提着一本书的一角,悬在那火苗之上。
火苗瞬间蔓延,逐渐将那书封页烧得发黑翻卷,露出其中生涩的画面,转眼间,那些画面也被火焰吞噬,只有灰烬带着火星,随着微风四散开去。
王婉一本一本地烧,到最后,地上只剩下了一本,正是那《正道美男图鉴》。
王婉笑了:“叁师姐,这本书我帮你验证过了,根本就是别人瞎编的,方逸白腰上才没有那颗痣,而且这'赤霄祖师',分明就是人家照着张子承画的。”
说完,她将那本书也扔进了火里。
火焰升腾跳跃,将一切焚烧干净。
做完这些之后,王婉的话也说完了,她沉默地坐着,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
最后一个火星也熄灭了,一阵风吹来,将那些灰烬吹得了无痕迹。
王婉这才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尘土。
却在转身的同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踩碎落叶的沙沙声。
那男子玉冠束发、道袍临风,在看见王婉时,也对她微微一笑。
“小师妹。”
王婉和他遥遥相望,中间隔着两叁座坟茔,依稀看见他的那缕笑容缓慢地爬上唇角,又缓慢地消失在脸上。
他早已不再像以前那般肆无忌惮地笑,不再对王婉无话不言,身为掌门后,他的一举一动都庄严妥帖。
平心而论,他现在好看了许多,只是与往日大相径庭罢了。
故人西辞,少年不待。
“云师兄。”王婉也对他报之一笑。
云宸微微点头:“你们聊完了?”
“聊完了。”王婉指了指云宸身后的一处,“我去那边等你。”
“好。”
两人随即擦身而过。每每到这种时候,王婉都会自觉撤出很远,给云宸足够的空间去和傅怜说他们两的悄悄话。
王婉刚刚走出去几步,云宸就在傅怜坟前坐下。
他的背影掩盖在层层迭迭的草木之间,无端显得有几分寂寥。
男人的声音轻轻柔柔,从王婉身后隐约传来。
“阿怜,我来看你了。”
“阿怜,好多人都说,我当青崖山掌门是天命所归,因为我是真的断情绝爱的人……”
“真是可笑……”
……
王婉倚着树干,将近坐了半个时辰,方才等到云宸走到了自己面前。
以往王婉每每回到青崖山,都要与云宸一道吃上一顿饭才走,这回,该轮到她请云宸喝酒。
青崖山后山,一处人迹罕至的凉亭里,王婉从储物袋中拿出那壶从集市里带来的青梅酒,替云宸和自己都斟上一杯。
淡青色酒水沉入杯底,王婉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我说云师兄,这酒比起你酿的,确实要更胜一筹。”
“我已经很久没有酿过酒了,难为你还记得是什么滋味。”云宸亦浅浅饮了一口。
“怎会不记得?那天我喝完后头疼了一夜。”王婉笑道,“多亏柳轻寒的醒酒汤,方才好受一些。”
“柳师弟……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如今妖界百废待兴,他应该很忙吧。”王婉垂眸掩下思绪。
其实这几年,她有收到过几封柳轻寒的来信。只是她身在凌虚宗,而柳轻寒身在妖界,不论是寄信还是收信,都十分不便利,有一回给她送信的小妖甚至险些被凌虚宗弟子当场诛杀。
久而久之她与柳轻寒之间的联系便也少了,只知道柳轻寒忙于妖族事务,几乎不可开交。
“你呢?现在整个正道都说凌虚宗掌门夫妇伉俪情深,想来你过得不错。”
“伉俪情深?”王婉听见这四个字,只是垂眸,轻轻笑了一声,“或许吧。”
云宸得到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却也并未追问,而是自顾自地接着道:“前几日,我去了一趟四十二城,如今城里的平民百姓,无不称赞凌虚宗掌门体恤苍生、深明大义。你那位
夫君,还真是厉害。”
“凌虚宗和青崖山本是一体,若是没有你这位青崖山掌门的功劳,又哪里能有四十二城之盛况?”王婉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没有离开面前的那杯酒。
云宸听在耳里,突然笑了:“小师妹,你怎么也学会对我说这样的套话了?”
“嗯?有吗?”王婉没有意识到,她方才那句话字字圆滑毫无棱角,不是她向来的风格。
“毕竟是凌虚宗掌门夫人,如此说话也不奇怪。”云宸找到了其中缘由,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王婉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悬于唇边却未饮下,也如他一般讥诮着如今的物是人非。
“我也没想到,当年闲云野鹤无心权柄的云师兄,会在十年前这么快当上青崖山掌门。”
云宸只是笑笑,他凝望着面前那杯酒里倒映着的阴沉天气,空气里泥土气息渐浓,清风吹落了一片脆弱的落叶,恰巧飘入他的视线里。
“是啊,一切都不同了。只有这天气,年年都是一样的阴雨。”
124
云宸面前的那杯酒已经喝完了,他端起酒壶,又替自己续上了一杯。
他的酒量本来就不大,叁杯饮罢已经带了几分醉意,一些尘封的旧事,便又在此时被重新提起。
“当年阿怜走了之后,我一度也想与她一道一走了之,或是终身与道学相伴,不再过问世事。”云宸说起过去的事时,再不回像往日那般悲戚难过,他也学会了像张子承那样,像说
别人的故事一样说自己的事情。
“只是心有不甘,终究还是想为叁师姐报仇么?”王婉道。
类似的话,云宸在酒后已经不止说过一次了。
云宸并未回答,自顾自地接着说:“当年青崖山掌门之争,其实大家都以为子曜长老势在必得,但有一回我维护阵法时进入禁地,却在禁地里找到了一个储物袋。”
云宸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似乎是在留一个悬念。
王婉如他所料一般凝神起来——这个故事,是她之前没听过的。
“上面用我的血写了一道符箓,只有我本人能打开。”云宸说到这里笑了笑,“你猜,是谁给我留的?”
答案已经很明显,王婉却没把那个名字说出口。
“你的意思是……”
“师兄他,帮我铺好了一条路。”
王婉听到这里,不知为何觉得浑身一凛,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里面都有些什么?”
“他修道半生的心得、代理掌门二十年的经验教训,最关键的是,有一本记载着青崖山近百年来所做的有违'正道'之事的手札,洋洋洒洒近万字。”云宸将
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
杯底已空,他却没有再将其斟满。
“所以,你就是靠这个,从当年的掌门之争中杀了出来?”
云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最最关键的是,其中的一些信件,其日期可以回溯到临仙城一战之后,也就是说,从那时开始,他就已经在调查这些事了。倒好像……离开青崖山,是早就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一
般。”
王婉心里很沉重,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喘不过气来。
“师兄他……”
云宸也苦笑了一声。
“可笑的是,师兄半辈子都在追求心中的'正道',但是最终,却也是被这所谓的'正道',逼上绝路。”
凉亭外,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下起了小雨,王婉每一口呼吸,肺里都被雨水和泥土的腥气充斥着。
她用了许久,方才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了几分。
云宸在说故事,她也在此刻把自己当成了只是听故事的人,理性评判着故事主角的功过对错。
“他想守护的东西太多了。”王婉扯了扯嘴角,手指抚摸着酒杯杯壁上青花的纹路,“但他好像忘了,要怎么去守护自己。”
“是啊。”云宸自嘲般地笑了笑,“在这个修真界,不自私的人,是无法走下去的。”
王婉和云宸都是沉默,各自饮着自己杯中的酒。
几杯下肚,王婉也醉了,越是醉,便越是想再多喝一些。她不记得自己斟了多少杯,只知道到最后的时候,她看到那白瓷酒壶,都觉得它好像是在桌面上摇摇晃晃。王婉提起它,本
想再喝上最后一杯,但壶嘴倾斜到底,却只有一滴晶莹剔透的酒水悬在杯上,被她摇晃几下之后方才滴入杯底。
王婉摇摇晃晃地起身,说自己该走了,刚转过身去,却看见凉亭外正下着倾盆大雨。
云宸斜倚在亭柱一角,和她一起等着雨停。
他醉得有些口齿不清,目光涣散地落在雨幕之中的某一处。
“这几日,我几番梦回当年,我们五人并肩而战,是何等逍遥自在。”云宸说到这里,唇边缓缓浮现出一丝笑意。那笑容如同陈酿的酒,在片刻之后变得深邃几分。
“而如今,柳师弟人妖殊途,大师兄杳无音讯,阿怜更是……到如今,常能相见的,竟也只有你我二人了……”
……
一句说罢,雨也小了几分,云宸撑开一把伞,独自走进那淡青色的雨幕里。
小径向着林深之处延伸,他的背影逐渐被草木的绿色吞噬,声音也被淹没在雨声里,只有叁叁两两几个字,正巧传进王婉的耳朵里。
依稀是十余年前,他唱过的那首歌。
“入不言兮出不辞,
乘回风兮载云旗;
悲莫悲兮生别离,
乐莫乐兮新相知……”

68“自己把衣服穿好”(H)

王婉睁开眼时,柳轻寒正站在自己身后用力地肏着自己。
她趴在泉水边,从两腿之间看见他的阴囊击打在自己的阴唇之上,顶到底的时候,体内那颗内丹也跟着往前滚了一滚,又烫又疼的感觉让她身体一阵发抖。
“疼疼疼疼!柳轻寒你这么用力做什么!”
柳轻寒力度这才减了些许,阴茎从王婉身体里抽出一半,让她有了喘息之机。
“我若是不用力,你便醒不过来了。”
王婉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在那个梦境里高潮了一回,想到梦里自己被人绑着肏弄的感觉,觉得又兴奋又羞耻。
“呃……不好意思,你还好吗?”
“托师姐的福,射了一回了。”
果然他分身一撤出来,那两片蚌肉之间便汩汩淌出白色浊液,柳轻寒扶着她转过身来,让她面对着自己躺下,阴茎和着白浊和蜜液一块儿,再次送入花穴之中,“梦到什么了?”
王婉舒服地发出一声呻吟:“啊……嗯嗯……这个不好说。”
“总不会是什么不可告人的?”柳轻寒挺动身体,阴茎头部不慌不忙地玩弄着王婉体内的那颗内丹,进出的时候不忘照顾到那颗他早已烂熟于心的敏感点。
酸胀和快感一起在脑中炸翻了天,王婉无法抗拒地任凭他差遣:“嗯……你认不认识阿玉?”
那根在她体内搅动着的阳物突然停了一停,停下之后王婉自然觉得空虚,扭着腰想找回被满足的感觉。
不过只是瞬息之后,柳轻寒便恢复了动作:“不认识。”
只是这一回,王婉明显能感觉到柳轻寒更加用力了几分,似乎是在责罚着她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情欲吞噬理智,王婉的疑问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便被淫叫堵回了嘴里,高潮时她扬起头颅,浑身迭起的颤抖随着泉水一起荡漾开去。脑中短暂失去了任何想法,直到她感觉到过身绷
紧的肌肉稍稍放松,才发现自己居然又换了地方。
……
空旷的大殿之上,午后的阳光透过四周高大的窗照射进来,在地上排列出一排整齐的方形窗影。偶尔有一阵风吹过,将混着精液腥味儿的草木气息冲进王婉的鼻腔。
王婉高潮过后浑身瘫软,挣扎着从椅子上爬起来去看这是什么地方。
青崖山凌霄殿。
她在惊讶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起身的时候一股热流从身下淌下来,王婉低头看见那泛着白色的浊物自腿心之间涌出,此刻正挂在自己大腿根。
此刻她才发现大殿之内还有一个男人,正背对着自己穿衣。他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正巧落在自己雪白的酮体之上。
“你可以走了。”男人的声音在大殿之上回荡开去,听不出任何情绪。
但是这个声音……王婉率先排除了柳轻寒。
“什么我可以走了……你自己留下的东西,自己都不打算清理一下吗?”王婉指了指自己两腿中央的精液,虽然男人也看不见。
她向来很讨厌这种被人用后即弃的感觉。
“盥房在殿后右手边,自己穿上衣服过去。”
“……”
命令的语气,更加让人讨厌了。
“那我干脆就躺在这儿不动了。你在凌霄殿做这种事情,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吧?”王婉说完往椅子上一靠,修长的腿一只搭上另一只,赤裸的身体大方地落座在大殿的最上方,把自
己当成一件供人欣赏的艺术品。
此时男人也穿好了最后一件衣裳。他的背影高大又宽厚,是叫人挪不开眼的存在。
“随你。”
说完这两个字腰带也被系得妥当。男人身上丝毫看不出是刚刚结束了一场情事,他迈出步伐准备离去。
“张子承!”王婉从座位上站起来,终于喊出了这个在心底埋了许久的名字,“你我道侣一场,好聚好散,就因为我选择离开你,你就这样报复我?”
王婉骤然放大的声音在大殿之内来来回回震荡,男人终于缓缓回过头,给王婉一个冷峻的侧脸:“你要我元阳,我已经给你了,如今又何必编造这些莫须有的事情来威胁我?”
不对……太不对了……
头好疼……脑袋好像要炸了……
王婉努力握紧了手,指甲嵌入肉里,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等等……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青崖山一个普通弟子,我为什么要记得你的名字?”
更加不对了。
张子承可以不喜欢她,可以说她普通,但绝不可能说他不认识她。
王婉觉得自己眼前的画面晃动了一下,许多虚无缥缈的影散开又再度堆迭在一起。
是她曾经和张子承在河边放花灯的画面,在床榻上、书桌上、凉亭里纵情欢爱的画面,是作战时并肩而立,是彼此喘息声交迭着合二为一的画面。
眼前的景象诚然不真实,但过去的记忆埋藏了那么久,又怎么确认那些才是真的?
王婉只觉得自己头疼得快要晕过去。而男人并没发现她的异常,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凌霄殿。
“自己把衣服穿好,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69 另一个“结局”(H) po18p or.co m

大殿之上,正因为空旷静寂,所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才显得格外明显。
王婉赤裸着身体跪坐在地上,胸前的两只乳房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摇晃着,腿心之间的白浊因没来得及拭去而变得浓稠,散发着浓郁的腥气。
她的衣服就放在膝盖边,不过她此刻却顾不得将那些衣服捡起来。
在她身体周围的地上,横七竖八扔满了各种各样的信封,她慌乱地拿起一封,将其中的信件拿出展开。
“张子承掌门亲启:
凌虚宗本月'卫道'战况如下:
击杀魔道弟子共一千两百叁十五人,其中元婴期以上修士二十一人,斩下覆血阁长老苍玄首疾,生擒诡影宗紫邪,现已关入凌虚宗大狱之中。诛杀妖兽八百一十二只。我方损失弟子
九百四十一人。
正道光辉,指日可待。
秦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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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像是正道和魔道、妖界全面开战了?
不过张子承什么时候成掌门了?
凌虚宗的事情什么时候需要这样事无巨细地向张子承汇报?
对了,凌虚宗掌门怎么成秦禄了,方逸白呢?
一个个问题像是满地的信纸一般乱七八糟地飞入王婉脑子里,王婉头疼欲裂,眼前的画面更加不真实了。
这里绝对不是现在的青崖山。
念头到了这里,王婉疯了一般向着大殿门口跑去。
殿门外透进来强烈的白色日光,随着王婉一步一步理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王婉不得不眯着眼努力适应那刺目的光芒。
终于在一只脚踏出凌霄殿的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脚下一空,好像踏入了万丈深渊,整个人朝着身下坠落下去。
……
“啊!!”
粗大的肉棒挤开花穴,一肏到底。一对精囊撞击在阴蒂之上,王婉随之大叫一声,叫声和着身体拍击的声音在洞府之内越传越远。
“啊啊啊啊!我醒了!你停停!”
柳轻寒好像没听见她的失声痛呼,双手扶在她的腰际,在她身后继续大开大合地进出着。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忘不掉他?”
说话的同时柳轻寒又给了她一记重击,快感和痛感一起席卷脑门,王婉努力才能让自己保持思考。
“你搞错了!”王婉知道自己多半是梦里喊了张子承的名字,而柳轻寒现在是在惩罚自己,“我是做噩梦了!啊啊啊啊你快放过我!”
听见她求饶,柳轻寒方才放轻了些许:“你是说他是你的噩梦?”
“……也不能这么说,啊!”王婉被他这样一深一浅的动作折磨得浑身无力,软趴趴地伏在地上任凭柳轻寒在身后凿弄,“总之就是……嗯……挺吓人的……”
柳轻寒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将她转了个面,一边揉捏着她的乳房,一边用更令她愉悦的力度安慰她。
王婉舒服得扬起脖子,两股肌肉夹紧,柳轻寒适时地低头吻上她的唇、吮吸她的耳垂,让她全身上下的敏感点都被照顾得妥妥贴贴。
“师姐,和他做舒服还是和我做舒服?”
“……”
要死了,男人怎么会喜欢问这种问题……
王婉沉溺在情欲之中根本没心思思考:“你。他不太会照顾人……啊!”
一句话没说完便又迎来了一记深顶。
“说你还不行吗?啊!”
柳轻寒好像是某种恶趣味被唤醒了,似笑非笑看着身下的人欲罢不能的样子:“所以你还记着和他做是什么感觉?”
“……”
王婉懂了,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只是柳轻寒床上的乐趣,仅此而已。
她索性不说话了,闭着眼睛享受起来。
高潮的感觉又快要来了,王婉浑身紧绷,仅存的理智反反复复在脑海里提醒自己,这回一定不能忘了自己是在做梦。
……
王婉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男人结实有力的胸肌。
身下和着体液拍击的声音不绝于耳,高潮的余韵还在每个细胞里回响。
果不其然还是在做爱。
王婉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趁着男人在她高潮时片刻的停息,直接一个翻身把他按倒在床上,双腿如铁箍一般骑住男人的腰身,双手虎口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
但是马上,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身下的床怎么会这么软?为什么她掐住男人脖子的时候,他整个人一下子就往下陷了几寸,好像被嵌进了枕头里?
不对,这样的床,绝对不可能是这个世界存在的。
于是她借着余光向一旁瞥去,入目是一片洁白如雪的床单,两人所在的地方在床上形成一块深深的凹陷,一直绵延到宽阔的大床的边缘。
再往那边看,是巨大的透明落地窗户。城市夜晚纸醉金迷的霓虹灯影、远处高架桥上走走停停的车尾灯,如同油画上斑驳的色彩一般,尽数映入她的眼帘。
落地窗上倒映着她和男人交迭的影。她一袭长发披肩,身上酒红色的浴袍松松垮垮地挂在两只挺翘的乳房之下,格外引人注目。
男人就算是被扼住了喉咙,声音也不紧不慢地从她身下传来。
“你终于醒了,婉婉。”

70《》H)

两米大床之上,王婉和一丝不挂的男人相对而坐,充满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这张脸……好熟悉,王婉肯定他一定是自己认识的人,但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了。
“什么意思?”
“这些时日你总是在做梦。”男人起身倒了杯水,递过来的玻璃杯里,倒映着书桌上笔记本电脑微蓝色的光。
王婉仰头,咕咚咕咚把水喝了个干净,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书桌前坐下。
男人的声音又在身后响了起来:“就是那本书,你自从看了便不太清醒。”
王婉打开屏幕,熟练地输入密码。回车键按下后,屏幕保护程序消失,眼前的画面来到一个小说网站,停留在一本小说的封面页。
《》
王婉清晰地听见自己脑子里“嗡”了一声。
这四个字,她已经有太久太久没有想起过了。
在这个世界的十几年,每一刻记忆都清晰,或悲或欢的情绪都真实,以至于她几乎忘了,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如今再度看见这本书,却让她浑身发冷、如置寒潭。
到底怎么回事?她不是在做梦吗?怎么梦里有人告诉她现实才是梦?
而且,她怎么会觉得这人说的才是真的。
所以,那些历历在目的画面都是假的?她度过的十几年都是假的?
张子承、柳轻寒、云宸、傅怜……他们都是假的?
王婉放在鼠标上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食指控制不住地拨动滚轮,页面也跟着颤抖着往下翻。
翻到书本的目录页,屏幕上的画面停了下来。
……
第三百六十一章:妖王
第三百六十二章:诛妖
第三百六十三章:大乘
第三百六十四章:一步之遥
……
王婉脑子里一瞬间天旋地转,身体剧烈的颤抖连桌子上的玻璃杯也跟着急剧晃动起来。
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电脑屏幕的灯光以及窗外的霓虹,都在此刻拉伸、变形,成为五彩斑斓的色块。
王婉突然抓起那个玻璃杯,用力敲在书桌边缘。
清脆的“咣当”一声,玻璃杯碎成一片一片的残渣,一部分跌落在地,一部分还被王婉抓在手里。
破碎的玻璃茬嵌入掌心,鲜血顺着五指指缝渗出来,一点一滴滴落在软绒绒的地毯之上,汇聚成一幅有些诡异的图画。
她感觉不到疼。
这就对了,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王婉抓着一片碎玻璃便抵在了男人喉结上。
“你才是假的,别试图蛊惑人心了。”
玻璃尖端划破皮肤,一丝鲜血顺着玻璃边缘滴落下来。
男人却笑了,他伸出手,食指指节在王婉侧脸的轮廓上轻轻划过。
“婉婉,你做得很好。我要离开你了。”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
“但你没有。”
“结局要改变了,没有谁的人生是注定的。”
“希望你能永远像现在一样清醒。”
……
柳轻寒有些迷惑,为何师姐这回醒来的时候一言不发。
就连自己用力肏她都紧闭着唇。
许久之后才听得她开口问了一句:“轻寒……你相信宿命吗?”
“什么宿命?”柳轻寒动作顿了一顿,“就像你注定没了灵根,其实是因为注定要和我双修?”
“……”
“算了,和你说了也没用。”王婉料得柳轻寒也理解不了其中意思——不光是柳轻寒,这个世界里任何一个人若是知道她是从一本小说里穿越过来的,只怕世界观都要被颠覆一番。
“这是第几天了?”王婉问。她清醒过来之后首先便感觉到身体在数次的高潮之后已经变得绵软无力,就连腰背也酸痛起来。
“嗯……应该是第三十六天了。”
“嗯?”王婉这才猜到似乎幻境里的时间和现实里的时间似乎并不相通。不过眼前这男人脸色却一点都没变,就连插在自己身体里的阳物也还是硬得如铁一般。
这难道就是妖王的实力吗?
王婉不由得感叹。
“你不累吗?”王婉有些担心这样下去他会不会精尽而亡。
“累。”柳轻寒扶着阴茎休息了一会儿,“但是不做会死。”
王婉无法反驳,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真的有一天要靠做爱活着。
不过,好消息是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没有再次进入到幻境里。
坏消息是正因为没进入幻境,所以剩下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柳轻寒为了让她觉得轻松一些,来回更换着两人的姿势。最开始的时候,王婉还尚有余力,能够自己挺动身体配合他,尽量让他不要太累。但随着时间过去,她实在累得浑身绵软,
瘫倒在水池里。
到最后几天的时候,王婉甚至是在数着柳轻寒进出的次数里度过的。
身体高潮了太多太多次,到最后浑身的肌肉都痉挛了起来,她一动也不能动,任凭柳轻寒翻来覆去来回折腾,喊哑了的嗓子也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柳轻寒一边与她双修,一边照顾着她的身体和情绪,但他除了略显疲惫以外,倒看不出其他什么异常,叫王婉佩服得五体投地。
柳轻寒没说的是,他在化形之前每次发情也都是一个多月,相比以前生生熬过去,现在虽说有些累,但至少身体上是舒服多了。
二人相接之处,时间在每一次撞击中流逝。王婉的肚子越来越鼓,柳轻寒也能感觉到,那股属于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注入她的身体里,在极度充盈之后,四散着冲击她堵塞多年的脉
络。
某一个瞬间,柳轻寒只觉得浑身一轻、五感至明,两人完全相通的经脉畅行无阻。
天地灵气灌入神窍,王婉在此时此刻,再次看见了与自己失散多年的识海。
柳轻寒眼中红光大盛,满心欢喜地将王婉瘫软的身体拥在怀里。
他们身体相交、呼吸缠绵、灵气贯通、神魂交融。
“师姐,我们成功了。”
——————————
这两章的悬疑环节:
在原本的结局里,大师兄杀了几个人?

71“忍着,等你回来”

傍晚。
初秋的风仍旧带着热气,但好歹能将一整天的燥热吹散些许。村里的人刚从田里回来,一边走着一边讨论着这片刻祥和。
远处传来的声音却显得和这幅景象有几分格格不入。
“疼疼疼!啊对就是这儿!”
“不是,你轻点!啊!”
“柳轻寒你故意的吧!”
……
“柳大夫又在给婉姑娘做推拿了……”
最近王婉的“病”成了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自从王婉和柳轻寒一起失踪了一个多月回来后,不知道为何就下不了床了。有好事者问柳轻寒,柳轻寒也只是笑而不答,直道此事“不
可说”。
不然还能怎么说呢?总不能说王婉是被自己肏坏了。
不过柳轻寒这几日自然而然承担起了给王婉推拿按摩的责任,顺带加上疏通经络,好让王婉的修为能够更快恢复些许。
此时此刻,卧房里,王婉趴在床上,衣衫褪尽,身后的脊背形成的曼妙曲线在被褥之上划过,也算是让人赏心悦目。
不过如果没有那几根银针,就更好了。
柳轻寒将银针一一取下收入囊中,有几分无奈地摇了摇头:“筑基三层,剩下的我也帮不了你了。”
王婉其实对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但还是回头问道:“若是靠我自己呢?一天修炼十二个时辰,二十年能到什么程度?”
“这个……”柳轻寒有些许为难,但还是说了实话,“运气好的话……筑基四层。”
“……早知道不问你了。”王婉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伤害,“既然修不修炼都一样,不如趁早开始摆烂的一生。”
柳轻寒垂头收拾着那些银针,并未立即接话,直到将所有银针都收入其中,他才将其卷起,放入储物袋里。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王婉:“其实,师姐若是想恢复修为,有一物可以助你冲破桎梏。”
“是什么?”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看见柳轻寒指尖捻着他自己的衣角,似乎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但仅仅是稍许之后,他的手便松开,再度与眼前的人目光相接。
“化神期修士的元阳。”
“……”王婉本来还抱有希望,被他一说直接死心了。
这片大陆上化神期修士一个手都数得过来,如今她认知里,除了几个门派的掌门和少数几个长老,再无其他人了,这些人里面还得找一个处男谈何容易。更何况到了这个境界如果还
是处男,那很可能就是决心一辈子当处男了。这种情况下要让对方跟自己上床简直比登天还难。
就算是真的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被她找到了那个人,然后让对方发现她骗了自己元阳就跑,那想要捏死她,简直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化神期修士,也不是想上就能上的。”王婉摇头,抓住他的手,“轻寒你放心,我对此不抱希望。”
柳轻寒得到这个答复,自己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替王婉感到遗憾,但此刻唇边隐隐约约浮现的弧度却是不假。
“那你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王婉其实心里早就有了想法,只等他问出这个问题,便立刻回答道:“轻寒,你陪我回青崖山看看吧。”
……
王婉和柳轻寒是在第二日清晨回到青崖山的。
此时青崖山弟子们应当在上早课,因此山上显得有几分冷清。广场前的雪松之下,有零零星星的几个弟子提着鱼篓,从鱼篓里拿出刚捕来的鱼,喂养着几只在此处漫步的仙鹤。
修长的喙含住鱼身,仰头,将整只鱼吞入腹中,却在听见来者的声音后四散向远处飞去,只留下一串长鸣。
“柳轻寒,都怪你。”王婉看着自己手中的鱼篓,好不容易抓的几只小鱼还在里面活蹦乱跳。
“怪我做什么?”
“你是妖怪呀,定是你把它们吓跑了。”
“有没有可能,其实是我比较怕它们。”
王婉回过头,果然看见柳轻寒还停在三丈之外。
他负手立在那棵雪松之下,丝毫没有要上前的意思,只是目光温柔地看着眼前的人。
“我知道了,你是鲤鱼精。”
“我还可以是虾兵蟹将。”柳轻寒笑道。
“那我想好了,以后就在我们院子里养一对鹤。”
“一定要这么针对我么,师姐。”
“谁让你不告诉我你是什么妖的?”王婉有些郁闷,自己事到如今连和什么动物上床了都不知道。
“我怕吓到你。”柳轻寒见那些鹤都飞走了方才走到她身侧,“若是你被吓跑了,我以后要如何捱过发情期?”
“嗯?你还会发情?”
柳轻寒其实在化形后就可以控制发情的时间了,但他此刻还是觉得师姐这幅好奇的模样很有趣。
“会。每天发情一次,每次一个时辰。所以每天都很需要你。”
“……那我不在的时候怎么办?”
柳轻寒思索片刻:“忍着,等你回来。”
两人说话之间王婉余光瞥见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从殿前路过,伴着一阵叽叽喳喳的谈话声。这样的两个人在青崖山上实在是太具有标志性了,王婉几乎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有些时日未见,云宸还是老样子。但也不知是不是跟傅怜在一起的原因,他的气质相比以前倒是好了许多,竟有那么些飘散出尘的意味了。
两人见王婉灵根恢复,都对柳轻寒的妙手回春之技感到佩服不已,赞叹了一番之后,熟络地问王婉想吃些什么。
王婉说若是别的,柳轻寒都能替她带些到山下来,唯独青崖山膳堂的那一道阳春面,每次柳轻寒带来都糊成一坨失了风味。
云宸说这还不简单,于是四人便一道来到了膳堂。
此刻还未到吃饭的时辰,膳堂之内人并不多,几人在角落里的一桌落座,倒也清净。

72 小聚

膳堂内。
“云师兄,近日傅师姐来找婉师姐,怎么都不见你一起?”柳轻寒将那阳春面端在王婉面前,想起云宸和王婉似乎该有一年多未曾见面了。
云宸摆摆手:“别提了。自从张子承代理掌门之后便忙得不可开交,我也得帮他处理些门派事务。往日那般潇洒,只怕是一去不复返咯。”
“青崖山最近有什么大事么?”王婉好奇问道。
这时她才发现,当自己再次听见那个人的名字,已经不会再像往日那般需要故作不在意了。
“大事倒是没有。”云宸一边回答一边给傅怜夹了菜,动作行云流水,一看便是顿顿饭里养成的习惯,“只是自从临仙城那件事后,张子承便主张停了一切与魔域之间的明争暗斗,
将大部分精力都花在救助四十二城以外的普通人上,同时还联合朝廷清理了一批四十二城内的贪官污吏。几代掌门没敢做的事情,他现在一个人都想做完了。”
“别的不说,张子承这几个决策,听上去倒是很有远见。”王婉由衷称赞。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正道和朝廷那些官员间的关系本就错综复杂,和魔域之间更是积怨已久。长老里的那几个老古董对他这些做法本就颇有微词,又加上他迟迟不继任,最近简直
都要翻了天了。”
“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一事。”傅怜吃着面补充道,“就是前几天凌霄殿上,清曜师尊不知道因为什么和张子承吵起来了,清曜师尊居然当众骂张子承元阳没了不配做掌门……”
云宸在傅怜胳膊上捏了一把,傅怜这才堪堪收住话匣子:“额……我是不是又多话了?”
气氛一时之间冷了一冷。
不过傅怜显然不会让这种情况持续太久:“对了,我还有一件好事要宣布。”
傅怜向来任何情绪都写在脸上,王婉看出来她说这句话时眼神里满是幸福。
“怎么?你要和云宸定亲了?”
“啊?这你都能猜到?”
柳轻寒笑道:“师姐前不久还问过我你们何时定亲。”
云宸见傅怜有些不好意思,便补充道:“不过是定亲,真正成亲还得等师兄那边情况稳定一些,届时定然请诸位喝喜酒。”
说罢,他又看了一眼王婉和柳轻寒。这一年他虽未下山,却也听傅怜说了些王婉和柳轻寒之间的事儿,于是又笑道:“不必羡慕,你们也是迟早的事儿。”
这回轮到王婉有些不好意思,侧目去看柳轻寒,却见他只是笑了笑,望着眼前的那碗面不知道想些什么。
“小师妹,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回青崖山么?”傅怜问。
她这一问反而让云宸显得有几分为难,犹豫片刻还是道:“其实青崖山向来是没有下山的弟子再上山的先例的,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去问问张子承……”
“别别别。”王婉迅速打断他的话。
其实这个问题她这几天早已考虑过。若是再回青崖山,与张子承低头不见抬头见,她已觉得不太妥当,更何况是再因为自己的事情去打搅他。
“我想过了,不再回青崖山了。”王婉放下筷子,郑重地说出自己的决定,“我准备就当个散修,寄蜉蝣于天地,倒也恣意洒脱。”
在山下的这几年,她已然体会到,哪怕是再过平凡,也总能有心安之处,也总能做些有意义的事儿。
“可是如今世道,一个人毕竟多有不便。”云宸也认真起来,“我近来听说,凌虚宗那边在广招弟子,既不要求出身,也不要求天赋。我倒是很好奇他们在做些什么。”
“我记得你之前对凌虚宗似乎没什么好感。”柳轻寒道。
“唔……毕竟都是正道门派,虽然有些偏见,但大方向总不会错嘛。”
王婉思索再叁,觉得这确实是可以考虑的一个去处。
更何况,她有一些问题在心里埋了许多年,只想等一个机会,同凌虚宗掌门说上一说。
……
这一日,王婉四人聊到很晚,从膳堂转入后山的凉亭,直到月色西沉方才散去。
到最后的时候,云宸甚至从他院子里的那颗桃树下挖出来一坛酒,一边给王婉和柳轻寒斟酒,一边神秘兮兮地让他们不许将他偷偷藏酒的事儿说出去。
青崖山的夜晚向来雾霁深重,此夜却难得地看到了月亮。
一轮明月在酒杯里沉底,又随着其间的涟漪一道四散开去,却又在酒杯再度斟满时重新圆满。
一坛酒很快便喝了个干净,云宸醉得一塌糊涂,抱着空酒坛子一边拍击,一边在竹林里放歌。
“入不言兮出不辞,
乘回风兮载云旗;
悲莫悲兮生别离,
乐莫乐兮新相知……”
竹林里惊起一串鸟声,是傅怜抢过他的酒坛子,笑着骂他唱得真难听。

73 还剑

是夜,王婉也不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是几更天,睁开眼的时候便觉得一阵头晕脑胀,就连眼前事物都有些模模糊糊的。
她环顾一番后发现此处似乎是弟子居柳轻寒的住处。柳轻寒并未睡在她身侧,王婉走出卧房,才发现他正倚在门口,独自看着院落里斑驳的月色。
若换做平时,她半夜里起来,柳轻寒只怕是立刻便发觉了,但今日不知为何,直到她走到柳轻寒身后,对方才迟迟回过头来。
“怎么醒了?”他褪下自己的外袍,披在王婉肩头,然后来到桌前。王婉这才发现桌子上放着一碗刚熬好没多久的醒酒汤。
王婉接过那晚醒酒汤一饮而尽。带着暖意的液体划过喉管沉于腹中,让她整个人神思也清明了几分。
“见效很快,不愧是神医。也不知道云宸那家伙藏的是什么假酒,喝了这么难受……”王婉揉着太阳穴,忍不住骂骂咧咧。
“假酒,是你们那儿的什么特产么?”柳轻寒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
“唔……这么说也没问题。”王婉忘了在柳轻寒的世界观里,酒哪有什么真假之分,不能理解也实属正常。
柳轻寒站在她身后帮她按摩着穴位,王婉闭上双目,能感觉到柳轻寒按压处传来一阵沁人心脾的凉意。
窗外隐隐约约传来寒虫低鸣之声,因静谧而显得愈发萧瑟。
片刻后,柳轻寒指尖的动作停了一停:“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也许后天。”王婉答道。说完之后她从椅子上站起转身,去抱柳轻寒的腰。
她双臂环在柳轻寒身体两侧,自他怀里仰头望着他。
“轻寒,你和我一起走吧?”
怀里的人看着自己的时候,好像能把一整夜的月色都装在眼底。柳轻寒心底也跟着变得柔软,低头在她眉间落下一吻:“我也很想跟你走。”
“但是?”王婉听见他的语气,便几乎能猜到他想说的话。
“但是我也是带着任务才留在人界的,现在事情还没有完成,很多时候我也是身不由己。”
他虽然没有明说具体是什么事,但王婉其实也能猜到几分,大概是与调查凶兽的成因有关。
柳轻寒行事看似云淡风轻,却又何尝不是背负着他族人的命运。
王婉点点头表示理解。这么多年的相处,她和柳轻寒早已找到了彼此最为舒适的那片区域,很多事情既心照不宣又能互相体谅,两人之间的距离既可以亲密无间也能够放心地相隔天
涯。
他们彼此都可以为自己活着,却也可以因对方的存在锦上添花。
“那也无妨。”王婉道,“左右都是在正道,我会常回来找你的。”
“不要忘了我便是。”柳轻寒笑笑,说完这句却突然正经了几分,“能托师姐帮个忙么?”
“你都帮了我多少大忙了,客气什么?”
柳轻寒见王婉没有拒绝,便接着道:“你在外的这些时日,若是有猎杀凶兽,便帮我将那些凶兽的内丹取回来。”
接着柳轻寒又从储物袋中拿出几枚凶兽内丹,告诉王婉该如何根据内丹的魔化程度推算其变成凶兽的时间。
“……若是有闲时,最好是能将这些时间记录在册,等下回见面的时候带给我。”
“这个容易。”王婉毫不犹豫地答应。
柳轻寒点点头,伸手捋了捋她脑后的长发:“另外,有一样东西,也是时候还给你了。”
说罢,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放在王婉面前。
一方长约叁尺的木匣。
王婉将其打开,看见自己的本命剑正安静地躺在其中。
十年过去,剑身上一点锈迹灰尘都没有,一看便是经常擦拭保养。王婉将其拿起的时候,能看见夜色里,剑锋之上倒映着的浅浅月光。
她凝气运功,一点蓝色光芒自掌心缓缓升起,随后整把剑上都流转起浅蓝色的微光,随着主人脉搏的节奏时浅时深。
剑柄之上,就连那一缕剑穗,都还原封不动地缀在那里。
王婉看向柳轻寒,柳轻寒知道她想问什么。
“这些年,我每次擦拭它的时候都会想——总有一天,还会有人拿起它的。”
王婉将那剑收起,看着柳轻寒垂眸微笑的神情,突然也笑了。
“轻寒,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
“我若是走了,你以后遇上了发情期该怎么办?”
柳轻寒上前一步,抱住她的时候,下身也紧紧贴在她的小腹之上:“所以,现在要帮我解决一下么?”
微凉的夜里,两个炽热的唇碰撞在一起,很快便相互舔舐、纠缠。
两个身体纠缠在一起,也很快便撩起最热烈的欲望。
他入侵她,她吞噬他。
月色与喘息、微风与娇吟一起充盈了整个房间,将交迭的人影也勾勒着透出纱帐,直至天色将明。
微光里,他们的曲线恰好契合。

74 入宗

凌虚宗。
宗门口负责接引的弟子最近忙得不可开交,眼看着太阳要下山了,眼前排着队等待登记的人却还有长长的一条队伍。
“今天已经用完了第五摞纸了……看这情形,怕是又要忙到夜里……”
“掌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招人就算了,还抛出不问修为、不问出身这种话,现在好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要来试试……”
“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要是没有这些人,谁去那些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去?”
“那怎么办?你我的命不是命?”
“这种差事随便敷衍敷衍就行,看到略好点的直接收了就是,反正也没人过问……”
正说着,那接引弟子又已登记完一人,对那人打量一番之后连连摇头。
“下一位!”
前面那人垂头丧气地离开,其后的一人走上前来。
那接引弟子本来垂头丧气像个蔫黄瓜,看到这一人之后也略微抬了抬眼。
眼前的女子衣着简单朴素,不过是一袭浅粉色百褶裙缀着水蓝色帷裳,再往上看,是一件素白衫子,腰间赤红腰带成了浑身上下唯一明艳的颜色。
她笑盈盈地向眼前人打招呼,面容称不上绝色,却也令人眼前一亮。
“筑基叁层?”接引弟子一天也见了不少散修,虽然这女子看起来挺顺眼,但这个修为境界在他眼里实在是太普通了,于是也只是例行询问。
“姓名。”
“王婉。”那女子答道,“温婉的婉。”
“以前都在哪待过?”
“唔……青崖山?十年前的事儿了。”
那接引弟子这才又抬起头来,再度打量了她一番。
“青崖山来的总不会差。行了你通过了,直接跟着那边那位师兄去吧。”
“?这就通过了?”王婉的惊讶溢于言表,这正道魁首之一的凌虚宗,入门未免也太简单了些。
但不及她细想,便有一位弟子迎面走过来:“这位师妹,这边请。”
王婉于是跟着那名弟子一道往宗门内走,不会儿就看见半空中悬停着一只飞舟。
“师妹,请上船吧。”
“去哪里?”
那名弟子笑了笑:“去执行你入门以来的第一个任务。”
“什么……这就开始执行任务了?都不用去领个弟子服饰什么的吗?门规呢?也不需要宣教?”
“不需要。”那人再次做了个请的手势,“师妹请吧,到了船上自然会有人跟你说的。”
王婉还准备再犹豫片刻,谁知此时听得飞舟上有人大喊:“快走了!今日最后一班了,错过就要等明日了!”
然后王婉便被推搡着走到了舷梯之上。
王婉直觉觉得眼前的事情有那么些不对劲,但想起凌虚宗一向以来的声名口碑,还是决定暂且相信他一回。
双脚刚一踏上甲板,飞舟便震了一震,紧接着便缓缓腾空而起。
身下的凌虚宗逐渐缩小为一片高耸的山峦,眼前很快便只剩下碧霄如洗、云海苍茫。
……
王婉上了船,问了同行的师兄师姐,方才知道这所谓的第一个任务,是要去看守结界。
这个答案让王婉悬着的心略微放下了一些——看守结界对于她来说太平常不过了,不是什么难以完成的任务。
但具体是去哪里看守结界,其他人也都只是笑而不答。
还好,至少不是把她卖了。
然而在飞到第叁天的时候,这个念头还是再次在王婉脑子里冒了出来。
她从来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刚从凌虚宗出发的时候,船甲板上吹来的风还带着些许暖意,但现在已经是有些刺骨的寒冷了。
到了第四天,她站在飞舟上朝下看去,入目便只有一望无际的灰白色大漠,夜里半星烛火也看不见。
这几日,飞舟每隔几个时辰便会停下一刻,让船上的一些师兄师姐下去。到了这里,船上只剩下包括王婉在内的两叁个弟子。
终于在第四天的傍晚,王婉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有人在喊她下船。
……
狂风里夹杂着豆大的雪片,尽管是在傍晚,但迎面而来的沉沙还是将日光挡得丝毫不剩。
王婉一下飞舟便瑟瑟发抖,在储物袋里翻找了半天,才找出来一件勉强足以御寒的狐裘。
但还是不够,雪和沙子参合着一起钻进衣领,不一会儿王婉的手脚便像是冰块一样的凉。
睫毛上也全是雪,本就不清明的视线更加模糊起来。王婉在风沙里走了一会儿,才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看似是散修随意修筑的简单结界,结界内有几个帐篷,其中依稀散发着微弱的烛
光。
同时飘来的还有一阵浓郁的烤肉味儿,以及几个汉子带着醉意的大嗓门。
“……五魁首啊,六六六啊……”
……
王婉掀开帐篷走了进去。
几个膘肥体壮的大汉一齐回过头来。
“不是说凌虚宗会派人来帮忙吗?怎么是个娘们儿?”

75 随遇而安

“你们好啊。”王婉有些尴尬地跟眼前的人笑了笑,“我有点儿渴,能喝点酒吗?”
说着便端起桌上的酒饮了一口。咽下去的时候,酒水呛得她一口全喷了出来。
帐篷里的人哄堂大笑。
“你真的不是凌虚宗派来开玩笑的?”
“这里不是一般人能待的地方,你看你大腿还没我胳膊粗,你这种体格,能活几天还是个问题。”
王婉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自己,发现他们说的一点也不夸张。
她是标准的南方姑娘体型,个头不高,四肢也偏纤细,站在这堆人里连头都冒不出来。
“我们哥几个也是筑基期的修为,遇上些妖兽也得缠斗一番,更别提你了……更何况这里没什么吃的,我们都是猎杀妖兽用皮毛去隔壁镇子里换粮食,我们几个活下来都不易,不能
再多养你一个的。”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王婉只是坐在那安静地听着,对他们言语里的嘲讽不闻不问。未了放下酒碗,用帕子擦干嘴上的酒:“不如这样吧,明天我们比试一场。”
几个人面面相觑:“有人想和娘们比吗?”
然后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王婉并不理会他们说了什么,继续道:“明日我会出去猎杀凶兽,将其头颅悬于帐前。到时候想比的自然可以赴约,不想比的,也尽管观望便是。”
她看了看眼前的几个人,又笑道:“到时候,若是你们服,便得叫我一声姐姐。”
……
王婉在帐篷里和衣将就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拿着剑出了门。
她如今修为虽只有筑基叁层,但毕竟有之前多年的经验,储物袋里更是有许多曾经留下来的天材地宝。她昨日观察过那几人,最多不过是和她一样的筑基叁层。别的不说,在猎杀凶
兽一事上,她有信心让这几个人心服口服。
果不其然,到了傍晚,那几个大汉便看见帐篷周围,整整齐齐绕了叁圈低阶凶兽的首疾,甚至还有一只金丹初期的凶兽也在其中。
结界外的凶兽比她想象的要多,王婉在猎杀凶兽的同时也如柳轻寒所说那般同时收集着它们的内丹。看着储物袋里满满一袋子内丹,她心想这回柳轻寒总该夸夸她了。
然后,她靠坐在帐篷内的椅子上,撑着扶手单手托腮:“怎么样?我猎杀的凶兽,够换几天吃的?”
几个大汉里,也不知是谁带头叫了一声:“姐!”
紧接着,吹捧之声响作一片。
……
于是,这个叫做“黑山”的小镇,所有人都知道有个身材娇小的女子,成了守护结界的那几个大汉的大姐头。
刚开始的时候,王婉对这里的生活还有些不习惯:半生的肉和烈性的酒,让她一连拉了好几天肚子,不过这些人对她倒是颇为照顾,好不容易换到了些精粮也总有她的一份。
守护结界的日子有些许无聊。王婉除了杀杀凶兽以外,还会时不时去给镇上的人看些小病。相比于青崖山附近,此处不仅草药稀缺物资匮乏,医术也十分落后,仅有的医疗条件,也
多数给了那些常常在外作战的男性。这里的女人,能吃饱喝足已是不错,更对所谓妇科之术闻所未闻,怀孕生产之时,生死完全是凭着先天条件和运气而定,更不用提一些小小的宫寒体虚之
症。
自从王婉来了之后,别的不说,镇上因生产而死的女子,却是减少了不少。
久而久之,王婉也成了镇上闻名一时的人物。
那些女子们不太会说话,也没什么经济来源,她们表达感谢的方式,只是在孩子满月时给王婉送上一些风干的腊肉,或者是在飞雪节的篝火旁,给王婉送上一支舞。
这边什么都贫瘠,却特产一种叫“棘子”的果子,在每年初雪之前结在沙漠中的灌木上,其味酸酸甜甜,皮薄多汁,王婉在外出时必然要带上几个,口渴时吃上一口,可谓是神清气
爽。
每到这时,她都会想起很久之前,她在另一个世界学过的一句诗。
日啖荔枝叁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
转眼间又是两年过去了。
这年又到了凛冬,雪已经一连下了两个月,帐篷外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不见天日的白茫茫里。
纵然是在白天,出门时也需要提一盏灯,方才能看清叁丈外的景物。
王婉躲在帐篷里烤火。这样的天气窝在一处温暖的地方,听着帐外呼啸的风声,总能让人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正打着盹,却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姐,结界外来了个人,说是要找你。”
王婉撑着眼皮看了一眼,随后又缩进了狐裘里,声音也有几分懒懒的:“这么冷的天,谁没事跑出来找我?”
那人挠了挠脑袋,似乎思考了许久该如何形容来者的容貌,最后却只是道:“这人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好像……是个瞎子。”
……
王婉把自己裹在厚厚的狐裘里方才从帐篷里走出去,踏出门的一瞬间,呼啸的风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掀走。
在这样的风雪里,人的眼睛几乎只能眯成一条缝。她透过这一丝缝隙,看见一片灰蒙蒙的原野,一直延绵到与天际相接。
不一会儿她头发上、睫毛上便都是雪花,身后,她留下的脚印蜿蜿蜒蜒,不消片刻又被新落下的雪掩盖下去。
在暴雪与狂沙之间,却有一点灯光,岿然不动地停留在天地之间。
提灯的人一袭素白狐裘,玉冠束发。这样的风明明仿佛要将任何人吹走似的,他却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似乎也要与天地融为一体。
黑色长发上,连一片雪花也看不见。
王婉走上前去,与他一丈之隔。
对方明明不曾睁眼,却也清楚地知道她站在自己面前。
“王婉,十年未见了。”

76 你是意外

几个大汉被赶出了帐篷,只能围在帐外一角的篝火前窃窃私语。
“凌虚宗掌门?难怪我方才一靠近他,便觉得呼吸不畅。”
“废话。化神大圆满是什么概念?你我活一辈子能见上一面,已经算无憾咯。”
“我开始好奇姐的身份了。能让凌虚宗掌门跑到这破地方来找她,能是普通人么?”
……
帐篷内。
篝火噼啪作响,王婉提着烧得滚烫的马奶酒,给方逸白斟了满满一碗。
方逸白似乎对那酒一点兴趣也没有,任由它在眼前冒着热气。
“你在此处倒是待得自在。”
“谁说不是呢?”王婉把手往怀里揣了揣,“这还要多谢方掌门的安排,让我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方逸白听出她话里的几分阴阳怪气,神色却是不改:“我并不知晓你在此处。近日那些弟子们向我递交一年的新弟子名单,我才知道你也入了凌虚宗。”
王婉抬眸望了一眼眼前的人:“方掌门总不会是专程来找我的吧?”
“说不上专程。”方逸白道,“近来刚好在四处探查这些小型结界,恰巧路过此处,便来看看你。”
“哦?方掌门有什么任务,需要亲自派给我么?”
方逸白听王婉一直是这样的语气,也不禁皱了皱眉头,但也只是须臾便舒展开来:“没有。”
“但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亲自问问方掌门。”
王婉端起自己面前的那碗马奶酒,仰头饮了一大口。辛辣滚烫的感觉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然后通过经脉抵达大脑,叫人头脑里也跟着热了一热。
借着很快上来的酒劲,王婉终于问出了那个在心里埋了十余年的问题。
“方逸白,临仙城阵法破裂之事,也有你一份吧?”
……
王婉盯紧了方逸白放在桌边的那只手。本以为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对方多少会有些细微的动作,却不料方逸白却只是笑了笑。
“这个猜测倒是很新奇。说说你的想法。”
方逸白的淡然让王婉隐隐觉得自己气势上好像弱了一分,但还是将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其一,临仙城阵法虽说缺少维护,但四十二城中年久失修的阵法又何止临仙城一个?更何
况,临仙城是阵法最完备的叁大主城之一,阵法破裂虽不奇怪,但破的是临仙城,此事本就不合理。”
王婉说话的同时也在紧紧观察着方逸白的一举一动,又接着道:“其二,凌虚宗离临仙城千里有余,方掌门是如何做到听闻消息后,几个时辰内便赶来的?除非,你早就在周围静观
其变了。”
方逸白只是安静听着,并未说话,嘴角却隐约浮现出一丝弧度。
王婉已经知道自己多是猜对了大半,剩下的话,说出来也就更加容易。
“其叁,除了魔道,有能力也有手段做这件事的人,也只有你方逸白。”
最后,还有他之前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这些假设,如果是放在一个一直想要打破四十二城结界的人身上,也便具备了充分的动机。
王婉说完之后将一直端在手里的酒碗放在桌上。她很想知道方逸白会对此作何解释。
谁知方逸白也只是点了点头,听她说完便称赞道:“你很聪明,我时常觉得,若是凌虚宗那些弟子们,能有你一半聪慧,那该有多好。”
王婉愣了一愣,方逸白一句都不狡辩,反而出乎她的意料:“方掌门承认得倒是爽快。不过,此事若是让元曜掌门知道,方掌门往后在正道之内,又该如何自处?”
“那正好。”方逸白反而笑意愈深,王婉觉得好像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他意料之中似的,“不妨也帮我带一句话,问问元曜伤势如何,可还能与方某再对弈一局?”
王婉彻底愣住了。
他这句话,一来是在说,元曜如今自身难保,更无精力与他周旋;二来也是在说,以他与元曜的关系,元曜必然会选择相信他,而不是这个普普通通的女弟子。
此人的心机手段,完全在她之上。
王婉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慌了神:“就算掌门信不过我,你觉得张子承会不信我?”
谁知方逸白更加坦然了:“那你我不妨猜猜看,张子承如今是怎么想的——是仍旧死心塌地维护青崖山结界,还是觉得这结界连自己最爱的人都守护不住,破了也罢?
他顿了顿,接着道:“还是说,你觉得这么久他都毫无作为,是因为他很笨,你都能猜到的事情,他却毫无察觉?”
……
事到如今,王婉总算是意识到,她本以为能将方逸白一军的一局,却是自己在负隅顽抗。
他说的一点也不错。就凭张子承这些年宁肯自己辛苦也要坚持的这些决策,便足以印证这一点。
但纵然事实摆在眼前,她也总是心有些许不甘。
十年前,不弃剑穿胸而过的那一瞬间,她只是不去想,但不代表她会忘。
“所以说,我身受重伤灵根被毁,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
直到此刻,那只放在桌沿上的手,指节方才动了一动。
面前的那碗马奶酒,终是被他端起,却在触碰到他唇角时,又被重新放回了桌上。
“不,你是意外。”

77 心上人 vi pyz w.co m

夜。
飞舟看似缓慢地行驶在天幕之下,除了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脚步踩在甲板上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
纵然是大雪天,行驶在大漠的云层之上,仍旧能够看见漫天的星斗。
王婉站在船舷处,凭栏去看那近在咫尺一般的天河。
她难以入眠,索性出来吹吹风。
脑子里仍然回荡着今日自己和方逸白之间的对话。
“你的遭遇能改变张子承的心性,却也省了我很多麻烦。”
在方逸白说出那句“你是意外”之后,她的心不知为何也跟着跳了一下。但紧接着的这句话,让她开始有些讨厌那人把自己也算在其中的滋味。
“方逸白,你还真是无情。临仙城那么多人的命,难道不是命?”
“你想算得失,那我便同你算算。”方逸白显然对她的质问丝毫不惧。他起身负手而立,开始同王婉讲述着他的算计。
“临仙城一战后,迟钝的朝廷终于开始清算贪官污吏,这是其一;众多散修世家意识到不能将希望寄托在青崖山一派之上,开始自发修筑结界,极大减轻了四十二城负担,这是其二;
“最后,经此一战,我凌虚宗声名大震。所以现在,我是盈是亏?”想看更多好书就到:y ehua4.c om
王婉不得不承认,他确实算得很准,但仍旧不能改变自己对他不敢苟同的这个事实:“所以,那么多人的生死,在你眼里就只是数字么?”
“除非你能找到比我能救更多人的方法。”那人背对着自己,篝火在他身后跳跃着,在他素白狐裘之上映上暖色的光,“难不成就如你那般,拼死拼活救下百人,还搭进去自己半条
性命?”
王婉哑口无言。
因为这一刻,她突然也觉得令自己自我感动了十年的事情,有那么些可笑。
……
飞舟依旧安静地行驶着,王婉低下头去,那片熟悉的大漠早已被藏在云层之下,看不见了。
身后,不知何时隐约传来了一阵琴音,其跌宕悠远、颇具古韵,不似钟管嘈嘈,只是悠悠然回荡于星河之间。
今日到最后,方逸白缓缓转头面对她。他明明闭着眼,王婉却仿佛能从他眼底看到那么些与众不同的神情。
他说:“你同我一道回凌虚宗吧。”
他说十年前,他本就想带她回去的。
琴声戛然而止,王婉凭栏回首,才发现弹琴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满天星斗之下,两人就这样遥遥对立着。
王婉目光只是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又回过身去,兀自看眼前一片天地浩渺。
……
深冬的时候,凌虚宗山巅也下雪了。
方逸白的书房修筑在山顶上一道悬崖的崖边,一扇窗户正对着外面的云海,春日能赏崖上桃花,冬日能看漫天飘雪。
王婉不禁疑惑,此人的情调到底是给谁看的——反正他自己看不见。
不过现下她没心思想这么多,因为现在她手上起码抱着上百封门派信件。
让她念信的人则心安理得地坐在窗边,桌上一杯刚斟的热茶,在寒冷的冬日里冒着热气。
信纸展开,王婉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玉关城物价统计:粟米叁文一斗,生铁七文一斤,当归二十文一两……”
“发现问题了么?”
“……什、什么?这都能发现问题?”
方逸白端起茶饮了一口,然后又靠在了窗棂之上:“去看看去年今月的信件,如果我没记错,当归的价格涨幅超过了五成。这说明什么?”
“……说明大家有钱了。”
“……”方逸白似笑非笑,“你真的有在认真思考吗?”
王婉觉得自己头都大了:“你不能指望我念了几封信就具备和你一样的敏感性吧?”
毕竟对方可是天天都在做类似的事情。
方逸白摇摇头并未与她争论,似乎王婉的表现也在他意料之中:“让秦禄派两名弟子,留意一下这座城入冬后是否有时疫流行。下一封吧。”
信封撕开的声音再次传来。
“……方逸白掌门亲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一见君子,吾心欢喜;不见君子,茶饭不思……”
王婉越念笑得越开心,方逸白逐渐扶额。
“喏,你的小迷妹给你的,要我帮你收藏好吗?”
“不必了。这种没用的信,烧了便是。”
方逸白没说他其实每个月都要收到几封这样的信,只是这回正巧是从王婉嘴里念出来,他不知为何便觉得心里某处有些痒痒的。
“不对啊方掌门。”王婉拿着这封信坐在他对面,一手托腮看着他,“这里有一位对你倾情仰慕的少女等着你抚慰,向来体恤民生的方掌门难道不该亲自慰问一番?”
“牺牲自己的事我向来不干。”方逸白连连摇头。
“你怎么知道是牺牲?”王婉道,“说不定人家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你赚了呢?”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你觉得对于我来说有用吗?”
王婉这才想起来方逸白看不见,也不知道自己这话有没有戳到他的痛处,顿时有几分自责。
谁知对方只是拿起桌上的书卷,在她脑门上轻敲了一下:“多用脑子思考,而不是感官。”
王婉吃痛地捂着脑门:“但是这种事情不应该都是凭感觉吗?有必要这么理性?难怪你这么多年连个掌门夫人都没有……”
这句话说完,空气中有片刻的沉寂。
王婉还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把脸藏在信纸后,偷偷去看他的神情。
悬崖上冰冷的雾气自他身后的窗飘散进来,在书房里遇上炉火的暖意,便升腾为一层轻薄的水汽,凝结在茶杯之上。
那人的手在那茶杯之上摩挲着,如絮的雾气仿佛也在他身后沉浮。
过了一会儿,那茶杯伴着一声轻响,放回桌面上。
“我有心上人了。”方逸白缓缓开口,“除了她以外,和别人在一起,都是'牺牲'。”

78 攻城

王婉在凌虚宗一待就是叁年。
最开始的时候,方逸白也只不过让她做一些读信回信这样的活,但不出几月,她便也能够如方逸白一般,从寥寥数句里发现重点所在。于是方逸白开始让她帮着处理一些门派事务,
一些小事她处理完后,方逸白也就不再过问。
王婉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能让一派掌门放心把门派上下的事情交给她,许多事情都做得战战兢兢,也不乏有很多决策,事后她看起来觉得十分愚蠢。不过方逸白似乎对此并不甚在意,
也许是他实在是太忙了,没心思在每件事上都同王婉计较。
久而久之王婉在一些事情上便有了自己的见解,行事风格也大胆了许多。再到后来,方逸白甚至给了她独自差遣一部分弟子的权力。有些人自然质疑方逸白是不是太过信任王婉了,
也有几位长老对此颇为不服,但方逸白似乎并不打算解释。
叁年中,王婉同柳轻寒仍然时常书信往来。王婉除了同他讲讲近来发生的趣事以外,也会把通过凶兽内丹分析出的信息通过信件寄给他。柳轻寒则会在信里与她讲身边发生的有趣的
事情,若是发现了些好看的灵植,也会将其夹在信笺里一并寄过来。有时候王婉拆开信封,便会闻见一阵扑鼻的幽香。
王婉把这些信都小心珍藏好,迭放在书桌一角。有一回柳轻寒寄来的是些不知名小花的种子,被王婉种在院子里,第二年初春便开满了浅黄色的小花。
王婉采了这些花放入花瓶,就放在那一迭厚厚的信笺旁。
……
魔域,流沙城。
此处是诡影宗的一个小型据点。城镇不大,亦不起眼,却是连通魔域各派的一处交通要塞,一些魔域散修常常在此地落脚,获取一些物资补给。
然而此时,这座城却显得比以往热闹许多。
以城门为界,内外两拨修士,无不驾驭法宝,凌空对峙着。
城内的正是以流沙城城主为首的魔修,而城外为首的,却只是一个筑基叁层的女子。
“我再问最后一遍,你们降还是不降?”
王婉此言一出,身后的凌虚宗弟子无不作势,只等她一声令下,便要攻入城去。
“哈哈哈哈哈,凌虚宗是没人了吗?派来一个筑基叁层的女人,也敢问我们降不降?”
流沙城城主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修为在元婴中期,王婉这样的别说一队,便是来上千百个,他都不放在眼里。
王婉挑眉:“当真不么?”
“少废话!我这就拿你的人头,给方逸白送份大礼!”
说完身后的一众魔修便朝着王婉飞来。王婉身后的凌虚宗弟子也不是第一次见这场面了,熟练地在王婉身侧结阵,将王婉护在中央。
两队人马缠斗在一块,法宝各色的光满天乱飞。偶尔有穿破法阵飞进来的剑光,被王婉挥剑挡下。
这显然并非长久之计。虽然王婉带的这些弟子们修为都比她高,但这样混乱的打法,她迟早自身难保。
不过,她有办法让对方在半个时辰内退兵。
果不其然,在她周身法阵将破未破之际,突然有人大喊:“城主!不好了!城南门被攻破了!”
“什么意思?他们还有其他的人?”
“是青崖山的人……他们从水路攻上来的!”
“他妈的!”城主骂了一句,他这才知道眼前这女子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不管怎么说,先杀了你!”城主大喝一声,手中那把赤红色大剑红光大方,对着王婉便当头斩来。
王婉身侧的结界在元婴期修士一击下根本不堪一击,直接碎成了齑粉。
滚烫的剑气扑面而来。
在王婉头发被烧着前,一个身着月白衣袍男子从天而降,将王婉从剑下捞了出去。
“我听说,有人要送我份大礼?”
方逸白在城头站定,王婉从他怀里脱身出来,与他并肩而立。
城主嘴角颤了一颤,修为压制之下,没有人能装作毫不畏惧:“我们区区流沙城,什么时候轮得着方掌门亲自出手了?”
方逸白笑了一声:“轮不着。不过有人想玩,我便陪她玩玩罢了。”
说罢,一张琴出现在方逸白掌心。
这张琴形制常见,木轸丝弦,看似朴实无华,城主心里却大叫不好。
修长的手指扫过琴弦,一声闷响如惊雷,天光也为之一暗。
所谓雷引,自有引动天机之势。
层层音浪如同起伏的潮水,自城门顶端扩散至整个战场,在那些魔修身前叁尺竟瞬间化作青色气剑,有些人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已经被贯穿。
一时之间,哀嚎不断。
流沙城城主自知不敌,终是跪倒在地,高声喊道:“流沙城城主李炎,愿凭方掌门差遣!”
他使劲对着地面磕了几个响头,磕得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
抬起头时,却发现方逸白和那个筑基期的女子,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79 明察秋毫

方逸白的书房里。
男人身后的悬崖上,此刻开满了桃花。从王婉的视角看过去,他仿佛是坐在一片粉雾当中。
她在炉子里添了勺香,顿时便有轻烟升起,缭绕在房间内。王婉不甚懂香中之道,却也觉得好闻。
方逸白没说话,他手里拿了本书,但显然他不可能看书。
许久之后,几个字才蹦到王婉耳朵里,差点把王婉吓了一跳。
“玩得开心吗?”
“开心啊。”王婉在他对面坐下,她还沉浸在获胜的喜悦里,完全没看出方逸白有什么异常,“我这招声东击西怎么样?我简直能想到赤邪那个男人知道据点被我端了后,气得牙根
痒痒的样子。”
方逸白冷哼了一声。
“找青崖山帮忙,也是你想的?”
王婉这才看出方逸白好像并不是那么高兴。但她觉得,既然赢了,那就代表自己的决定没有问题。
“是我想的不错。我手上人不够,找点外援怎么了。”
“所以你宁肯找青崖山,也不找我?”
“……你前一个月都不在山上,我去哪找你?”王婉少有地觉得方逸白此刻思维好像有点不太清醒,“而且你不是说了,凌虚宗和青崖山都是一家……”
“所以你就找了青崖山。”方逸白把书扔在桌上,力气一个没收住,书直接贴着桌面飞了出去,刚好掉进王婉怀里,“信也是你给张子承寄的。”
“……我不明白你生气的点在哪里。”
王婉本以为方逸白会夸夸她的。
就算不夸她,她也可以理解方逸白因为她擅自出兵而生气,可以理解他因为宗门损失生气。
唯独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在意她找青崖山帮忙。
“这么说吧。”方逸白提着一口气,似乎思考了很久该怎么表达这个问题,“这封信,可以是我寄出去的,甚至可以是秦禄寄出去的,但唯独不能是你寄出去的,明白么?”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
王婉从来没见过方逸白这么生气的样子,说话的时候她都跟着抖了一抖。
随后,他似乎及其努力,方才将情绪平复了三分:“罢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方逸白说完从椅子上起身,兀自走了。
王婉突然觉得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可是……我用的是你的名字啊。”
方逸白脚步顿了一顿。
王婉看见他紧紧攥住的手似乎松了一松。
但他依旧没有回头,仅仅是一瞬间,背影便消失在了书房外。
……
秦禄今天有些纳闷。
自从三年前王婉来了凌虚宗后,方逸白就再也没有让他帮忙念过门派信件了。但今日不知为何,傍晚的时候,他又被方逸白叫进了书房里。
并且,掌门看上去好像心情不是很好。
“念完了?”
秦禄看着眼前散落了一桌的信笺,有些摸不着头脑:“念完了。这一个月青崖山寄来的信件都在这儿了。”
方逸白斜靠在书桌上,一手捻着腰间坠着的那枚玉佩,这是他想问题时惯有的动作。
“倒数第二封信,再念一遍。”
秦禄听话地把那封信找出来,又从头到位读了一遍,其上内容大致是对流沙城一战的部署规划,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捻在玉佩上的那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握拳的姿势。
“师尊,这封信有什么问题吗……”
“张子承以前写信,从来不会在结尾写'顺颂时祺'。”
秦禄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这也就是一句普通问好的话吧?”
方逸白冷笑一声:“就是不知道是写给谁看的。”
他就知道,就算王婉是用他的名义寄的信,字迹也终究难改。对于之前同床共枕的人来说,认出一个人的字迹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但是这信上面都写了'方掌门亲启',而且除了师尊你,也没别的人会看……”一句话没说完,秦禄堪堪收住了声。
因为他想起来,方逸白的信确实有其他人会看,而且这个人甚至还会比方逸白先看。
结合王婉与张子承之前的关系,恍然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思索片刻,他道:“师尊,其实我觉得,你没必要这么草木皆兵。”
方逸白笑得更冷了,一时间好像房间里都跟着凉了一凉:“哦?你在教我做事吗?”
“弟子不敢。”秦禄摇头,随后将信笺一一折好,“不过,弟子私心觉得,凌虚宗可以有一位掌门夫人。”
“你懂什么?”方逸白皱眉。
但秦禄却看见,师尊的耳根处,好像有那么点泛红?
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场面。
眼下的情形更加让秦禄坚定了自己的猜想,于是也并不退缩,接着道:“弟子觉得,张子承和婉师妹在一起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若是他们真的余情未了,这么多年早该有点什么了,
又何必等到现在?”
方逸白沉默着没说话。道理他其实都懂,但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师尊,婉师妹这么些年在你身侧,多少也该对你有点想法。你若是喜欢她,直接问她就是了。”秦禄说到这里笑了笑,“要不,我帮你问问?”
“你倒学会替我做决定了。”方逸白嘴上这么说,此刻却是眉目稍展,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也只是顷刻,他便似下定了决心一般,缓缓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一个瞎了眼的人,拿什么去耽误人家。”
……
秦禄从方逸白书房里出来已经是入夜时分了。
他行走在凌虚宗七绝之一的飞瀑之下,透过头顶氤氲的水汽,能够看见远处的山巅挂着一轮明月。这样的夜晚,总是让人的思绪会比平日里要多上些许。
师尊这个人也太别扭了,明明平时这么孤高自持的一个人,怎么会在情爱一事上,反而有些自卑起来?
婉师妹也是,要是真对师尊一点感觉都没有,会在他身边待这么久吗?
他们彼此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在一起的契机罢了。
想到这里,他觉得天下至善,莫过于成人之美。
唇边浮出一丝自得的笑意,他转头向着王婉的住处走去。
——————————
师兄:是谁放假了还在拉仇恨?
作者:别急,你的假期快结束了。在此之前先把方掌门端上来吃顿好的。

80 一拍即合

窗外明月高悬,王婉也还没睡。
她也是一个很容易受环境影响的人,此刻坐在房内,看见透过窗棂铺在地面上的月光,闻见空气中似有似无的夜露气息,便也容易多想些什么。
方逸白喜欢她,她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王婉不是情感上的小白。这几年来,方逸白对她的支持、关注、纵容,早已远远超出了朋友或是师长的范畴。
但是她早已不是当年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当年的她可以毫无保留地喜欢一个人,可以在喜欢一个人后便大声宣之于口。但如今,她似乎很难再有当年见到张子承时,那种怦然心动的
感觉。
这种感觉,与对方是谁无关,只与岁月和心境有关。
她对方逸白是什么情感呢?
说毫无感觉是假的。这种情感,可以是仰慕,可以是依赖,甚至可以是单纯喜欢他的气质和外表,但没有爱,或者说她感觉不到爱。
更何况,她现在有柳轻寒了。这种在人生最低谷处建立起来的情感,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的。
念及此处,她想起来自己似乎有好些天没收到柳轻寒的来信了。于是坐在桌前,将那黯淡的烛火挑亮了一些,提笔在信纸上落下一个个小字。
信的内容,无非也就是这些时日她身边发生的些许趣事,包括她联合青崖山一道端了流沙城的事。
信的最后,她写道:“愿归来之日,得见君安。”
……
信鸢在夜空中飞远,空谷之中回荡着一串振翅之声。
王婉刚把窗户掩上,却听见有人敲门。
打开门一看,是秦禄。
“秦师兄,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么?”王婉只将门开了一半。大半夜来她的住所找她,这件事情本身就令她感到有些狐疑。
“婉师妹,是这样的。”秦禄有些歉意地笑了笑,“今日晚些的时候,师尊同我说他不该朝你发脾气,所以让我替他向你道个歉。”
“道歉?他需要同我道歉吗?”王婉皱眉,心道吃醋这种事情,恐怕是个人都难以免俗。
再说了,他方逸白是会轻易低头的人吗?
“咳……师尊的意思是,他今日向你发了脾气,他心里也很难受,所以托我来给你带点东西。”秦禄说着便从身后拿出来一样东西,是一方食龛,“膳堂里陆师傅做的茶果子,你之
前说总是被一抢而空来着……”
王婉看了看这食龛,又看了看秦禄,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但她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她喜欢吃茶果子是真的,总是抢不到也是真的,但平日里方逸白好像没那么关注她的衣食住行。
但……秦禄身为凌虚宗首徒,方逸白座下的大弟子,平日里和自己关系也不差,应该不至于会害自己吧?
将信将疑之下,王婉还是接过了那方食龛。
“那你替我谢过掌门。再帮我跟他说,我没生他的气。”
“这是自然。”秦禄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婉师妹,我就先走了。”
秦禄离开之后,王婉立刻就把食龛放到桌上。
这么多年在她身上,唯一没变的就是美食的吸引力。
盒盖打开,一阵清香四溢,带着些许清甜,令人齿颊生津。
王婉拿出一块,满心欢喜地咬了一大口,没感觉到异常之后,又是连连数个入腹。
吃完之后她心满意足,正靠在椅背上消食,却突然发现自己身体好像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
一阵燥热自下腹升起,一缕通过心脉直抵脑门,一缕顺着阴道淌至穴口。
有一个许久没被填满过的地方不受控制地紧缩了一下,提醒她需要被满足。
“方逸白,你混蛋吧!”
王婉慌乱之下还以为这茶果子当真是方逸白送的,不由得破口大骂一句,觉得这么多年来还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但是骂归骂,身体的燥热也越来越甚,腹下又热又胀,穴口开始变得有些痒。
王婉立刻起身去枕下拿那根玉势。站起来的时候,觉得腿根又酸又软,两腿之间也滑滑腻腻的,居然是已经湿了。
看上去,这种药似乎没有合欢散那样霸道,但是却也叫人十分不好受。
她上衣都还没来得及脱,扯了裤子便坐在椅子上,叉开双腿叫那玉势插了进去。方才那盒茶果子被她吃得干干净净,身下的水也比她想象的更加泛滥,都不需要爱抚,那玉势便直接
被吸引着滑入到底。
她手中动作不停,一次次冲击着甬道深处那个敏感点。花缝随着玉势的进出一张一翕,不一会儿便搅出了乳白色的粘液,娇艳欲滴地挂在花缝之下。
药物作用下极其敏感的身体很快便来到高潮。但是一阵快感结束后,她反而更难受了。
她想被彻头彻尾地满足。
这种难受程度,让她甚至想随便去隔壁找个男弟子和自己一度春风。她一边骂自己疯了,一边在情欲的挟持下产生了另一个想法:
方逸白需要她,可以不择手段地给她下药;
她需要化神期修士的元阳,同样可以不择手段地上了他。
两个自私的念头一拍即合,彼此之间那些敬仰和尊重将荡然无存。
……
方逸白刚刚入眠,便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准确地说不是敲门声,而是踹门声,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天灵盖都要被那人掀翻了。
他匆匆披了一件衣服便起身去开门,打开门的一瞬间感受到筑基期修士微薄得可怜的一点灵气,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他刚想问王婉怎么大半夜来找自己,话还没说出口,却有两只胳膊抱着自己的后脑就按了下去。
猝不及防,他的唇也贴上了两片柔软。
一只又软又小的东西,带着女子独有的清香味儿在他唇际舔舐了一下,然后趁那两片唇毫无防备,迅速滑入他的口中,去寻找另一片同样的柔软。
在意识到这是女人的舌头的时候,他整个脑子里都炸了一下。
但也就是在这迟疑的一瞬间,他自己的舌头就本能地伸了出去,回应着那个软糯的入侵者,和它疯狂地纠缠在一起。

81 一点也不会?(H)和方掌门的第一次

方逸白从来没和任何女人有过肌肤之亲。
在他的位置上,有必要对所有距离他叁尺之内的人保持警惕,尤其是在他看不见的情况下。
这么近的距离,若是他毫无防备,哪怕是最常见的合欢宗暗器,也有可能会取他性命。
但也正因如此,在他的手慌乱中摸索到王婉胸前的那片浑圆时,他觉得整个人都好像陷入了一个泥潭里。
她是那样柔软、娇媚、热情,在邀请他陷落、沉醉、一梦不醒。
他自以为定力足够强大,但此刻他才知道,这只不过是因为没有触碰到她。
他理性了一百多年,也应该纵容自己放纵一回。
于是,他任凭自己陷了进去,一手尽情在那柔软之上揉捏着,另一手顺着曲线抚至身后,环住她的腰。
王婉得到回应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嘴里的另一个舌头有些生疏地搅动着,她有些不耐烦地吮吸着它,引导他更加热烈地与自己交换着液体。
揉捏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也未免太小心了些,她一点感觉也没有,索性扯开自己的衣领,握着他的手腕钻了进去。
“方掌门,你是一点也不会?”王婉喘息着松开他的唇,有些不满地说出一句。
这句话激起了方逸白内心深处的胜负欲,特别是在想到王婉的这些技巧是受教于张子承的时候。
于是一个抱着她腰的手臂微微用力,一个转身将她死死抵在门框上,低头用力吻了下去。
他一边与她唇舌纠缠一边在她身上摸索着寻找到腰带,腰带和已经脱了一半的上衫一起滑落的时候,他感觉到女子温暖又光滑的酮体。
他的手触摸在其上,感觉自己好像在抚摸一块暖玉,尤其是当他轻抚过她胸前那两只微硬的茱萸,掌下的人也跟着一起轻轻颤抖,这种感觉几乎让他头皮发麻,浑身精血都往胯下汇
集过去。
他任凭自己用那物紧紧顶着王婉的小腹,同时将自己身上仅有的一件外袍也被脱在了地上。他同样抓着她的手,让她抚摸着自己身上结实的肌肉。那双小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四处乱
摸,最后像两只滑溜溜的小鱼一般钻进他的亵裤,在那早已坚硬如铁一般的粗长之物上用力一握。
方逸白看不见她的动作,这一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只觉得浑身肌肉都跟着一紧,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方逸白与其他的男人不同,他连那些少年们喜欢的春宫图册都没有看过,自然也很少自渎。但此刻,自己身下的那根却握在别人手里,叫人随意套弄把玩,这种感觉让他又舒服又奇
怪,好像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她一手把握的地方。
王婉手掌里的东西烫得可怕,方逸白的阴茎好像胀得要把她掌心的每一个纹路填满似的。她每次套弄都让指尖若有若无地触碰到伞头下最敏感的那一点,每一次路过顶端都感受到那
处渗出的一丝清液,便知道他也已经全然动了情。她的乳尖在方逸白逐渐熟稔的拨弄之下也已经翘得老高,春药的作用在情欲的催发之下更加明显了,她下身痒得厉害,甚至能感觉到有黏腻
的液体顺着腿根滑了下来。
“方掌门,你在等我帮你脱裤子吗?”
她实在忍不住了。
任方逸白再没经验,听了这句话后也有些恼。怒火伴着燥火,几乎要把他焚烧殆尽。他不再顾忌其他,直接把人横在怀里,下一秒,王婉便被扔在了床上。
男人倾身将她压在身下:“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王婉本来还担心方逸白找不到位置,但自己的一只腿很快就被按压着向上打开。滚烫的大手仅仅是在她耻毛处探索了一下,便将两根手指准确无误地滑入了那花穴里。
“嗯——”这回轮到王婉有一些意外,穴口被骤然侵入的感觉让她甬道里也缩了一缩。这一缩,花穴便开始贪吃起来,吸引着他的手指向更深处探索。
方逸白的触觉和听觉都极其灵敏,虽然看不见眼前人的神情,但他能够感觉到掌下的肉又滑又软。当他触碰到某一个凸起时,那湿滑的甬道便紧缩一下,随即吐出一口热涌,加上身
下那人不时溢出的娇吟,他很快便知道如何让王婉欲罢不能。于是指尖的动作也就越快,深入甬道的同时掌心也拍击着花缝顶端的那颗珍珠,感受那被自己激起的水花喷溅在掌心里。
如潮般的快感简直让王婉有些无法适从,她一边叫着一边有些想要逃离,被压在她身上的人按住肩膀回到原位。
“啊啊啊啊啊,你轻点!”她双腿肌肉紧绷着,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泄身。
“方才不是说我不会?这下便受不了了?”方逸白动作没停,感受到自己两根手指被绞得越来越紧,几乎难以抽动,他顺着那吸引力狠狠在凸起之上按了两下,突然就觉得一阵热流
涌了出来,阴道里一松一紧跳动着,将黏腻的液体挤得他满手都是。
他也不犹豫,用那只沾满了体液的手扶住早已准备好的阳茎,径直对着花心肏了进去。

82“我娶你”(H)

方逸白本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技巧,但在阴茎进入王婉身体的时候,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从身到心都被王婉征服着。
这种感觉真的太奇妙了,好像四肢百骸里所有的真气都一起迸发,甚至超越了他一百多年的人生里每一次境界突破带来的快乐。
他在这种情况下完全没考虑到要让身下的人舒服,全然被本能驱使着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
王婉没想到他上来就这样猛肏一番,宫口猝不及防被撞得又酸又胀,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啊啊啊你干嘛这样,你真的会吗?!”
她责备着他的毫无技巧。方逸白动作这才慢下来,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似乎不太对,听见她的哭腔有些自责地俯身吻她。
王婉想说他这样不光会让她疼,而且他自己要不了多久估计也得射了。但话到嘴边不知要怎么表达才不伤他自尊,于是只好推了推他肩膀。
“你躺下去,让我在上面。”
方逸白于是听话地躺在床上,任由王婉骑在他腰间。
王婉一手掰开花穴,一手扶着他的阳物,抵着穴口缓缓坐下,感受到自己被填满后,用一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上下律动着身体。
方逸白在她的引导下也随之上下挺动身体,逐渐理解到该用什么样的节奏和幅度让她快乐,两人相接处很快又是湿淋淋的一片,有滑腻的液体顺着他的精囊滑落下来。
方逸白其实很不喜欢失控的感觉,任何事情上都是如此。所以在她的喘息声变得急促的同时,便双手扶住她的腰,开始主导着进出的节奏。
王婉这才感觉到一波一波的快乐顺着阴道至抵大脑,跪坐在他身体两侧的双脚脚趾缓缓缩紧,预示着主人将再次被情欲吞没。
高潮的前夕,方逸白一个翻身重新将她压在身下,快速地在她身体里抽送。
春药的作用下,高潮来得又快又急,一大泡淫液吞吐着洇湿了他的小腹,伴着王婉一声娇媚的长吟。
身下被绞紧的快感、耳畔心爱之人的叫声占领了方逸白的全部感官。
他知道接下来该是他的主场了。
阴茎一下下捣在泛滥的花心上,每击打一下便引起身下的人一声娇吟。王婉在他的进攻下不由自主地蜷缩身体,同时也将臀部抬高,更加方便他的性器直达顶点。
快要射出来的时候,仅剩的理智却让方逸白动作停了一停。他顺着她的肩膀一路抚摸,直至找寻到那只软若无骨的小手,与她十指相扣。
男人的声音带着未竟的喘息。他压制着情欲,也压制着想要继续占有的戾气,说出那句从刚开始就盘旋在心底的话。
“我娶你,可好?”
“……”
如果是十年前听见这句话,王婉也许会感动那么一下,但现在,她只抱怨方逸白为什么要突然停下来。
她挺动着腰,让花穴在他阴茎上摩擦着,拼命地去找回那被方逸白暂时丢下的快感。
好在方逸白没让她等太久,她不回答,他也来不及等着她去回答。
一阵猛烈的冲撞之后,方逸白身下颤抖,他用尽了全力想在最后一秒将阴茎抽出来。然而此时,王婉原本环在他腰间的双手,却突然向下,死死按住了他的臀部。
滚烫的精液收势不住,一股一股喷溅而出,尽数浇在了她的宫口之上。
……
方逸白甚至还没等自己射完就喊了出来:“你疯了吗!”
随后他手中结印,几乎用尽了所有真气迅速护住王婉心脉。
他方寸大乱,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
筑基叁层与化神大圆满,这么大的境界差距,他的元阳会让她爆体而亡的。
王婉没有回答,她周身经脉确实快要炸了。她疼得浑身蜷缩,呻吟着钻进方逸白怀里。
属于同一个人的元阳和真气,两股力量在体内纠缠、相抗,王婉身上每一条脉络都是剧痛,几乎叫她失去意识。
方逸白把那个柔软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他的身体裹着她,真气也紧紧裹着她。
片刻后,他感受到怀里人的修为在某一个瞬间好像冲破了什么桎梏,一路向上飙升。
筑基四层、筑基五层……金丹中期、金丹后期……
一直到元婴初期。
自己元阳霸道的气息逐渐在她脉络里散去,她修为的增长才停了下来。
方逸白的心也跟着一路坠入谷底。
怀里的人终于动了动。
他用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沙哑嗓音,颤抖着开口:“所以,这就是你接近我的原因?”

83“夜夜皆如此夜,方为我所需”(微 H

香气在书房里弥散着,有一缕烟从香炉上升腾起来,如同一段蜿蜒的白色轻纱,直到被窗外吹入的清风搅得四散开去。
平日里清静的书房,此时却很热闹——虽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轻烟之后,方逸白正斜倚着窗棂坐着。在他身前,凌虚宗的诸位长老排成一排,战战兢兢地盯着方逸白手中的那本小册子。
册子漫不经心地在桌上轻敲一下,便有人跟着一起抖一抖。
明明一刻钟前,他们还聚在一起津津乐道:掌门身边那个叫王婉的女弟子,居然一夜之间从筑基叁层变成了元婴初期,这简直是修真史上令人闻所未闻的速度。
具体发生了什么,其实大家懂得都懂。虽然他们并不能理解为什么方逸白的元阳会有这么强悍的作用,也不能理解为什么王婉没有爆体而亡。
讨论还未得出结论,他们就被方逸白一齐叫进了书房里。
“子虚长老。”
方逸白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那位叫子虚的长老胡子一抖,从人群里站了出来:“见过掌门。”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门下的弟子,上一个突破元婴的,还是十年前的事吧?”
“……是。”
“是?教成这个样子,还好意思说是?下次宗门会武,你来和我打。”
“这个……”
子虚浑身冷汗涔涔,本想辩解,谁知方逸白根本没给他机会,手中的册子又在桌上敲了一敲:“冲虚长老。”
名叫冲虚的长老向前一步:“掌门。”
“上回送往玉海城的物资,出账里多出来的那两千块灵石,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去哪了吧?限你一日之内还回来,否则思过崖那边,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是。”
“秦禄。”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秦禄浑身一抖,所有人里最心虚的非他莫属:“师尊叫我?”
“我看你管宗门药房也是管腻了,以后就换个人管吧。”
秦禄松了口气。他眼看方逸白今日这架势,大有要与人好好清算罪责的样子,却不料方逸白只是撤了他的职。这就说明,方逸白这股无名之火,并非是冲着他来的。
“还有。”
两个字,又把秦禄的心从肚子里提到了嗓子眼:“师尊请讲。”
方逸白指尖在桌上敲了叁下,似乎在思索着如何表达,随后慢条斯理地道:“帮我给青崖山修书一封。就说上次张子承的问好我颇为受用,凌虚宗一切都好,犯不着他多加关心。”
“……”
秦禄头疼欲裂,他怎么一句话之间就领了个这么难办的差事。
这封信要怎么写,才能既不影响两派关系,又能表达出方逸白吃醋了的那个意思?
思索再叁,最终他决定在写这封信之前,去旁敲侧击问问王婉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能把方逸白气成这样。
……
王婉房间里。
书桌一角放着的那瓶浅黄色小花,前几日还是一副生机盎然的样子,今日不知为何却有几分枯萎了。
在花瓶旁边,整整齐齐迭放着的那一摞信笺,被女子白皙的手拿起,然后放进她腰间的储物袋里。
那只手拿东西的时候带来一阵风,将干枯的花也吹落了几朵,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空无一物的书桌上。
王婉在收拾东西。
不出意外的话,她今天就会离开凌虚宗了,不一定会回来那种。
一切要从昨夜她修为恢复之后说起。
她从剧痛中清醒过来之后,自然而然地摸了摸身侧,却没有摸到本该睡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
整个房间里一丝光线都没有,她跌跌撞撞地在房间里摸索,本想去找桌上放着的蜡烛,却不料摸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方逸白没说话,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她骂方逸白为什么房间里连个蜡烛都没有。
方逸白过了很久才冷笑了一声:“蜡烛?我需要这种东西吗?”
“那你不为睡在你房间的其他人考虑一下吗?”王婉脱口而出。
“我的房间里从来没有别人。”方逸白道,“还是说,你打算以后一直睡在这里?”
“……”王婉听出来他话里试探的意味。
就算她的动机已经很明显,方逸白还是给她再确认一次的机会。
“方掌门。”王婉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更加郑重一些,“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各取所需?”
“是。我和你睡一夜,你给我你的元阳,你我两不相欠。”
王婉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听见黑暗里的那人似乎是又冷笑了一声。
然后男人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她被一只手推着按倒在桌面上。
“你确定我所需的,就这么简单?”
“那你还要如何?”王婉别着脸躲开他几乎要贴在自己脸上的呼吸,“首先声明,我配不上当这个掌门夫人。”
却听得那人道:“很可惜,这里是凌虚宗,你说了不算。”
“?难不成你还想逼婚吗?”王婉大惊失色。
随后,一个滚烫的唇便回答了她。
方逸白把她死死按在桌面上,用一只手将她的两只手腕高高举起,禁锢在掌心,另一只手揉捏着她胸前的峰峦,又一直游移到身下柔软的那片禁地。直到他掌心直接触碰到那珍珠时,
王婉浑身轻颤,才发现自己晕过去后这人居然都没帮自己穿亵裤。
她的腿被他高高抬起挂在肩头,桌子的高度刚好让她的花心正好对准他身下坚硬的柱体。
没有太多的前戏,他长驱直入。
一个普通人和一个瞎子,如果在平常情况下,普通人一定会比瞎子方便许多。但在黑暗里,情况则刚好相反。
方逸白几近疯狂地占有她,他每冲击一次,王婉身下的桌子都跟着后退几分。
淫靡的叫喊声、求饶声、身下的撞击声、滴答作响的水声,在黑夜里回荡着,直到天明时分。
这一夜,方逸白让王婉见识到了什么是一百多岁的老处男。
他一晚上要了她四次不止,好像要把这么多年来积攒的精气全部给她似的。
终于结束的时候,他伏在她胸前,喘息着告诉她:“夜夜皆如此夜,方为我所需。”

84 她逃他不追 rouse 8.c om

逃。
王婉必须要逃。
所以,趁着方逸白去找各位长老麻烦的间隙里,王婉立刻收拾东西,准备溜之大吉。
她迅速制定好了逃跑的路线规划,只要出了方圆叁百里,到了青崖山的地界,方逸白将对她无可奈何。
除此之外,她心中对于另外一件事,隐隐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算起来,她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收到过柳轻寒的信件了。
以往的时候,柳轻寒就算是再忙,给她寄信的间隔也至多不会超过十日,并且接下来的时日若是会忙,他也会在信里提前告知王婉。
这种突然消失的行事风格,并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心里有了牵挂的人,王婉逃得也就越快,却在即将飞离凌虚宗上空时,撞见了前来找她的秦禄。
“婉师妹,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关你什么事?”王婉皱眉,藏在袖中的手已经是掐诀的姿势——她心中已然决定,如果秦禄是方逸白派过来拦她的,她不介意直接跟他动手。看好文请到:po18h k.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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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妹别这样。”秦禄察觉到王婉毫不掩饰的攻击性,还以为她已经知道了昨天是自己给她下药的事,顿时有些紧张起来,“昨夜之事,我承认我做得确实有些偏激了,但毕竟也是
为了成人之美……”
“?”王婉侧着脑袋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事情好像和她理解的不太一样?
“师妹,我师尊爱慕你很久了,不过是因为他身有残疾,方才一直不表。昨夜之事,师尊已经责罚过我了,还请你莫要生气……”
王婉这才明白了,原来给她下药,并非方逸白自己的主意,而是他这位徒弟的主意。
方逸白心中如何想的暂且不说,但对于她来讲,确实也称得上是“成人之美”。
想到这一点后王婉眉心稍展,嘴上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那来拦我,是你的主意,还是你师尊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秦禄自认理亏,说话自然也十分诚实,“不过,若是师尊知道你想逃,定然也是不肯轻易放你走的。”
“什么叫放我走?”王婉笑了一声,心想任凭是谁拦她,这回她也是走定了,“我自由自在一散修,什么时候成了凌虚宗的人了?”
她说得没错。这几年她虽身在凌虚宗,却从未对方逸白行过拜师礼,从未叫过他一声师尊,为的便是不被宗门所束缚。
而现在有人想强行留住她,更是断然不可能。
“师妹这是何意?”秦禄听闻此话脸色也变了变,他身下驾驭的那把剑,也开始若有若无地散发出光芒,“师尊这些年如何待你你心里有数,如今却什么都不说就要离他而去?”
“你别把这两者混为一谈。”王婉道,“他对我有恩,我自会报答他。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剥夺我的自由、强迫我干任何事。”
秦禄在她说话的时候低头咬着唇,再抬起头时,那把剑已经在他掌心:“所以,你是非走不可咯?”
“是。不论你来还是你师尊来,我都得走。”王婉见他准备出手,同样毫不畏惧。她如今修为已恢复元婴,心想正好拿这位师兄试试剑。
并指身前,引剑出鞘。本命剑随着她的意念环绕在她身侧。
这种心剑合一得心应手的感觉,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秦禄低喝一声,身浮于空、脚踏七星,在他身后,灵气聚为五把气剑,一齐向王婉飞来。
王婉的招式则没有这么多花样,她全部意念只集中在自己指端,然后随着指尖汇聚在掌心的那把剑上。
青崖山归元剑意外功配合上善诀心法,化繁为简、以快制胜。
此刻,若是云宸在,一定会感叹十几年过去,她的招式里依旧还有张子承的影子。
凌厉、迅速、气势不凡,却在即将与秦禄两剑相撞时,突然调转方向,向着另一侧飞去。
秦禄一剑刺了个空,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却不知何时被贴了一张遁地符。
“喂,你干嘛来阴的?”他本来以为这种情况,两人也不过是互相斗个气罢了,没必要这么认真。
那女子与他擦身的时候对他回眸一笑,有些得意地道:“忘了跟你说,你和你师尊的区别,就是你来的话,事情会好办许多。”
然后,秦禄便觉得双脚上如同坠了两个千斤铁坨,直直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
“丢人么?”
方逸白终于把手中那本册子扔在了桌子上,十分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沉住气?”
方逸白对这个弟子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甚至都没告诉王婉不是他给她下的药,却被这弟子自己抖出来了。
“可是她要跑……”秦禄越说头越低。
“她能去哪里?左不过是那几个地方。”方逸白摇头道。
“您不是担心她跟张子承……”后面的话秦禄没说下去,当面说自己师尊吃醋似乎有些奇怪,倒像是他在说方逸白小气似的。
“青崖山上我们的人送来的密函,你自己看看吧。”方逸白说着从桌上抽出一封信,隔空朝着秦禄扔去,被秦禄伸手接在掌心。
这种密函用的是一种类似于盲文的写法,不光可以保证方逸白是亲自启阅,同时也能保证没有其他人能看得懂。
不过秦禄从小在方逸白身侧,看这种信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秦禄看了两行,神色便凝重了几分:“元曜掌门……”
方逸白微微点头:“远的我不敢说,但最近这段时日,张子承一定是自身难保。”
秦禄将那信笺折起,他知道,现在他们讨论的问题,已经不在王婉身上了。
方逸白身后的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将山崖上开遍的桃花笼罩在一片薄纱般的雨幕之中。
天边,隐隐有一阵春雷,由远及近,在云层间穿梭回响。
雨下得更大了。
正道,也马上要变天了。
“所以师尊,您是要保他,还是要……推他一把?”

85 遇蛇

王婉是在次日清晨回到青崖山的。
这一路有些出奇的顺利,方逸白没有再派其他人拦她,反而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她心里挂念着柳轻寒,倒是十分感谢方逸白的这个决策,好歹没让她在路上耽误太多时间。
王婉一到青崖山就直奔弟子居而去,虽然这一段路上,她隐隐约约觉得青崖山上的氛围好像有那么些奇怪,但却说不出来到底是奇怪在哪里。
刚走到当年自己居住的那个小院,果不其然就看到傅怜正坐下树下的石桌旁剥果子吃。云宸没在她身旁,估计是忙着处理门派中的事去了。
“嗯?这不是小师妹吗?”傅怜听见脚步声就抬起头来,“我昨天还给你写信来着,今天你就回来了,现在寄信的效率有这么高了?”
傅怜抓了一大把果子放在桌子另一侧,示意王婉在自己对面坐下,看见王婉的时候眼睛里又亮了一亮:“诶?小师妹,你的修为回来了?”
她看到王婉时从来都是一连串问题问个不停,王婉并未落座,决定先捡最重点的问:“叁师姐,你最近有看到柳轻寒吗?”
“我昨天给你写信还在说这事呢。”傅怜道,“好像上一回看到他……该有二十多天了吧?”
“二十多天……”王婉心中那种说不出来的预感更加强烈了,“上一回你见到他,他有说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话么?”
“有。”傅怜几乎想都没想便点了点头,“他那时候好像是说,他对凶兽一事有了些眉目,要去找什么……泉眼?”
“那是什么东西……”王婉对这个词感到有些难以理解。
“对了,还有一件事。”傅怜又补充道,“那天他脸色很差,我和云宸都劝他去看大夫来着……”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说不好。他那段时间表现得才比较明显,但我最近仔细想了想,好像你走之后没多久,有一天我就在他袖子上看到了血,他说是做药时不小心划破了手……我没太当回事,但后来
想想,那血是淡红色的,手划破了会流出这种颜色的血吗……”
“我就知道……”王婉心一下子落入冰点,她心里最深处担心的那件事还是发生了。
她对妖王真实的实力并不了解,但她却知道对于妖来说,内丹意味着什么。
生剖内丹,怎么可能对他毫无影响。
“柳轻寒……你怎么什么都不和我说……”
王婉的手在身下缓缓握拳。傅怜并不知道在柳轻寒身上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王婉看起来好像要破碎了。
“小师妹,你……还好吗?”
“不说了,我得去找他。”
王婉扔下这一句,朝着弟子居的另一侧跑去。
柳轻寒的卧房就位于此处。王婉并不知晓所谓“泉眼”到底是何物,只好到他的房间里找找线索。
柳轻寒向来都把自己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书本都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整整齐齐地摆在书架上,就如同他本人一般一尘不染。
王婉指尖扫过桌面,再拿起来时,看见自己指腹之上薄薄的一层灰。显然,柳轻寒不可能让他的房间是这样的状态,除非是他也很久没有回来了。
王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番,却发现有一处不同寻常。
沾了轻灰的地面上,有一道蜿蜒的白色痕迹,从床榻一直扭曲着延伸到窗户开着的那条缝隙里。
王婉伸手在那痕迹之上摸了一把,隐约还能感受到些许黏腻,似乎是不久之前才留下的。
什么动物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王婉养过蛇,她很清楚。
只是与灵烨不同,眼前这痕迹足有她大腿那么粗,这显然是一只巨蟒。
结合柳轻寒妖的身份,她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柳轻寒早已化形多年,又加之是在青崖山上,如果不是遭遇了十分糟糕的状况,他绝不可能以原型示人。
但所幸是,这至少说明柳轻寒现在人是在青崖山上,并没有去到别的地方。
王婉顺着这条痕迹追了出去,看见它穿过院子,消失在弟子居后的密林里,又在落叶堆积之处留下一条长长的压痕,去往更加幽静的丛林深处。
王婉一路不停地往前走,耳畔只有落叶在自己脚底碎裂的沙沙声。
“轻寒,你可千万别有事啊……”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石头。王婉认出来,她和柳轻寒的第一次,就是在这里发生的。
眼前一点阳光都没有,也不知是因为天阴了,还是因为此处本就不见天日。
巨蟒留下的痕迹在目光尽头消失了。她有些茫然地拨开比她还高的杂草,四处寻觅。
耳畔突然想起一阵树枝折断的声音。
“轻寒,是你吗!”
王婉几乎是在听到声音后立刻喊出了这一句。但是,她马上就意识到了情况似乎不太对。因为她散发出的灵力,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前方的气息似乎带着一丝近乎凶兽的戾气。
而且,对方的境界她完全没法估量,这种感觉,和当年遇见魔化的赑屃的时候很像。
王婉的本命剑已经自己从她的神识里飞了出来——这是她的潜意识在告诉她危险。
但是她并没有后退。
她继续向听见声音的地方走。绕过一棵巨木之后,她眼前也跟着一暗。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片碗口大的腹鳞。
她顺着这些鳞片一路向上看去,在头仰到极致的时候,看见两只血红色的眼睛,竖着的瞳孔细而长,正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
眼前的巨蟒通体洁白,鳞片上却隐约反射着金黄色的光芒。
一只……放大版的灵烨。
王婉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轻寒……”
她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它眉心鲜红色的那道印记。
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她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她知道自己潜意识里是在害怕。
巨蟒口中发出嘶嘶长鸣,这是蛇在警告入侵者的方式。
“你还认识我吗?”
巨蟒周身鳞片竖起,用更加严厉的方式警告她离开。
虽然王婉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摆在眼前,柳轻寒已经不记得她了。
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让王婉有了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她上前几步,突然将那巨蟒的身体抱在怀里。
“轻寒,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巨蟒彻底被激怒了,它低吼一声,下一秒,粗长的尾巴便缠绕在了王婉身上。
王婉对于它来说实在是太小了,它只绕了两圈便把王婉缠了个结结实实。它的鳞片好像天生对修真者的灵气有所抑制,王婉此刻居然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任由自己被它缠绕着腾空
而起。
双脚离地,失重的感觉伴随着窒息感扑面而来。它越缠越紧,鳞片包裹在她每一寸肌肤之上,是彻骨的凉。
胸前被紧紧束缚着,王婉觉得自己肺都要爆炸了,紧接着觉得自己双目充血,胀痛感遍布了五官,眼前也跟着模糊起来。
她听见自己的本命剑因为失去了灵力维系,而坠落在地的声音。
柳轻寒就这样低头看着她,他的瞳孔越来越细长,王婉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居然渴望从一只冷血动物的眼里找到那么一丝温情。
这几秒里,她眼前闪过的,是柳轻寒喂她喝下药膳的时候,是与她并肩而战的时候,是教她习医时认真从容的模样,是甘心生剖内丹帮她恢复灵根的决然。
也是他拥着自己,让她在他身下纵情享受的时候。
在自己最难过、最消沉的时间里,只有他,日复一日陪在自己身侧。
“我在找一个人,找了很久很久。”
“所幸,那个人是你。”
……
王婉想,自己大概是要死在爱的人手里了。
她用着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去抚摸他眉心那道印记。
却突然觉得身体一轻,是他的尾巴卷着她来到了蛇腹之下。
然后,她看见那两根粗长的、带着倒刺的性器,正充满侵略性地抵在自己身下。
————————————————
师弟准备好了,人外 H 它来了!

86 缠绕(人蛇 H)

王婉终于明白,柳轻寒为什么要警告她让她走。
因为……他是在发情。
而且,是在本体的情况下发情。
她被卷到蛇腹下之后,柳轻寒缠绕在她身上的力度便松了一松。
大量的空气一瞬间挤进肺部,王婉如同溺水的人突然出水,在胸口剧痛的同时大口呼吸着。
眼前总算是恢复了清晰,但情况好像更加糟糕了。
因为死死抵在自己身下的那两根东西,相对于人来说,实在是太狰狞了些。
换句话说,王婉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阳物,足足有她小臂那么粗,巨大的头部带着一个个凸起的肉刺。穿书前的生物学知识告诉她,这是一些动物为了交配时能尽可能地留在
雌性体内而作出的演化。
这样可怕的器官,柳轻寒还有两个……
“柳轻寒你……你不能变成人吗?你变成人我跟你做……”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她还是保留最后一丝希望请求他。
遗憾的是,对方好像根本听不懂。
他的尾巴尖端已经顺着王婉腰部钻进了裤子里,带着冰冷黏腻的触感在她身下游移。随着尾巴向下一扫,王婉的裤子也跟着被撕破脱了下来。
裙底空了一空,王婉实在是太害怕了,偏偏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蛇身并未放松,她还是一点也动不了,一点灵力也使不出来。
蛇腹在她暴露在外的皮肤处反复摩擦着,她知道柳轻寒是在及其认真地求偶。
“柳轻寒,你来真的吗……”
如果王婉也是蛇,或者柳轻寒变成人,任何一种情况她或许都会觉得很舒服。
但现在……太可怕了……
她完全没办法把这只蛇和温润如玉的柳轻寒联系在一起。
那两根坚硬无比的东西在这个过程中已经挤进了她大腿间的缝隙里,正在她花心之处前后摆动,好像在反复寻找着那和它大小并不匹配的小穴。顶端的肉刺每每划过紧闭的花缝,都
带来一阵又疼又痒的感觉。
这种感觉十分奇怪,王婉浑身汗毛直竖,却觉得身下好像缓缓湿润了起来。
它每次挺动,王婉脚趾便跟着战栗一下。
“轻寒……”
她呼吸逐渐急促,想求他停下来,声音里却不知为何夹杂了些许娇嗔。
那硬物寻觅一番之后,似乎终于找到了那片紧闭着的禁地,开始抵在穴口,缓慢朝里推送。
“啊……”
它的尺寸对于她实在是有些太大了,进入时自然不会特别顺利。王婉感觉到自己腿心的肉都跟着往里卷了卷,柳轻寒似乎也察觉到她的紧致,并不急着用力推入,而是在穴口摩擦着
缓缓挺进。不一会儿王婉便觉得身下一胀,想必是它的头部已经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唔……你快出去,好难受……”
她并不知道对于蛇来说,除非交配结束,是绝不可能半途而废的。
所以对于她的求饶,柳轻寒置若罔闻,自顾自地继续深入进去。
蛇茎顶端的肉刺剐蹭着阴道壁上柔软的褶皱,一路将那些褶皱碾至平整,直到再也无法深入。
她的身体对于他来说也显得浅了一些,完全到底之后还有一小部分在外面,它有些不甘心地动了动,希望能再入进去一些。
“别动了……”
王婉觉得小腹也胀得难受。这回柳轻寒似乎是听进去了那么一些,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缓慢地开始抽插起来。
那些肉刺在她身体里翻过来又倒过去,刺激着王婉阴道内每一根神经,至叫她头皮发麻。
而对于柳轻寒来说,一根阳茎得到了满足,另一根也就更加觉得空虚,无法安放之中只好随着进出的节奏在她阴蒂之上来回刮蹭,期待能以此获得些许安慰。
花穴与阴蒂被同时覆盖的感觉让王婉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被快感填满了,不消片刻晶莹的液体便粘得两根阳茎之上到处都是,甚至顺着蛇腹上的鳞片滑落在地上。
王婉开始主动地张开双腿,放任他在自己身体里进出。
花穴大张的动作仿佛让柳轻寒受到了鼓舞,动作开始不再那么小心翼翼,而是加快了节奏。露在外面的那根阳茎每次进入的时候都将两片蚌肉向两侧碾平,露出藏在其中的小小珍珠。
又摩擦着那颗珍珠直到阴茎根部与它相撞,如此往复。
王婉在这个过程中绷紧了双腿,她其实有些抗拒在这种情况下获得高潮,但如潮的快感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的双手开始握紧了缠绕在自己周身的鳞片,在它的束缚之下高高扬起头。
她高潮了。
他缠绕着她,她也紧绞着他。
这种高潮让她浑身的战栗许久都没有停下,结束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双腿都还在颤抖,身体里肉刺划过甬道的感觉更加清晰了。
“你快一点……”
她有点想尽快地结束这种又奇怪又羞耻的交欢方式。
但柳轻寒还有一根没有得到满足,他在兽欲的挟持之下有些难以控制地在她身上寻找另一个入口,直到抵在后庭。
“别。”
王婉并不是请求的语气。对于自己不能接受的事情,她坚决地表示抵抗。
柳轻寒双目更加鲜红了,妖族受到拒绝之后,开始展现更加强烈的攻击性。
但是最终,那根阳茎还是从她后庭入口处离开了。
那一根欲求不满地继续在她阴蒂之上来回挺动,比原先更加快、力度更大。身体里的那一根也几乎整个抽出,然后再一次次用力地没入其中。
在两根巨物的轮番进攻之下,王婉那个小小的花穴似乎显得有点可怜,被折腾得翻出来又缩进去,泛着娇艳欲滴的红。
她又难受又快乐,再次高潮的时候,浑身都沉浸在酸软感里。阴茎抽出的时候黏腻的液体喷溅在蛇身之上,又随着它的缠绕糊在她自己身上。
柳轻寒在她高潮结束后再次进入,未被满足的兽性在此刻完全迸发出来。
此时王婉几乎要失去意识,只知道自己身体像狂风暴雨之中的树枝一般被疯狂催动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体里的东西才突然停了下来,颤抖着喷出一股又一股液体。
原来蛇的精液也是冰凉的。
她意识模糊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随后,她便觉得身体一轻,好像是自己从半空中跌落了下来。
有一个结实宽广的怀抱,将她牢牢接在臂弯之中。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咫尺之处,是男人披着白衣半裸在外的胸膛。
再往上看,是一袭披散的雪白色长发,以及他眉心处鲜红的印记。
柳轻寒把她抱在怀里,微微喘息着开口。
“师姐,你还好么?”
—————

87 有几根?(微 H)

“轻寒,你头发怎么这么长,而且还是白色的。”
王婉伸出手去摸他的头发,对他崭新的形象感觉到新奇。
她没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有那么些虚弱。
“先别管这个。”柳轻寒将那只小手握在掌心里,顺带在她指尖上吻了一吻,“身体难受么?”
“嗯……还好……”王婉想说自己只是有点累,而且有点被他吓到了。
“不舒服就直说。”柳轻寒对自己本体心里有数,知道她可能不是那么好接受。
他抱着她来到那块巨石后,让她倚着石头躺下,自己则分开她的双腿去看她的花心:“我看看,有没有伤到你。”
“没有。”王婉打开双腿大方地让他看。
“都肿了,还说没?”柳轻寒在那发红的蚌肉上抚摸了一下,王婉果然感觉到有一丝轻微的疼。
“你别动就没事。”她轻轻抓住他的手腕。
“那也得清理一下。”柳轻寒另一只手轻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将手松开。然后掏出手帕和药膏,轻轻在她身下擦拭。
他本体在发情期射出的精液会比化形时要多得多,那白色的浊液就挂在她紧闭的花缝之下。他将两片蚌肉轻轻掰开,又有一大股从那孔洞里涌了出来,一路滑落在地上。
王婉感觉到自己身下凉凉的,好像是柳轻寒的手正蘸着药膏在她红肿之处打转。他的按摩手法向来很好,知道该如何让她觉得舒服。
“嗯……”
按摩的过程中,那花缝又吞吐了一下,将身体更深处的精液也吐了出来。
柳轻寒用帕子将那些浊物擦拭得干干净净,然后才帮她将衣物一件件穿好。
“以后若是再有这种情况,便离我远一些。”柳轻寒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长发。
“那你怎么办?”王婉问,“我听说妖的发情期都很难熬。”
柳轻寒笑笑:“我都熬了一千多年了,不差这一次。”
“什么?柳轻寒你居然这么老?”王婉惊讶于柳轻寒不光是一只妖精,而且还是一只千年老妖精,“不过之前怎么没见你会这样?”
“情况有些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柳轻寒摇摇头,“总而言之,我现在化形十分不稳定,甚至你现在看到的,其实也是我的半妖状态。”
王婉又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看见他白色的长发一直披散着垂落在地,又在地上四散着蔓延开去。
皮肤也比以前更白一些。
然后她发现柳轻寒的瞳孔也是暗红色的,在某些时候会微微竖起,形成细长的一条缝。
不得不说,他现在很美。
不过,王婉对另一件事情更加好奇:“那你现在……是有一根还是两根……”
“……”柳轻寒沉默片刻后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一根,放心。”
“那就好。”王婉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却又开始担心起柳轻寒的身体状况,“所以,你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么?”
“不完全是。”柳轻寒道,“这些事情,我这两天会慢慢同你说。”
王婉猜测到如今妖界的情况,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一些,于是点头答应:“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她知道,以柳轻寒现在的状态,恐怕不会再回弟子居了。
“你随我来。”柳轻寒替她拢了拢衣领,紧接着便起身向着密林深处走去。
王婉紧紧跟在他身后,看见他走在自己身前,宽大的袖袍也拖在地上,白色的长发也拖在地上。
但地上的泥土,不曾染他半分。
这一路走了有一会,几乎已经来到青崖山后山的边缘。一株株巨木形成的伞盖遮云蔽日,又有不少藤蔓顺着树的枝干垂落下来,将不为人知的景物牢牢藏在其后。
身前的人脚步未停,他一身的素白在昏暗的林间如同散发着一圈微光。王婉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不在人间。
柳轻寒在一处洞穴前停了下来。洞穴入口仅有半人高,藏在茂密的藤蔓之后。
王婉弯着腰钻了进去。
在狭窄的洞穴里行走了一段之后,眼前突然变得豁然开朗,是一间宽阔的石室。石室顶端,有一些手腕粗的锁链垂落下来。
王婉顺着锁链向上看去,能看到石壁之上,贴着一些破碎的符箓。
符箓上的朱砂颜色很暗,像是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
“这……好古老的禁制。”
“没错,该有好几百年了。”柳轻寒点点头,目光落在石室一角。
王婉这才看见,那处角落,正盘坐着一个人。
少年一袭蓝色衣衫,和柳轻寒一样的白色长发高高束起,在他眉心,同样也有一道浅蓝色的痕迹。
听见二人的声音,他有些虚弱地从地上站起来,躬身对柳轻寒行礼:“殿下……”
随后,他看向王婉:“这位是……”
王婉能感受到来自于他身上的若有若无的敌意。
“我同你说过的,我的道侣。”柳轻寒回答。
“道侣?”那少年眯了眯眼,他笑的时候眼角也微微挑起,“殿下是不是在人间待得太久了,也会学人族那套了?”
“莫要无礼。”柳轻寒微微皱眉。王婉还是第一次见他对别人有脾气的样子。
王婉觉得有些尴尬,尽力笑着打哈哈:“那个,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好吧,暂且信你一回。”那少年转了个身,用背影对着王婉,“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赑屃。”
“啊?”王婉大惊,眼前这人,居然就是多年前险些伤她的青崖山神兽?
那少年听见王婉如此惊讶,又重新转过身来,凑近打量了王婉一番:“嗯?我们是不是见过?”
……
这一天,柳轻寒、赑屃和王婉一直聊到深夜。
柳轻寒说,最开始妖族开始魔化的时候,他是以为这是一种在妖族之内传播的疾病,所以他想尽办法用治病的方式去处理问题,顺带治疗一些被凶兽所伤的人。
但后来他发现,自己尝试了一切有迹可循的方法,魔化的妖却是只增不减。
于是他开始考虑另一种可能。从那时开始,他便一直在收集妖族的内丹,在此事上王婉也帮了不少忙。
然后他发现,大量妖族魔化的时间,都指向同一个时间点。
——在那一年,连接叁界的两处“泉眼”,因为正道和魔道之间的斗争,而被破坏了。
这两处“泉眼”,一天一地、一阴一阳,叁界之间清气通过阳泉流入人间,又化作浊气从阴泉流走。
泉眼破坏,则灵气阻滞,叁界万物自不可能幸免。
但这毕竟是数百年前的事了,两处泉眼具体的位置早已无人知晓。直到有一天柳轻寒在青崖山上找到了此处封印赑屃神魂的洞穴,才从赑屃口中了解到,所谓阳泉,其实就位于青崖
山禁地里。
重启阳泉,让清气充盈人间,方可让魔化的凶兽重回正常。
“我知道了。”王婉大致了解了其中前因后果,点了点头,“所以,是不是轻寒你化形,也受到了这一点的影响?”
“没错。”柳轻寒点点头,“我在人界待得太久了,加上之前灵气亏空,若是继续如此下去,只怕也会有魔化的那一天。”
这个答案,王婉其实也猜到了半分,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咬了咬唇,终是道:“你放心。那个人……我会尽快去找他的。”

88 冰心可鉴

王婉再次见到张子承时,才发现自己和他实在是有太多太多年没见面了。
男人孤身一人站在凌霄殿后的雪松之下,在他身后,是青崖山脉起伏延绵的山峦,笼罩在一片如纱的晨雾里。
天地皆白,唯独他一袭玄袍,似纸上点墨一般。
那抹独属于他的少年英气,此时已尽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冷静。这种沉稳,纵然是在见到她的一瞬间,也没有改变分毫。
王婉在距离他一丈之外驻足,垂眸喊了一声:“师兄。”
张子承微微点头。
王婉一时之间竟不知要如何开口——他实在是太像一个“掌门”了,她几乎难以将他和多年前那个睡在自己身侧的人联系在一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是那人先说话了。
“你找我?”
简单的叁个字,王婉心里不知为何却升起一分酸楚。
“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说。”
他亦没有迟疑,像其他任何人找他那般点了点头:“你随我来吧。”
然后,他径直从她身侧走了过去。擦肩的时候,王婉感觉到他身上带起的风拂过面颊。她微微侧目,看见男人丝毫看不出神情的一个侧脸。
她紧随其后跟了过去。张子承走得很快,她一路小跑着方才能够追上。
张子承的书房和方逸白的全然不同。他没有那些风雅的情调,一切布置从简——书架、桌椅,除此之外,似乎再无其他。
竹质的帘幔自门窗之上垂下,和他的剑法一样,简单利落。
桌面上的卷犊堆得很高,张子承在其后坐下,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王婉并未多言,将这些年柳轻寒和自己一同收集的信息一一摆在他面前,开门见山地说自己的诉求。
张子承看得很认真。他并没有因为来的人是王婉而对此有任何懈怠。
王婉同样知道此事绝非儿戏,所以也只是坐在书桌旁,安静地等着他。
整个书房里只有他指尖摩擦过纸张的声音。
王婉带来的东西有很多,他一直看到入夜时分。房间里暗下来的时候,张子承言简意赅地对她说:“帮我点根蜡烛。”
王婉立刻去做,顺道还帮他倒了一杯茶。
张子承只是接过茶杯浅啜了一口,便又继续低下头去。
等到他把厚厚的一摞纸全都看完,也不知是几更天了。王婉见他有一会儿没说话,便端起他面前的茶杯:“这茶有些凉了,我去帮你续一杯。”
茶壶里的水沉入杯底,发出伶仃的响声。烛光也落在茶杯里,随着涟漪震颤成模糊的一片。
那人的声音却在此时从身后传了过来:“打开禁地,你知道对于青崖山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他似乎料想到王婉会摇头,紧接着便道:“意味着四十二城结界,在一个时辰中,会全部失守。”
王婉面前的那杯茶已经倒满了,茶杯里的水波荡漾了一下便很快平静下来。杯底倒映的烛光,也在此时汇聚为一个光点。
“可是若是不开,天下将一直乱下去。”王婉道。
眼前的局面仿佛陷入了一个悖论里。
“正道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张子承并没有直接做出选择。
身后脚步声响起,王婉侧目时,看见他缓缓走到了自己身侧。
在他们身前的那扇窗外,是一片如洗的月色。
“在这里,有人利益勾连,有人做局谋权;有人算无遗策,有人饮恨西北。任何决策,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张子承只是看着窗外,青崖山看似平静的夜,月光沉在他眼底,掩饰那处的波澜。
王婉看着他,却突然笑了:“那你呢?你是为了什么?”
张子承唇边浮现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但他也仅仅只是笑。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十余年前,临仙城的那一天,他就已经弄丢了。
他日复一日、漫无目的地做着那些看似“正确”的决策,浑浑噩噩地和那些各怀鬼胎的长老们斗来斗去。
夜深时分,他会偶尔怀念起当年和一个少女在一起,自己满心满眼都是她的那种感觉。
那时候的心愿,他是“护佑苍生”,她是“天下太平”,一片冰心,彼此皆可鉴。
而如今,她在身侧,却仿佛离他越来越远了。
王婉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有些无聊地趴在窗棂上,单手托腮。
“这些年,你一直这么累么?”
张子承摇头:“说不上。”
他只不过是在与自己背道而驰罢了。
“师妹。”
王婉突然听见他喊了自己一声。
“怎么?”
张子承扶在窗棂上的那只手微微用力,似乎是在思考一个很难说出口的问题。
片刻后,他手指上力量才松了松,侧过头来看向她。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青崖山了,你还会同我在一起么?”
“呃,这个……”王婉猝不及防被他问了这么个问题,有些不知所措,“首先,没有这个如果。”
王婉低下头,有些不敢去看他瞳孔里倒映着的那个自己。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该往哪里放,飘了一阵之后方才盯紧了桌子上的那个茶杯。
“其次,我们两的事……过去太久了。”
张子承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他有些责备自己为什么非要不甘心问出这么一句。
但也只是一瞬之后,他便恢复了原来的那般冷静。
他自王婉身侧转身,再次回到那书桌之后。
手指捻在那些纸张之上,他终是做出决定:“你说的事情,我会去做。”
“多谢。”王婉松了一口气,“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张子承摇头:“此事关乎天下安危,届时可能有些状况,亦是我无法预料的。”
王婉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其实在来找他之前,她就也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我只有一个条件。”
“你说吧。”
张子承闭上眼,又缓缓睁开。这一瞬间,他眼前又浮现出多年以前,王婉与他一墙之隔,身体如同落叶一般自空中飘落的样子。
“不论发生什么,你需得先保护好自己。”

89 入阵

从来到青崖山到现在已经二十年了,王婉却还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青崖山禁地的样子。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们先是穿过后山深处的那片密林,紧接着小径两旁开始出现一些古老石阵,从一人高逐渐过渡到叁丈之高,其上的符文也逐渐由暗淡的铁锈红变为鲜红。云宸解
释说这是青崖山历代掌门一代又一代添砖加瓦的证据。
再往后的路,张子承不让他们继续跟着了。不过纵然是立于此处,也能够看见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巨大黑色法阵,一道白色光柱自法阵中样喷薄而出,在云层之间向四面八方散开,化
作笼罩整个青崖山的巨大结界。
即使是在正午,直视那道白色光柱时,也仍然会让人觉得有几分刺眼。
在今日之前,张子承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得出了一个可以将损伤降低到最小的方案——重新凝结青崖山结界的阵眼,不再需要依赖阳泉提供灵气。如此,就算是开启阳泉,也不
会对四十二城造成影响。
但这样的方式对人的消耗极大,且必须要在叁天之内完成对阵眼的切换,所以这叁天,必须要保障禁地之内的人绝对安全。
否则一旦阵眼崩塌,整个天下都将会陷入混乱之中。
此外,现下青崖山正处于掌门更替的节骨眼,有几位长老野心昭昭,恨不得将张子承取而代之,因此他并不能保证门派内不会有人借此多生事端。
故而,到如今,此事也只有王婉、云宸以及张子承的几个心腹知晓,在这叁天之内,共同承担为张子承护法的责任。
事情在出行之前便已安排妥当。到了禁地之外,张子承也只是对着眼前的众人微微点头,随后便孤身向那法阵深处走去。
在那无数巨大灵石组成的阵法下,任何人的身影都显得渺小。王婉在此处站定,看着张子承的背影逐渐远去,一直缩小直到成为一个黑色的小点。
在他的身前,是白芒万丈插入云端,直至碧霄如洗。
……
护法大阵启动。
王婉缓缓闭眼。
二十年前,曾有人告诉过她,没有人能独挡千军万马。
二十年后,那个人却要以一己之力,背负着天下众生的命运。
而他的背后,她以心驭剑,置身阵中。
王婉的本命剑就悬在身侧,她侧过头去,便能看见缀在剑柄之上的那缕青蓝色的剑穗。
剑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那缕剑穗也随剑起伏,在风中轻轻飘飞着。
……
“小师妹,小师妹。”
王婉正专注于眼前的事,却突然听得有人在喊自己。
这个语气,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怎么?”王婉睁开眼,果然看见云宸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侧。
给张子承护法这种事他显然是常干,整个人看起来比王婉轻松得多。他此刻一手驭剑,另一手还能分出来拿着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糕点往嘴里送着。
“小师妹,你饿不饿?”云宸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糕点,“我这儿有樱桃煎、松黄饼、定胜糕、广寒糕……”
王婉挑眉:“我记得你以前不爱吃甜食来着。”
云宸长叹一口气,显得十分无奈:“不爱归不爱,但经不住阿怜喜欢。我在她面前装作喜欢吃的样子,久而久之她就真的以为我喜欢了……”
“所以这些不会都是叁师姐给你买的吧?”王婉笑道。
“不然还能是我自己买的么?”云宸挠头,“怎么样?你要不要帮我分担一点儿?否则放坏了,阿怜又得说我对她买的东西不上心了。”
“我说你们两未免也太别扭了。”王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这两人十分有趣。
王婉本来并不觉得饿,但听云宸这么一说,也想起来自己快有一日未曾进食了,听着那些食物的名字,不觉之间便有些垂涎欲滴:“既然如此,我日行一善,帮你吃点儿。”
“我就知道这些东西你一定喜欢。”云宸如释重负地笑,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食龛,整个塞到了王婉怀里,“喏,都是你的,不过千万别让阿怜看见啊!”
“好好好,吃了你的东西我还能卖了你不成?王婉接过那食龛的时候,眼尖地瞄见云宸的衣袖一角,用绿色的丝线绣了一枚竹叶。那丝线在夕阳之下隐约倒映着阳光,随着他的动作
光华流转。
他身上穿的不过是普通青崖山弟子服饰,却因为这一片竹叶的存在而显得灵动起来。
这样的绣工,除了傅怜,她再想不到会是其他人了。
王婉嘴上未提,却在心里羡慕了一下他们二人的感情经久不衰。
“今日难得没见叁师姐同你一起。”王婉也腾出一只手吃着糕点。
“她那个嘴你又不是不知道。”云宸无奈摇头,“这种保密的事情,若是带着她,那隔天整个青崖山就都要知道了。”
王婉笑道:“虽然话说的没错,但是这叁天她找不到你,只怕又要担心了。”
……
青崖山文思殿。
一场宗门大课刚刚结束,最后一排的矮桌之后,傅怜从桌子底下掏出一大堆糕点果子,开始大快朵颐。
一名女弟子自她身旁走过:“叁师姐又有好东西吃了啊。”
“我大课前刚从留芳斋带的,忍了一节课了,饿死我了。”傅怜吃东西的时候说话声音也听起来含含糊糊的,随后将面前的糕点推到桌子另一侧,“你也吃。”
那名女弟子随即坐在傅怜对面,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今日怎么不见云师兄?”
“我还说呢,刚给他带了吃的,回来就找不到人了,这都两天没见了……罢了罢了,这回我带了吃的他不来,下回再让我带,那可不能够。”
等傅怜把这一大桌食物吃完,走出文思殿时,才发现天不知何时有些阴沉了下来。空气中沉闷非常,她走在路上,也觉得身上有些黏糊糊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看见头顶浓云密布,远处的树木殿宇,无不笼罩在一片灰青色里。
“又要下雨了啊。”
她念叨了一句,说完这句话便感觉到不知从何处起了一阵风,吹拂过她的衣裙,将满身燥热也吹散了一些。
随后风更大了,树叶在娑娑声中被吹落,又被风席卷着飘在半空。
她御剑而起,想在下雨之前赶到弟子居。
却在刚刚飞到半空中时,突然听见头顶百丈之处的结界,发出一声巨大的嗡鸣。
“铛——”
那声音有如鸣钟贯耳,傅怜身形不稳,险些被从空中震下去。
青崖山上的弟子们,也不知是谁最先喊了一声,到最后,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不好了!魔域的人攻上来了!”

90 你不够打 t oky ore8.c om

青崖山前山。
黑云低垂,几欲压着凌霄殿高耸的飞檐。空气中弥散着大雨前泥土微腥的气息,被一阵风吹入人的鼻孔里。
山门外的结界之上,两道身影凌空而立,一赤一紫,正是诡影宗赤邪与紫邪。
无数魔修皆列阵于他身后,而那把泛着赤红色光芒的不弃剑,此刻剑锋直指青崖山结界。
方才那声巨响,正是剑气冲击结界所致。
赤邪一击并未得逞,却也毫不慌乱,唇角微勾看着眼前并立的几人。
在他的对面,是灵曜、清曜、子曜叁位长老。
“青崖山就派你们几个来迎我?”赤邪眯了眯眼,神情里写满了不屑。
子曜是几个长老里修为最高的一个,甚至比元曜掌门还要高上一个小境界。在他眼里,自己和赤邪同为化神后期,纵然是单打独斗,也不见得谁输谁赢。此时此刻他自然是无所畏惧,
毫不犹豫地横剑于前:“废话这么多做什么?你既然敢直接攻上青崖山,那便让你有命来,没命走!”
话音未落,子曜身形已然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是在赤邪身后。看好文请到:mi mis e 8.co m
他的剑法以快着称,这样的速度,纵然是放在在场的其他长老眼里,也只不过是一瞬息的事情。
长剑引风而动,直指赤邪心口。
这一招他丝毫不留余力,现下距赤邪仅有毫厘之差,他有信心能重创于他。
然而眼前的人毫不躲闪,子曜离他愈近,愈是能看清他唇边浮现的一丝笑意。
仿佛眼下的事情尽在他掌控之中。
随后的一瞬间,他亲眼看着剑锋所指的人,突然从赤邪变成了紫邪。
剑刃从紫邪前胸穿过,如同刺进了棉花一般,毫不费吹灰之力便从他后背处穿了出来。
“呲啦——”
这绝对不是血肉被划破的声音。
眼前紫色衣衫的男子,依旧是唇边带笑,木然立着,胸前被刺破的地方,就连一滴血都没流出来。
“你……”
这一式完全出乎子曜意料——并非是他对诡影宗的诡异功法毫无防备,而是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拿自己的亲生兄弟挡剑。
然而这顷刻之间,他已经失去了先手。
赤邪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总之,当他感受到不弃剑破空而来的剑气时,已经迟了一步。
不弃剑径直朝他后背飞来,他虽情急之中匆忙运功抵抗,却还是被其剑气所伤,吐出一口鲜血,从空中跌落下去。
众弟子连忙去扶,另外两位长老眉头紧锁,却并未露怯。
只见赤邪方才似云烟一般散去的身体,又迅速聚为一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子曜:“你不够打。”
现下,他离青崖山山门又近了一步。
他目光在山门后扫视了一圈,又看了看眼前的灵曜和清曜:“两个化神中期,你们又算是什么?”
清曜冷哼一声:“赤邪,你今日上青崖山,总不会就是来与我们比武的吧?”
“你们?”赤邪连连摇头,“我不和你们打,喊你们元曜掌门来,我和他的帐还没算清呢。”
“你这是在挑衅!”清曜怒喝。元曜之前便是被赤邪所伤,他不信赤邪会不知道元曜的身体状况。
赤邪听在耳里,却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恍然大悟道:“对了,忘了之前元曜还受了我一剑。今日他怎么没来?是重伤未愈,还是……死了?”
他说这话,看似只是在挑起矛盾,但其实在说话的同时,他的目光也从几位长老面容之上扫过。
叁个人里,只有灵曜的神情变了一变。
灵曜须发皆白,长老之中要数他年龄最大,也最是沉稳。
而他,也是叁个长老里,唯一一个对张子承正在做的事情了然于心的人。
叁日之前,张子承曾暗中见过他,嘱托灵曜在这叁天内代理门派大小事务,同时也处理一些突发状况。
灵曜面色很快恢复如常,赤邪却笑意愈深了。
“怎么?该不会被我猜对了吧?”
“你到底要如何?”一直未出声的灵曜终于在此时开口了。
赤邪低头看着手中的不弃剑,两指抚过剑身,看似漫不经心地道:“你们那位新掌门呢?听说他年纪轻轻便已是元婴大圆满的境界,甚至可以单挑化神修士?如此千年难遇的修道奇
才,也该让我见识见识。”
“赤邪,你该不会要同一个元婴晚辈过不去吧?”
“我可不和他一般见识。”赤邪反手将那把剑握在掌心,“这样吧,只需他能接我叁剑。叁剑过后,若是他能活着,我便退兵。”
此言一出,青崖山顿时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元婴大圆满与化神后期,若是赤邪全力出剑,任凭张子承再厉害,就算是侥幸不死,也得落得残废。
更不用说现下张子承身在禁地,他断不可能在此时中断重塑阵眼,陷整个天下于不义之中。
沉默里,是清曜愠怒的嗓音先传了出来:“张子承呢?怎么这样关键的时候不见他人?”
清曜和张子承时有不和,灵曜也很清楚:“清曜师兄这么急着让他出来,难不成是想看他赴死?”
“行了。”赤邪皱眉,他才不想听这些长老们你一言我一语。
雨终于在此时下了下来,他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看着指尖上擦下的一滴雨水。
他可不愿意在这里费时间淋雨。
“既然如此,我再给他叁个数的时间。数到一,他要是还不出来……我便让整个青崖山,给他陪葬!”
“叁、二、一……”

91 血仇

禁地之外。
王婉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低声抱怨:“眼看就剩一天了,怎么在这个时候下雨了?”
云宸仰头望天:“唔……大概是老天嫌我们这几天太顺利了,毕竟我来之前算了一卦……”
“打住!”王婉现在一听他说算卦二字,便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云宸,你可千万别是个乌鸦嘴吧。”
“呸呸呸,我收回还不行?”云宸自然也知道这种事情上容不得玩笑,捂着嘴深表抱歉。
王婉无奈摇头,心中暗道云宸和傅怜这两个嘴巴没把门的,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伸出手去,雨点打在掌心里时,凉意里也带着些微的痒,很快便在她掌心的凹陷处形成一池小水洼。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阴沉,她总觉得自己心里也有些莫名的堵。方才云宸说过那话之后,这一丝没来由的不安更加强烈了。
“云宸,你有没有觉得……”王婉刚想问云宸是否也有同样的不适,转眼间却看见远处的云层里,似乎有些许不同寻常。
“那边是什么?”
云宸听她语气警惕起来,也立刻敛起面容,向那处望去。
灰青色的浓云笼罩天际,哪怕是离他们最近的一座山峰,也被严严实实笼罩在其后,仅剩下一片如同泼墨般的残影。
然而,却不时有一些或青或紫的光芒,依稀从远处云层的缝隙之间渗透而出,又很快消失。从云宸和王婉的角度看过去,既似无声的闪电,又如同斑斓的雨点,不断击打在那浓厚的
乌云之上。
密林摇曳的娑娑声中,隐隐还有如同残雷一般的声音,由远及近,隆隆回响。
云宸眯了眯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天,不会是有人在攻击结界吧?”
“什么?”王婉心中狂跳。她记得张子承说过,这叁天,青崖山的结界会比平日里脆弱许多,“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
这句话看似疑问,但实则更像是自言自语——显而易见,问题就出在青崖山内部。
云宸吃惊归吃惊,但他毕竟也在张子承身侧处理了多年门派事务,遇事之后很快也就镇定下来,高声喊道:“诸位,戒备!”
这一声夹杂了他叁分内力,方圆叁里之内皆可听闻。
几秒之后,果然听得不远处传来了其他护法之人的回音:“我等自当竭尽全力,护掌门周全!”
王婉手中结印,源源不断输送向法阵之中的灵力又多了叁成:“但愿灵曜长老他们能多撑些时候,可千万别让那些人发现此处啊……”
话音刚落,却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阿宸、小师妹!”
王婉循声望去,果然看见那条小径的尽头,有一位红色衣裙的女子,正在远远向他们招手。
“你们果然在这里!大事不好了!”傅怜浑身是水,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外面是诡影宗那帮人,为首的那个叫赤什么的,非要张子承出去接他叁剑,否则就要灭青崖山满门!
我好不容易才寻了个机会从他眼皮子底下跑……”
“阿怜!”
“叁师姐!”
傅怜一句话没说完,王婉和云宸便不约而同惊呼出声。
只因在这一瞬间,一道血红色剑光,直直朝着她的后心飞了过来。
那道剑光比王婉见过的任何道法的速度都快,更不用说此时她和云宸尚在为张子承护法,根本无暇出手去救。
几乎是在下一秒,那道红色剑光便化作一个赤衣黑发的男子,出现在傅怜身后。
赤邪一手成掌,掌心中黑雾缭绕。那团黑雾从他掌中升起,直至将傅怜整个身体都包裹其中。随后,一缕血红从傅怜后心飞了出来,与那团黑雾缠绕在一块。
傅怜就在这缕血红的牵引之下,逐渐被他操纵着升至半空。
傅怜睁大了眼睛,双腿因悬空而不断挣扎着。她想回头去看,然而身后那人只消食指一动,便将她的头拧了回去。
“青崖山,果然不乏自作聪明的人。”赤邪笑意愈深。他的长发在空中飘散着,配上这样的笑容,更加显得邪魅了。
“你取她精魄!我杀了你!”云宸见到这一幕,几乎睚眦俱裂,手中长剑也随着他的怒喝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嗡鸣。
修士一旦被取精魄,相当于余生生死,都将完全在对方掌控之中。而取人精魄,更是诡影宗傀儡之术的第一步。
“云宸,冷静!”
王婉的本命剑,在云宸几乎就要出手的一瞬间,拦在了他的身前。
然而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她自己的剑,也在微微颤抖着。
“阿宸,小师妹……别管我……”
傅怜轻咳两声,一丝鲜血顺着她的唇角滑了下来。
云宸牙关作响,几乎癫狂。
但他何尝不知道,一旦出手,无异于送死。
王婉理智尚存半分,她盯紧了赤邪伸出的那只手,试图从中找到破解之法。
这么一看,便发现与往常不同之处。
王婉心中沉了一沉,突然勾起唇角,对着赤邪笑了一笑。
“赤邪殿下,你那位好兄弟呢?”

92 千钧一发

原本一边倒的局势,在此时似乎拉平了一局。
赤邪眉头微皱,有些不解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
她为什么要笑?
明明她在意的人就在他掌心里。
难不成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功法的破解之法?
他心中猜忌,转念之间又觉得自己的担忧十分多余。
对方不过是一个区区元婴初期的小角色,就算知道了破解之法又能如何?自己捏死她还不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想到这里,他紧锁的眉头打开,再次轻笑着看向王婉:“关你什么事?”
“那不如让我猜一猜吧。”王婉听了他的话,神情反而显得更加从容了一分,“你和你那位好兄弟异体同心、形影不离,轻易绝不会分开,但为什么现在只有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另
外,现下青崖山结界未破,你又是怎么进来的?所以,外面带领诡影宗进攻结界的,其实只有你的好兄弟一个人吧?真实的你,其实早就藏在青崖山上。你的真正目的,只有这里。我说的对
么?”
王婉一刻不停地说了一大堆,心中却是在打鼓。
没别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只是想拖延时间罢了——若能等到张子承从禁地出来,他们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至于这些乱七八糟的猜测,纯粹是她瞎编的。
所以,赤邪表情放松的那一瞬间,她心里也跟着一凉。
果然猜错了么?
“所以呢?”赤邪并没有急着发起攻势。
他也觉得有趣,想听听这个女子后面还会编些什么。
王婉差点就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挂不住了,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所以,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说。”
“你一个人的时候,修为还剩下几成?”
这一回,轮到赤邪唇边的笑容僵了一僵。
王婉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瞬间,藏在背后的那只手,已经是掐诀的姿态。
她在等一个机会,一旦对方有所松懈,立刻便会驭剑而起。
然而此时,天边却传来一声雷霆般的巨响。
紧接着,那乌黑的云层,有如被利剑划开了一道豁口,露出藏在其后的青崖山结界。
那结界之上,也在同时出现了一道裂缝,先是如同蛋壳上的裂纹,然后一路向四周延伸。
某一个瞬间,结界终于支撑不住,发出了一声碎冰一般的脆响。
那些如雨点般击打在结界之上的光束,在这一刻尽数飞入结界之中。
不用说也知道,此刻青崖山前山,必定是一场青崖山弟子和魔修之间的殊死之战。
兵戈相接,血流成河。
赤邪在此时,终于将出了最后一军,露出了一种大获全胜的笑意。
“不好意思,现在,十成。”
说罢,他的另一只手食指微勾,一道紫色的剑光划破天际,直直落在他背后。
紫邪同样长发披散,与他背对背而立。
不弃剑也在此时从紫邪手里消失,出现在赤邪身前。
“今日,我要入禁地,谁敢拦我?”
……
王婉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她被击退的时候,本命剑也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深痕。
地面被雨水浸泡,本就显得泥泞。她的手撑在地上,半个手掌都陷入了泥水里。
眼前似乎是黑了一下,她摇着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视觉刚一回来,便看见自己的血从下巴上一直滴在地面,将自己手掌压出的那个浅坑里的雨水染得粉红。
她用那只满是泥水的手擦了擦唇角的血,继续起身面对眼前的男人。
一刻之前,赤邪以傅怜的性命要挟,让他们让出这条通往禁地的路。
王婉佯装同意,却在打开阵法的一瞬间,挥剑直指赤邪身后。
云宸虽说失了理智,但毕竟和王婉并肩作战多年,在她发出攻势的一瞬间,也本能地攻了出去。
随后便到了现在。云宸和她的情况差不多,他胸前的白色衣襟,如今也是一片鲜红。
只不过,有了王婉和云宸进攻在先,他们飞出去的时候,其他帮张子承护法的那些人也便会意,立刻形成一圈,将赤邪围在中央。
他们修为虽不如云宸王婉,但都是可以为张子承去死的人。
赤邪看着眼前神情坚定的数十名弟子,如同看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方才,你们三个长老联手都拦不住我,你们又凭什么来拦我?”
没有人回答他。
但也没有一个人收起手中的剑。
赤邪一声冷哼,拂袖之间,大多数元婴以下的弟子便也飞了出去。
他迈出一步,正准备向前,却看见那浑身是血的女子,又站在了自己身前。
他皱眉:“你是真的想找死?”
王婉擦了擦眼前的雨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手中有些无力,但那把剑,还是举了起来。
“我说了,踩着我的尸体进去。”
赤邪突然觉得很烦躁。
上一回就是她,自己明明给了她一剑,这女子不知为何竟然捡了一条命回来。
这回又是她,阴魂不散地挡在自己面前,一副要跟他你死我活的样子。
正道为什么总是有这种人,为了什么所谓的“道”,连命都不要。
恶心。
他手心成拳,却没有对王婉出手。
反而是傅怜的身体,如同一团吸满了水的海绵一般,开始随着他掌心握紧的动作,从口中溢出鲜血。
“所以,她的命,你也无所谓?”
云宸不自觉地捂住了眼睛。
他骂自己无能,骂自己懦弱。他爱的人都要死了,他却没勇气看她一眼。
“阿怜……阿怜……”
他喃喃呼唤着她的名字。
但也仅此而已。
王婉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的脚步缓缓后退了一步。
“你……你住手……”
赤邪手上的动作果然顿了一下。
然而傅怜的头已经歪向了一边。
王婉心中有了猜测,却不敢承认自己的想法:“你放开她,你想进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花言巧语!”赤邪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同样的计谋,他不会再中第二次了。
振袖之间,不弃剑已经朝着王婉心口飞了过来。
这一回,他一定要取她性命。

93“你打了她几下?”

赤邪又失望了。
这个女人怎么好像不死鸟附体似的——上一回她没能死透,而这一回,他的剑直接没刺到她身上。
他眉头紧锁,目光紧紧盯着那个始作俑者。
一把剑玄中带青,正稳稳地插在王婉身前的土地里。
赤邪没见过这把剑——或者说,上一回见它的时候,他完全没把它放在眼里。
濯春。
更加令他惊讶的,是这把剑的主人。
不弃剑被濯春挡了一下,居然如同小巫见大巫一般,自己飞了回来,颤抖着缩在赤邪身后。
他眯着眼睛看向半空。
男人身型颀长清瘦,面容也如琢玉一般,看不清喜怒。
他身上穿的,不过是一袭普通的素白色青崖山弟子服饰,然而与之极不相称的,是四散在他身后的、几乎长可曳地的雪白色长发,以及眉心那一道如血一般猩红的印记。
阴沉的天气里,他的一身白得发光,是让人无法直视的存在。
“你是真当青崖山没人了么?”
柳轻寒修长的手指作引剑之势。王婉身前那把玄青色长剑,化作流光飞回他的掌心。
柳轻寒也在同时自半空中来到王婉身侧。王婉张了张嘴想说话,声音被一颗丹药堵在了喉咙里。
“别问。”柳轻寒摇头,扶着王婉,温柔地给她渡入真气。
带着凉意的气息自脉搏汇聚全身,如同春风过境一般,包裹了每一条经络。
胸前剧烈的疼痛也略微散去了一些。
柳轻寒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给过她这么强烈的安全感。王婉闭上眼,顺着他的真气开始调息。
“妖?”
眼前发生的一幕,似乎有些超出了赤邪的理解范畴。
“青崖山,怎么会有妖?”
这些正道人士,不是向来标榜正邪不两立么?
“你的问题太多了。”柳轻寒在王婉身体情况好转些许之后便松开了手,一步步走到了赤邪对面,“你打了师姐几下?是我帮你数,还是你自己说?”
赤邪冷笑:“别一副好像你胜券在握的样子。化形的妖,也不过相当于化神期修士罢了。你我交手,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柳轻寒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自顾自地继续道:“上回临仙城一次,今日早些是第二次,方才是第叁次。”
濯春剑青光大盛,柳轻寒睁开眼的一瞬间,无数藤蔓自林间生长蔓延,将赤邪困在其间。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片绿色的屏障一般。
不弃剑当空飞了一圈,将那密不透风的藤蔓斩断些许,剑光才终于从其中透了出来。
而濯春也在此时飞到了赤邪面门。
赤邪连忙横剑去挡,然而还是被击中,倒退数步。
这第一剑,他尚且接得住。
第二剑,赤邪主动迎了上去。
不弃与濯春,一红一青,如同棋盘上角逐的黑白两子,棋风凌厉,招招式式都是要直取对方命门。
柳轻寒的剑法飘逸灵动,而赤邪的剑法阴柔诡谲,两人互不退让,却也攻守有道。
这两人的速度都太快了,两道剑光的轨迹落在王婉眼里,就仿佛是绕在一起的两团丝线一般,全然看不真切。
耳畔也只剩下兵戈相撞的铮铮之声,一息数响。
其间赤邪同样时常用紫邪来混淆视听,但这招似乎对柳轻寒完全不起作用,他总能够在紫邪出现之前,便调转剑势,重新指向赤邪的方向。
终于在片刻之后,两道剑光朝左右两侧分开,柳轻寒和赤邪一前一后,各自落在林间的树梢之上。
柳轻寒并指引剑,濯春在他身侧缭绕一圈之后,重新回到他的掌心。
那一双暗红色的眼睛里,瞳孔竖成一条细长的缝隙。
“你还是慢了一些。”
最顶端的狩猎者,必须拥有比任何猎物都快的反应速度。
赤邪脚尖站定之后,身体却突然晃了晃,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柳轻寒的剑真的太快了,一直到两人分开,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受了内伤。
“你不是普通的妖?”赤邪极力稳住身形,方才没使得自己从那树梢之上掉下去。
而柳轻寒脚下的那缕树枝,也仅仅是在他落上去的时候,方才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一局,他胜得毫无悬念。
柳轻寒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却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唇边浮出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什么妖不妖的,在下不过是青崖山普通一弟子罢了。”
“虚伪。”赤邪冷哼。
方才两剑之间,他已经知道柳轻寒修为比他更甚一分,不过,却也没到相去甚远的地步。
这使得他气势又回来了叁分,再度挥剑朝着柳轻寒迎去:“这第叁剑,你又要如何?”
柳轻寒手腕翻转,另一手并指于眉心:“你方才待师姐如何,这一剑我便要如何!”
一句话的时间里,他周身数十丈的草木,已然尽数凋蔽。
那些草木的灵气,化作一道道青绿色流光,一直汇聚在濯春剑之上。
濯春剑最顶尖的一势。
春秋交替,万物荣枯。
这一剑,柳轻寒未遗余力,直击赤邪面门。
赤邪同样用上了十成的功力。
剑锋尚未相接,仅仅是在剑气相互碰撞的一瞬间,两人嘴角便都染上了一丝血迹。
却并没有人收手。
赤邪显然伤得更加严重一些,他的剑光里也夹杂了自己的血光。
不过此刻,他有让自己置于不败之地部的理由。
因为就在濯春剑距离赤邪叁尺之外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挡在了赤邪身前。
傅怜。
虽然她如今身体已经软成了一团棉花,但仍然能让柳轻寒剑势一转。
只是这一剑实在是太快了,柳轻寒匆忙之中收势,使出去的功力便有叁成都反噬在了自己身上。
他一瞬间只觉得浑身经络剧痛,一口血还没来得及吐出来,赤邪的剑气又接踵而至,直直击在他胸前。
“轻寒!”
王婉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
上善诀内功迎着柳轻寒而去,在他后心处形成一缕至柔之气,匆忙护住他心脉。
柳轻寒这才没有直接摔在地上。
他有那么几秒钟完全失去了意识,直到王婉的内力充盈了全身,方才醒转过来。
“别太担心。”他擦了擦唇边的血迹,有些艰难地从王婉怀里站起来,重新面对自己的对手。
赤邪的情况却也比他好不了多少。方才第二剑的时候他就已经受伤了,这才使得这一剑有些许厚积薄发的意味。
不弃剑支撑着他的身体,显然已经有些强弩之末,但他还是在笑:“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要继续么?”
柳轻寒仍旧挡在王婉身前,濯春再次亮了一亮。
却有一只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寒,收手吧。”
王婉明白,柳轻寒现在虽然看起来轻松,但实际上必定也十分煎熬。濯春剑上忽明忽暗的光芒已经预示了他的身体状态。
如此下去,他们非得你死我活不可。
柳轻寒点点头,看向赤邪:“我师姐说放了你。”
赤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同样微笑着打量着眼前的人:“你以妖的身份参与人界争斗,已经犯了妖族大忌,此番要面临什么尚未可知。我走之后,你也未必好受。”
柳轻寒冷笑了一声:“不劳你费心。”
赤邪冷哼,化作一道赤色流光消失在天际之间。
傅怜的身体,也跟着他一道消失了。

94 还走得掉吗?

一场雨洗涤天地,远山近景都变得澄明许多。
浓云散去之后,目所能及的一切都如同掉进了淡青色的染缸里,又将原本的颜色在其中缓缓晕染开来。
赤邪还没走的时候,便有少数青崖山弟子随之跟到了此处。如今攻入青崖山的诡影宗魔修已然撤军,更多的青崖山弟子在脱离战斗之后,也开始往此处聚集。
很快小径之上就挤满了人,却无人敢再上前一步。
在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害怕、好奇、震惊、不知所措。
“那不是柳轻寒柳师弟吗?他怎么会是……妖?”
“青崖山弟子混进了妖,这么多年,居然没人发现?”
“化形的妖……方才他的实力你们也看到了,如果他像凶兽那样伤人,我们恐怕一个都活不了吧……”
“也不知他混在青崖山弟子里是出于什么目的……”
“他是妖啊,还能干什么好事不成?”
……
位于人群中心的人,却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
云宸满眼都是血丝,他的本命剑此刻就在他的脚下,还保持着御剑的姿势。
在他的对面,柳轻寒拦住了他。
“云师兄,傅师姐她已经死了。你现在就算是追到诡影宗总部去,她也不可能活过来的。”
柳轻寒实在是见过太多人的生死了,因此此刻,哪怕是在说曾经与他朝夕相处的人,他的神情也并未改变分毫。
“我说了她没有死!”云宸双目充血、浑身颤抖,在听了柳轻寒这句话后,更是几欲癫狂。
柳轻寒不为所动,他依旧严严实实挡住云宸的去路。
“柳师弟,”云宸盯着眼前的人,一字一顿地开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妖,也不管你在青崖山是出于什么目的,今日这条路,你必须给我让开,否则,我亦不惜为正道斩妖
除魔!”
柳轻寒在听见“斩妖除魔”四个字的时候,终是皱了皱眉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不想再管这人界的破事了,云宸想送死,就让他送死好了。
他身上的伤口也疼得厉害,他想好好休息。
然而在他退开之前,却有一只穿着素锦鞋的脚,直接一脚踹在了云宸后腰之上。
云宸在此之前几乎疯了,满眼都只有赤邪消失的那个方向,自然对这一下全无防备,顿时身体前扑,险些摔个狗啃泥。
云宸刚在泥泞里翻了个身,王婉便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所以,就为了证明她没死,你就要死给我们看看?”王婉死死握着他的领口,叫他被迫看向自己,“你是觉得殉情很浪漫吗?为了殉情要置曾经同生共死过的兄弟于死地,很伟大
吗?你理智吗?你清醒吗?你还嫌现在不够乱吗?”
云宸完全被她问懵了。
问题太多了,他想反驳她,一时却都不知道要从那一句反驳起。
云宸的嘴张了又张,最后却只说出来一句:“可是阿怜她死了……”
他睁大眼瞪着王婉,瞪着瞪着便有两行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阿怜她死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眼前的男人浑身是泥,就连发梢也沾了雨水一缕缕贴在脸上,更不用说往日不论如何也要保持干净的那一身白衣。
不过他却毫不在意。
他就这样跪坐在方才被自己压出的那个泥坑里,就当着王婉的面,像个孩子一般号啕大哭起来。
王婉愣住,拽在他衣领上的手也慢慢松开。
她缓缓后退了几步。
她知道,云宸现在太需要独自发泄一场了。
退着退着,便觉得自己脚下一个踉跄。
傅怜的音容笑貌,直到此时才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
是她将好吃的分给自己一半的时候,是她与她分享那些少女怀春的心思的时候,是她哪怕弱小,也要与她共担悲欢的时候。
张子承对她的爱轻狂热烈,柳轻寒对她的爱细水长流,方逸白对她的爱隐忍克制。
但他们都无法替代傅怜。
那个随时随地,都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开心的人。
而现在,那个人不在了。
直到柳轻寒扶住了她,将她拥入怀里,王婉才发现自己的眼泪不知何时也已流了满脸。
“轻寒……”她喃喃叫着他的名字,“我好难过……”
“我知道。”柳轻寒让她的脸埋在自己怀里。他并没有帮她擦去泪水,亦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是用自己微凉的体温去安慰着她。
片刻之后,抽泣之声才断断续续从怀里传了出来。
……
这样克制的啜泣之声,落在嘈杂的人群里,很快就被淹没了过去。
王婉仅仅是哭了几声,便很快调整好状态,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张子承还没出来,她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云宸已经支撑不住了,如果此刻她再倒下,那谁又来守护其他的人?
“我没事了。”
怀里的人抬起头,对自己露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柳轻寒对这样的神情一点也不陌生。
强颜欢笑。
“有我在。”他用拇指指腹擦去她眼角残留的晶莹。
王婉的发簪掉了,发丝乱糟糟地从那团散乱的发髻里飞出来,脸上也还沾染着干掉的血迹。
柳轻寒觉得心疼:“师姐不必过于逞强。”
王婉摇头,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让他的身体被迫和自己分开些许。
“赤邪说的没错,你身为妖,方才出手已是不妥。现在趁几位长老还没来,你赶紧走吧。”王婉理智尚在,她知道如果让那些长老们发现了柳轻寒的身份,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届时整个青崖山,乃至整个正道,都将不再有他的容身之地。
柳轻寒沉默着没说话。
王婉知道此刻,若是自己再优柔寡断,反而对柳轻寒不利。于是索性不去看他,兀自转了身。
在她的背后,柳轻寒却是苦笑一声。
他低头注视着自己掌心——半妖形态之下,他的肤色很白,掌心里鲜红色的血迹更加明显了。
“师姐,你觉得,我还能走得掉吗?”
95 他死我死

不知是从何处飞来的一把剑,自后心处刺入了柳轻寒的身体,又从前胸处贯穿出来。
听到剑刃破空之声的一瞬间,王婉就已经迅速回过头,只是已经迟了。
柳轻寒其实原本就比她想象的要伤得重,在这一战之前,因为收到人界灵力阻滞的影响,他的状态便早已不如往常,此番又受了伤,事到如今,他也只是堪堪能够维持住人形罢了。
而现在,不需要长老出面,任何一个普通青崖山弟子,甚至都可以趁他不备取他性命。
鲜血顺着剑锋涌出,将露在外面的一截银色剑刃都染成血红色,又一点一滴滑落在地上,在柳轻寒脚下形成一滩红色的水渍。
柳轻寒闷哼一声,他想要稳住身体不倒下,但身体晃了一晃,还是跪倒在地。
他们周围,那些青崖山弟子里,有人发出一声欢呼:“你们快看,他不行了,我杀了化形期的妖!”
那人狂笑着向身旁的人分享喜悦——他不过是一名金丹期的弟子,他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会有一只化形的妖死在自己的剑下。在他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自己拿着柳轻寒的内丹,向长老
领赏的情形。
两三名弟子奉承地夸赞他。
大多数人则是默不作声。
他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不解地向周围的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动手啊!化形的妖,你们知道他若是伤人,将会有什么后果吗?趁现在他受伤修为低下,还不快杀了他以绝
后患?”
所有人依旧是沉默,过了几秒,人群中才又传出一个声音,附和道:“是啊,宁可杀错不可放过,此番若是放他走了,等他恢复好再找我们麻烦,那可就坏了。”
“可是他曾经是我们的师弟……”
“什么师弟,恐怕早就是混入青崖山的卧底吧?”
一些质疑的声音,轻易便被逐渐被煽动的人群盖了过去。
那些人里,已经有人陆续祭出了自己的本命剑。
此时此刻,只需要一个人率先动手,他们就会跟着一起蜂拥而上。
王婉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
他们也曾经是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人,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和柳轻寒会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上。
而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柳轻寒是妖,仅此而已。
“你们都疯了吗!”王婉声嘶力竭地喊出这一切,不顾一切地挡在柳轻寒身前,“你们搞清楚,刚才是他救了你们!如果没有他,赤邪早就血洗青崖山了!”
然而在那些人看来,王婉才是真正疯了的那一个。
“王婉师妹,我们知道你向来跟柳师弟……柳轻寒关系好。”有人站出来劝说道,“但是你忘记了吗?我们有多少师兄妹死在凶兽之患之中,我们赌不起了。”
“是啊,想想那些死在妖族手下的人,他们又何其无辜!”
“小师妹,你快回来吧!”
……
王婉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人界和妖族积怨百年,对妖的恐惧,早已写在了他们的血液里,无法改变。
她索性不说话,只是抬头看着天。
快要入夜了。雨后的云如同打散了的丝絮,被人随意扔在深蓝色的幕布上。
她闭上眼,感受微凉的风拂过面颊又钻入衣领,那种微凉中带着萧瑟的感觉。
“所以,小师妹你一定要护他么?”
王婉用一声自嘲般的笑回答了他。
睁开眼时,本命剑已经指向身前。
“今日,他死我死。”
“既然如此,多有得罪了。”
这一声如同号令,那名说话的男弟子,率先朝着王婉攻了过来。
紧接着,其他的人也再无忌惮,纷纷发起攻势。
王婉挥剑之间,便已挡下数道剑光。
那些朝着她飞来的弟子们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留下的目光里,充满了疑惑、不解、愤懑、仇恨。
他们想不明白,往日在斩杀妖兽一事上杀伐果断的小师妹,为什么有一天居然会成为他们除妖路上的绊脚石。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尚且留有余力,但随着王婉抵抗的时间愈久,便逐渐有人失去了耐心,使出的尽是杀招。
王婉虽说修为比大多数人高上许多,但是此前她本就被赤邪所伤,此刻除了自保以外,更是要护住身后的柳轻寒,渐渐便有些力不从心。
一把剑从身侧飞来,王婉挥剑将其斩落,转眼间又有人趁机从身后攻入。王婉凝气成掌,将其击退数步。
她的招式,也从防守为主,慢慢开始夹杂了一丝杀意。
不消片刻,已经有数位弟子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疲惫感涌上心头,王婉再度抬手将一名弟子击飞出去。就在此时,一声怒喝有如惊雷,顿时从天边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王婉,你为虎作伥,伤及同门,该当何罪!”
化神期修士的一喝,足以让所有人耳膜都为之震荡。
王婉忍受着耳朵里传来的疼痛,循声望去。
清曜、子曜、灵曜三位长老,正并排站在云端,俯视着此处发生的一切。
方才说话的人是清曜,是她曾经的师尊。
“不知何罪之有。”王婉答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挡下那些弟子们的攻击。
“我再问一遍,你该当何罪!”清曜再次怒喝。
这一回,他手中那把泛着紫色光芒的巨剑,已经是指向王婉的姿态。
王婉语气坚定:“弟子无罪!”
清曜一声冷哼:“既然如此,我今日便替天行道,管教你这个不肖之徒!”
说完,那把紫色巨剑骤然放大,呈遮天蔽日之势,朝着王婉头顶劈来。
说是“管教”,但实际上化神修士的一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要她的命。
王婉根本没来得及去挡。
她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
柳轻寒挣扎着想要起身挡在她身前,但是他伤得实在太重了,每一个动作都让他身上的伤口再次涌出鲜血。
“师姐你……这又是何必……”
最终他们都闭上了眼。
剑势如期而至,带来的风扬起发梢。

96 负天负地

王婉本以为,自己就算是侥幸没死,也会感觉到一阵剧痛。
但有一把剑,先一步刺穿了清曜的身体。
“咣当”一声脆响传来,王婉后知后觉地睁开眼,看见清曜的那把剑失去了一切光泽,从半空中掉在自己眼前的地上。
黯淡的剑身在地上弹动了几下,很快归于平静。
她抬头望天。
那金色剑光太过于耀眼,她这辈子都不会认错。
而现在,太羲就插在清曜的身体里。
清曜死死盯着穿胸而过的剑尖,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想看清来者的面容。
但尚未成功,他的头颅便垂了下去。
太羲带着血色,划过几道好看的折线,被张子承收在身后。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清曜的身体失去了重心,从自己面前坠落,直到摔在地上。
所有人都安静了。
包括那些正向王婉进攻着的弟子,也包括另外两位长老。
“张子承,你这是什么意思?”子曜道。
张子承没说话,就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他只是从空中落在地上,然后一步一步向王婉走来。
玄色衣角拂过地上寸深的草木,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的状态同样很差,就连嘴角也隐约挂着一丝血色。这叁天,大概是已经消耗了他几乎全部的修为。
这也是为什么方才他没有选择帮王婉挡下一剑,而是直接动手杀了要杀她的人。
步伐沉重,在距离王婉叁尺之外停住。
“禁地之内的阳泉,亦是通往妖界的传送阵。你带他走。”
“那你……”王婉忍不住问。
她知道自己走了之后,张子承所要面对的是什么。
眼前的男人仍旧一点表情都没有,显得更加陌生了。
“走。”他再次道。
王婉这回没有再犹豫。
柳轻寒的身体虽然看起来清瘦,但他身上的肉没有一块多余,王婉费了很大力气方才将他扶起来。
雪白的长发沾了鲜血,显得触目惊心,一丝一缕垂落在王婉身上。
两人步履蹒跚,一步步向着禁地的方向走去。
在他们的身后,张子承沉默地注视着王婉的背影,以及她手中的本命剑上,那缕青蓝色的剑穗。
剑穗的样式古朴却精致,随着王婉的脚步,也一上一下摇晃着,直到和她的身影一起消失在目光尽头。
随后,他回过身来,面对眼前成百上千的人。
在他面前,是整个正道。
“张子承,莫说你尚未举行继任大典,纵然是真的掌门,也没有一个人敢无故诛杀长老!”子曜的声音有几分颤抖。
人群中,也有曾经与张子承关系不错的人,站出来道:“大师兄,难道就因为王婉她……曾经是你的道侣,你就要为她杀人?”
“而且方才是她要保护那只妖在先!”
“为情所困者,不配做青崖山掌门!”
就连一直站在张子承这边的灵曜,此时也摇了摇头:“代掌门你继任在即……糊涂啊……”
你一言我一语,如同雪片一般飞入张子承的脑袋里。
他一言不发地听着,直到众人议论累了,声音有些消沉下来。
太羲剑沉默着躺在他手心里。他低头凝望着这个一直陪伴在他身侧的“朋友”,开口时,声音也平静得像是这把剑一般。
“为一己谋私者,不败于高位;为天下立心者,困厄于风雪。这,便是正道之'道'?”
有人茫然四顾,有人窃窃私语。
但没有人站出来回答他。
“你这是什么歪理?”仍旧是子曜率先打破平静,“你说的这些,倒是拿出证据!”
张子承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他的目光无声之中却如有雷霆万钧,有人还未迎上,便心虚地低下头去。
“你们做的那些蝇营狗苟之事,不必我一一列举。”
“难不成你今日是想同我们翻旧账么?”
张子承摇头:“我累了,没这个心思。”
“我却要问问你。”子曜身为长老中修为最高的一位,常年以来主管门派之中赏罚,此刻他亦拿出了那种公堂之上的气势,“我且问你,包庇妖族、诛杀长老,依照门规,该当何
罪?”
张子承很清楚——门规第叁十四条,包庇妖族,罚于扬善堂思过五年;门规第十六条,故意伤及同门性命,其罪当诛。
但子曜同样也很清楚,如果按这种方式去罚,青崖山那几位身居高位的人,没人能走出扬善堂。
张子承不想解释,他只是冷眼看着眼前的人。
直到子曜再次开口:“不论如何,事到如今,青崖山断不能再容得下你!”
不知为何,当张子承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他心中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唇边竟浮现出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
那些青崖山弟子里,不乏有过去一直拥护张子承的人,此刻见他一直默不作声,亦是心急如焚:“大师兄,你快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解释?”
张子承张开左手,低头凝望着自己的掌心。
手心里掌纹错综复杂,盘亘交错。
片刻之后,他五指一收,再次握拳于身侧。
他看着眼前神态各异的人,声音平静响起。
“往日诸位救我、护我、拥我、敬我,张子承铭感五内,自当报答;如今我负天、负地、负青崖、负正道,亦自当偿还天地,以身谢罪。”
一句话无波无澜,气得子曜浑身发抖。
明明是张子承有错在先,为什么他反而觉得自己气势上弱了几分?
张子承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他脑海里回响着——青崖山上千年来,没有任何一个掌门能真正做到无愧于心,但是,却只有他张子承一个人,敢说自己“负天负地”。
他自己都不肯承认,有一丝羞愧感涌上心头。
“好好好,我倒想看看,你要拿什么谢罪?”
张子承似乎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回答。
他收起太羲剑,双手结印于丹田。
一团小小的、金色的雾气,随着灵力流转,一丝一缕在指尖显现出来。然后那些雾气聚拢、凝结,缓缓汇聚成一个婴儿的模样。
“师兄!”
这一声是云宸喊出来的,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张子承身前。
意识到张子承要做什么,他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想要上前阻拦。
但有一道金色的屏障,将他挡在了叁丈之外。
他就这样看着张子承五指张开,将自己的元婴捏了个粉碎。
无数金色的光点,如同指间的沙粒一般,从张子承指缝中倾泻而下,一点一滴坠落在他身下的草木之上。
有一些光点挣扎着亮了一亮,但很快也黯淡了下去。
最后,所有光亮都消失了,只剩下张子承紧紧握住的那只手,尚且悬在身前。
他一直闭着眼。这个过程中的痛苦,绝非常人能够忍受的,但他也仅仅只是轻哼了两声。
元婴消散,归于天地。
太羲剑不再能与他的神魂相融,自他的识海里飞了出来,回到他的手上。
那把剑好像突然之间变得重了许多,他有些费力地拖着它,一路向前走去。
没有人再拦他,子曜也没有再说话,甚至有人往两旁退让,给他让出了一条小道。
“师兄。”
玄色的衣袍自云宸身侧擦过的时候,云宸伸手去扯住了他的衣袖。
张子承微微侧目,对他摇头,然后拂开了自己衣袖上的那只手。
他继续向前走,云宸亦不再回头,两人背对着背。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逐渐相去甚远。
……
入夜了。
青崖山上灯火叁叁两两亮了起来,淡黄色的灯光透过暗青色的树林,在眼前斑驳成一片一片的色块。
张子承从后山走到山门,路过竹林、凉亭、弟子居、凌霄殿,再一路走到山门外的石阶之上。
过去数十载记忆一一复苏,但不知为何,此刻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却只有与那个少女相处的区区数月罢了。
他们在竹林里练剑、在凉亭里交欢、在弟子居相拥入眠、在凌霄殿遥遥相望……
他摇摇头不再去想,缓缓走下那看似绵延无尽的长阶。
在他身前,长夜无边无际。
在他身后,青崖山灯火通明。

97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y edu 1.c o m

“什么?有人来了?”
“欸?奇怪,她也没有长四只眼睛八条腿啊。”
“快跑!小心她吃了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
……
妖界。
一望无际的金黄色原野之上,开满了各色不知名的小花,微风拂过,那些花朵自风吹来的方向,齐刷刷地倒向另一边。风过之后,那些花朵刚刚颤抖着重新立起来,却又被一只沾满
了血色的脚踩了下去。
原野中央,是一棵几乎与天同高的巨树,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将大半个原野笼罩在树荫之下。
一些刚刚化形、尚且保留着羽翼的小妖,正坐在树荫下乘凉。
在看到来者的时候,纷纷吓得又变成了原形,尖叫着飞往树上。
他们从来没见过人,更别提满身是血、面容狰狞的人。
以至于他们甚至忽略了那人身边的人的身份。
却有一只手,在一只小妖将要飞走之前,拽住了她的脚踝。
“跑什么跑?没见殿下受伤了么?”
那小妖被拽着落回到地上,再次化作了一个少女的模样。
她怯生生地看着那个把她捉回来的人:少年一袭蓝色衣衫,皱眉表示不悦。看好文请到:h ehuan 1.com
“赑……赑屃大人……”
又看了一眼王婉身边的男人,看见他白发白衣之上都是血,更是大惊失色。
“殿……殿下……”
……
半个时辰前,王婉带着柳轻寒一道进入禁地,本想直奔阳泉而去,但是禁地里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上古符咒,王婉根本看不懂,一路找寻之下好几次遇到鬼打墙,又回到了禁地的入
口处。
柳轻寒也是时睡时醒,偶尔睁开眼,能帮王婉指一下路,不消片刻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因此王婉多数时候则是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转。
所幸在半路上,竟遇见了同样找寻阳泉而来的赑屃。
赑屃见柳轻寒伤得这样重,先是给他渡入妖力,待柳轻寒醒转之后又将他骂了一通,说他这样的妖王当真是丢了整个妖族的脸。
然后他又看向王婉,喋喋不休地说她“真是笨死了”。
最后无奈之下,是他带着王婉找到了阳泉,又一路寻到此处。
……
“说话都结巴,真蠢。”
此刻,赑屃正看着眼前的小妖,眉头皱成了一个八字:“司命大人呢?”
那小妖愈是见他生气,反而愈是紧张,指尖颤抖着指了指头顶的树冠:“在……在上面……”
“真……真蠢。”赑屃又骂了一句,带着王婉和柳轻寒一道往树干的方向去了。
那巨大的树干足有一幢小屋那么粗,其上环绕着用木板铺就的小径,一路盘旋到最顶端。
王婉扶着柳轻寒沿着那小径向上走,这条路实在太长了,还未走到一半,她便已经汗流浃背。
“这地方就没有捷径吗?”王婉擦了把汗,忍不住抱怨。
“不好意思,神树之上,禁止御剑。”赑屃道。
“规矩是死的,但人总是活的吧?”王婉指了指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柳轻寒,“他可是你们的王诶!”
赑屃耸肩:“很可惜,神树是司命的地盘,不归他管。”
“……”
王婉这才对妖族的权利体系略有耳闻。
在他们的世界里,妖王统领全族,维护妖族稳定、制定规矩政策,是最高权利的体现;而司命负责万物生灵、掌管生老病死,与妖王互相扶持、相辅相成。
“更可惜的是,司命本人,其实就是神树灵果的化身,所以她从出生起,一辈子就住在这神树之上,亦无法离开神树太远。所以若是有事,都只能我们去找她才行。”
若是换做平时,王婉定会对这位司命唏嘘不已,但是现在她只想快一些找到她。
终于在绕过最后一道弯、拂开最后一片树枝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王婉这才发现,在这遮云蔽日的树冠之上,居然建立着一座殿宇。
楠木为墙、琉璃作瓦,高甍崔嵬、飞宇承霓,从殿前向四周眺望,能看见流云苍茫如同环绕身侧,透过那些飘动不定的云层,依稀还能看见树下那一片金色的原野。
有不少小妖正穿梭在假山之间,照料着殿前那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看见王婉,先是惊讶了一番,又在看到柳轻寒后关切地围过来。
“殿下他怎么会这样?”
“司命大人在殿里,我带你们去找她。”
赑屃在殿门前停住脚步:“我就不进去了,祝你们好运。”
进入那殿宇之中,先是一条宽阔的回廊,回廊两侧,数丈高的琉璃窗户一扇扇排列,阳光自窗外透进来,在地面上也排列出整齐的光影。
只有脚步声在这空旷之地回荡着。
“师姐。”
柳轻寒的声音因虚弱而显得轻柔。他此刻脸色和唇色都泛着白,像是化作了一阵雾霁,随时便有可能飘散。
“别担心,我们马上就到了。”王婉轻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
有一只手轻轻拭去她额角的汗珠。
“此处灵力充盈,我感觉好了许多。”柳轻寒道,“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吧。”
“都到这儿了,不差这一会儿。”
纵然此刻柳轻寒满身都是血,但笑起来也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司命她……脾气很差,你还是别见她为好。”
“这个……”王婉细思之下,才想起因人妖之间数百年争端不断,许多妖对人都无甚好感,司命见过的生死无数,定然更是如此。
况且她修为比起柳轻寒,只怕是只强不弱,若是自己强行出现在她面前,保不准会被其所伤。
“那好吧,我在这儿等你。”
柳轻寒点头,从她身侧直起身体。也许是因为神树的灵力,他脸上也恢复了些许血色。
王婉总算是放心了些,柳轻寒揉揉她的眉心,让她将紧紧皱起的眉展开些许:“放宽心,我死不了。”
说完,他独自朝着回廊的尽头走去。他走得慢,但步伐却不再虚浮。窗棂外的阳光披在他的背影上,将那雪白的长发和白衣都染成暖融融的淡黄色,那些鲜红的血迹,看上去也没有
那么触目惊心了。
柳轻寒走后,王婉独自无事可做,百无聊赖地在这回廊之中踱来踱去。
地上的光影逐渐开始变得倾斜,又逐渐暗去,最终,整个回廊中都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人在无聊的时候,思绪也就开始侵占大脑。
王婉倚着墙坐下,一会担心着柳轻寒,一会想着青崖山上也不知是什么状况,最后,傅怜的面容,又再次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叁师姐……”
她心口发堵,有些喘不过气。
青崖山上短暂哭的那一场,远远不足以让她心中的悲伤耗尽。
她把脸埋在袖子里,低声啜泣起来。
哽咽的声音回荡着传到回廊尽头,也回响在她自己耳朵里。
……
抬起头的时候,月光已经透过窗户,温柔地洒在她肩头。
她的影和窗棂的影一起落在墙边,被拉得很长。
她从未想过,妖族的月亮会比人界大许多。当真是如玉盘一般,悬挂在她对面的琉璃窗外。
她怔怔出神。
以至于无数藤蔓在自己四周的地面上蔓延生长,都未曾感觉到。
也可能是对方的速度太快,当她感受到有东西缠绕上自己身体的一瞬间,那藤蔓已经爬了她满身,顿时将她的身体捆绑至半空。
王婉本能地做出反应,想要召出本命剑,然而从藤蔓触碰到她开始,她居然就已经无法感受到自己的识海存在了。
如潮水一般的压迫感传来,有东西缠绕上她的脖颈,越缩越紧。
在自己与空气完全隔绝的同时,一个略显低沉的女子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说,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98 繁衍生息?

王婉还没有见到她的人,就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
对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苍老,但模样却尚且还是少女。她的身影就这样凭空出现在王婉对面的那扇窗前,月光勾勒着她身体玲珑有致的曲线。
无数藤蔓从她身后伸出,死死将王婉按在对面的墙壁上。
“姐,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吗?”王婉被勒住脖子,说话有些费力,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咳了两声,“柳轻寒呢?”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司命完全没给她机会,缠在她四肢的藤蔓又缩紧了一分。
“咳咳……他是我师弟。”
根据王婉多年来看的话本小说,很多妖和人都是不允许相恋的,也不知道柳轻寒这里有没有这种规矩。于是她决定先保守起见隐藏身份——毕竟如果当真有什么人妖殊途一说,眼前
这人保不准会直接杀了她。
“师弟?”那女人冷哼了一声,“只是师弟?”
“……有什么问题吗?”王婉被反问一声,便有几分心虚,“他自己人呢?他还好吗?”
司命笑得更冷了,整个回廊里的空气也冷了几分:“还挺关心他。既然如此,我便同你说说。”
对面的修为实在太高了,王婉知道自己挣扎也无用,便不再动了,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叁百年前他从妖界离开的时候,神魂无缺肉身完整元阳尚在,现在元阳丢了不说,叁魂只剩两魂,内丹也被剖过,就连肉身也成了这副样子……”
司命说着说着,眼底居然隐约有泪水闪烁着:“这些事情,你敢说你一件都不知道?”
王婉神情逐渐凝固在脸上。
“其他的我知道,但是他的魂魄……”王婉说到一半,便猜到了这件事是因为什么。
临仙城的那天,自己之所以能从不弃剑下捡回一条命,是因为灵烨以性命帮她挡下了致命一击。
而灵烨,大概便是柳轻寒那残缺的一魂。
这些事情,桩桩件件,都与自己有关。
王婉哑口无言,不敢直视司命的眼睛。
自己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之所以能够没心没肺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不是因为自己运气好,更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强,而是因为有他在身后,毫无怨言地替自己兜底。
她太弱了。
以至于若是没有柳轻寒,她可能早就灰飞烟灭了。
王婉心中酸楚,更多的是自责,她低着头凝望着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那些藤蔓。
“怎么?我说对了是么?”
司命靠近了几分,一伸手便掐住王婉的下巴,让她被迫抬起头来。
“所以,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就只叫他一声'师弟'?”
那掌心的温度凉得彻骨,寒意从脖颈开始一直席卷全身。
“那你想要如何?”王婉被迫与她目光相接,看着她瞳孔里倒映着的那个缩小版的自己。
司命神情严肃,露出一种深谋远虑的神情,与她少女般的面容极不相称。
思索片刻,她一字一顿道:“留在妖界,为妖族繁衍生息。”
“……”
如果王婉此刻在吃东西或是喝水,那她嘴里的东西一定已经喷了出来。
“所以,你把我绑在这里,就是想让我留下来,给柳轻寒生小蛇?”
“你不同意?”
身上的藤蔓又紧了一分,王婉四肢受到摩擦,有些生疼。
“等等等等,我还没说拒绝呢!”王婉赶忙狡辩,“我只是很担心,我是人,柳轻寒是妖,你们妖族不用保证血统纯正吗?”
“妖王血统强大,不用你操心。”司命皱眉。
“真的吗?你确定不会生出来什么人首蛇身,或者是蛇首人身?”
“那你要生了才知道。”司命有些失去了耐心,“快说,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王婉很无奈,为什么总是有人想把她绑在男人身边。
上回是秦禄,逼她留在凌虚宗当掌门夫人;这回又是司命,强迫她留下来和柳轻寒生孩子。
她喜欢柳轻寒不错,甚至并不排斥和他诞育后代,但如果真的要这么做,她希望这一切是顺其自然地发生,而不是受人所迫被逼无奈,更不希望是以牺牲自我和自由为代价。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王婉道,“而且这种事,你总得让我和柳轻寒本人商量一下吧?”
“你们人向来狡猾,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的阴谋诡计!”
看来这位司命,是非得王婉现在做出选择不可了。
只是,还未等她想好要如何回答,便有一道嗓音自回廊尽头传来,拯救了她。
“稷母,放了她。”
声音温润却不容拒绝,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司命听见柳轻寒叫自己的名字,却是头也没回,仍旧死死掐着王婉的脖子。
“灵烨,我让你吸收圣果灵力,这才不到一个时辰,你便调息好了?”
王婉有些乱了。
原来灵烨才是柳轻寒在妖族的名字?
她突然想起与灵烨结契的次日,给灵宠取名的主意正是柳轻寒提的,名字也是柳轻寒本人取的。
柳轻寒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不悦:“我若是不来,你就连终身大事也要替我做主了。”
稷母冷笑一声,这才略微侧过头去看向来人:“若非你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我担心你死了后妖王后继无人,我才懒得管你的私事。”
“所以,你现在是要连后事也一道替我准备了么?”
“也不是不可。反正你现在也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你要逼我动手?”
王婉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柳轻寒说话也可以这么冷。
在此之前,他的声音还是从回廊尽头之处传来,而这一句话响起的一瞬间,他已经来到了稷母身后。
稷母以及她身后的藤蔓将王婉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王婉看不见此刻柳轻寒做了什么,但稷母的神情显然是变了一变。
“我说了,放了她。”
最终,柳轻寒与稷母之间这场较量,以稷母放开王婉而收尾。
藤蔓从王婉的四肢及脖颈处一一后撤,最后全部从稷母的后背处被她收回了身体里。
王婉身上总算是一轻,自己控制着速度落在地上。
“多谢姐姐。”
稷母冷冷看着眼前的女子,仿佛是一位长辈在俯视着十分不听话的小孩。
“我今年叁千七百一十二岁,按辈分算,我算是灵烨的祖母。”
“啊?”王婉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她的神情在那张有着婴儿肥的少女脸上总是显得十分违和,“好的,稷母奶奶。”
王婉恭恭敬敬朝她鞠了个躬,但对方显然没打算继续理她。
她转身与柳轻寒相对而立,语气严肃:“别的事情,我可以不用再管。但为你的性命着想,这几十年,你不可再离开妖界一步了。”

99“必要的事情”

淡紫色纱幔被夜风吹起一角,那布料之上光华流转,即是因为其用料不俗,亦是因为盛了几分月色。
那纱幔薄如蝉翼,如雾霁一般透出其后的人——女子一袭宽大的月白色睡袍,正凭栏望着后花园里那些叫不出名字的灵植。
王婉头发也只是随意地用一根发簪低低挽在耳后,露出修长的脖颈。她的肤色很白,那些灵植浅淡的七色光芒,也映照在她的肌肤之上。
她托着腮,怔怔出神。
此处是柳轻寒的寝宫。自从几日前她与柳轻寒一道回到妖界,便堂而皇之地住了进来。于是众妖之间无不议论着,妖王在人界待了三百年,居然带了一个人界女子回来,实在是令人
匪夷所思;也有妖说,如今阳泉已开,人妖之间恩怨也当逐渐了却,妖王这是在以个人作表率,预示着两界重归于好。
只有那些贴身服侍的小妖,一边战战兢兢,一边不得不奉命用最好的吃穿用度款待她。
妖界的气候似乎与人界有所不同,夜风拂过发梢,王婉亦不觉得冷。
“师姐。”
男人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随后,那从头到脚都是雪白的身影,慢慢走到自己身侧。
“你忙完了?”王婉侧目看了他一眼。
柳轻寒说是回来修养,但这几日实则是忙得不可开交,不是召见大臣就是在殿上开会,好几天夜里回来的时候,王婉都已经独自先睡了。
“如今妖族百废待兴,阳泉开启后,又需百年方可使三界灵力流转归于正常,其间决策,亦是十分关键。我初回妖界,自然会忙一阵子。”柳轻寒将她鬓边的碎发别至耳后,狭长的
红色瞳孔在这一瞬间变得圆润——王婉这几日已经总结出规律,他每每温柔看向自己时,便会有这样的变化。
“你解释这么多做什么?”王婉笑笑,将那只落在自己面颊边的手捉在掌心里,“我又不是不知道,又没有怪你的意思。”
“你毕竟远道而来,我怕你不习惯,又没时间陪你,方才担心。”柳轻寒唇边也浮现一丝笑意。
“你那些属下们都对我很好,吃的也很好吃,最关键的是你的寝宫真的太适合修行了,所以也不用担心我没事干。”王婉道,“我最近早上起来就打坐,一直到申时才结束,经络畅
通、浑身舒爽。”
柳轻寒翻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朝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拽,让她的身体离自己更近一些。
王婉靠在他胸前的时候,他身上冷冽的药香也包裹着她。
有一个问题在心里盘旋已久,柳轻寒还是问了出来:“你,当真不考虑留下来么?”
“我也很想和你在一起。”这个问题,王婉也认真思考过,所以在回答的时候也便显得坦然,“只是在此之前,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柳轻寒没有追问。在他看来,既然是王婉坚定要去做的事情,那就一定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但这一回,王婉是发自内心地想要解释,想让他安心:“那天一战之后,青崖山定然会面临前所未有的混乱,甚至殃及整个正道,人界安危,尚未可知……更何况还有三师姐……九
泉之下尸骨未寒,我不能让她不得安寝……”
说到这里,王婉从柳轻寒怀里退开一尺,仰头看着他。
月色与灵植的光芒一同倒映在她眼底,汇聚成一种坚定的光。
“轻寒,我想去求证一件事情。”
在妖界的这些时日,她没有一日不在尝试着从傅怜去世的悲伤里走出来,最终,她在心里暗暗下定了一个决心。
“你想做的事,放心去做就好。”柳轻寒伸手,轻轻抚过她的面颊,“只是往后,我无法再常常陪在你身侧了。”
王婉摇头,松开了握住他的那只手:“轻寒,妖界比我更加需要你。”
虽然不舍,但柳轻寒还是承认她说的没错。
“另外,”王婉咬了咬下唇,又继续道,“如果妖界当真着急需要一位继承人,你也不必一直等着我。到时候你就找一只母蛇……”
柳轻寒强忍着没笑:“师姐,你这么想让我和别人生孩子?”
“我这不是为妖族大局着想嘛?稷母她不是说……”
“这种话,她从我成年的那天就开始说了。”柳轻寒无奈摇头,“后来她见催我不作效,又去催我那些旁支的兄弟们。”
“诶?柳轻寒你还有兄弟?”
“不光有,而且还有很多。”柳轻寒露出一种意味不明的笑意,“我有没有同你说过,我们蛇一次能生好几十只……”
“什么?”王婉大惊失色,挣扎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这简直太可怕了,比祝她一胎八个儿子还要恶毒。
“那我是不是得走为上……”王婉说着,撒腿就跑。
手腕却被人拽了个严严实实。
柳轻寒一把将她拉回怀里,王婉脚下失重,感受到拂过面颊的那阵夹杂着他身上药香的风。
然后便一头撞在了他半露在外的结实胸膛上。
“别忘了,这里可是我的寝宫。”柳轻寒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被迫转身面对自己。一手捧起她的面颊,在那微凉的唇上落下一吻。
“柳轻寒你总不会也要逼我和你生几十条小蛇吧?”
王婉有些想逃,因为她看见他的瞳孔又变成了竖起的形状。
这种样子,她曾经在他的本体上看到过。
一种夹杂着情欲、领地意识以及占有欲的神情。
却反而迎上了一个更用力、更深沉的吻。
柳轻寒舌尖扫过她的唇,熟练地钻进她的齿间,用力吮吸着她的体液和唇间的空气。
——这也是这几日他们每天都要做上几次的事。
“小蛇可以不用生,但是必要的事情,必须得做。”

100“别舔了”(H)

从寝宫顶端垂落下来的那盏足有半人高的琉璃灯,层层迭迭镶嵌着八十八颗夜明珠,燃着九十九盏长明灯,将整个宫殿照得宛如白昼。
淡紫色的轻纱从宫殿顶端一直垂落在地,如同高悬的飞瀑一般。
那轻纱实在薄得可怜,轻而易举便透出其后的大床上人儿的曲线:王婉头颅后仰,浑身曲线绷紧,只有两腿还用力地向两边张开着。
而白天无比高贵的王,此刻正跪坐在床下,将头埋在她双腿之间。
“柳轻寒……嗯啊……别舔了……”
呻吟声响彻了整个宫殿,若是仔细听,还能听见一阵令人羞耻的吮吸声。
酸软感如同电流一般,随着他一舔一舐席卷全身,王婉难受得身体不断扭动,两只手不受控制,一左一右将柳轻寒的两缕白色长发拽在手心里。
“啊……谁教你这样的……”
柳轻寒暂且停下了嘴上的动作,将自己的唇与她的肉穴分开叁寸。
“前些日子,我研究了许久要如何让你舒服。”
他唇边还挂着她身体里流出来的白色汁液,像是还没吃饱的人,在看向眼前的食物时更加心神激荡。
两片蚌肉湿漉漉地向两侧分开,展示着其间隐藏的幽径入口:黑色的小小孔洞一张一翕,似乎在邀请着眼前人进入。
一缕白色液体从那处淌出,顺着那道沟壑一直滴在地上。
柳轻寒食指蘸了一滴白色汁液,爱不释手地在那珍珠上抚弄了一下。
“看来如今,卓有成效。”
“啊啊啊啊……”
那珍珠受到刺激,立即就从嫩肉里显现出来。柳轻寒一手继续抚摸它,另一手两只手指钻进甬道里。
王婉被来就被他舔得舒服不堪,被这样精准挑弄了两下敏感点,直接高潮了。
穴口收缩又放开,粘稠的液体随之喷了柳轻寒满手。
“师姐还是这么……不堪一击。”柳轻寒看了看自己手心,又看着眼前满面潮红不成样子的人,无奈摇头。
他在她高潮结束后再次俯身,舌尖伸入肉缝之间,裹着咸腥的液体吞吃入腹。
“……别舔了别舔了……”
他再次将阴蒂吮入口中,王婉难受得要命,双腿挣扎着央求他,被他抓住脚踝,牢牢固定在肩膀两侧。
“那我要如何?”柳轻寒有些无辜地抬起头。
“……插进去,快点。”王婉命令道。
她说话的时候,肉穴也跟着一起打开,穴口的软肉被他捉弄得充血泛红,被淫液和唾液一起浸得发亮。
柳轻寒看了一眼后也觉得下身胀得快要炸了,在上面握了一把,更是只觉坚硬无比,再也不能多忍一刻。
他手上本就沾满了淫液,在阳茎之上抹了一下之后便得到了润滑,王婉的花心如同泥泞的沼泽,在肉伞抵上去之后便吸引着他进入。
柳轻寒也不再等,身下挺动,将其送入深处。
“嗯啊……”
花穴渴求此物已久,甬道被逐渐撑满的快感席卷全身,王婉挺动臀部迎接它。
柳轻寒先是克制着动作浅浅凿弄了几下,随后发现这样轻柔的动作似乎无法填满王婉的欲壑,便开始用力抽送起来。
他撞得又深又快,王婉的两只乳房也失了重,颤抖着挂在胸前。他用一手将其握在掌心,另一手向上按着她的腿,想让她把身体更多地为自己展开。
他虽然肏得深重,却并非毫无技巧,多次的交欢已经让他知道王婉在什么样的节奏和力度中能获得极致的快感。
“啊啊啊,柳轻寒你慢一点……”王婉推着他的小腹,试图阻碍他进入的动作,因为她觉得若是这样下去,她要不了多久就又得泄了。
“推我做什么?”柳轻寒停下动作,捉住那只不听话的手,“不喜欢这样么?那换个姿势。”
此刻他站在床下,而王婉躺在床上,他比她高上太多,正好嫌如此用力不太顺畅,索性一把将她从床上拎了起来。
王婉被他双手托住臀部,花穴恰好对着那挺立的阴茎,身体往下一沉便让他再次入了进去。
王婉不喜欢这样的姿势,她觉得整个身体都失去了控制,完全被他摆弄,自己只能用力抱着他的脖颈来维持平衡。
柳轻寒却如鱼得水,手臂和小腹一起用力,可以让他进得更深。
王婉因为失重而紧紧夹紧了甬道,反而让自己身体更加敏感了。
快乐一波又一波冲入大脑,王婉连忙又推了推他肩膀:“不行不行,你放我下来。”
“那要怎么样?”柳轻寒摸不着头脑,在整个寝宫里扫了一圈,“那边还有书桌,还有浴池,你想在哪里?”
王婉闭着眼没回答,她陷入了一种又快乐又不想那么快泄身的奇怪状态。
“我知道了,你想都试一遍?”
“……”
王婉没来得及说话,柳轻寒已经抱着她走到书桌前,将她放在了桌面上。
王婉两只手向后撑着身体,亲眼看见那粗大的伞头一点一点犁开自己的肉穴,然后被自己的身体逐渐吞入进去。
“好看吗?”
柳轻寒察觉到他的目光,似挑衅一般将阴茎抽出来,又重重一入到底。
“啊!”王婉惊呼一声,脚趾蜷缩,极度的快乐再次占领感官,她索性不再克制了,任由柳轻寒在自己身体里横冲直撞。
她又一次泄了身。花心收紧的时候,夹得柳轻寒额角也渗出一丝薄汗。
身下的书桌上本来还铺着柳轻寒查阅的公文,现在全被她身体里流出的汁液浸透了,本来干透的墨迹又再次在宣纸上洇开。
于是还没等她开口让他停停,柳轻寒又抱着她换了地方。

101“若负佳人,身死道消”(H)

就算是在换地方的途中,柳轻寒也没停下继续占有的动作。
他们边走边做,几乎在整个寝宫中可以做的地方都停上了一遍。柳轻寒这一回忍的时间格外久,他像是不舍得离开王婉身体似的,好几次王婉高潮的时候他都有些控制不住想射,最
后却还是被他克制了下去。
最后王婉浑身都又酸又软,柳轻寒这才抱着她又回到了床上。
射出来前,柳轻寒俯身吻着她,把她抱得很紧。
“师姐,我好舍不得你……”
“你也会想我的吧……”
王婉本来被他折腾得欲仙欲死,听到这两句话后,没来由地觉得心头一酸。
“嗯……又不是不再见了……”
柳轻寒没回答她,却是俯身将她眼角的生理性泪水也轻轻吻去。
他从她的眼角,一路吻到她的耳畔,一句话夹杂着喘息和情欲,拂过王婉的耳垂。
“师姐,我可以在你身上留一样东西么?”
“嗯?什么?”
柳轻寒表面上是在问,其实没给王婉选择的机会。
他吻着她的唇,然后在某一次吮吸唇瓣时,突然一口咬了下去。
“唔唔唔……疼……”王婉的声音被他含含糊糊堵在了嘴里。
柳轻寒在咬完她后,也同时咬破了自己的下唇,两人的血液与唾液一起交杂混合,血腥味在彼此的口腔中弥漫开来。
然后他按着王婉的腰继续抽送,一下一下重得几乎要把王婉的身体钉在床铺上。
他肏得动情,肏得不遗余力。
在射出来的一瞬间,他眉心红光大放,一口咬在王婉心口。
“啊!”
精液的凉意、胸口的疼痛、身下的快乐同时夹杂在一起,王婉浑身紧绷应对着种种无法言说的感觉。
柳轻寒的阴茎在她体内跳动着,将自己的气息一股一股填满了她的小腹。
射完之后,他也松开了口。
王婉胸前被他咬过的地方泛着红,残留着他吮吸出的、彼此混合在一起的鲜血。
血迹逐渐渗入王婉的身体里,一丝一缕流动变化,最终形成一朵像是红莲一般的鲜红色印记。
柳轻寒轻轻抚摸着它。随着他的指尖接触到王婉的身体,他眉心的印记与那枚红莲一道亮起,两者如同有了某种联系一般,随着他的呼吸一起忽明忽暗。
“这是什么?”王婉问。
“妖族血契。”柳轻寒平静地回答她,“若负佳人,身死道消。”
柳轻寒将阳茎从她身体里撤出来。他俯下身体,将侧脸依偎在她胸前。
“轻寒你……”王婉说不出话来,只能伸手抚摸他的长发。
雪白的发丝散落在王婉身上,描摹着她身体的曲线。
“当年你给我的那道主仆契约,如今我替你补上了。”
这回是针对他的本体。
并且叁生叁世都不会变。
“你……大可不必如此决绝……”
王婉咬着唇掩饰心头的难过。
他为她剖内丹、丢魂魄,不顾一切挡下那把刺向她的剑,她本就觉得亏欠。
如今这“身死道消”四个字,更是让她不知该如何偿还。
最终,她只是抱紧了他,用自己的温度去平和他微凉的体温。
柳轻寒在帮她清理完身体后,掐诀熄灭了寝宫中的灯光。柔软的大床上,王婉摸索着钻进他的怀里,枕着他的心跳闭眼。
两人的呼吸深深浅浅夹杂在一块,他们这一夜都有些难以入眠。
快到日出的时候,整个天地间最是静谧。王婉手臂环在他腰间,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轻寒,我是不是没有说过,我喜欢你。”
“轻寒,对不起……但是你等我,好不好?”
柳轻寒闭着眼,也不知听没听见。他只是下意识地把她往怀里揽了揽,呼吸又逐渐深沉起来。
……
凌虚宗。
清晨,山门口的洒扫弟子打着哈欠开始工作,年年深秋时节,这上山的道路都铺满了枯黄的落叶,他们总要费些时间,方才能将其打扫干净。
这种时候,往往也成了弟子们叁叁两两聚在一起摸鱼聊天的最好时机。
“你们都听说一个月前青崖山的事了吗?”
“这都过去多久了,宗门上下都传遍了,你才知道啊?”
“青崖山如今都乱成一锅粥了,也不知道接下来谁会当那位掌门继承人。”
“据说有一个之前一直籍籍无名的弟子,反而呼声很高,叫云什么……”
“也不知道他们之前那位代掌门是去哪里了……常人百年都不见得能修成元婴,他直接捏碎了,也是够绝的。”
“好像这事还跟一个女子有关,之前还是我们凌虚宗的……”
“嘘!”
……
几人拿着扫把围作一圈,正聊得热闹,自然也就忽略了一道一闪而过的娇小身影。
那女子身着凌虚宗弟子服饰,叁步并作两步从山门口的长阶上跑过,速度之快,眼看就要消失在目光尽头。
幸亏一名弟子眼尖,也迅速追了上去,拦在她身前:“诶诶诶?这位师妹?”
“怎么?”王婉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对着他笑,“这位师兄找我有事么?”
然而这人显然对她的面容很熟悉。
他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你就是……不行,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秦师兄。”
“找他做什么?”
“秦师兄说了,若是见到你,得随时向他汇报,不可放过。”
“……喂,可以不找他么?直接找你们掌门可以么?”
王婉没有得到回应,因为她一句话没说完,那人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了。

102 胜他半子

“当时跑得很快,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书房里,方逸白饮了一口茶,又将茶盏放回桌面上。
在他面前,摆着一盘未下完的棋。他原本的对手秦禄此刻正站在书房门口的位置,给两人让出足够的空间。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回他难得地没有自作主张,在见到王婉后,立即将她带来了此处。
王婉站在方逸白对面,嗫嗫嚅嚅地道:“你知道青崖山的事……他们容不下我,正道一些散修也对我喊打喊杀,我无处可去,所以回凌虚宗看看。”
方逸白笑了一声:“那你怎么知道,我凌虚宗就容得下你?”
“你若是也想杀我,那我也没办法。”王婉摊了摊手。
方逸白没有立刻接话,却是转头对秦禄道:“你出去吧。”
秦禄听话地退下了。
书房里只余下王婉和方逸白两人。方逸白从桌前起身,缓步走到王婉身前。
“所以,我是你退无可退的选择么?”他在王婉身前驻足,却没有再贴近一分。
“是。”王婉痛快地承认,“但除了你,我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这个回答,分明让方逸白觉得不那么高兴,但他却想不出能用什么话来反驳她。
“逸白。”
王婉却主动向前走了一步,她分明看见自己喊出这一声的时候,方逸白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微地动了一下。
书房里今日熏的是雪中香,冷淡的前调里藏着不甚明显的清甜,王婉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眼前的的男人。
“我想清楚了——你我是一样的人,都对现今正道心存不满,都想在这乱世之中安身立命。最关键的是,除我以外,你也没想过有其他的选择。”
“你想说什么?”方逸白神情未变,“你不会现在要说,你想做我的道侣?”
王婉又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仅存的一尺距离。
她踮起脚尖,双手环绕上他的脖颈,轻轻附上他的耳侧。
“你会拒绝么?”
她的呼吸擦过面颊的时候,方逸白承认自己的心确实乱了。
他的身体被她揽得微微弯下,他觉得自己身侧的手有那么些无处安放,却克制着没有环上她的腰。
“这一回,又是谁给你下了药?又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图谋?”
“我就不能是没有图谋?”王婉抬起头。
虽然他看不见,但她还是用无比澄澈的目光凝望着他。
“说要与我'各取所需'的人,会有这么单纯?”
“你一直习惯这样揣度他人?”
王婉踮起脚尖,开始继续着方才的动作。
她的吻落在他的耳垂,在面颊上辗转后又来到他的喉结。亲吻的同时,一只手也钻进他的衣领,抚摸他胸前结实的肌肉,将他胸前的凸起捏得发硬。
方逸白皱着眉发出一声低哼,他没有让她停手,但除了微微加重的呼吸外,却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回应。
“不然呢?难不成你要同我讨论什么人性本善?”方逸白下身有些发硬,他站在原地,尽量不让胯间的那块凸起触碰到她。
他虽然自认为能够掌控她的全部,但在此时此刻,他还是希望能听她亲口说出那个理由。
他只是无法确定,王婉之所以回来,是因为对自己有那么些许喜欢。
“方掌门。”王婉停住亲吻的动作,让自己的身体紧紧贴上他的胸膛。
“你算计了半辈子,问了半辈子为什么,可有真正遵从过自己内心一回?”
她的气息那么轻柔、身体那么软,却抵得上方逸白见过的一切锋利的刀锋。
将他内心的防线,斩得片甲不留。
方逸白双手环上她的腰,突然用力,一个翻身将她紧紧按在身后的软塌之上。
他近乎疯狂地吻下去,像她攻陷他那般,放肆地在她唇齿间攻城略地。
王婉的裙摆被直接掀开,腰带被他扯去,方逸白有些粗暴地将她的亵裤扯下,随手扔在一旁的地上。
王婉也热情地回应着他,情欲被挑起到极致的时候,她张开双腿缠绕上他的腰,挺动身体迎接着他进入。
凌乱之中,桌面上的那盘棋被打翻在地上,黑白双色的棋子如同珠玉倾溅在地面,弹跳几下之后散落在书房的各个角落。
只有此刻,他心甘情愿,叫她胜他半子。
……
书房外。
秦禄有些无奈地拦住正欲推门而入的冲虚长老——这已经是他拦下的第四个人了。
“长老,实在抱歉,掌门他……现在很忙。”
“忙?但是掌门昨日不是说好未时同我聊弟子大选的事……”
冲虚说到一半,才发现书房门口齐刷刷还坐着子虚等叁个人。
只见子虚朝他摆了摆手:“有事?后面排着去,我们都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这……”冲虚不解,在他看来,方逸白很少有这样不守时的时候。
一连放了四只鸽子,更是反常。
“秦兄弟,不知掌门在会见什么人?”
秦禄一笑,故作神秘道:“以后会压你们一头的人。”
“什么?”几人面面相觑,“难不成又有新的长老要上任了?之前也没听说啊……”
秦禄摇头对这些长老的智商表示担忧,同时瞥了一眼房门上贴着的一张符箓,心想还好自己这张隔音符贴得及时,不然若是让这些长老听见了书房里的动静,方逸白明日又得同他们
清算过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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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再更一章,谢谢大家喜欢。
掌门线会很有意思(′▽`)

103 十里红妆 y ehu a5.co m

方逸白和王婉的道侣大典,在次年的开春时节如期举行。
这样的季节,凌虚宗上上下下开满了桃花,粉色的花雾遍布了整个宗门的山头、悬崖、小径,方逸白说,这也算是应了那句“十里红妆”。
这天还未等日出,王婉便被两名女弟子叫了起来,拉着满脸困倦的她坐在镜前梳妆打扮。
王婉草草看了一眼面前的妆奁,随手拿了一只发簪,只见上面活灵活现缀着鎏金蝴蝶穿花的式样,镶嵌着和田玉和绿松石。
“这种时候,方逸白怎么不说反正他也看不见了?”王婉有几分无奈,她实在觉得这满满一盒首饰有些太铺张了。
“掌门说几百年也就这一回,特地说您的东西一定要备最好的。”一名女弟子答道。
两侧的红烛摇曳着,将王婉的面容映照在铜镜里。她的头发被一绺一绺梳得整整齐齐,高高地盘成一朵牡丹髻,这种在民间妇人中时兴的样式,恰好能衬托出她被修得细长的眉毛,
以及修长的脖颈,反而让她觉得眼前一亮。
妆奁里的发钗步摇被一支接一支地取出来,缀在她本就繁杂的发间。满满一头整理完毕后,她只觉得头顶重得让脖子转动都显得吃力,只能挺直脊背去承接这重量,竟难得地让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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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挽面、描眉、贴花黄、点唇妆,一切完成之后,王婉险些认不出自己。
她对着镜子一颦一笑,欣赏自己妆点后的容颜。
她自己也觉得,此刻镜子里的人很美。
最后她从椅子上起身,张开双臂任由那两名女弟子脱了她的睡袍,换上一袭茶红织金长衫,又披上翠绿色的及地大衫,最后是绣着四季草虫花缀着珍珠的霞帔。
王婉走路都觉得吃力,刚来回踱了两步,手里又被人塞了一把扇子。
“所以我要从这儿,一直走到长清殿?”
“是的,等到了那边,就能见到方掌门了。”两名女弟子推着王婉出门,房门一打开,就迎上了一群凑热闹的凌虚宗弟子。
众人拥簇着王婉起哄,王婉有些尴尬地对他们笑笑——这其中大部分人是方逸白门下的弟子,她其实不太熟悉,被围观自然有些不自在。
“你们都一边去,我奉掌门之命前来确保婉师妹周全。”秦禄从人群里窜出来,走在最前面帮王婉开路。
这一路,王婉走了很久。
她其实觉得自己应该想些什么,可以是感慨岁月,也可以是幻想未来。
但脑海中一片空白,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提线木偶,只顺着他人的指示做她应该做的事。
清晨山间的空气带着凉意,夹杂着夜露的香气,满地落樱在众人的脚下被踩碎,也有一些零落在她长长的大衫拖尾之上。
等到了长清殿,她满身满头都缀着浅粉色的花瓣。她站在殿前,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高处的那个人。
凌虚宗主峰上的朝霞正好散落在他身前,仿佛给他整个人都勾上了金色的轮廓。
他一身红色长袍,金冠玉带,阂眸而立,在感受到她的气息后,唇边浮现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
方逸白的气质向来是淡然若素宛如谪仙,他其实不太适合红色,不过此刻,王婉还是觉得他散发着一种与平日里不同的光芒。
方逸白走下长阶,在下到最后一节阶梯时,牵起了她的手。
他微微俯身,伸手想去触摸她的五官,但怕弄花了她的妆容,又将手收回去。
王婉捉回他的手,让他的指腹在自己脸上描摹:“看到什么了么?”
方逸白爱不释手地在她侧脸上抚了又抚:“看到,你今天很美。”
“这都能感觉出来?”王婉难以置信,闭着眼睛也在他的脸上抚摸了一番,“我不信,这根本看不出对方长什么样子。”
“有什么关系?”方逸白反问。
“你真不怕我是个丑八怪,嫁不出去了所以专挑看不见的人下手?”
“不会。”方逸白语气坚决。
“这么肯定?”
方逸白点头:“正因为我看不见,所以,你可以是任何最美的样子。”
今日他说话的语气,也有种前所未有的温柔。
王婉笑着骂他花言巧语。
“今日人好多啊,我从来没见过凌虚宗这么热闹。”
嘈杂的谈话声中,就连他们之间的这些对话,也似乎没什么人在意。
“今日山门大开,不只是凌虚宗,其他正道修士也都能来。”方逸白耐心地解释,“说不定也会有你认识的人。”
王婉站在台阶上,目光在长清殿前的人群中扫视了一番,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被一道苍老的声音拉回了思绪。
凌虚宗年纪最长的清虚真人,缓缓从半空中降落在大殿之前。聚作一团的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一块场地。
清虚真人向方逸白行了个礼:“掌门,吉时到了。”

104 赤绳系定,玉书缔结

清虚一身道袍,宽袍大袖,手中执着拂尘,立于长清殿玉阶最顶端。
他须发皆白,与衣袖、拂尘一道随风飘飞。
庄严的嗓音响起的时候,所有前来观礼的人,也都齐齐安静下来。
王婉与方逸白肩并着肩站在他的对面,听得那声音夹杂着雄厚的内力,几乎传遍凌虚宗的每一个角落。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奉日月为盟,昭天地为鉴:
“叁尊证明,众真欢喜。追夙世之因,姻缘天成;调阴阳之序,好合千载。
“赤绳系定,玉书缔结。琴瑟和鸣,共奏九霄。玉帛戋戋,瓜瓞绵绵……”
誓词念罢之后,王婉与方逸白一道对着太上天尊的方向稽首。
王婉左手覆至右手之上,先是高举在眉前,又随着自己叩拜的动作,拱手于地。
随后,她和身侧的男人同时起身,侧目看向对方。
方逸白对着她笑,逐渐升起的日头将更加热烈的光芒洒在他身上,将他的一袭红袍点染成耀眼得几乎刺目的颜色。
礼成之后,方逸白伸出垂在身下的那只手,将王婉揽在身侧。
他的声音很轻,短短两个字,几乎是擦着她的耳畔而过。
“夫人。”
王婉无波无澜的那颗心,直到此刻,才缓缓跳动起来。
如果方逸白能看得见,此刻一定会看见她满头的金银珠玉都倒映着自己身上的那抹红。
朝霞与红晕一道,爬上她的面颊。
“我我我……我叫不出口……”王婉用扇子挡着脸,不敢看他。
“那就慢慢习惯,来日方长。”
方逸白轻抚她鬓边的步摇,指腹一颗一颗捏过那长长垂落的珍珠,最后落在她的背后。
掌心用力,拥她入怀。
一红一绿两道身影,在长清殿前最高处,交迭在一块。
宾客们这才开始起哄,众人前秦禄叫得最大声,嚷嚷着让他师尊早生贵子。
喊了两句,他突然转身就走。
冲虚长老拽着他的衣袖:“秦兄弟,这是干嘛去?”
秦禄掩面:“不行了,我要去哭一会儿……”
众人大笑,说明明是他师尊娶亲,怎么好像反过来了。
方逸白扶额:“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以后别说是我徒弟。”
“你是不是忘了,你我之所以能有如今,还得有他几分功劳?”王婉笑道。
“跟他有什么关系?”方逸白摇头,“擅自替我做决定,我没罚他便不错了。总得是你我夙缘深厚,不然谁来也没用。”
“也是啊。”
谈话期间,已经有弟子在长清殿内以及殿外的广场上都摆好了桌子。今日许多宾客远道而来,方逸白自然要隆重宴请一番。
众人落座后,饭菜香气也随之传来。筵席之上觥筹交错,杯盘碰撞之声伶仃作响。
王婉和方逸白也一同坐在殿内最前方的矮桌前,各样菜式装成小碟,一道一道摆在二人面前。
这些菜品虽分量不大,但都是无比精致,王婉扫了一眼,便看见其中有蟹酿橙、蜜渍梅花、鸳鸯炙等,都是平日里在山上见不着的。
“这是请的哪家的厨子?”王婉拿起筷子,忍不住问。
“凌华楼的。”方逸白给她夹菜,“他们家最擅长做你喜欢的甜口。”
“想不到你居然还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王婉有些意外之喜。
“我留心的事情,没有记不住的。”
王婉觉得也是,自己怀疑什么都不该怀疑方逸白的记忆能力。
刚吃了几口,秦禄就端着两只杯子,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窥见四下无人注意,偷偷往方逸白手里塞了一杯。
“师尊,喝这个。”
方逸白端起那杯子闻了一闻,辛辣气味直冲鼻腔,他顿时眉头紧皱:“酒?你自己喝也就罢了,还敢拿到我面前?拿走。”
这种会让脑子失控的玩意,他从来都不碰。
“可是今日毕竟不同平时,喝几口也没什么吧?”王婉作势要去接他手里的酒杯,“你不喝的话,不如我替你喝?”
王婉觉得在这样的情形下,自己也得小酌两口,方才应景。
方逸白自然不肯,他在那酒杯之上摩挲片刻,仿佛突然想开了,仰头将那满满一杯一饮而尽。
一旦开了这个头,不醉一回就无法收场。
那些宾客们蜂拥着迎上来,说着一些奉承的话。王婉身在人群中颇不自在,只是那些人也无一不是正道的翘楚,她也只得听着,不好弗了他们的兴致。
方逸白连连喝了几杯便有了几分醉意,又被他的徒弟们拥簇着。王婉身在人群中央,妥善地对着所有人笑,突然在某一刻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感到脸上有些发僵。
所有人都在笑,说着那些她没听过的人名,聊着那些她接不上的话。只有她觉得这些属于他人的热闹,在离自己越来越远。
王婉揉了揉面颊,说自己要去方便,起身走出了长清殿。
殿外的人同样很多,她站在殿前高高的长阶之上,向下眺望。
她试图从那些人里也找到一些自己熟识的身影——她曾经和傅怜约好,若是谁先成亲,另一方定要在道侣大典之上送上一份大礼。
一念至此,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傅怜已经不在了。
云宸呢?凌虚宗掌门和他的挚友成亲,不管是站在哪一方的角度,他总没有不来的道理吧?
王婉仔细搜寻了一番,却失望地发现,云宸的身影也没有出现。
也是,青崖山现在这么乱,他又在忙着继任,想必也没时间来凑这个热闹。
正午的阳光洒在长清殿前,将天地之间都染成金色。但王婉的心,却在此刻一沉到底。
她失望地转身,却在回头的一瞬间,瞥见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及其不明显的角落,坐着一个人。
他一身黑衣坐在桌旁,宽大的斗篷挡住了他的面容。
王婉看向他的一瞬间,他正好仰头饮酒,酒杯放下之后,神情又被掩饰在低垂的斗篷之下。
人群来来往往,只有他的默然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王婉提着裙摆从长阶上小跑下去,满头的珠翠随着她的步伐叮叮当当,长衫的拖尾在身后的石阶上扫过,也随着她的动作流光溢彩。
她自繁杂的人群间穿过,挤过那些笑闹着的人,直奔那一角而去。
就在与那一处近在咫尺的时候,身前突然有两个喝醉了的人,推搡着跌坐在地上,在她面前倒下的时候,恰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好不容易才推过眼前的人,挤到那张桌子前,却发现那张桌旁空空如也,那抹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了。
她有一瞬间恍惚,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或是做了一场梦。
梦境戛然而止,留她怔怔出神。
身后却有人迎上前来,将她的肩膀揽入怀里。
方逸白身上有淡淡的酒气,被人堵在长清殿里,他也有几分无奈。
“怎么到这儿来了?我找了你许久。”
“没什么。”王婉很快从思绪里挣脱出来,笑着对他摇头,“以为是以前青崖山的朋友,结果认错人了。”
“哦。”方逸白没有多想,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王婉走过两步之后,再次回头望向那张桌子。
只见桌面上,放着一杯饮了一半的酒。余下的酒水倒映着天边的阳光,泛着轻微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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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逸白:发喜糖,见者有份。
作者:随 200 金,记柳轻寒头上。顺便举报张子承喝了喜酒没随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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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疏学浅,整套婚俗都是各朝代的拼接怪外加自己的幻想,请勿严肃讨论。
誓词是搜的各种网红婚书外加个人改编,写的时候脑壳都抠破了。
最好别引用,因为我也不知道最初的出处是哪里。

105“夜夜都会如此”(H)

鸾烛摇曳,芙蓉帐暖。
筵席方过,王婉便被两名女弟子送回了方逸白的房间里。
平日素净清爽的卧房,此刻的装饰清一色都换成了大红,不论是高高垂下的帘幔,还是窗棂上各式各样的窗花。
方逸白在席散之后,本来该和她一起入洞房,但不知为何又被几位长老找了去,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王婉只好一个人坐在床沿上,有些无聊地抚摸着身下的被褥。
那被褥以红绸为底,用锦线织着从民间学来的式样,百蝶穿花、缠枝牡丹、多子多福,其中寓意,不言而喻。
窗外月已当空,王婉盘了一天的头发有些坠坠生疼,她便也不再等,坐在镜前兀自拆了那繁杂的钗钿。她的头发很长,在散开后蓬松凌乱地垂在身后,她用了许久方才将其梳开。
刚刚将妆奁合上,便听见了身后的推门声。
“等了很久么?”方逸白将门从里闩上,缓步走到她身后。
铜镜里映照出他的半个身体,然后他俯身,将王婉紧紧抱在怀里。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方才他们又灌你酒了?”王婉感受到身后那人无法掩盖的醉意。
“没有。”方逸白将脸埋在她脖颈间,让自己夹杂着酒气的呼吸倾洒在她身上,“那些长老非说有急事,让我现在过去。我道是什么大事,原来不过是青崖山那个叫云宸的继任
了。”
他说话的时候将王婉抱得很紧,面上显出一丝疲惫之色:“烦。”
“你要是累了就先睡吧。”王婉觉得心头有点堵,也不知是不是被他一身酒气熏的,皱着眉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方逸白将那自己肩膀上的只小手紧紧握住,似乎对她这句话颇有不满:“我虽醉了,却也记得今日是你我的洞房花烛。”
他说话的时候,身下已经有些硬了,高高翘起的阳物若有若无地扫过王婉的后背。
“那现在怎么办?要直接进入正题吗?”
王婉感觉到他隔着衣服在自己身上这里蹭蹭那里顶顶,反而觉得他喝醉了的样子有几分好玩。
她从椅子上起身,让自己的身体与他相隔两尺,好让那物不再能触碰到自己。
面对他时,她踮着脚,将小臂搭在他肩膀上,半玩笑半认真地看着他:“在此之前,你不要同我说些什么吗?比如说,白头偕老至死不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你喜欢听这些?”方逸白与她分开后,觉得自己浑身都空虚得厉害,又侧过头去吻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我只是觉得应景,说不出口就算了。”王婉料得方逸白也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她有些局促地环顾四周,看见那成双成对的鸾烛,立满了窗台和每一个案几,纵然方逸白的卧房很宽敞,此刻也被照得一个暗处都没有。
“今夜你的卧房很亮,不同往常。”
她想起第一次睡在这里的时候,她抱怨他房间里太黑,连根蜡烛都找不到;而现在,此处立满了蜡烛,倒像是要将过往欠缺的都补上似的。
方逸白虽不知如何才算是她说的“亮”,但也及时地作出承诺。
“以后,夜夜都会如此。”
酒气带着燥热,一边让他的神思迷醉,一边让他下身发硬发烫。
他拽着王婉那只手臂一路亲吻,转眼间王婉指尖、掌心、胳膊就全留下了他唇际的温度。
那一吻辗转着,转眼间就已经来到了王婉的锁骨处,他飞快地将王婉身上那件茶红色长衫的衣领解开,一手钻进了她的衣领,另一手则紧紧揽住她的腰,让她无路可退。
方逸白吻住她的唇,舌尖在她口腔中搅弄,同时手也在她胸前打圈揉捏,两只乳房一会被聚在一起一会又向两侧打开。
那厚重的婚服实在是碍事,方逸白一边不舍放开掌心之物,一边又摸索着她身上的系带,想一次性将她脱个干净。
只是那婚服太过繁复,王婉嫌他找得实在太慢,便自己将衣服脱了,顺道还解了他的腰带。
红色绸缎的衣衫一件接着一件被扔在地上,那两只乳房终于毫无阻碍,尽然跳跃在方逸白的掌下。
他俯身,将脸埋进那片柔软里,大口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乳香。
鼻端的香气、手中的触感,共同让他醉得更加厉害,醉得一发不可收。
王婉也逐渐被他挑起了情欲,双手环抱在他的后脑之上,让他能够更深地吮吸自己胸前的茱萸。
方逸白用齿关轻轻咬着她乳房顶端的那一点,用舌尖舔舐勾摹,感受到它越来越硬,又被主人挺动着身体继续送向自己嘴里。
他微微屈腿时,两手的高度刚好能够绕过她的腰线,揉捏她挺翘的臀部。他掰开那两瓣臀肉,手指从她身后探到身下,抚摸她站立时紧闭的花缝。
他手指并未直接抠入其中,而是爱不释手地在那缝隙之上抚过来抚过去,王婉夹紧双腿抵抗被他撩起的痒。
方逸白手上的触感愈发湿润,她身体的每一处变化,都让他觉得妙不可言。
“明明那么多水还夹那么紧,这是什么意思?”
“唔……这样不舒服。”王婉实话实说,然后她转过身体俯在梳妆台上,努力抬高自己的臀部对着他,“你直接进去。”
“是不是我的技巧让你很不满意?”
方逸白在这种事情上本来经验就不多,又对自己看不见东西有那么些自卑,他怕自己不能带给她舒服的体验。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婉对他的敏感有些无奈,克制着对他的渴求,耐心地解释,“我是说我想要,你快些进去。”
方逸白这才不再多疑,一手按在她的腰际,另一手掰开她一侧的臀肉。
掩藏在软肉深处的湿润秘境微微打开,方逸白扶着阴茎,将头部抵在穴口。
肉伞犁开阴唇的酸胀感传来,王婉塌下腰,将臀部抬得更高,以让它更加顺利地去往深处。

106 对镜(H)

后入的姿势本就方便用力,方逸白在第一次进入时就直抵宫蕊,小腹和王婉的臀肉撞在一起,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啊!”
方逸白喜欢她叫起来的声音,也喜欢肉体相互撞击着的声音。被剥夺了一项感官的人,总是很容易从仅剩的其他感官上获得鼓舞。
下身被她包裹、在她阴道的褶皱间摩擦的感觉,更是让他舒服得头皮发麻。
他双手扶住王婉的腰,开始一下一下撞击她脆弱的花穴,他感受到随着自己用力或轻或重,王婉的声音也高低起伏。
王婉每被他撞击一下,就连身下的那个梳妆台也跟着晃动一下。王婉在快感的间隙里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铜镜,刚好从那其中瞥见自己迷离的眼神和满面的春色。
小小的铜镜照不全方逸白的整个身体,却恰好能显示出一下下撞在王婉身后的小腹,以及在他用力时更加坚硬的腹部肌肉。
王婉觉得亲眼看着自己被肏好像有些羞耻,便低下头去。奈何这一垂眸之间,又刚好看见自己两腿之间淌着的半透明汁液,男人身下的袋囊被那透明液体浸得发亮,也在她两腿之间
晃动着,一次次撞上她的阴蒂。
她两腿紧绷、脚趾抓地,一瞬间高潮了。
大脑一片空白,甬道急剧缩紧,方逸白停下来等她结束。
“你今天好像很快?”绞紧的感觉结束后,方逸白又恢复了凿弄的动作。
“嗯啊……”王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她看见铜镜里高潮完的自己眼角上挂着泪水,满脸都写满了淫靡二字。
“能不能换个地方……去床上……”王婉道,她感觉自己双腿发软,有些站立不住。
方逸白没有拒绝,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王婉刚被放在大红锦缎的被褥之上,方逸白就很快爬上了她的身体,再次挺入。
王婉大张着腿让他入得更深,方才那回高潮得太快,她同样还未尽兴。
身下早已是黏黏糊糊的一片,白浆被他的分身带出来,将被褥上的纹样染成一片深红。
王婉看着自己身上的男人——他在用力时微微皱着眉。方逸白很难得有这样显得有些凶戾的时候,却仍旧掩盖不住他原本就飘散若仙的容颜。
这个人,是她的丈夫,是往后的岁月里与她朝夕相伴的人。
他心思深重,他凌然众修,却只在此刻,跪在她一人身前。
王婉伸手轻轻抚上他的侧脸。
方逸白看不清她的神情,自然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只是自顾自沉浸在快乐里,随后将那只手抓住,让她的掌心贴在自己胸口。
情欲很快再次占领大脑,王婉在高潮来临之际,抓紧了身下大红色的锦缎。
方逸白在继续忍了一阵子之后终于射了出来,身下之物在她身体里跳动的同时,他也俯下身体,紧紧拥她入怀。
“夫人。”他喘息着,再次呼唤她,“有些话我不会说,但是我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去做。”
王婉还没从这场性事的余韵里回过神来,自然也来不及去想他话中所指。
“什么事情?”
方逸白将分身从她身体里撤出来,再次将脸埋在她胸前。
“你想为你师姐报仇,我会帮你;你想要最好的修炼资源,我都给你。”
“嗯?”王婉愣住,“你怎么知道我……”
方逸白笑了一声:“你的心思,很难猜吗?”
王婉有些羞愧:“我也不是完全为这些……”
“不必解释。”方逸白摇头。
自从答应与她结为道侣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说服了自己去接受她的动机不纯。
“你我是夫妻,有难同当,岂不正常?”
王婉咬着唇不说话。
直到他留在自己身体里的东西从身下淌了出来,她才从床上爬起来:“我去洗个澡。”
……
等她洗完澡清理完身体回到卧房,方逸白已经兀自洗漱完,躺在床上睡了。
他醉得厉害,需要好好睡上一觉。
男人的胸前起伏着,呼吸声均匀地传来。
王婉走过去,替他盖好被子。看见他黑色的长发铺在大红枕巾之上,衬托得他的肤色更白了。
王婉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却没有躺到他身边。
她自顾自地起身来到窗前。
两只红烛已经快要染尽了,火苗下的烛泪形成一片小池塘,又轻颤着顺着烛身滑下,在窗台上凝结成不规则的蜡块。
王婉伸出手,拢在那烛火之上,暖意顺着掌心,一直蔓延全身。
王婉在凝视一阵之后,轻轻推开面前的窗。
月色如霜一般,一瞬间洒满了窗台,良夜的清风贯入房里。
那烛火不甘心地跳动了几下,终是熄灭,只余一缕青烟飘散。
王婉的身影被月色拉得很长,落在身后的地面之上。
她想着,此刻不论是在妖界,还是在人界,不论是在凌虚宗还是在青崖山,抑或是其他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大概也有人与她一同,凝望着这轮明月。
不同的命运,在此刻都如同拉满的弓,一旦松开,便无法回头。
(第二卷完)

分卷章(二)

第二卷结束啦。
到这里,女主算是完成了一半的脱胎换骨了。
柳师弟在本卷算是十分高光的角色了,情定叁生、相守相伴、以命相护,最关键的是有两根(不是)……
从作者的角度来说,其实我个人觉得这一卷和师兄的暗线也很不错,师兄虽然露面不多,但是彼此冥冥之中命运交织,看似缘浅实则缘深的感觉,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 get 到。
总而言之这一卷写得很顺畅,我个人也很快乐。
相比而言,第叁卷则会略微沉重一点,毕竟成长到这个份上,女主也要开始逐渐背负起自己的命运了。
但可以承诺的是,所有男主在这一卷都会上桌吃肉!吃好吃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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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你很忙吗?

夜,方逸白的书房里。
烛火朦朦胧胧,自桌边的那素纱灯里透出来,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在暗沉的橘色里。
这盏灯,显然不是为他点的。
秦禄站在一侧,正向他汇报着门派里的琐事。
“……自从青崖山将阳泉打开之后,这些年陆陆续续开始有妖兽逐渐恢复正常,前两天已经出现了第一座自发将结界打开的城池,如今看来,天下安宁,当指日可待了。”
方逸白听在耳里,只是不时微微点头。
一通听完后他问道:“就这些?”
“没别的了。”秦禄摊手,又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明年便是正道一甲子一度的会武了。明年该轮到我们凌虚宗做东,现下所有弟子都在为此事用心准备着。”
“嗯。”方逸白低低应了一声,“时间过得还真快啊。”
“是啊。”秦禄笑着附和,“听几位长老说,上一回正道会武,师尊您是百岁内一组的魁首呢。”
方逸白摇头:“旧事勿提。”
秦禄本是想着奉承方逸白一番,谁知对方完全不为所动,难免有些冷场。
他自幼被方逸白收入门下,却很少听方逸白说他年少时的事情,好像他这位师尊从来不会追忆过去似的。
书房里安静了那么片刻,听得方逸白问:“今日是叁月初一?”
“是。”秦禄回答,“最近师尊怎么每天都要问一遍日子?”
“明日便是我和你师娘成亲的第十年了。”方逸白说到这里的时候,唇边浮现出一丝笑意,这抹笑容在转瞬之后,又仿佛夹杂了那么叁分苦,“你师娘她,还在闭关么?”
“这个问题,师尊不该问我的。”秦禄也很无奈,“她若是出来了,定会第一个找您才是。”
方逸白沉默。秦禄说的其实也没错,只是在这十年里,王婉不是在闭关就是在山下秘境历练,他们二人实在是聚少离多。
与之相应的是,这些年王婉修为增长神速,竟从元婴初期一路飞跃到元婴后期,若是光看年龄和境界,她几乎就要与当年正道公认的修道天才张子承持平了。
念及此处,方逸白总算是找到了能稍加安慰自己的理由:“罢了,她修行向来刻苦,此番好不容易有机会冲击元婴大圆满,还是莫要去打搅她。”
秦禄也苦笑。他想说这位师娘向来都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但怕方逸白听了会难过,又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抬头看了一眼方逸白身后的那篇窗户——此夜无星无月,整个凌虚宗都是一片黑暗静谧,春寒料峭,被一阵夜风吹送进来。
桌上那些信件纸张被风吹起,险些散落在地上,方逸白将其按下、整理妥当,用镇纸压在书桌一角。
“夜深了,你回去睡吧。”
“那师尊你……”
“我再坐一会儿便也回去休息了。”
秦禄应了一声,简单行礼后就退出了书房。
方逸白盘坐在榻上,开始凝气打坐。他的境界卡在化神大圆满已有十余年,虽然知道化神与合体之间如同天堑,绝非轻易能够突破的,但他还是尝试让修为更进一层。
灵气自天地日月之间凝结,化作一道道浅紫色流光,汇聚在丹田。他的意识从神窍之中飞出,一路来到头顶百尺之处,俯瞰着青霄殿后,夜幕中开满了桃花的万丈山崖。
在那处的某一个洞府内,王婉也在同时运功打坐,将灵气融入在每一条经络当中。
时间日复一日,也从她的指端流淌而逝。
……
几个月后。
凌虚宗天气阴沉,一道惊雷,让正在书房里小憩的方逸白悠悠转醒。
这样的雷声他并不陌生,每一次冲击小境界,他都会听上那么一次。
不过这并不是他几个月中第一次听见这雷声了。每次这雷声响过之后,他都会把秦禄叫进来,装作一副忙碌的样子,一直到深夜。
这回也不例外。
秦禄有些莫名其妙——他明明前一天晚上还找方逸白汇报过工作。
“师尊,这回是要我念什么?”秦禄从储物袋里拿出厚厚一摞纸,早已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是门派信件,还是弟子名单?”
方逸白沉默,他也在思考着有什么事情是可以一气做上许久的。
片刻之后,他淡然开口:“快到正道会武了,说说各位长老坐下弟子的修行情况吧。”
“所有弟子都说么?”
“嗯,都说。”
秦禄无奈,开始对照着各位长老交上来的名单一行一行念。
一直到书房一角的那炉香快要烧尽,终于从书房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嗓音。
“逸白你在吗?我回来了!”
秦禄有种终于被解救的快意,停下声音抬头看向方逸白。
某一个瞬间,他分明看见方逸白唇角浮现出一丝笑容,但很快,那笑容便被他收了回去。
“师尊,还要继续么?”
方逸白手指轻轻敲击着面前的桌沿,不紧不慢道:“继续。”
秦禄无言以对,却也只得听命,又继续念了两行。
门外的女子急了:“方逸白,我知道你在里面,还有秦禄,你出来回个话!”
秦禄再次停顿下来:“师尊……”
方逸白得逞了,王婉急着要见他的样子让他有种奇怪的满足感。
至少在这种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对于她来说,好像不是那么可有可无。
不过他神情未变,慢悠悠地起身,慢悠悠地开口:“行了,让她进来吧。”
秦禄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刚把门打开一条缝,那水蓝色的身影便窜了进来。
秦禄自觉地退下了,走之前还帮他们将房门关紧,不留缝隙。
王婉径直走到方逸白面前,看了看他身后干干净净的书桌,狐疑地瞥着他。
“方逸白,你很忙吗?”

108 争强好胜(H)

给大家分享一个速成柳师弟!
太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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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忙了一会儿。”方逸白在软塌上坐下,随手翻了翻矮桌上的一本书,“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很快吗?”王婉疑惑,她明明记得自己尝试冲击了叁次瓶颈,方才出关。
方逸白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一声:“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王婉更迷惑了,“清明节?端午节?五一劳动节?洞府里又没有日历,我怎么知道今天是什么节。”
方逸白笑意里带了几分冷,幽幽开口:“今日是六月初七。”
“啊?”
王婉总算明白了,方逸白为什么看起来好像有那么些不太开心。
原来自己这回闭关的时间实在是有些太长了。
过去自己不过是下山几个月,回来就会被他好好“惩罚”一番,更不用提这回,她几乎闭关了整整一年。
这意味着方逸白睡了整整一年的单人床。
接下来会发生的事,王婉完全不敢想。
王婉故作镇定,脚下却不禁向后退了一步:“逸白,我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我修行太专注了,这才没有注意到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
“原来如此。”方逸白恍然大悟,从软塌上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他每向前一步,王婉便后撤一步,直到退无可退,后背撞在身后的墙壁上。
王婉被挤在墙壁和他胸膛之间的狭小缝隙里,看见他在自己面前微微俯身。
“既然这么专注,那总该突破成功了吧?”
“……明知故问。”王婉无言以对,方逸白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现在是什么境界。
方逸白笑得更加意味不明:“既然失败了,那就更该'好好休息',不要操之过急。”
他笑王婉也笑,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他这样抵在墙上了:“想让我陪你就直说,阴阳怪气做什么?”
“夫人还是懂我。”方逸白被她戳破,索性不装了,“说吧,今日想在哪里领罚?”
“……这个罚是非领不可吗?”
“不想领?也可以。”方逸白又抬起一只手,将王婉整个人都禁锢在他的双臂之间,“凭实力逃。”
“呵,方逸白你是不是弄错了?”
他这副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的样子,反倒触及了王婉的反骨。方逸白现下的动作,恰好使得他的腰带与王婉的手同高,王婉伸手轻轻一扯,那轻绸裁制的腰带已经掉在了地上。
方逸白只觉得胸前一凉,听得身前的女子道:“当是你向我求饶才对。”
话音刚落,一只小手带着几分内力,直接推在了他一侧肩膀上。
方逸白猝不及防,被她推得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软塌之上。王婉趁机向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一个翻身将他的腰腹坐在身下。
然后,低头吻了下去。
印在脖颈上的唇有几分湿润,带来一阵酥麻感。方逸白轻笑一声,任由她扒开中衣,在自己胸前作弄。
王婉舌尖搅弄着他的乳尖,在口中的那点变硬的同时,她下身也被某样东西顶着,硌得她身下发痒。
方逸白在此时开始解开她的衣带,不紧不慢地揉着她胸前的柔软,他想装得从容一些,小腹却还是有些不受控制地往上顶了顶。
王婉也不客气,直接把他的亵裤扒了下来。
方逸白胯下的坚硬粗长之物本就不甘于被束缚,在裤腰划过之后,急不可耐地弹了出来,滚烫的气息灼着王婉掌心,王婉将它握住,熟练地帮他套弄。
王婉在这些年里已经学会了最让他欲罢不能的技巧,掌心先是包裹住粗大的肉伞,在下滑的同时也将手掌旋转几分,最后之间轻轻划过饱满囊袋之间的那条肉线,如此往复。每上下
一次,手中之物便随之挺动一下,吞吐出一缕清澈的液体。
方逸白皱着眉,刚刚发出一声轻喟,那女子的舌头又借机钻进了自己嘴里。
他配合地和她唇舌缠绕,不一会儿王婉松开他的唇,轻轻在他耳垂上舔了一舔:“想要么?方掌门。”
她在挑衅自己。
方逸白勾起唇角,指尖在她乳尖之上揉捏:“那要看夫人愿不愿意给我。”
王婉当机立断,脱了裤子坐在他身上。
王婉晃动着腰肢,让肉茎摩擦着自己的穴口,阴蒂从棒身的青筋处擦过时,她也觉得酥痒难耐。终于在将自己的淫液涂满棒身之后,她双手分开自己的双臀,让穴口为他打开,缓慢
坐了下去。
“嗯……”
她也一年没做,此刻像是饥饿的人突然被喂了第一口食物,很快就想要渴求更多。
她开始律动身体,上下起伏,调整着姿态让身体里的硬物填充满自己每一个敏感点。
她了解自己的身体,知道怎么让他的每一次进出都发挥最大的效力,所以快感也来得格外快。她在舒服的时候加快了动作,飞快地让他在自己身体里穿插。
只是这样,她不免累得有些快。
“喂,你不能动动吗?”她喘着气控诉身下的人。
一句话正中方逸白下怀,他笑意愈深:“不是想让我求饶吗?怎么这么快又来求我了?”
说完他从容不迫地顶了两下,不深不浅的动作让王婉更是欲求不满。
“喂……”王婉身体里痒得难受,淫水淌了方逸白一腿。她就差临门一脚便要高潮,需要被他狠狠肏上那么几下。
她趴在方逸白身上,难耐地挺动身体,语气也软了几分:“一定要这么争强好胜吗?”
“想让我求饶的也是你,说我争强好胜的也是你。”方逸白说着,突然一个翻身掉转了两人的位置,“既然如此,可不能再反悔。”
阴茎撞入宫蕊,王婉媚叫迭起。
快感在脑子里炸成了烟花,让久未见面的两人迅速沉溺其中。

109 遗憾(H)

方逸白和王婉一直从书房做到卧室,甚至在路上的偏僻之处,方逸白就抱着王婉将阴茎插进了她的身体里。
王婉疯狂挣扎——要是被哪个路过的凌虚宗弟子看见掌门和夫人在野外做爱,那她和方逸白的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
但方逸白不为所动,他只觉得王婉乱动乱推的手实在碍事,索性从储物袋拿出一条缚灵索将她绑了起来。
到了卧室之后,他将王婉捆在床头上,又加了两条缚灵索缠绕在她的膝弯,另一头则绑在床的两侧,让她被迫张大腿心对着自己。
方逸白在那泛滥不堪的花穴上抚来抚去,感受到掌心的嫩肉又湿又软,忍不住将手指伸进去探索了一番,在她高潮来临之际再次挺入身体占有她。
王婉觉得方逸白大概是疯了,他们从下午开始做,直到夜里方逸白才射完最后一次精。停下来的时候,她的小腹都被精液胀得鼓鼓的。
男人终于将绑在她身上的缚灵索松开,王婉累得瘫软在床上,坐都坐不起来。
方逸白掌中凝结一道温热的真气,轻轻按在王婉小腹之上,将自己留在她身体里的东西清理出来。
白色的浑浊液体从肉缝之间未闭合的孔洞之中一股接着一股涌出,方逸白拿着帕子将其擦拭干净。
浓郁的石楠花气味充盈鼻端,王婉有些羞耻地钻进被窝里。
“可还满意么?”方逸白将那帕子迭好,像往日一般询问她的感受。
“满意,就是有点要死不活。”王婉声音也有些虚浮,毕竟她的两腿都还在打战。
方逸白从她要死不活的语气里反而获得了一种奇怪的满足,俯身在她额角吻了一吻:“夫人。”
“怎么?”王婉说话的时候眼皮都没抬一下。
却感受到男人的手抚过自己面颊,又在自己身体的曲线上摸来摸去。
她差点以为方逸白又想做,吓得一个激灵抓住他的手:“不要了,再做下去真的会出人命的。”
方逸白觉得好笑:“你怕什么?我就是摸摸你。”
“就摸摸不进去是吧?”王婉白了他一眼。
“不是这样。”方逸白摇头,将手从她掌中挣脱出来,继续抚摸着她的侧脸。
他有些认真起来。床边一盏灯将他眼睫的影映在下眼睑处,形成一道道整齐的弧线。
他的眼睛细长,眼尾微微向上,睫毛也生得恰到好处。王婉觉得,如果这双眼睛能睁开,一定会让他本就好看的容颜锦上添花。
“夫人,”方逸白的手先是扫过她的眉,又轻轻落在她的眼角,一点一点细细描摹她的五官,“其实,我有的时候也会遗憾,不能看上你一眼。”
这是王婉第一次,听他如此袒露心声。
过去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对自己的残疾羞于启齿,他人说起的时候,他亦坦然面对。
以至于让王婉觉得,他似乎真的不介意。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他之所以喜欢一遍遍爱抚她,之所以在她每次离开又回来之后疯狂地与她交欢,只不过是因为,他想要更多感受到她的存在罢了。
一处的遗憾,必定要用另一处加倍填补。
王婉手指绞着身下的被单,一言不发。方逸白从她身上下来,又从侧面紧紧把她抱在胸前。
“逸白我……”王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身为健全的人,她永远没法与他感同身受。
最终她也只是抱紧了他,将脑袋钻进他怀里:“你别太难过。”
方逸白下巴轻轻抵在王婉头顶,声音闷闷地传来:“无妨,我习惯了。”
王婉扯了扯身上的被子,好让两人都能被盖住。方逸白睡觉的时候不喜欢穿上衣,她更方便将手贴在他结实的胸肌之上。
“那睡觉吧。”
“好。”方逸白在她额上又吻了一吻,未等她闭眼,又问道,“这回准备回来待多久?”
“我算算……不加今天的话,叁天吧。”王婉闭着眼回答。
方逸白压下心底油然而生的一丝失落,尽量语气平静地问她:“又要去做什么?”
“要回青崖山一趟。”
“去青崖山做什么?”
王婉有些困倦,声音也极轻:“过几天是我叁师姐的忌日,我要去看看她。”
方逸白不再说话,他知道对于王婉来说,傅怜的事情永远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撑起身体,帮她吹灭了床边的烛火,又再次钻进被窝,躺在她身侧。
清夜静谧,只有身侧人的呼吸逐渐深沉。
……
青崖山。
后山再往后的地方,平日里人迹罕至。杂乱茂密的杂草之间,隐隐约约藏着一条小径,通往更加幽深之处。
清晨,山间积了一整夜的雾霭在此处聚集,将远处的草木都掩盖在一片如纱帐般的白色后,只余一片暗绿色朦胧的影。而在目光可及的近处,那些或宽或窄的草叶上还挂着未干的夜
露,被路过的一片衣角拂过,沿着叶片边缘滑落在地。
穿过这片雾霭,前方便出现了数十座土包,这些土包有高有矮,有新有旧,但相同的是,在每一个土包之前,都插着一把剑。
与坟冢相对应,这些剑也有轻有重,有长有短,有的锈迹斑斑,也有的光洁如新。
修士的本命剑,生时是挚友,死时是碑铭。
王婉径直走到其中一座极不显眼的坟茔之前,半蹲在地,轻轻擦拭着坟前的剑锋上,一处斑驳的锈迹。
“叁师姐,十年不见了。”

110 故人西辞,少年不待

王婉清理完杂草,又向坟头添了一捧新土,方才在坟前盘腿坐了下来。
久别重逢,故人照面,她微笑着开口。
“叁师姐,今日我特地天没亮就出发了,总算是比云宸那家伙早来了一回。”
“叁师姐,你过得还好吗?这辈子有没有如愿以偿托生在大户人家?”
“我冲击元婴大圆满又失败了,这几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难专注地去做一件事情……我杂念太多了,总是瞻前顾后、想这想那,而且,我好像有些开始念旧了,总是想起以前
我们一同降妖除魔的时候……”
“方逸白他……对我很好,只是……”
“叁师姐,你的仇我没有忘,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肉身归于故土……杀你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话题到了这里,便也带了几分沉重,王婉眉目低垂,久久坐在原地。
随后,她才抬起头来,又恢复了原有的笑容:“对了师姐,我给你带了很多你喜欢的东西。”
说着,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食龛,将其一层一层打开:“樱桃煎、松黄饼、定胜糕……都是你喜欢的,可惜留芳斋的胖老板去世了,没法给你带他家做的茶果子……”
各式各样的糕点整整齐齐在坟前排了一排,王婉又从储物袋里掏出厚厚一迭书册,一一排列在面前。
书的封页上沾满了灰尘,但若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名字。
《》《》
“叁师姐,你过去给我带的书,我给你还回来了……之前一直忘在青崖山下村里的老房子里,今天才想起去拿回来——话说我的茅草屋上,居然连一根茅草都不剩了,没想到这些书
居然都还在。”
王婉一边说,一边在指尖引动一团火焰,提着一本书的一角,悬在那火苗之上。
火苗瞬间蔓延,逐渐将那书封页烧得发黑翻卷,露出其中生涩的画面,转眼间,那些画面也被火焰吞噬,只有灰烬带着火星,随着微风四散开去。
王婉一本一本地烧,到最后,地上只剩下了一本,正是那《正道美男图鉴》。
王婉笑了:“叁师姐,这本书我帮你验证过了,根本就是别人瞎编的,方逸白腰上才没有那颗痣,而且这'赤霄祖师',分明就是人家照着张子承画的。”
说完,她将那本书也扔进了火里。
火焰升腾跳跃,将一切焚烧干净。
做完这些之后,王婉的话也说完了,她沉默地坐着,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
最后一个火星也熄灭了,一阵风吹来,将那些灰烬吹得了无痕迹。
王婉这才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尘土。
却在转身的同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踩碎落叶的沙沙声。
那男子玉冠束发、道袍临风,在看见王婉时,也对她微微一笑。
“小师妹。”
王婉和他遥遥相望,中间隔着两叁座坟茔,依稀看见他的那缕笑容缓慢地爬上唇角,又缓慢地消失在脸上。
他早已不再像以前那般肆无忌惮地笑,不再对王婉无话不言,身为掌门后,他的一举一动都庄严妥帖。
平心而论,他现在好看了许多,只是与往日大相径庭罢了。
故人西辞,少年不待。
“云师兄。”王婉也对他报之一笑。
云宸微微点头:“你们聊完了?”
“聊完了。”王婉指了指云宸身后的一处,“我去那边等你。”
“好。”
两人随即擦身而过。每每到这种时候,王婉都会自觉撤出很远,给云宸足够的空间去和傅怜说他们两的悄悄话。
王婉刚刚走出去几步,云宸就在傅怜坟前坐下。
他的背影掩盖在层层迭迭的草木之间,无端显得有几分寂寥。
男人的声音轻轻柔柔,从王婉身后隐约传来。
“阿怜,我来看你了。”
“阿怜,好多人都说,我当青崖山掌门是天命所归,因为我是真的断情绝爱的人……”
“真是可笑……”
……
王婉倚着树干,将近坐了半个时辰,方才等到云宸走到了自己面前。
以往王婉每每回到青崖山,都要与云宸一道吃上一顿饭才走,这回,该轮到她请云宸喝酒。
青崖山后山,一处人迹罕至的凉亭里,王婉从储物袋中拿出那壶从集市里带来的青梅酒,替云宸和自己都斟上一杯。
淡青色酒水沉入杯底,王婉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我说云师兄,这酒比起你酿的,确实要更胜一筹。”
“我已经很久没有酿过酒了,难为你还记得是什么滋味。”云宸亦浅浅饮了一口。
“怎会不记得?那天我喝完后头疼了一夜。”王婉笑道,“多亏柳轻寒的醒酒汤,方才好受一些。”
“柳师弟……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如今妖界百废待兴,他应该很忙吧。”王婉垂眸掩下思绪。
其实这几年,她有收到过几封柳轻寒的来信。只是她身在凌虚宗,而柳轻寒身在妖界,不论是寄信还是收信,都十分不便利,有一回给她送信的小妖甚至险些被凌虚宗弟子当场诛杀。
久而久之她与柳轻寒之间的联系便也少了,只知道柳轻寒忙于妖族事务,几乎不可开交。
“你呢?现在整个正道都说凌虚宗掌门夫妇伉俪情深,想来你过得不错。”
“伉俪情深?”王婉听见这四个字,只是垂眸,轻轻笑了一声,“或许吧。”
云宸得到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却也并未追问,而是自顾自地接着道:“前几日,我去了一趟四十二城,如今城里的平民百姓,无不称赞凌虚宗掌门体恤苍生、深明大义。你那位
夫君,还真是厉害。”
“凌虚宗和青崖山本是一体,若是没有你这位青崖山掌门的功劳,又哪里能有四十二城之盛况?”王婉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没有离开面前的那杯酒。
云宸听在耳里,突然笑了:“小师妹,你怎么也学会对我说这样的套话了?”
“嗯?有吗?”王婉没有意识到,她方才那句话字字圆滑毫无棱角,不是她向来的风格。
“毕竟是凌虚宗掌门夫人,如此说话也不奇怪。”云宸找到了其中缘由,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王婉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悬于唇边却未饮下,也如他一般讥诮着如今的物是人非。
“我也没想到,当年闲云野鹤无心权柄的云师兄,会在十年前这么快当上青崖山掌门。”
云宸只是笑笑,他凝望着面前那杯酒里倒映着的阴沉天气,空气里泥土气息渐浓,清风吹落了一片脆弱的落叶,恰巧飘入他的视线里。
“是啊,一切都不同了。只有这天气,年年都是一样的阴雨。”

111 此间年少

云宸面前的那杯酒已经喝完了,他端起酒壶,又替自己续上了一杯。
他的酒量本来就不大,叁杯饮罢已经带了几分醉意,一些尘封的旧事,便又在此时被重新提起。
“当年阿怜走了之后,我一度也想与她一道一走了之,或是终身与道学相伴,不再过问世事。”云宸说起过去的事时,再不回像往日那般悲戚难过,他也学会了像张子承那样,像说
别人的故事一样说自己的事情。
“只是心有不甘,终究还是想为叁师姐报仇么?”王婉道。
类似的话,云宸在酒后已经不止说过一次了。
云宸并未回答,自顾自地接着说:“当年青崖山掌门之争,其实大家都以为子曜长老势在必得,但有一回我维护阵法时进入禁地,却在禁地里找到了一个储物袋。”
云宸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似乎是在留一个悬念。
王婉如他所料一般凝神起来——这个故事,是她之前没听过的。
“上面用我的血写了一道符箓,只有我本人能打开。”云宸说到这里笑了笑,“你猜,是谁给我留的?”
答案已经很明显,王婉却没把那个名字说出口。
“你的意思是……”
“师兄他,帮我铺好了一条路。”
王婉听到这里,不知为何觉得浑身一凛,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里面都有些什么?”
“他修道半生的心得、代理掌门二十年的经验教训,最关键的是,有一本记载着青崖山近百年来所做的有违'正道'之事的手札,洋洋洒洒近万字。”云宸将
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
杯底已空,他却没有再将其斟满。
“所以,你就是靠这个,从当年的掌门之争中杀了出来?”
云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最最关键的是,其中的一些信件,其日期可以回溯到临仙城一战之后,也就是说,从那时开始,他就已经在调查这些事了。倒好像……离开青崖山,是早就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一
般。”
王婉心里很沉重,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喘不过气来。
“师兄他……”
云宸也苦笑了一声。
“可笑的是,师兄半辈子都在追求心中的'正道',但是最终,却也是被这所谓的'正道',逼上绝路。”
凉亭外,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下起了小雨,王婉每一口呼吸,肺里都被雨水和泥土的腥气充斥着。
她用了许久,方才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了几分。
云宸在说故事,她也在此刻把自己当成了只是听故事的人,理性评判着故事主角的功过对错。
“他想守护的东西太多了。”王婉扯了扯嘴角,手指抚摸着酒杯杯壁上青花的纹路,“但他好像忘了,要怎么去守护自己。”
“是啊。”云宸自嘲般地笑了笑,“在这个修真界,不自私的人,是无法走下去的。”
王婉和云宸都是沉默,各自饮着自己杯中的酒。
几杯下肚,王婉也醉了,越是醉,便越是想再多喝一些。她不记得自己斟了多少杯,只知道到最后的时候,她看到那白瓷酒壶,都觉得它好像是在桌面上摇摇晃晃。王婉提起它,本
想再喝上最后一杯,但壶嘴倾斜到底,却只有一滴晶莹剔透的酒水悬在杯上,被她摇晃几下之后方才滴入杯底。
王婉摇摇晃晃地起身,说自己该走了,刚转过身去,却看见凉亭外正下着倾盆大雨。
云宸斜倚在亭柱一角,和她一起等着雨停。
他醉得有些口齿不清,目光涣散地落在雨幕之中的某一处。
“这几日,我几番梦回当年,我们五人并肩而战,是何等逍遥自在。”云宸说到这里,唇边缓缓浮现出一丝笑意。那笑容如同陈酿的酒,在片刻之后变得深邃几分。
“而如今,柳师弟人妖殊途,大师兄杳无音讯,阿怜更是……到如今,常能相见的,竟也只有你我二人了……”
……
一句说罢,雨也小了几分,云宸撑开一把伞,独自走进那淡青色的雨幕里。
小径向着林深之处延伸,他的背影逐渐被草木的绿色吞噬,声音也被淹没在雨声里,只有叁叁两两几个字,正巧传进王婉的耳朵里。
依稀是十余年前,他唱过的那首歌。
“入不言兮出不辞,
乘回风兮载云旗;
悲莫悲兮生别离,
乐莫乐兮新相知……”
……
王婉请云宸喝的那青梅酒,虽说入口的时候清甜香醇,但等喝完之后,还是让她难受了好一阵子,以至于夜里昏昏沉沉转醒了好几次。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格外想念柳轻寒的醒酒汤。
不过现在的她,早已不是会放任自己沉溺于思念的人。那人的面容仅仅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便重新整理思绪,用打坐调息来缓解那不适感,一直到天明之时。
王婉回到凌虚宗,已是次日午时。
她原本打算直奔卧房去好好睡上一个回笼觉,却在途中路过“流瀑挂云”一景时,看见了秦禄以及方逸白门下的其他几位弟子。
凌虚宗不同于青崖山的葱郁、秀美,在景致之上更倾向于壮丽险峻,山内有七崖五峰,地势起伏跌宕。
也正因如此,凌虚宗弟子们的术法,也与青崖山简单凌厉的风格不同,而更加倾向于清逸雅致,于至柔至美中杀人于无形。
这一点,在掌门方逸白身上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流瀑挂云”一景,因飞瀑自百丈山崖之上悬空落下而得名。其后的崖壁高耸,顶端常年被掩盖在流云及水汽之后。一道狭长瀑布从顶端飞流直下,远远看去如同挂在云霞之下的一
缕白练,激起的水雾晶莹透亮,在正午的烈日之下,散射成如同虹霞一般的七色流光。
那五六名弟子多数是十叁四岁的年纪,刚刚筑基不久,此刻正学着御空之术,互相追逐着飞至巨石之后,转瞬之后身影又自那流瀑中穿过,显现出来。
此间年少,最是令人为之驻足。

112 熏香

王婉在一旁站着看了许久。
只见那群弟子飞过之后,一个穿着水蓝色衣裳的小姑娘方才在最后显身。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却还是被前面的人甩开一大截。
倒是在一侧观战的秦禄最先发现了王婉,走到她身前对她行礼:“师娘来了啊?”
他改口改得很快,这声师娘叫得炉火纯青,反倒是王婉一直没能习惯,毕竟轮年龄,秦禄比她还大上两岁,她总是觉得这么叫好像显得自己有些老。
“说了多少次,私下里叫名字就好。”
秦禄为难:“你以为我不想吗?只是上回师尊听见,又说我不懂礼数。整个凌虚宗上下谁不知道,只有你这位掌门夫人是最不能得罪的。”
王婉虽然无奈,却也知道他所言不假。这些年但凡是她在的时候,方逸白不论干什么都得带着她,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凌虚宗有位掌门夫人似的。
这时那些年纪稍小的凌虚宗弟子们也注意到此处,收剑落地,同样对着王婉行礼。
那位“小师妹”站在人群最后,她面容极不起眼,一声“师娘”也细如蚊蝇,显得怯生生的。
“这是你师尊新收的徒弟么?”王婉见她面生,忍不住问。
“严格来说还不能算。”秦禄如实回答,随后他声音压低了几分,继续解释道,“她灵根差了些,几个月前弟子大选,谁也没想到她生生凭着双脚走过了'熔剑山
'。只是虽然通过了大选,却没被几位长老看上,师尊就说让我先带着。这都几个月了,也不知师尊是不是自己都忘了有这么个人了。”
王婉听到这里,也不由得多看了那小姑娘一眼。
熔剑山是凌虚宗弟子大选的第叁关,是一处建立在幽深洞穴之中的剑阵,不说迷惑人心的阵法,光是那炽热无比、吞噬一切的熔岩,便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许多天赋修为都不错的试炼者尚且无法坚持通过,更不用提像她这样资质下乘的修士。
这小姑娘看似其貌不扬,但毅力心性,想必皆是非同寻常。
王婉不由得对她有几分欣赏,因这几分欣赏,倒生出了些许一见如故的意味。
“你叫什么名字?”王婉向她靠近了一步,略微垂眸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上半个头的女孩。
“季云舒。”女孩这才抬起头来,将自己的面容全然展现在王婉面前,“云卷云舒的那个云舒。”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却也是不卑不亢,一双明眸更添几分灵气。
“真好听。”王婉由衷赞叹。
下一句话,被她咽进了肚子里。
眼前这个小姑娘,不知为何竟让她有种看到了年少的自己的错觉,王婉觉得与她有缘,险些就要说出那句“以后你跟着我吧。”
但她想做的事情太多了,她还要好好修炼,还要为叁师姐报仇,有很多事情困扰着她,让她没有心力再去做更多的事。
若是所为之事无法尽善尽美,她倒宁愿不要开这个头。
到最后,王婉也只是对她微微一笑:“他们说你天赋不好,我看未必。往后若是有人欺负你,只管找我就好。”
接着,她拿出一个储物袋,递在季云舒手里:“这里面有些丹药,还有一些我这些年修炼的心得。我如今用不着了,都送给你。”
那储物袋表面用锦缎织就,在阳光之下显得流光溢彩。季云舒将其捧在掌心,眼睛里也倒映着其上的光芒。
她听说过王婉的名号。
正道所有人都说,凌虚宗这位掌门夫人惊才绝艳,与方逸白琴瑟和鸣,可谓是神仙眷侣。
今日第一次见,她本来还在想,王婉好像并不如传说中那么好看,但在此时此刻,她觉得传言一点也没错。
“多谢师娘。”季云舒手指紧紧攥着那储物袋,“自从我爹娘去世后,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关照过我……”
“这算什么?举手之劳罢了。”王婉摆摆手。
季云舒对她感恩戴德,反倒让她有些不自在。
这些年她习惯了与人为善,此刻同样笑着解释其中缘由。
“曾经他人,也是像这样待我的。”
季云舒心领神会,也报之一笑。
听得王婉接着道:“往后的修行路上,有人会赠你更多珍贵的东西,下至灵丹妙药,上至魂魄性命,可千万别因为这点小恩小惠,就失了自己。”
季云舒觉得,王婉好像就是他人说的“贵人”,既送了她一堆东西,还讲了一番她似懂非懂的大道理。
她不知该如何道谢,只能说自己记住了。
王婉并未停留太久,道别之后就自己回了卧房。
方逸白白天向来都很忙,此刻想来也不会在卧房里,王婉推开门后,果然见房中空无一人。
他们的卧房很宽敞明亮,阳光透过薄如蝉翼的窗纱,而显得朦胧了几分,恰巧能够温柔地铺洒在床榻之上,将那两只紧紧挨在一块的枕头的颜色,也渲染得更加明朗。
微风拂过及地的纱幔,让丝绸在地上来回划出沙沙的轻柔响声。
王婉脱了外衫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恰好看见方逸白一件月白色的睡袍,被随手扔在一旁的枕边。
“说了多少次,衣服还是随手乱扔。”王婉低声抱怨了一句,从被窝里爬起来将那衣服迭好。
方逸白看起来飘然出尘、风雅有度,但他的一些坏习惯,王婉也是在和他成亲之后才知道的。
比如说在忙碌一天之后,第二天早上会喜欢睡懒觉,因此每天清晨的早会总是在匆匆忙忙中赶到的。
尤其是王婉在他身边的时候,趁着晨勃把王婉从被窝里拽起来做爱是家常便饭,欢爱结束后,时常连早膳也顾不上吃就得出门了。
所以,每每如此,他就更加顾不上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王婉抱怨归抱怨,但心知方逸白看不见,如此也是情有可原,不得不在一些小事上多照顾一些。
“也不知这衣服穿了多久了,是脏的还是干净的……”
王婉想到这里,低头在那衣服上闻了一闻。
方逸白喜欢熏香,尤其偏爱雪松、柏木一类。他的衣服上也时常沾染着那带着木质调的干净冷冽气息,只有在凑近时方才引人回味。
只是这次,王婉却在嗅到衣衫一角时生理性皱眉。
她很熟悉这种味道——一股男性独有的石楠花腥气。

113 射精惩罚(H)

方逸白听秦禄说王婉回来了,特地推掉了一些杂事,这才提前了一个时辰从书房里脱身。
但纵然如此,待他回到卧房,也已经是入夜时分了。
推开那扇门之前,他的手在空中停留了两秒——一方面,王婉此刻应当已经睡了,他觉得自己不该打搅她;另一方面,他又恨不得直接把她从床上拉起来,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最后他也没能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只是装作稀松平常地推门走了进去。
方逸白一路来到床边,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床上人的睡得正沉,光是听着这深深浅浅的呼吸声,方逸白就感觉到自己身上起了一些变化。他特地将自己的裆裤也脱了个干净,裤腰滑下的时候,某物便从束缚之中弹了出来,沉
甸甸地坠在身下。
被子掀开,他轻车熟路地钻了进去,没想到脑袋却枕了个空。
方逸白手往下探了探,没找到自己的枕头。
“夫人。”他有些不解,想问王婉为什么把自己的枕头扔了。
而且对方显然没给他留位置,四仰八叉地占满了整个床。
方逸白不前不后地卡在床沿边,只差没掉下去。
身侧的人说话了,声音带着困意:“你的床在那边。”
王婉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兀自指了指房间的一角。
方逸白的被子枕头整整齐齐地铺在那里,甚至那件穿过的睡袍也迭放在那处枕上。
“要我睡地?”方逸白身下软了一半,没办法只能从床上爬了下来,“能给个原因吗?”
“某人有其他解决生理需求的途径,我在不在身边好像也没那么重要。”王婉翻了个身面对他,“是吧?方掌门。”
房间的一角留了一盏灯,昏暗的烛光里,王婉看见方逸白光着身子站在床边,肉茎半软地垂在两腿之间,和它的主人一样无精打采。
“你在生气?”方逸白听出王婉话里的情绪,尽量语气平静地推测其中缘由,“你在怀疑我?”
“不敢不敢。”王婉道,“只是对某人管不住下半身的一个小小惩罚罢了。”
方逸白总算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虽然他猜不到王婉是怎么知道的。
“你没有说过不许自渎。”他觉得自己并不理亏。
“看来你很理直气壮。”王婉对他的坦诚感到又欣慰又好笑,“我不在的时候你经常这样?”
“不能算经常。”方逸白继续坦白。
“我记得你以前没有这个习惯,是最近养成的吗?”
“……”
方逸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你是不是问得有些太多了?”
他语气有些不耐烦,王婉却分明看见他耳根处泛着红,纵然是在烛火之下也十分明显。
恼羞成怒。
王婉觉得更有趣了,她也自床上坐了起来,现在这个高度,正好让方逸白那根阳物挂在她的眼前。
它比王婉第一次见的时候要发黑发紫一些,纵然没有完全硬起,但长度也十分可观。
王婉伸出手就能够到它,刚套弄了两下就让它高高翘了起来。
“方逸白,你真让我失望。”王婉在它硬得发烫时松开了手,“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沉溺于感受会让你忘记思考。”
方逸白深深呼吸压制住被撩起的情欲。
王婉说的没错,最开始的时候,他也并不想放任自己沉迷在肉欲之中,每每自渎过后他都会觉得罪恶自责。
但是到后来,他发现自己好像对和王婉交欢上了瘾,他独自躺在床上之时,便无法不去回味那种感觉,夜深人静之时,他的耳畔总是回响起她在自己身下喘息呻吟着的声音。
她身体的每一处柔软、甬道里的每一处紧致,都让他欲罢不能。
偏偏王婉还时常不在他身侧,情欲难耐之时,他只好通过其他的途径自我纾解。
“所以,夫人现在要如何呢?”
方逸白抓住了那只小手,让她被迫再次握在自己的阴茎上。
那物的尺寸,王婉一只手根本握不下,她也没有尽力去握,只是轻轻柔柔地上下抚弄它:“方掌门,我只是觉得,你不该太过放纵。这回自己控制不住,下回就有可能在其他人面前
控制不住。长此以往,影响修为事小,若是遭人暗算利用,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夫人教训的是,我也深以为然。”
方逸白被她套弄得舒服,说话之间喉咙里已经带了几分喘息。
只是她手上力度不轻不重,偏巧让他觉得有些欲求不满。
“夫人你,想要怎么罚我呢?”
他说话的时候,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在王婉身上游移,最开始仅仅是落在她肩头,抚摸她披散的柔顺长发,随后一直向下,掌心落在她乳房一侧。
他轻轻揉捏,感受那光滑柔软的触感。
王婉从床边站起来,将他推开些许,偏不让他如愿。
“去你自己的床上。”她手中用力,推着方逸白来到那墙角,迫使他站在那处“床榻”之上。
方逸白看似及其配合地在墙角坐下。他双腿微微分开,让自己的侵略性仍旧毫无保留地展示在王婉面前。
王婉也没让他失望,很快那处饱胀就被她紧紧一握,方逸白发出“呃”的一声低哼,本能地将那物往上顶了顶。
“谁让你动的?”王婉在他阴茎上拍了一下以示惩罚,那物经不住这一下,弹动着击打在方逸白的小腹上。
“不让我动,也不让我碰你,要我如何?”方逸白忍住想给她点教训的冲动,不因别的,只因为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感觉有些奇怪的有趣。
王婉继续把他浑身最不听话的地方握在手里,这回她加重了几分力度,一直从伞头捉弄到袋囊之上。
“罚你不许射精。坚持一个时辰,便让你和我睡。”
“考验我的自控力吗?”方逸白喘息渐深,王婉能看见他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上下起伏,“你不是不知道,我自控力向来很差。”
“这怎么能行?”王婉一手握着他身下之物,另一手捏着他胸前的凸起,唇扫过他脖颈之后,来到他耳畔,“身为一门之主,要是连射精都控制不住,要怎么控制别人?”
“是这样。”
方逸白浑身酥麻,身下更是又胀又舒服,他努力克制着才没让自己说话的时候喘出声。
王婉对他如此表现十分满意,但她也并非能轻易满足之人,方逸白如此配合,倒是让她更加想要得寸进尺。
一根缚灵索出现在手中,王婉张开双腿骑在他身上,用体重压住他的双腿,两手握着他的手腕,让他双手被迫并拢。
缚灵索在方逸白手腕上缠绕了许多圈,王婉确保它收得够紧,然后打了个死结。
“方掌门,反正你也看不见,眼睛我就不蒙了。但上回对我用过的东西,你如今也该自己尝尝这滋味。”

114“我改主意了”(H)

方逸白知道,自己这位夫人,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但在必要的时候,同样也会有她自己的手段和魄力。
他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尤其是在床上。
王婉也知道,自己这位夫君看起来与人为善,满口天下大义,但实际上心里盘算的,只怕比谁都要多。
她想要征服他。
得从床上开始。
但显然,想让他束手就擒,并非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方逸白双手被捆得严严实实,高举在头顶,身下之物被王婉折腾了好一阵子,硬得像铁棍一般,他呼吸急促,时不时发出轻哼,但表情不知为何看起来却不失从容。
“这些伎俩,都是谁教给你的?”
方逸白的印象中,王婉有些怕累,又喜欢舒服,今日这样的尝试,让他觉得十分新奇。
“你是不是问得有些太多了?”王婉掐着他乳尖的手用了力气,故意让他吃痛。
她好歹也是看过合欢宗那些典籍的人,有些手段,过去她只是不想用,并不代表不会。
“不问可以,但是这样不疼不痒,可不能让我射出来。”
方逸白吃痛的时候微微皱眉,王婉掌心之物也会随之一挺。
他的身体很诚实,王婉知道他并不是像嘴上说的那般毫无感觉。
看着眼前人克制的样子,她身下也开始有些发痒,想必已经有水渗了出来。
“你嫌不够吗?”王婉一边说一边解了自己的衣裳。她本就坐在他身上,略微调整位置就让自己的穴口压住了那根柱体。
粗大的阳茎之上青筋盘虬,她摩擦着来缓解自己逐渐升起的欲望。
“嗯……”方逸白大腿根湿热一片,知道那处是女子的嫩穴。他的分身也同样感受到这一点,每次触碰到穴口就疯了一般想往里钻。
王婉没那么容易让他得逞,任凭他挺动身体,也没能让他进去。只是她也逐渐开始有些难受,摩擦的速度越来越快,阴道一松一驰告诉她需要被满足。
方逸白膝盖突然向上一顶。
“啊!”王婉有些出乎意料,身体被他高高抛起。方逸白趁此机会挺动下身,让她随着重力落在自己的阳物之上。
但他的阳物太大,纵然在王婉落下的时候对准了穴口,但还是从那处擦了过去,只让王婉身下一阵生疼。
“啊!”这回轮到王婉吃痛皱眉,“我说了让你不要动!”
方逸白实在有些忍不住了,王婉的叫声在他听来无异于挑逗,更不用说方才那下他没能进去,本来就让他觉得有些火大。
“我改主意了,现在不想听你的。”
方逸白又使劲向上顶了几下,每一下都让王婉身体被抛起,穴口落在阳茎之上,击打出啪啪之声。
快感伴随着空虚感在王婉脑子里炸开了花,她不得不扶着方逸白的肩膀尽力稳住身形。
太不听话了。
王婉气得要命,觉得此刻的方逸白像是一只脱缰的马,需要好好被驯服。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好像有那么一秒,她被情欲和胜负欲冲昏了头脑,一把抓起枕边那件方逸白的睡袍,找到被他精液玷污的那一角。
然后她将那一角团成一团,用力塞进了方逸白嘴巴里。
……
方逸白瞬间安静了。
浓郁的腥气在嘴里弥漫开来,今早刚刚自渎过的他,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的味道。
在他毫无动作的这两秒里,王婉已经扶着他的阴茎坐了上去。
她享受着被他一点一点填满的感觉,一入到底之后,开始上下律动身体。
她舒服得闭上眼,自然没看到那根绑在方逸白手腕上的缚灵索,突然断成了一段一段的碎片。
“舒服么?”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些冷。
“舒服啊。”王婉没心思顾及他的情绪,“嗯?不对,你怎么能说话?”
她到此时才睁开眼,发现方逸白嘴里的那件睡袍已经被扔在了一旁,而且……他的双手就扶在自己腰间。
方逸白生气了,他身上的寒意很明显。
“你你你……”
“说了多少次,你这些小伎俩,对于我来说没有用。”
想拿缚灵索来限制化神大圆满的他,实在是可笑。
握在女人腰间的双手用力,王婉身体腾空,插在身体里的硬物几乎整根从她身体里脱离出来。
然后在她下落时,又整根贯入,直直撞在她的宫口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方逸白肏得毫不留情。虽然他是在下面的那一个,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夺回主导权。
王婉身体失去了控制,上上下下扬起又跌落,身体里的东西带着强烈的快感,要将那情欲填满她的每一个褶皱。
“你轻点!啊……”
方逸白置若罔闻,一下下恨不得要把她的身体捅穿一般。
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让一直不听话的人知道,他的温顺外表之下,并非也是一颗同样温柔的内心。
他深爱她不假,为此可以尽力配合她、让她快乐,但有一些底线,绝不可以被触碰。
床上一样,对于其他方面,也是一样。
他要借此机会好好告诫她。

115“什么日什么长”(H)

王婉高潮的时候,泪水流了满脸,穴里的淫液也流了方逸白满身。
方逸白一个翻身倒转了两人的位置,王婉的两只手腕被他按在掌心,根本动弹不得。
他一下一下毫无技巧地凿弄,哪怕是在她高潮时也不停下,为的只是要小惩大戒。
王婉觉得要被肏坏了,她甚至用出了内力想要挣脱他,但相比于他,她的内力实在太单薄了。
方逸白感受到她掌心升起的一丝灵力,不费吹灰之力将其按灭,这个过程,让他觉得更加兴奋,肏得也就更加用力。
他享受这种让他人毫无还手之力的瞬间。
更喜欢让自己的对手误以为他是猎物,然后在她松懈时显露真身,告诉她自己才是最顶尖的猎人。
王婉不仅在修为上无法与方逸白相抗,肉体上更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方逸白穿上衣服的时候看上去有那么些羸弱气质,但脱了衣服却很有爆发感,他用力的时候,手臂上的青筋也会隐隐约约浮现出来。
相比于他,王婉实在是太弱了,她两只腿被方逸白紧紧架在肩膀上,被迫用娇嫩的穴口去承接他所有的力量。
她有些后悔自己玩脱了。
方逸白听见她的求饶,心里的气终于消了一些,克制着减轻了进出的幅度。
王婉终于得到了片刻喘息之机,哭着控诉着他过分的行径:“方逸白你太过分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身下就又被狠狠肏了一下。
“啊!”
“夫人。”方逸白停下动作,颇为不满地在她乳房上揉了揉,“直呼我大名,这可不是好习惯。”
“那我应该怎么说?方掌门你太过分了……啊!”
方逸白在重重惩罚她之后,扶着她的上身让她坐在自己身上,自己则是盘腿而坐,让她的双腿打开缠绕在他的腰身两侧。
这个过程中,他的分身也没有从王婉身体里撤出来,他挺动身体,仍旧让它不缓不急地律动着。
两人相对而坐的姿势,更加方便他抱紧了面前的人,让她浑身的柔软都与自己亲密相贴。
“成亲的时候,我说来日方长,但这'来日',也总得有个限度。”
“什么日什么长……”
在王婉的记忆里,他们成亲已经是太久前的事了,她哪里还记得当时方逸白说了些什么。
更何况,她现在好不容易才舒服了一些,根本没心思去想以前的事。
方逸白叹了口气,王婉的表现确实在他意料之中,却也不影响他现在心里不太好受。
“我是说,叫我夫君。”
“嗯……夫,夫君……”王婉感到他动作停了一停,便自己前后挪动下身,好让情欲的断点继续连上。
“没听见。”方逸白不温不火地动了两下,提醒她只有自己能让她满足。
“夫君。”
王婉只好如他所愿。
按理来说,他们成婚多年,算得上是老夫老妻了,但这些年她这么叫的次数实在是屈指可数,以至于脱口而出的时候,她还是显得十分不习惯。
方逸白满意了,这才开始继续着未做完的事。
片刻之后,王婉再次高潮,方逸白也终于缴械。
本来他很想报复她,让她也尝尝精液的味道,但念在她是初犯,他决定暂且放过她一回。
结束后,王婉和方逸白各自去浴房清理。方逸白射得又多又深,王婉花了好长时间方才将自己身体里那些浊白黏腻的液体清洗干净。
待她从浴房里出来,方逸白早就已经回到了卧房。床头的那盏烛火快要燃尽了,仅剩的一点火光颤动着,让整个卧房都显得晦暗了几分。
他们的卧房本就宽敞,王婉过了好几秒才找到方逸白的人——他此刻正盘腿坐在房间最不起眼的那个角落,身下是不久前王婉替他铺好的床单被褥。
“夫人。”传来的声音温温顺顺,和方才欢爱时截然不同,“尽力了,但还是没能坚持过一个时辰,今夜不能和你睡了吗?”
他已经自己换好了亵衣亵裤,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面容上也半分都看不出一刻前淫乱的样子。
王婉顾自在床上躺了下来,才不吃他欲擒故纵这一套:“这里是凌虚宗,你身为掌门,还不是想睡哪睡哪?”
“如此甚好。”
王婉闭着眼,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从房间角落一直来到自己耳畔,是方逸白将枕头放在了她的枕边。
随后被子被掀开一角,男人的身体带着温热的体温贴在她身侧。
方逸白不喜欢与人相拥着入眠,所以这许多年来,真正要睡觉的时候也都只是与王婉并肩躺着。王婉习惯了如此,倒也觉得自在,至少自己可以自由翻来覆去,第二天清晨也不会被
早起的方逸白吵醒。
那盏本来就快燃尽的蜡烛适时地熄灭,夜色沉寂,只有两人的呼吸愈发深重,像过去的许多个稀松平常的夜一样,彼此交织着。

116“伏其低,受其辱”(H)

为什么更新晚了,因为我被师兄帅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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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过了芒种,就快到了正道会武的时日。
虽然是正道会武,但实际上的参与者,除了几个正道大派以外,同时也包括不少散修和修仙世家,除了妖魔两道以外,可以说是百无禁忌。
会武的结果,除了关乎各派的声名荣誉,更是诸派实力的体现,亦折射出整个天下的态势。因此,方逸白对于这场会武的态度也可见一斑。王婉毕竟与他同床共枕了十年有余,就算
不问,也大致能猜到,方逸白多半回趁着这次会武来奠定凌虚宗的地位。
若是结果不错,凌虚宗离真正的正道魁首,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
最近这些时日,王婉既没有闭关也没有下山历练。在修炼一事上,方逸白的经验毕竟比她要多上不少,也许他说的不错,有时候,暂且停下来,反而是为了更好地向前走。
只是这样一来,方逸白就理所应当地将门派中的一些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她,就像是许多年前她还未成为他夫人时那般,只要是她敲定的事情,他便也不再过问。
其中就包括正道会武的筹备。
除此之外,她每天还比以往多了一件事,就是去“流瀑挂云”看那些新入门的弟子修行。若是得闲,也会略加提点。那位名叫季云舒的女弟子天赋虽差了些,但聪慧过人,又修行刻
苦,在她略一指点之下修为精进很快,竟也在不久前成功筑基了。
这日方逸白一如既往地在书房小憩,睡着前王婉正坐在书桌对面整理着参与正道会武的弟子名册。
方逸白将醒未醒之时,便依稀觉得自己胸前好像有那么些痒,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在作弄。
“夫人。”他微恼地叫了一声,“是昨夜不满意,所以又要来讨罚么?”
那女子笑了一声,说话的时候,他胸前的痒也没有停下,反而变本加厉一路来到腹部。
“方逸白,留我一个人干活,我都毫无怨言,反倒是你睡出脾气了?”
方逸白腹下敏感,被她一碰整个身体都蜷了一蜷,这才彻底清醒过来:“近日常常纵欲,自然睡得多些。”
说完这句,他手中用力,稳稳抓住了那只不听话的小手。指尖在她手背上游移之时,却发现对方手中还握着一物。
“笔?”方逸白眉头皱起,“你在我身上写什么?”
他伸手在方才痒过的地方摸了一阵,从未像此刻一般觉得瞎了眼诸多不便。
“欺负我看不见?”
王婉笑得更开心了:“要我念给你听么?”
方逸白等着她说下去,他想听听自己这夫人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女子的声音一字一顿地传来:“逸白顿首:愿向吾妻,伏其低、受其辱……”
“你方才一会儿写了这么多字?”方逸白将信将疑。
“当然。”王婉道,“怎么样,一会儿长老们就会过来,要是看到大名鼎鼎的方掌门身上写了这些,会怎么想?”
方逸白觉得身体有些不太舒服,他仿佛已经想象到自己光着身子被游街示众的样子。
“快些帮我抹去。”
王婉见他恼羞成怒,反而更加兴奋了:“可惜书房里没有干净的水,要不我帮你涂掉吧?”
说着,笔锋已经再次落在方逸白身上,这一回,她手中动作未停,直直取他腹下,柔软的笔尖隔着裤子在那处凸起上打转。
“呃……”男人嗓子里发出一声沉吟,身体又不自觉弓起,王婉看见笔下的那处裤子,已经被胀成了一个大包。
王婉一边欣赏着他难耐的表情,一边欣赏着他胸腹上自己的“杰作”。方逸白的肤色很白,胸腹上的肌肉也结实得恰到好处,王婉觉得自己歪歪扭扭的字,正配得上这么一张精致至
极的纸。
身下被若有若无的痒意折腾得既舒服又难受,方逸白不甘心就这样被隔着裤子作弄,终于忍不住自己扯掉了亵裤。硕大的阳茎弹出,顶端早就吐出晶莹的前液。
“胀得这么大?”王婉在那柱身上捏了一把,若有所思,“就是不知道能写下几个字?”
她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却不料一直躺着的男人却突然动了。方逸白突如其来的一个翻身,让她防不胜防,直直倒在身后的软塌上。
“夫人,工作还没有做完呢,我可没心思同你消遣。”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解王婉的衣裤,这样的动作他做了许多遍,自然也逐渐熟练起来,速度也比以往快上许多,叁两下后,他掌下便已是女子光滑如玉的酮体。
“现下倒是知道还有工作了?”王婉捉住他在自己身上游移的手,“要工作就好好工作,这又是在做什么?”
方逸白笑了一声,轻轻分开她的双腿,在那柔嫩的阴阜上拍了两下:“我们现下做的事情,和工作可不冲突。”
身下微疼又微痒的感觉传来,王婉浑身一紧,这回轮到她乱了呼吸。
方逸白趁机将她翻了个面,让她跪在书桌前。
他的时间不多,没那么多心思去做太多前戏,阳茎头部在穴口剐蹭了几下,让淫液和他的前液一起裹满了柱身。
“现在,念念你整理的正道会武参与者名册。”

117 夫人大喘气(H)

“……胜地嘉时,诸君际会……嗯……揽胜群山之巅,问道凌虚之首……”
……
正道会武当天。
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内力,回荡在凌虚宗的每一个角落。
宾客自八方各派而来,足足千人有余,无不手持红色请帖,在长清殿前的广场上落座。
长清殿本就是凌虚宗众峰之巅,长阶顶端,更是众人目光汇聚之处。
只是那里,本该供凌虚宗掌门和夫人二人落座的地方,此刻两只扶椅却是空空如也。
此时已过了辰时,众人也已等候多时,按道理来说,这场会武的主持者也是时候该到场了。
那女子的声音也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众人虽然心存疑问,但也不敢妄加议论,只能在心底暗暗思索:这传说中风姿卓绝的凌虚宗掌门夫人,怎么说话时却好像有喘气的习惯?
……
与他们一门之隔的长清殿里。
王婉今日穿了一袭素白色道袍,裙裾以鹤羽织就,长发用玉簪束起,前襟处亦系了玉佩,为的是走起路来的时候能如天风环佩,有仙人之姿。
现在,她身上确实是在伶仃作响。
空灵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伴随着肉体撞击的声音,以及从她口中念出的致辞。
洋洋洒洒千字念完后,方逸白终于收起了扩音诀,抱着她的腰更加疯狂地进出起来。
手中的纸稿被倏地攥紧,王婉也终于大叫出声。
她实在是忍了太久了,就连她自己也难以置信,方才高潮的时候到底是如何做到不出声的。
自从上回在书房里做了一次之后,方逸白就好像喜欢上了在做正经事的同时加上那么些刺激的感受——他喜欢王婉的声音,喜欢她给自己读信、念门派里的大小事务,如果这种声音
里再加那么些喘息和无法抑制的呻吟,便更足以让他血脉喷张、沉醉不已。
但若只是平日里在书房里做,未免显得无趣。
“夫人小声些,殿门口没贴隔音符,我可不能保证没人听见。”
方逸白说着,却是加大了撞击的力度,两人肉体交合处是一片接连不断的水声。
“啊……让我小声,你能轻些吗?啊!”
王婉趴在大殿中央,对方每撞击一下她的身体都往前跑一些。她虽被情欲埋没了一半的意识,却也知道方逸白分明是在捉弄她。
“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同你细嚼慢咽,外面的人都等着呢。”
方逸白毕竟作为一派之首,说完全不在乎他人眼光是假的,此刻他只想让自己尽快射出来。
只是他尚且还有些未尽兴,无法自然而然射出,只好用尽了力气和速度。
结束之后,王婉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一身凌乱的衣物。突然站起来的时候,险些昏厥过去。
是方逸白及时扶住了她的手,让她小心一些。
王婉侧脸看过去,只见男人已整好衣衫,正对着自己极尽温柔地笑,面上连潮红也无半分,哪里看得出半分方才那般意乱情迷的样子?
只有桌面上,那张被揉皱的宣纸,上面还残留着不知是汗水还是淫液的痕迹,记录着方才此处发生过的一场激烈性事。
……
“快看,方掌门和夫人来了!”
“今日总算也有幸见见这传说中的人物了。”
“方掌门和夫人不愧是一对璧人……”
凌虚宗地势极高,在清晨时分,若是恰逢这日阳光不错,长清殿便仿佛伫立在云蒸霞蔚之间。屋檐四角上雕刻的狻猊对日而立,当真有几分睥睨天下之姿。
无数目光交汇之处,那一男一女执手自殿内走出,背后便是这漫天被暖金色浸染的云霞。
男人面容清冷,虽双目紧闭,却不掩绝世容姿。
在他身侧的女子,虽然算不上是倾国倾城,但远远看去,同样也是气质不凡。
最正式的场合,两人都身着素白道袍,彼此相互映衬,宛若仙侣。整理得一丝不苟的衣襟,只有在微风拂过时,方才被微微扬起,显出那么几道褶皱,女子腰间的环佩,也随之摇曳
作响。
“诸位远道而来,方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方逸白在一侧的扶椅上落座,他的声音有些冷,说的话虽是谦词,但无端却给人一种骄矜自恃之感。
王婉被他牵着手坐在另一侧。无人看见的衣裙之下,大腿内侧划过一缕湿热,想必是方才未来得及处理的精液淌了下来。
她不禁深感头疼,不动声色地夹紧了双腿,两片肌肤接触之处滑滑腻腻的。也不知是不是幻觉,她仿佛还能闻见一股淡淡的石楠花腥气。
“……正道诸派同心同德、共佑苍生,是以此次会武,当以切磋武艺为名,行互惠互利之实……”
方逸白说完这句,似是感受到身侧之人窘迫,侧脸面向王婉:“夫人,你说呢?”
他向来神情肃然,只在面对她的时候,明显温柔几分。
王婉猝不及防被叫到,赶忙坐直了身体,对着众人微微颔首:“夫君所言甚是。既然如此,便开始吧。”

118 暗流涌动

正道会武一共持续七天,这七天之中,凌虚宗前山将完全开放,供远道而来之人游玩赏景。
除了参赛者以外,同样聚集在此的,也有趁着热闹前来观赛的各门派弟子、借此机会想与其他门派搞好关系的门主、长老。因此,在会武开始之后,众人便叁叁两两分散开去,遍布
在凌虚宗前山的各个角落。
表面的热闹之下,是利益勾连与暗流涌动。
……
方逸白坐的地方,也从长清殿前挪到了大殿一侧的角落。这七日里,他需要一直在场主持大局,虽然以他的身份,想不引人注目是不可能的,但他也不想让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
众人目光之下。
“师尊,落剑山长老方才去约了玉雪阁护法喝茶,但被玉雪阁护法拒绝了,玉雪阁护法去找了长霄宫的掌门,两个人寻了一处僻静之地,说是要'好好叙旧
',那边的师弟看到玉雪阁护法脱了外衣,便不敢再跟了……您看……”
秦禄给方逸白倒了杯茶,像平日那般汇报着各派之间的交往关系。在说这些奇怪事情的时候,他尽量保持语气的平静。
方逸白扶额,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有些像专门打探他人私事的村口大妈。
“小门小派不必管了,青崖山呢?”
“青崖山来了几个长老,您不是不知道,那几个人向来表面上清高,有几个想附庸他们的小门派,都被他们回绝了。”
“嗯。”方逸白微微点头,思考问题时,指尖又习惯性地捻上了腰间的那枚玉佩,“许久没见他们云掌门了。会武结束后写封信去,说凌虚宗与青崖山近来联络甚少,让他们派几个
弟子同我们一道下山历练,探探他的口风。”
秦禄点头应下了。
感受到身侧无人,方逸白不出所料问:“你师娘呢?”
“自然是参加会武去了。”秦禄如实答。
“跟我成亲这么久了,险些忘了她也是个晚辈。”方逸白难得地笑了一声,“一刻后灵域便要开启,无人同她组队么?”
秦禄也笑道:“可能是都有些怕您,那些男弟子没一个敢同她说话的,倒是有几个女子去找了她,不过看上去,她似乎并无要组队的意思。”
秦禄回答的结果还算让方逸白满意,他颔首道:“她的境界,就算放在整个修真界的晚辈里,也算是翘楚,独自应付这初选,想必也不成问题。”
……
凌虚宗的四大主峰之上,分布着“春”、“夏”、“秋”、“冬”四个灵域入口。
这几处灵域,由凌虚宗的几位长老在叁日前凝结而成,供会武初选所用。
四个灵域各有千秋:“春”,百毒滋生、瘴气弥漫;“夏”,黄沙万里、烈日炎炎;“秋”,灵力消退、万物凋敝;“冬”,天寒地冻、冷风刺骨。
会武开始之后,所有参与者通过抽签的方式,被随机分配到其中一个灵域,每个灵域共有百人,参与者既要规避自然灾害,同时也要相互争斗厮杀。每个参与者都随身携带一枚护心
符,若是性命垂危,便会被维持灵域的凌虚宗长老感知到,将其传出灵域。
最终,每个灵域最后剩下来的五个人,将视为通过初选。
……
一枚纸笺被纤长白皙的手指拿起,王婉将其翻了个面,看见白纸之上赫然写着一个“春”字。
“春。夫人请往折柳峰去吧。”
王婉对这此并不甚在意,有了结论后便转身向着折柳峰的方向走了。
她自然没有注意到那个一直排在自己身后的女子。
桌上剩下的纸笺被捻起一枚,那负责抽签登记凌虚宗弟子视线追随着她的指端,心道这人好生奇怪,为何指甲缝里是青黑色的。
不过排队抽签的的人众多,他并没有太多心思去在意这些细节。
纸笺展开放在桌面,那名弟子念道:“冬,这位师姐请往回雪峰去。”
面前的女子却没有动。
他有些奇怪,再次望向她的面容。
只可惜那女子用轻纱覆了面,他并不能看清她的神色,只看见那双黑色眸子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嗓音响起时,也是一丝情绪都没有。
“我分明抽到的是'春',不信,你再看看呢?”
那弟子低头一看,桌面上展开的那枚纸笺上,白纸黑字,分明写着一个“春”字。
他挠了挠脑袋,心想“春”“冬”二字也不形近,自己不太可能看错啊。
难不成真的是登记了太多,头晕眼花了?
奇怪之下,他不禁问:“这位师妹,还请说说你的门派名号?”
本来已经走出几步的脚步顿住,那女子并未回头,一袭鲜红衣裙,随着轻风飘浮,宛如血色,在人群间缓缓流淌着。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穿过嘈杂的人声,传入那名弟子的耳朵里。
“青崖山,傅怜。”

119 灵域 93pe.com

灵域中。
无数藤蔓从遮天蔽日的树荫之下垂落,直到浸泡在深绿色的死水里,又与长满青苔的树根盘虬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一只同样深绿色的蛇盘旋在此处,将自己的身影完美隐藏在树根与藤蔓之间,静候着即将到来的猎物。
但是这回,它的运气似乎不那么好。
一道蓝色剑光破空而来,将那些绿色的瘴气劈得向两侧散去,直直落在了那只蛇的七寸。
被截作两半的蛇身从树枝上坠落,落入死水时,顿时消散成一串泡沫。
王婉伸手接住向自己飞回的本命剑,听得头顶有人呼救。
“师娘!还好你来了,快救救我!”
此人是方逸白座下的一名弟子,他身体上爬满了藤蔓,被紧紧束缚在那遮天蔽日的树冠之下,只有一张脸从密密麻麻的树叶之间露出来。看好文请到:2hh p.c om
“等我,现在就来!”
王婉虽不想与人组队,但毕竟是熟人,必要之时也并非不能卖对方一个人情。
蓝色剑光从藤蔓的缝隙之间破出,先是一道两道,随后便是数道光芒齐齐自剑光产生的豁口间渗出,照得人双目也为之一痛。
那些藤蔓也如吃痛一般,向着四面八方四散而逃。
男弟子一声大叫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没摔个狗啃泥。
他拍掉自己浑身的树叶:“师娘,这些藤蔓碰到人就会绞紧,像会吃人一般。方才我的护心符已经亮了,若是没有你出手相救,只怕此刻已然出局了。”
“这里的毒瘴、植物、走兽、沼泽,都有古怪,每走一步都得多多留心。若是再有下回,可没有第二个我会出手救你。”王婉提醒道。
“这是自然。”男弟子向王婉行了礼,他也知道作为异性,若是与师娘接触过多,恐会引师尊不悦,因此也并不打算再多停留,“那师娘,就此别……”
一句就此别过,卡在了他的喉咙里。
因为在他说完之前,已经有一束藤蔓穿过了他的后心,一直贯穿到王婉面前。
王婉迅速后撤躲开攻势,余光瞥见那男弟子怀里的护心符闪了闪,下一秒,他整个人已经从灵域中消失了。
“什么人?!”
王婉脚尖点过树干,身体在无数正向她进攻的藤蔓之间腾挪躲闪。她其实并未感受到其他修士的气息,但却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正常情况下,灵域中的环境虽说诡异,但都是预先设定好的程序。比如说瘴气的设定是会使呼吸到的人中毒,藤蔓的设定是被触碰会缠绕,那么它们就绝不可能作出设定以外的事情,
更不可能主动攻击他人。
更不用说,是这样一击毙命的风格。
灵域中的环境,只有其主人能够改变,但凌虚宗的几位长老,绝不可能在会武开始之后介入其中。
有人在试图控制灵域主权,并且,看上去,他已经成功了。
“好强的神识。正道会武的参与者,有化神期修士?”
王婉自言自语了一句。躲闪期间路过几个参与者身侧,听见他们一边大喊着“藤蔓杀人了!”,一边四处奔逃,有人被贯穿身体淘汰出局,也有人和王婉一样在沼泽之间闪身逃命。
“这灵域好生奇怪,现在不光是藤蔓,就连瘴气也开始向人进攻了。”一名参与者与王婉擦身而过,分出心力说出这一句。
“这么躲下去不是办法,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王婉道。
但她其实真正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如果只是出局,最严重的后果也不过只是输了比赛。但如果这片灵域彻底被其他的神识所控制,那这里面的参与者,很有可能将会永远留在灵域里。
除非灵域的主人肯放他们走。
王婉不知道那人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但不论如何,她都绝不能让自己陷入这样被动的境地。
长剑挥动,她的身体已经换了个方向,朝着藤蔓攻来的地方飞了过去。
以她的修为,在这沼泽之中穿梭并非难事,她在飞身闪躲的同时,本命剑也不时脱手而出,斩断那些与她近身的藤蔓。她飞得很快,转瞬之间,也已飞出了数里路。
眼前出现了一棵足有数人合抱之粗的古木,想必已是到了灵域中心。
奇怪的是,到了这里,那些藤蔓反而停下了攻势。王婉落在地上,警惕地朝着前方探查。
绕过那株古木的一瞬间,她的脚步突然顿住。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鲜红色衣裙的人。
“你是谁?”
握住剑柄的手缓缓缩紧,王婉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说出这叁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有几分颤抖。
没有回答,那背影只是安静地伫立在一片深绿色的背景里,那些原本疯狂滋长的藤蔓,此刻也只是听话地卧在她的身侧。
那抹红,红得耀眼,红得触目惊心。
王婉眼底似有湿热的东西滚动,她内心里已经喊出了她的名字,努力控制着方才没有脱口而出。
她一步步向前,每一步,都沉重得好像有千钧之重。

120 有趣的事

“叁师姐,你……你还活着吗……”
王婉走到女子身后,小心翼翼地问出这句话。
只要伸出手,王婉就可以拍到她的肩膀,看到她转过头来的样子。
但那只手悬在半空,最终还是放了下去。
“赤邪!你给我出来!”
突然的一声暴喝,既是想引那人现身,也是在提醒自己清醒一些。
林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笑声。
那笑声悲怆、凄厉,由远及近,又由近到远,飘忽不定地回荡在王婉的耳畔。
“怎么?她不是你的好姐妹么?十年不见,你都不想看她一眼?”
身前的人突然转过头来,王婉及时闭上了眼,但还是瞥见了那人的面容。
失去了生气的双目空洞无神,青紫色的尸斑横亘在她原本精致的面容之上。
手中剑嗡嗡作响,几乎无法遏制。
“人死了你还不放过她……我杀了你!”
长剑一声长啸插入地里,瞬间在王婉脚下结作一道方圆数里的剑阵,无数气剑围绕着王婉的身体盘旋,只要赤邪一现身,便会齐齐朝他进攻。
“杀我?可笑。”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别忘了,你可是身在我的灵域之中。杀死灵域主人,你知道会意味着什么吗?”
“那又怎样?!”王婉盛怒之下也尽力保持着理智,“你借我叁师姐的身体混进来,就算神识占领了这片灵域,肉身不在,实力又能剩下几分?我不杀你,但掐灭你这一丝神识,绰
绰有余!”
一言方尽,赤邪的声音也迟疑了几秒,似乎对她有一些意外:“啧啧啧,好聪明的小姑娘。”
傅怜的身体动了一动,突然从王婉面前消失了。
与此同时,她只觉得自己锁骨处一凉,有什么东西从那处一直抚摸上自己的下巴。
她一低头,看见了一只属于男人的、修长的手。
“只可惜,这处灵域现在完全受我控制,一草一木都因我意念而动——还有很多正道的参与者都被困在里面,等他们垂死,你猜我会不会好心把他们送出去?”
冰凉的指端轻轻掐住王婉的下巴,松开后,又一寸一寸划过掌下温润如玉的肌肤,在锁骨之上流连游走,又一路向下钻入领口,触碰她胸前的雪白沟壑。
神识在灵域中聚成实体,男人的胸膛紧紧贴着王婉的后背,连呼吸都感觉不到。但王婉的心跳,还是莫名快了几分。
“威胁我?”迟疑片刻,王婉再度握紧了手中的剑,“以前说不定可以,但现在,没用!”
说罢,那剑阵之中的千百枚气剑,在一时间齐齐向着赤邪后心飞去。
王婉也在同时抓住了自己胸前的那只手,骤然转身。
倒不是王婉视人命如草芥,只是经过前两次交锋,她已经对赤邪有所了解——对于一个没有信誉没有是非观的人来说,他杀不杀人,和王婉做什么样的选择没有任何关系。只要他想
杀,不论如何,他都会动手。
若是因此将自己置于被动,反而得不偿失。
赤邪同时被身后的气剑和身前王婉手中的剑夹击着,身形却突然消失在原地。
王婉险些被自己的剑势所伤,匆忙收势后退,一回头就看见赤邪的身影,如鬼魅一般飘在自己身后。
在自己的灵域之中,他的位置并不受到空间限制,他可以出现在任何他想要出现的地方。
“小姑娘,这回我不和你打。”
王婉冷笑,再次结印出剑:“不打架,难不成是要同我叙旧?”
长剑凭空刺出,在距离赤邪仅有毫厘之差时,赤邪的身体再次化作一团烟雾,瞬间消散在原地。
虚空之中一声轻笑传来,原本安静了片刻的藤蔓,顿时又躁动起来。
那些藤蔓来自四面八方,几乎全部瞄准了王婉这一个中心点,王婉抬眸之间,看见那些如潮水般涌来的深绿色线条,仿佛遮天蔽日。
王婉迅速结起一道屏障,抵挡的同时也在驾驭剑气,将那些藤蔓撕作碎片。但在赤邪意念控制之下,这灵域里的所有东西,都如同无穷无尽一般,王婉除去一波,紧接着又迎来了第
二波。不妙的是,这一回,就连瘴气也铺天盖地地卷了过来。
藤蔓尚且可以阻拦可以斩断,但瘴气无孔不入,纵然以王婉的修为可以稍加屏息,但终非持久之计。
眼前被一片深绿色所笼罩,视线几乎隔绝在了叁尺之内,王婉一声也不敢出,生怕一呼吸就着了这瘴气的道。
赤邪也不知是如何突破王婉结成的屏障的,但他下一次出现,赫然就在王婉面前。
王婉大骇之下连忙后退,却在退出几步时,觉得脚下一软。
无数藤蔓趁势爬上了她的四肢,周身被缠绕、绞紧、向着四面拉扯,粗糙的树叶刺破衣物,在白色道袍上留下一道道深深浅浅的血痕。
王婉这才想起来,有些瘴气,是可以通过眼球传入血液的。
赤邪轻笑着看着眼前挣扎的女子,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王婉睁大眼睛,看见他在自己身前缓缓蹲下,一双邪魅的眸子里,满满装着那个无助的自己。
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她的下巴上,他用第二节指节轻轻摩挲着她光滑的轮廓,如同把玩着一枚心仪的玩物。
“这回,我们来做一些比打架更有趣的事情。”

121 蛊印(H)

凌虚宗折柳峰。
高耸入云的山峰之上,伫立着一道椭圆形的,足有二人之高的传送门,白色的灵气在入口之处形成气旋,无法窥见其内的模样。
原本应当分散在各峰之上的几位凌虚宗长老,此刻齐聚此处。
“这灵域,为何会突然与我失去感应?”负责“春”灵域的子虚长老心急如焚,运功几次之后还是无法与灵域链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应该啊……会武刚刚开始
的时候,此处还一切稳定,我化神这么多年,怎会连一个不足百里的灵域都驾驭不了?”
“你们方才在灵域之中,可有发生什么异常?”清虚问。
不少刚从灵域中被淘汰的会武参与者围在他身后,思索片刻之后,一名男子站了出来,正是方才为王婉所救的那名方逸白的弟子。
“长老,方才我在灵域之中被藤蔓所困,是师娘救了我,但不知为什么,本来我们都以为没事了,我却还是被一个藤蔓突然'杀死'了。”
“藤蔓杀人?”子虚重复着这四个字,“藤蔓没有直接杀人的设定……”
“这还用想?”清虚打断他的话,语气里已经带了几分怒意,“有'不干净的东西'混进去了!”
“啊呀!你是说有更强大的神识?”
清虚急得直跺脚:“你个老东西,这么多年了还是愚钝不堪。夫人现下身在其中,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你可就自求多福吧!”
“吵什么吵!”
身后传来一声怒喝,一道剑光从天际降落在地,化作一名素白道袍的男子。
“掌门。”子虚清虚连忙噤声行礼。
“正道会武刚开始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若是出了人命,你们一个都脱不了干系。”
方逸白语气听上去平静,但说话之间也并未在众人面前逗留,径直走到灵域入口之前。
雷引琴已然出现在他掌心,在灵力催动之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子虚,去封锁折柳峰,今日折柳峰上发生的事情,不可走漏一个字;清虚,你去调查今日负责接引和登记的弟子。此处交给我。”
“是。”灵域清虚二人赶忙应了,各自化作一道流光飞往远处。
身后,一阵惊雷般的琴声响彻天地,云层黯淡,天地变色。
……
原本一尘不染的道袍被藤蔓撕扯得破破烂烂,一丝一缕挂在女子曲线窈窕的酮体之上。白皙的肌肤上沾了血痕,因其娇嫩而更加显得惹人怜爱。
一只同样苍白的手在其上游动着,无比怜惜地擦过那一道道血迹,似乎在寻找着某一处落脚点:“你说,我把那个印记留在哪里好呢?”
赤邪寻觅了一阵子,最终将目光落在她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的双乳之上。
那处的衣服还没有破,他生气地将其扯开,挺拔的双峰和顶端的红樱跃然眼前,他也在同时看到了她胸口那枚血红的、莲花形的印记。
“啧啧啧,看来有人比我先来一步。”赤邪指甲描摹着那朵莲花精细的笔触,毫无保留地说着自己的猜测,“这是那只蛇妖留的?方逸白他不吃醋么?哦,忘了,他是个瞎子,他不
会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心爱的夫人身上,有一只妖的蛊印吧?”
赤邪好像知道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轻轻笑出声来。
“什么蛊印?”王婉眉头皱起,这个说法,好像与柳轻寒说的不一样。
“蛊印,妖族那些人自诩痴情,给它改了个名字叫血契,其实都是一样的东西。无非是你和他做的交易——他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你在他需要的时候无条件地满足他。”赤邪说到
这里,笑得更开心了,“你不会还被蒙在鼓里吧?”
王婉冷笑:“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她与柳轻寒阔别十年,虽常有思念,但没有任何一次是需要他到无法控制的地步。王婉只相信她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事,更不用说,挑拨离间颠倒黑白,是魔道之人的惯用手段。
“果然是天真的'正道之人'。”赤邪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现在不用,不代表永远不用。具体什么时候会用,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跟我一样……”
男人的手放弃了王婉胸前的位置,再次向下寻觅,他的指端有些凉,路过腰间曲线的时候带来一阵痒,王婉的身体也随之战栗了一下。
指尖在耻毛靠上的位置略微停留,王婉努力掩盖着自己的半分恶心半分害怕,眸色冰冷地盯着眼前之人的动作:“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给我留这东西又是为什么?总不会是突然喜
欢上我了?”
“喜欢?”赤邪好像听见了生平最大的笑话。他俯身,唇轻轻贴在王婉耳畔,气息撩动着她鬓发旁细微的汗毛,王婉仿佛能感觉到那唇上令人胆寒的凉意。
“什么是喜欢?喜欢是要把她拆吃入腹,是要把她做成傀儡日日任我摆布。你,配得上我的喜欢么?”
“……”
王婉发现了,这人不光道德败坏,而且精神也有点失常。
“疯子。”她低声骂了一句,“既然我配不上,你又给我印这玩意做什么?一辈子只爱我一个人,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你还不明白么?”赤邪的唇离开了她,他的眼神在一瞬间由暧昧变成了冰冷,“什么情情爱爱,对我根本不重要,所以多几个少几个,又有什么分别?”
王婉的衣裙一紧,是男人的双手突然抓住了裙子的两侧。
“哗啦”一声,那最后碍事的一片布料,终于碎成了两半。
阴阜饱满,冰冷的手掌轻覆其上,感受着那有感染力的、几欲令人沉醉的温热触感。
“方逸白要动手了,而我,需要一样足够让他退步的筹码。”

122 不弃未弃(H)

从帮方逸白杀死第一个人的那天起,赤邪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一直和这个男人绑在一起。
那一天,雨下得很大,他背着他重伤的兄长,一路从青崖山回到诡影宗。
他的衣裳是鲜红色的,兄长的血也是鲜红色的,他不知道自己身上沾染了多少兄长的血,但却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当他把兄长的身体放回床上的时候,兄长整个人的体重都轻了许多。
他哭着求紫邪不要死。
却有一只手缓缓抬起,颤抖着帮他擦去眼泪。
他听见紫邪笑着对自己说:“你看,今天我的衣裳也是红色的了……从小他们都说,我和你很像,但直到今日,我才真的,可以成为……另一个你。”
赤邪听出来兄长话中深意,涕泗横流地说他不要。
“阿赤……”紫邪咽下喉咙里的鲜血,像一个真正的“长辈”一般,抚摸着赤邪的长发,“可是,我想看到你修为大成,想看到诡异宗发展壮大,想看到你帮母亲报仇……有好多事
情,我来不及和你一起去做……我不甘心就此……”
“兄长……”赤邪把头埋在他胸前,哭得像个孩子。
紫邪也就这样等着他哭。
直到赤邪渐渐从大哭变成了啜泣,直到他感受到自己的气息在逐渐飘然远去。
他握住了赤邪的手,让他的食指落在自己眉心。
“快动手……要来不及了……”
指甲划过皮肤,一缕血痕出现在他的眉间,紫邪终于闭上了眼,赤邪也在同时闭上了眼。
一点猩红色的血珠跟随牵引浮于半空,又来到赤邪面前,与他的眉心相融。
这是紫邪的精魄。
“不离已离,不弃未弃。兄长,从此往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想看到的事情,我都会带着你,一一实现。”
红光显现,紫邪的身体如同提线木偶一般缓缓站起。他脸上最后的那抹微笑,再也不会消失。
……
就是在这一天,赤邪遇见了方逸白。
他也不知道这个正道修士是怎么混进诡影宗的,更不知道在这无情的修真界,一个瞎子是如何活到现在,而且还修至化神。
但他一袭月白,那样安静地伫在诡影宗暗色的背景里,是仿佛超脱世外一般的存在。
“凌虚宗的人?”赤邪眼底杀意顿起,不弃剑已现于掌心。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手好像被按在了原地,一丝一毫都抬不起来。
方逸白脚步从容,一步步走上台阶,来到他的身前。
“你帮我杀一个人,我帮诡影宗称霸魔道。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虽是问句,但赤邪知道,自己并没有拒绝的权利。
“杀谁?”他问。
方逸白唇边浮现了一抹极不明显的笑意,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然成功了。
“凌虚宗掌门——玉桓子。”
……
“我在暗处满手鲜血满身恶名,他在高处弹他的琴,满口仁义道德护佑苍生。是,我是魔道之人,我不需要名声,可是你猜猜,等他坐稳了正道之首的位置,最想杀掉的人是谁?”
冰凉的指节钻入软肉之间的缝隙,触碰着那柔软的、对于男人来说有些陌生的境地,随着他情绪逐渐失控,灵域中的那些藤蔓也逐渐躁动起来,一点一点在王婉身上攀爬着,甚至已
经覆盖上她的敏感地带。
王婉紧紧咬着唇,一言不发。
尽管赤邪所说的事情,她早已有所推测,甚至已经有了少许确切的证据,但在猜测变为现实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心里像是突然被抽去了什么东西,几乎让人呼吸不过来。
在这一瞬间,她甚至忘了自己接近方逸白的最真实的目的。
“我是脏,可是,他又有多干净?真想让他看看他最爱的女人,身体里灌满了他觉得最不堪的人的精液的样子。”
两侧的藤蔓突然束紧,王婉的双腿被破分向两侧,赤邪的两根手指毫不留情,径直捅入了那娇嫩的肉缝里。
“啊!”
王婉到此时才张嘴痛叫了一声,她忍住身下被男人指节按出的尿意,尽量冷静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劝你别浪费时间说这些没用的,要做就做,要走就走,别一会儿方逸白来了
什么都没干,又只能灰溜溜地逃跑。”
赤邪又笑了,他手指不紧不慢地在甬道之中打着转,欣赏着女人在他的玩弄之下明明欲仙欲死,却又尽量保持倔强的表情:“你想要我的元阳帮你突破化神?哪有那么好的事?忘了
告诉你,蛊印这种东西,若是神识与肉体相融,同样也是可以印上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在灵域里做这种事?”
“所以你话这么多,是为了被发现么?”王婉有些无言以对,果然小说和电视剧没有骗她——反派话多,兴许是为了让主角活得更久一些。
“若不是你里面太舒服,你以为我愿意解释?”赤邪手指抽插着甬道,一边俯下身,伸出舌头在她耳垂上舔了一下。
“啊……”
女人的呻吟声再次传来,赤邪此刻纵然只是神识,但也能体会到身下被撩起的情欲。
如果可以,他真想在她身体里多探索一些。
想到这里,赤邪对方逸白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双指使劲一入到底,王婉身体震颤,瞬间便有一大股淫液涌了出来。
“这就泄了?别着急,现在开始,才是重头。”
男人双眸微黯,缠绕在王婉身上的那些藤蔓,也如同听懂了他的话一般,一缕一缕陡然向下蔓延,有的挑弄着王婉的阴蒂,有的挤入她的穴口。

123 藤蔓(H)

藤蔓的表面是粗糙的,带着一个个凸起的小小嫩芽。赤邪操纵着它进入,看着那充血泛红的穴口被它一点一点塞入,撑到极致。被玩弄了一番的珍珠也从阴蒂里显露出来,又被新的
藤蔓争相挑拨着。
如果不是王婉在此时终于挣扎着要躲,他还以为这个女人一直都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赤邪你疯了!你给我出去!”
赤邪无动于衷,他只是低头欣赏着这属于自己的杰作。
——她明明很舒服,明明她的肉穴吐出了那么多晶莹的汁液,但她还是偏要骂自己,偏要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
可惜他偏不让她如愿,她挣扎得越厉害,那些缠绕在她身上的藤蔓也就缠绕得越紧,她的穴口也就打得越开,他进出得也就越痛快。
藤蔓填满了她身体里的每一个褶皱,将那处的温热和紧致都传入他的神识里。她的身体与他的神魂一起颤抖,他闭上眼体会这极致的快乐。
王婉再次泄了身。
她羞耻得要命,也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有些恨自己这敏感的身体。
赤邪心满意足地舔去她面颊上生理性的眼泪,品尝着那咸咸涩涩的滋味,欲望的味道让他沉迷,他甚至有点享受像现在这样既舒服又难受,但偏不能射给她的滋味。
他在玩弄了一番之后目光终于寻到了一处目的地——女人大腿根部与阴户相接的地方。那里离她的极乐之境最近,他要把那里变成自己的境地。
决定之后,他俯身朝那处吻了下去。
“啊!”
刺痛感让王婉惊呼一声,随后她只觉得一股热流自那处升起、席卷全身。赤邪满意地抬起头,擦了擦沾了满嘴的淫液,如同欣赏着自己的作品一般,轻轻抚摸着那处的印记。
“大功告成。小姑娘,下次见面,就是我催动这蛊印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他大声笑了起来。
“神经病。”王婉低声咒骂。
而就在此时,地面突然如被重锤敲击一般震颤起来,随即传来的,是一阵宛如洪钟鼓鸣一般的琴声。
“嘘,你的掌门夫君要来救你了。”赤邪再次覆到王婉耳畔,压低声音作噤声状。
天地震颤,这是方逸白的神识在争夺领域主权。
王婉周身的藤蔓逐渐松动,显然,方逸白已经占了上风。
赤邪不紧不慢,在藤蔓彻底松开之前,在王婉耳边留下最后一句话。
“若是你敢让他知道我今日来过,我不惜今夜就让这蛊印发作。你若是想尝尝滋味,大可试试。”
说罢,那红色衣衫的男子,瞬间在王婉眼前消失了。
缠绕在王婉周身的藤蔓,也在一声接连一声的琴音中如临大敌,纷纷向着四方退去。
王婉终于浑身一松,挣扎着撑起身体。
尽管身体在高潮之后有些发软,但她最关心的还是赤邪给她留下的东西。于是第一时间张大了双腿去看自己阴户旁的那处印记。
可惜这位置实在尴尬,王婉头低到极致,也只能看见那印记是深紫色,以及一半的形状,分不清到底印的是什么东西。
但这么一看,却也恰好看见了自己有些红肿生疼的穴口。
“赤邪,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王婉气急攻心,差点没骂娘。
头顶的琴声振得她耳膜欲裂,四周沼泽塌陷、树木倒塌,看上去,灵域似乎很快就要崩塌了。
王婉知道现在,比起咒骂赤邪,更重要的事情是得找件衣服,不然等一会儿被强行传送出去,很有可能会让所有入口外的人都看到她赤身裸体的样子。
自己身上赤邪留下的这玩意,更是不能让方逸白知道。
想到这里,她赶忙在身前那堆破破烂烂的衣物里一顿翻找。那身白色的道袍显然是不能再穿了,但好在有一件内衫,还算是足以蔽体。
天崩地裂,灵域中的一切开始扭曲变形,地面消失,王婉一瞬间如同跌入深渊,直直向下坠落。
……
“放肆!”
一只茶盏在地面摔了个粉碎,方逸白盛怒过后靠在软塌之上,有些疲惫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凌虚宗四位长老齐刷刷地站在他身前,子虚的衣角被茶水打湿了一些,但他不敢去擦,也没人敢去收拾那满地的碎瓷渣子。
书房里是死一般的沉寂。
那名当日负责抽签登记的凌虚宗弟子站在一侧,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直到方逸白身旁的女子轻轻咳嗽了两声:“咳,逸白,既然名册丢了,这位师侄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那此事的线索,大概也就这么断了。如今气急发怒,更是于事无补,不如先冷
静下来,日后再慢慢追查。”
王婉说着将自己面前的那杯茶推到了方逸白手边:“往好处想,所幸是没有参与者伤亡。这魔道之人,说不定也就是想制造点乱子看凌虚宗笑话。正道会武还有五天,若是因此耽搁
影响凌虚宗名声,岂不是正中他下怀?”
方逸白抓起那茶盏连连饮了数口。茶味清淡甘醇,好歹将心头那股火气压下去一些。
“夫人说得有理。”
他没听出来王婉说话时那极不明显的心虚。
“不过此事,我断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
王婉扯着嘴角笑笑,故作轻松模样:“不论如何,总得先把眼前这关度过去。等正道会武结束后,不论你是想以牙还牙,还是想敲山震虎,再作考量也不迟。”
方逸白微微侧目,他将茶盏放在桌面,手指把玩着那翘起的白瓷杯沿。
分明他双目紧闭,但王婉还是能感觉到,他似乎是在打量着自己。
随后,方逸白唇角浮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夫人平日里不显山露水,但这番思量,倒是十分周全。”

124 苦心经营 l ia oyu xs .co m

一缕白烟如线,自香炉顶端逸散出来,时沉时浮,温柔地眷顾着书房中央负手而立的那个男人。
窗外的月光给山崖的轮廓渡上一层冷色的边,也将男人的影刻画在身后的地板上。
此时的书房很安静。秦禄站在方逸白身后,不论是窗外的景还是香炉里的雪松香气,都足以安抚人心。
不过他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自从师娘出关后,方逸白不论是办公还是休息,多半都是让王婉陪着,许多时候甚至干脆给他放了假。但今日,书房里只有方逸白和他两个人,他不
禁猜想:总不会是师尊和师娘又吵架了。
“今日的事,你怎么看?”
突然响起的嗓音,险些将秦禄吓了一跳。
“这个……”秦禄挠了挠脑袋,“其实我也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
“但说无妨。”方逸白道。
秦禄在方逸白面前向来耿直,此刻也不遮掩,将自己的想法全然说出:“那魔道之人大费周章占领灵域,却不为杀人,亦不为夺宝,此事本就不寻常。若是像师娘说的那样只是为了
制造混乱,那他完全可以杀几个人再出来,在当时的情况下,他甚至可以让整个灵域就此消失。这样做,岂不是更简单,又更能达到目的?”
方逸白微微颔首:“不错。”
秦禄见他没有否认,又接着道:“而且当时灵域中那么多人,竟无一个人见过他真容,更是说不过去。”
“有人说了慌。”方逸白缓步踱至书桌前,“或者说,有人在刻意隐瞒什么。”要看更多好书请到:po1 8b s.c om
桌上的那杯茶已经凉了,方逸白端起茶盏,将其一饮而尽。
他将那杯盏举至面前,转动手腕将其倒转,直到最后一滴茶水也从杯底滑落在地。
“这杯茶,是你师娘今日推到我面前的。”
秦禄懵懵然,不明白方逸白到底想说什么。
不过很快,他就将那茶盏再次放回了桌面上。
瓷盏落在木质的桌面,声响有一些沉闷,就像男人的嗓音一样。
“我的时间不多了。正道会武结束后,便是团结众正道门派进攻魔域的最好契机——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既然他想要放火,那我就借此,将这把火放得更大一些。”
他转过身来。秦禄很少看到方逸白像现在这样郑重其事的表情。
“我需要一根导火索。”
“师尊的意思是,要打破这数年来正道与魔域大致上相安无事的局面?”
方逸白点头。他好像能感觉到那轻抚在他侧脸上、如同薄纱一般的月光。
他走到窗前,抬起头,好让那微冷的月色更多地笼罩在自己的眉眼之上。秦禄总觉得,在方逸白的内心里,似乎也有一轮和窗外一样的、冰冷而皎洁的明月。
“我苦修百年,同样也苦心经营了百年……这一回,我不可以再失败了……”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将半个身体撑在窗棂之上,月白色的衣衫随着微风轻轻拂动,显得他的背影更加单薄。
秦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着等他打破沉寂。
终于,那个男人仿佛在一瞬间下定了决心,握紧了掌下的窗棂。
“去安排我们的人,将极蜃海阴泉的消息散播出去。正道会武后,邀请为首几个门派的弟子,一同去那处历练。”
方逸白的语气在短暂的低落之后,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从窗前转了个身,缓步走到书房门口,再次留给秦禄一个背影。
秦禄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他好像听见方逸白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一战,我需要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
……
卧房里。
王婉在拿着铜镜摆弄了许久,方才看清自己大腿根部的那枚印记的全貌。
那是半个面具的形状,青紫色的外表下,隐约横亘着鲜红的、淡青色的毛细血管,可以说毫无美感可言。
“真是麻烦……”王婉低声抱怨了一句,又将铜镜放回了桌面的镜架上。
不过她自己也知道,身处被动的时候,就更加要保持冷静;越是急于一时,便越可能会出错。眼下的事情,还需日后从长计议,想办法把它去掉才是。
王婉思索片刻,觉得把赤邪杀了,也许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深觉修为尚浅,来到床榻之上,开始凝息打坐。
方才入定,就听见了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她不睁眼也知道是谁,所以便也不打算睁眼。
“夫人。”
男人的嗓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床榻上的软垫微微下陷,想必是有人坐到了她身侧。
方逸白也不管王婉是不是在忙,此刻的他只想抱紧她,将脸埋在她胸前的那处柔软里。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乳香通过鼻腔经过四肢百骸,又被他缓慢地倾吐出来。
王婉感到胸前一阵温热。
“逸白,你做什么给我吃你的头发?”
她睁开眼,吐出方才吐纳时不小心飘进嘴里的几根发丝。
方逸白没回答,他看起来有些像醉酒的样子,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夫人……”
前襟松了一松,是男人在熟练地解开她的腰带。

125“今日不想”(H)

像方逸白这样每日殚精竭虑、高强度工作和思考的人,总会难免有些用于排解压力坏习惯。
而方逸白用于排解压力的方式,是性。是抓紧她在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是不分昼夜、甚至在工作间隙的半个时辰里也要和她交欢。
王婉一动也不动,任凭他将自己的上衣脱得干干净净,一边揉捏着乳峰,一边再次将脸埋进她白皙温润的乳沟之间。
“逸白,我……”
两人的呼吸都逐渐急促,方逸白大口含住她的乳晕,舌尖搅弄着那茱萸在嘴里打转。
“嗯……”王婉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呻吟声所取代,紧接着她的身下也一空,是方逸白掀起了她的裙摆。
男人的手隔着亵裤覆上阴户,轻轻揉捏了几下,又寻到腰间,想伸进裤腰。
方逸白了解王婉的身体,他知道纵然只是像这样短暂简单的前戏,也足够让她湿得厉害。他今天有些累,不想做太多花里胡哨的工作,所以一旦感到她出了水,他便会直入正题。
但在指端刚刚钻入软肉、触碰到阴蒂时,却有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逸白,我今日不想。”
那只手上的力气很坚决,王婉拒绝的语气也很坚决。
方逸白不解地抬起头,身下的硬让他有些烦躁。
“为什么?”
王婉皱眉,方逸白一句为什么,让她觉得好像满足他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哪有什么为什么?这种事情难道不是你情我愿才可以做?”她手上的力度又重了一些,让他被被迫离开自己的身体,“我今日没有兴致,改天吧。”
王婉说完直接钻进了被窝。方逸白在自己身下的硬物上捏了一把,触手处的温度令人心惊,他不由得为“另一个自己”感到有些委屈。
“这次我来动,不会让你累着。”
不由分说,他将人从被窝里捞了出来。王婉平躺在床上,只觉得双膝被人按着折向两边,紧接着,是男人俯下身,用肩膀压住她的腿,不让其放下并拢。
那粗大的阳茎很快找到了入口,在男人用力一顶之下瞬间挤进去一个头部。
“啊!”
方逸白一套动作很快,王婉还没反应过来,宫口处便迎来了一记重击。
快感如潮涌来,将心底的怒意化作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
她今天白天刚被赤邪用藤蔓折腾了一番,身下肿胀尚且未消退,晚上又被方逸白来一出霸王硬上弓。
这两人一明一暗、一黑一白,一个是她的仇敌,一个是她的夫君,却毫无区别都在做着让她无法接受的事。
比如强要了她,比如……多年前青崖山的那一天。
如果可以,她很想一掌击退眼前的人,然后理直气壮地让他滚去睡地。
可是如果这样做,她又要如何面对方逸白的疑心,又要花多长时间才能重塑她好不容易才在他心里建立起的信任?
一时遵从内心,将让她接下来的路,都寸步难行。
一念及此,她索性闭上双眼,环住了男人的腰身。
身下的快感毫无保留地冲刷着每一个感官,淫靡的媚叫一浪高过一浪。高潮时,她的指甲陷入男人脊背上的肌肉里,在那处留下一道道浅浅的印记。
方逸白停下来等她高潮结束,随后将她调转了了个方向,用后入的姿势来满足自己。
他进出的速度愈快、幅度愈大,肉体相击的愉悦迸发。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够短暂地放下思虑,只专注于眼前的事、身前的人。
这场目的明确的性事并未像以往的每一次那般持续太久,方逸白在想射的时候也并不忍耐,直接加快了速度,将自己的精液一股一股毫无保留地浇给她。
他并不会看见,在他奔赴极乐的同时,王婉胸前和大腿根部的两道印记,也在随着他的跳动,闪烁着浅浅的光芒。
……
一场小小的插曲,并未影响到正道会武的赛程。
方逸白将消息压得很严实,子虚长老也主动承担了过失,因此,大部分的参与者,甚至都对那日在“春”灵域之中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晓。少数当时身处灵域之中的人,也只道是子虚
长老在控制灵域时灵力不稳,所以才出了些许纰漏。
当日最后还身在灵域之中,被方逸白救出来的,其实也就只有十余人,这十余人通过抽签两两相斗的方式,决出了最后五人,通过初选。
王婉抽到的对手并不强,赢得也相对容易,通过初选自然不在话下。
其后的五日,会武的规则则相对简单。初选决出的二十人,先是两两比拼,剩下最后十人,则是以车轮战的方式决出名次。
到了这里的参与者,境界都相对较高,绝大多数都是在元婴中期左右。但也不乏境界较低,却能凭借智巧和法宝跨境界取胜的。虽然比赛的规则相对枯燥,但众多门派招式各异、百
无禁忌,倒也不会让人觉得无聊。
王婉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对手一天相比一天更加强大,到跻身前八之时,她的对手已是与她相同的元婴后期境界,若不是她身负青崖山和凌虚宗两个正道大派的绝学,恐怕也难以从中
取胜。
对面的男子半跪在地,支撑身体的那把剑忽明忽暗,他自觉力竭,主动认了输。
台下欢呼四起,叫得最大声的不外乎是方逸白那几个好徒弟,季云舒在他们之间算是性格内向些的,但此刻,王婉也能看见她眼底一半高兴、一半仰慕的光。
本命剑在周身环绕了一圈,被王婉收入神识。她刚准备转身下台,却看见一名面容有些陌生的女子,从极远的地方挤过人群,来到观众最前,跳跃着向王婉招手。
“婉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126 当年的后续

王婉很长时间都没有认出这个女子。
她长发用一缕红色发带一股脑束在头顶,身上穿的衣物也是一袭精干利落的深青色短打,如果不是那纤腰一握,还当真会让人以为眼前的是一个少年男子。
好在她腰间别着的那七枚石子的法宝实在是有些特别,王婉只消回忆片刻,便想起了此人的名字。
“桃核?”王婉牵着她的手挤出人群,“我没记错吧?”
“……是何桃。”那女子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
王婉更加尴尬地跟她道歉,并且趁着一场结束的间隙,请她一道去凌虚宗问梅岭喝茶。
正道会武期间,虽说凌虚宗上下都十分热闹,但也不乏有一些只有门内之人熟知的清净之地,问梅岭便是其中之一。
此处每逢冬日,便会有漫山遍野的梅花凌寒盛放。王婉本人对梅花无感,但奈何方逸白喜欢,到了下雪的时节,便不时邀约她来此处折梅舞剑、烹茶煮酒,他说寒梅之香,四时难得,
不似书房里的熏香那般压抑沉闷。
王婉对方逸白所谓的“风雅”有些不屑一顾,但久而久之,她也难免染上了些相似的习惯,比如在梅树下练剑,比如在此处的凉亭里会见客人。
……
澄澈的茶水落在杯底,刚满了七分,就被何桃饮了个干净。
王婉耐心地等她喝完,见她总算是解了渴,方才开口:“我记得你还给我写过信?那该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
“不记得了,那时候我应该很小。”何桃笑了笑。
王婉敏锐地从她的笑容里捕捉到几分苦涩。
“我只记得我娘亲在那不久之后就去了……我娘亲走的那年,我应当是十四岁……”
这些事情过去了实在太久,何桃说起来的时候,虽然有几分沉重,但她除了唏嘘,也不再有任何其他的情绪:“可笑我那时候才刚刚筑基,却想着要保护全村的人……保护了又能怎
么样……到了临仙城,我娘亲便生了场重病,城里大夫本就不多,又刚受了灾,那些达官显贵们都等着医治。最后大概也不过一个月,还没等到大夫过来,娘亲就已经咽气了。”
王婉一言不发地听她说着——她行医时也见过了太多生死。凡人命运无常,世事艰苦险恶,已成定局之事,除了一句节哀顺变,她也不知该如何置评。
如果说她还有那么一丝情绪,那大概是觉得当年的自己有些可笑——那时的她拼了命要去救的人,却还是逃不出一死的命运。
世人皆说妖兽可怖,却少有人畏惧人心。
好在何桃很快就故作洒脱地挥了挥手:“陈年旧事,不提了不提了。”
事情过去太久,王婉也知多思无益,便又给她斟了杯茶:“我记得那时候你在信里说,要参加青崖山的弟子大选,后来可去了么?”
何桃摇头,笑得有几分无奈:“自从我娘亲去世后,我便开始云游四方,当年青崖山的弟子大选,本来是下定决心要去的。可是人在江湖消息难免闭塞,我收到的消息,足足比他人
晚了一个月,等我到了青崖山,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所以这回,也是同样的情况?”王婉见她腰间别着请帖,显然也是来参加正道会武的,只是显而易见,她这回又迟到了。
“这个倒也不是。”何桃说到这里,竟压低了声音,显得有几分神秘兮兮的,“快到凌虚宗的时候,我在一个破庙里借宿,偶然发现有几个魔修也在里面,谈论着什么'
阴泉'、'极蜃海'之类的事。我好奇,就想着多听一会儿,谁知被他们发现了,便一路追着我,我花了好些时日才甩开他们,这才来迟了。”
“阴泉?”
王婉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眉头逐渐锁起。
阴阳两泉掌管叁界灵气流通,灵气自阳泉而来,从阴泉流走,阳泉毁则灵气枯竭,阴泉毁则灵力淤积。虽然十年前阳泉打开,暂时缓解了妖族魔化一事,但若是阴泉不开,久而久之,
同样会导致如植物疯长、时疫盛行等其他的问题。
阴阳两泉,任何一个泉眼出现问题,都会陷天下于水火之中。
同理,掌管了任何一个泉眼,也就意味着掌管了天下的命脉。
阳泉在青崖山庇护之下,暂可安然无恙,但如今阴泉现世,只怕又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王婉本来还想再打听更多,可惜何桃说这些魔修十分警觉,她也是只听见了个名词便被发现了,再多信息,她也并不知晓。
王婉觉得奇怪的是,方逸白手中的密探,几乎遍布天下各地,可以说是无孔不入,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在江湖上流传开来,方逸白就必定不会还一无所知。
但她到现在还蒙在鼓里,这就说明,此事一定是方逸白有意隐瞒。
等正道会武结束,还得旁敲侧击打听一番才是。
……
王婉在心底暗自做了决定,面上却未显露出分毫,只道是凌虚宗消息滞后,向何桃道了谢。
何桃当了多年散修,自然也知道明哲保身这四个字。门派之间的恩怨争执,她向来少有参与,这种情况下,也就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既然来迟了,也就说明我与这正道会武无缘,不参与也罢。”她将手中茶杯放在桌面上,“倒是老早我听说凌虚宗掌门夫人名字里有个婉字,就在猜想是不是你,没想到今日一见
还真是,我这趟倒也算是没白跑。”
王婉有些尴尬地笑笑——事到如今,“凌虚宗掌门夫人”这个称谓的知名度,远远高过了她本人的名字,其实她并不喜欢他人一提到她,就一定要说起她依附于方逸白的这个身份。
她适当地在此时将话题引到了对方身上:“你呢?结婴成功了,倒是不错,没有尝试再拜入其他正道门派么?”
何桃摇头:“那天从青崖山出来,我就已经想通了,与其拘泥于门派之间,倒不如做个云游天下的散修,至少想杀人就杀,想救人就救,想保护谁就保护谁,快意恩仇,逍遥自
在。”
王婉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羡慕她。
如果从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时,她便能有何桃这样的觉悟,便也不至于身在樊笼、困于思绪,久不得出。
她摇摇头不去想这些,又听得何桃道:“我记得当年你我相见时,还有几个青崖山的师兄师姐,都是厉害的人,怎么今天好像一个也没见着?”
“别说你,我也很久没和他们见面了。”
过去发生的事一言难尽,王婉并不打算同她说上许多,只道聚散有时,不过是寻常。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到了入夜的时分便自然而然地道了别。何桃身为散修,习惯了漂泊无依的生活,要强行留宿,反而叫她觉得不自在。
相逢一盏茶,聚散皆从容,王婉不禁想,自己何时才能如她一般自在洒脱。
但眼下,她却不得不考虑到第二天还有比试,所以还需提早回房休息。
刚一进门就被早早等在床上的方逸白抓了个正着。她无奈的同时,也庆幸还好自己给这场性事留够了时间。

127 打赌

四十二城中,距离凌虚宗最近的,当属这座名为“天舆”的城池。
天舆城向西十里,有一座并不起眼的小小村落。和其他的许多村子一样,这座村子的村口处,也有一个茶棚。茶棚不大,茶水也不过是由不知名的散茶泡就,喝起来清淡无味,却也
足以解渴。
南来北往的商人和修士,常在此处歇脚,只因花上一个铜板,便能买上一大碗茶,听听他人口中谈论的传说和轶闻。
而今日,茶摊的生意比起往常,还要更好一些。
……
“话说这正道会武进行到了第六日,已然决出了前四,今日最大的看点,莫过于凌虚宗掌门夫人王婉与青崖山后起之秀李岱交手的这一场。两人都是元婴后期的境界,也不知到底谁
会更胜一筹……”
每日赛程的进展,通过传音法阵传到四十二城,又被说书人加上自己的想象,眉飞色舞地展现在各位看官面前。
离说书人最近的几张桌子,自然坐的人最多。在喝茶听书的同时,也不时议论着不知哪里听来的周边新闻。
“据说这回,凌虚宗有两个人进入了前四呢。方掌门对这魁首之位绸缪已久,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若是这掌门夫人能赢下对阵青崖山的这一局,正道只怕就更加无人敢与方掌门相
争了。”
“我看未必。这王婉虽然名义上是凌虚宗的人,但修的却是青崖山的'上善诀'心法……”
“也是。想当年的青崖山,真可谓是人才辈出,只可惜一个当了掌门,一个嫁去了凌虚宗,还有一个不知所踪,最离谱的是居然还有一只妖,到现在,竟有些后继无人的意味……”
“若是当年的正道第一青年才俊张子承还在……”
……
那些人的议论声虽大,但穿过嘈杂的环境,也便显得模糊了几分。
茶摊最后的角落,因为听不清说书,桌子自然也就常常空着。而此刻,却有叁人坐在这里,两男一女,正默默喝着茶。
说书人正说到“台上的二人僵持不下”,便有一只茶碗,率先放在了桌面上。
“叶兄弟,不如我们也来打个赌吧,这一局,你赌谁会赢?”
几枚灵石顺着桌面推到桌子正中央。过了许久,却没有等来桌子另一侧的人下注。
清脆的笑声传来,是紫衣女子忍不住掩唇发笑。
“苍玄大哥,你是故意的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叶大哥和那个凌虚宗掌门夫人……”
那被称作苍玄的中年男子也跟着笑:“紫晏,好端端的,你提这些前尘往事做甚?当年叶兄弟剩了半条命从青崖山下来,结果人家转头嫁去了凌虚宗,还和那只蛇妖不清不楚,叶兄
弟又怎会对她心存旧情?”
“谁知道呢?还记得叶大哥前些年险些走火入魔,别的都不记得,就只重复着一句'我的剑穗丢了',谁又知道这'剑穗'究竟是指的
谁?”
那被称作“紫宴”的女子一边说着,一边侧目瞟着斜对面一袭玄袍的男子。
谁知那男子却是一声不吭,就连头也不曾抬一下。
玄色衣袍沉闷得像是极深的夜,他的神情掩盖在此间,便也显得不甚明朗。
苍玄见他一直没说话,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紫宴也知道开玩笑当适可而止,毕竟这位叶公子可是出了名的杀伐果断冷血无情,若是因一个玩笑而惹恼了他,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咳咳,叶兄弟,你若是不愿赌便算了,区区玩笑,莫要当真,莫要当真。”
苍玄匆忙饮了一口茶。谁知就在他饮茶的间隙里,却有一只储物袋,沿着桌面推到了自己面前。
“既然想赌,我便同你赌一场。”
紫宴和苍玄见他神色缓和,总算是松了口气,只是他的赌注,未免也太大了些,苍玄不禁再次确认:“叶兄弟,你可是要赌那凌虚宗夫人赢?”
“嗯。”张子承闷闷地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茶有些凉了,他端起茶碗浅啜了一口。有些安静的氛围里,恰好能听见说书人慷慨激昂的嗓音。
“……只见那李岱飞身迎上,手中剑引气动,正是青崖山绝学'归元剑势',王婉虽身法灵动,却难免被剑势所伤……”
“啧啧啧。”苍玄听着,深感可惜地摇了摇头,“叶兄弟,看来你这储物袋,马上就要是我的了……”
他虽然表面上显得感慨,心中却是暗喜——这叶兄弟刚来覆血阁的时候,元婴尽碎只余金丹修为,区区十年,不光重新结婴成功,还一路突破到元婴大圆满,也不知他这储物袋里究
竟有何宝贝,竟能让人修为精进如此迅速。
张子承对他的盘算了然于心,但他既然敢赌,便有相信自己不会输的理由。
王婉的一些习惯,就算是过去了很久很久,他也依然还记得。
当年她喜欢和他一起练剑。她修为比他低上不少,就算他负了一只手在身后,她也很难占到优势。
她正面打不过,便喜欢耍一些小花招。
比如故意露出破绽,然后趁他心疼时借机反攻。
这一招,在他面前,屡试不爽。
……
“且看着吧。”
如果他没有猜错,接下来,王婉的一招会是“惊霄剑意”。
爆发力极强的一式,最适合在对方有所懈怠时使出来。
“……李岱见王婉见了血,怎能不乘胜追击?接下来的一剑直取她胸前……千钧一发之际,王婉不光未躲,反而径直迎了上去,青崖山绝学'惊霄剑意',融
合凌虚宗道法,剑势如虹势不可挡……李岱此前的一招全在进攻,对此竟然毫无防备……”
“胜负已定”四个字落入耳朵里的时候,张子承的茶正好喝完,而对面的苍玄脸色也变了变。
“叶兄弟,愿赌服输,这些灵石是你的了。往后有需要帮忙的……”
“不必。”两个字不带任何情绪。茶碗落在桌面时,那只储物袋又被他重新收回了腰间,“你们专程来找我,总不会就是想同我喝茶?”
一枚手掌大小的纸笺,从紫宴的手指之间,推到了张子承面前。
那一双平静无波的深琥珀色眸子,终于在看见纸笺上的小字时,泛起了一丝暗涌。
“阁主那边传来的消息——阴泉现世,我们该出发了。”

128 吃好喝好

正道会武的消息,传入四十二城之中时,自然是延迟了些许。实际上,此刻在凌虚宗之内,会武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场。
此时台上的两人,一人是王婉,另一人是颇负盛名的散修鸣石道人,此人虽然道法不成体系,但胜在变幻多端出奇制胜,一个储物袋里也不知装了多少宝贝,每次有新的东西掏出来,
都能叫人眼前一亮。
台上打得虽然难分难舍,但对于大部分观战的人来说,都只不过是看个热闹。毕竟元婴期的顶峰,对于许多人来说,都已经是无法企及的高度了。至于王婉和鸣石道人出了什么招,
也都不过是一晃而过的事情,至于其中门道,众人更是看不出所以然。
他们只能看见,一场打斗还没过一柱香的时间,鸣石道人已然见了血。
“你今日状态不佳,还要再继续么?”王婉负剑于身后,并未乘胜追击。
从这场比试一开始她便看出来,对面似乎是在上一场之中便受了伤,因此这一局里,也显得有几分力不从心。
鸣石擦了擦唇边的血,颇有几分不屑的模样:“凌虚宗掌门夫人,果然是名不虚传。只是你这靠男人得来的一身修为,一时风光也就罢了,往后又能得意到几时?”
一言既出,台下有不少人也开始议论起来。
王婉没听清他们议论的是什么,但也能猜到个大概。
无非是说她乘了方逸白的东风,方才有了如今的修为,就算是胜了,也并非什么光彩的事儿。
这世间的男人,对于比自己强、又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好像都有些长久不变的偏见,认为对方必定靠着走捷径,方才能有所成就。
这一点,数十年前在青崖山时是如此,如今在凌虚宗,亦是如此。
王婉从不否认自己确实是借了方逸白的力,但若说她自己的努力一文不值,她也同样不承认。
王婉扯着嘴角笑了笑,故作不以为然的模样:“我是靠男人,你又是靠什么?烧杀抢掠?杀人夺宝?大道叁千,怎么你的机缘是机缘,我的机缘就得低人一等?”
王婉手中的剑亮了一亮,在再次进攻之前,她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些满是质疑或是鄙夷的眼神。
“我修道数十年,纵然是得了凌虚宗助力,却好歹也是明媒正娶。相比你们之中些许采阴补阳、以女子作炉鼎之人,我自认还算得上是堂堂正正。怎么同样的事,到了你们这儿便是
寒窗苦修,到我这儿,就成了靠男人取胜?”
……
台上的两道剑光纠缠在一起,一者穷追不舍,一者连连败退。
长清殿前的那处角落里,方逸白缓缓敲击着座椅扶手的手指一顿,眉梢也在此刻略微舒展了几分。
以他的修为和经验来看,这一局,输赢已是定数。
“冲虚。”
听见掌门叫自己的名字,冲虚真人自一侧走到方逸白身边,恭敬行了个礼:“掌门。”
方逸白微微颔首,从椅上起身:“这局成败已定,接下来,便由你来主持大局吧。”
说完这句,他兀自转身,向着长清殿内的方向走去。
冲虚有些莫名其妙——正道会武进行到现在,等这场过后,宣布个结果说些套话,也便结束了,方掌门突然之间让他来收这个尾,实在显得有些多此一举。
一旁的秦禄从一开始就在冲台上大喊着“师娘必胜”,实在是聒噪,冲虚索性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喊他来问个究竟。
秦禄对于被打断了状态一事感到有些不悦,皱着眉解释道:“师叔,我看您也是糊涂了,这还不好猜?现在那么多人质疑师娘,正因师尊是一派之主,这才更得避嫌。”
秦禄清了清嗓子,又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而且于师娘来说,她也肯定不希望夺魁的时候,有师尊站在她身侧。”
以王婉和方逸白的关系,若是由方逸白来宣判会武结果,难免会有人质疑会武的公正性。方逸白选择在此时回避,即是想让王婉赢得体面,也是在维护凌虚宗的颜面。
哪怕他本人对正道魁首之名渴求已久,但在关键时刻,他仍旧还是会做出最理性的选择。
……
王婉本来以为,自己其实并非是一个胜负欲很强的人。
这许多年来的经历,更是让她觉得输赢成败,好像也并不那么重要。
但在冲虚宣布她成为本届会武魁首的那一刹那,她还是感觉到一阵由衷的喜悦。本命剑缠绕在她身侧,似乎是与主人一同沐浴在光环之下。
两个念头在一时之间先后出现在脑海里,一者在说她何德何能,如何能配得上如今的成就;另外一个在说,她能有如今,也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冲虚说在场诸位都是正道翘楚,问她可有什么想说的话没有。王婉觉得有些窘迫,她默默无闻了半辈子,还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被众人簇拥吹捧,反而显得无所适从,一时间也就
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过去的事情太煽情,说感谢的话又显得虚伪。最后她说希望自己以后每顿饭都能吃好喝好,希望自己以后再也不要睡不着觉了。
于是王婉在这个修真界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至少他人在提起王婉二字时,联想到的不再仅仅只有凌虚宗掌门夫人,还会调侃般地再补充一句:“就是那个想要吃好喝好睡好的正道
会武魁首。”
王婉目光扫过台下的众人,看见为她纵情欢呼的何桃,看见笑而不语的季云舒,看见忙着和其他门派弟子相互奉承吹嘘的秦禄。不知为何,她好像一瞬间就从这些人的脸上看到了故
人的影子。
如果柳轻寒还是那个小师弟,如果傅怜还活着,如果张子承没有离开青崖山……
柳轻寒和傅怜应当会笑着恭喜她,而张子承,应当是她最强大的对手。
可若是这些如果真的变成现实,她也应当不会有站在此处的这一天。
她笑着摇头撇清这些思绪,目光最后落在长清殿前,原本方逸白所在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这个男人,好像永远都进退有度,好像永远都合乎时宜。
最引人注目的那道景致不在,长清殿后的其他景色,也就愈发显眼起来。
那一处,是落日余晖,是暮云四合。

129 非死不入世 xin g yuji a o.co m

长清殿内空旷而安静,任凭外界如何喧嚣,好像都与此处并无关联。
只有在殿门被打开一个缝隙的那一个刹那,人声鼎沸才短暂地传入方逸白耳朵里。
殿门打开后又很快被掩上,殿内重回寂静,属于女子轻快的脚步声也就更加明显。
“逸白,今日我也算是为凌虚宗争了口气,你不去看也就罢了,私下里总得夸夸我吧?”
王婉一路小跑着来到高位,原本斜倚在扶椅之上的男人终于坐正了身子,眼角唇边浮现出笑意。
“过来,坐。”
方逸白指了指自己膝上的位置,王婉毫不客气,张开一只腿跨坐上去。
方逸白双手握在她腰间,轻轻捏了捏那处的软肉。
“果然是瘦了。看来膳堂那些人确实有所怠慢,不足以让我的武曲星吃好喝好。”
王婉被他捏的有些痒,弓着身体向后躲,被方逸白一个用力揽得更近了一些。
两人几乎胸贴着胸,腹贴着腹,王婉顺手将他有些散乱了的长发捋到身后。
“既然我的掌门发话了,那我不提点要求好像也说过不去。”
方逸白忍着身下些微的肿胀感,耐心地等她说下去。
王婉早就在心里骂了一百遍凌虚宗的餐饮条件了,此刻自然一股脑全抖了出来:“首先就是陆师傅,他的茶果子就不能每次多做一些吗?非得我专程去找他才说给我开小灶,害我常
常要等许久;还有吴师傅做的糕饼,翻来覆去都是那两样,偏偏下山的时候又只有他的最好带……”
说完之后,她自己也觉得好像讲得有些太多了,更不用说在这个过程中,她身下被某一样硬物顶了好几次,她充分怀疑方逸白根本没有认真在听。
“方逸白,你真的有记住吗?”王婉隔着衣服在他胸前捏了一把,故意让他吃痛。
“陆师傅的茶果子,吴师傅的糕饼,还有李师傅的烩面……”方逸白复述了一遍,证明自己没有忘。他语气听起来平静,动作上的报复心却是很强烈,双手在此时已然攀上她的乳峰。
“所以,睡不着又是因为什么?是身边的人没服务好,还是睡前不够累?”
“方掌门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我很欣慰。”
王婉一把扯开他的衣襟,一口咬在他胸前微硬的凸起上。
方逸白痛叫一声——常年身居高位的人,对于偶尔像这样的肉体上的痛感反而更加欲罢不能。王婉命令他自己脱掉衣服,他勾起唇角乖乖照做,任由她轻轻拍打着自己高高翘起的阳
茎。
清脆的响声在大殿之上回荡,等她玩得心满意足,方逸白突然起身,一把将她按在扶椅之上。想看更多好书就到:yehua6.com
“既然如此,为夫有一计,可治夫人失眠之疾。”
阳茎将肉穴从外到里撑得饱胀,肉体的撞击将更加轻快响亮的啪啪声响彻了整个大殿,方逸白用后入姿势肏了一番后,又将她翻过来,让她正面坐上扶椅,双腿大开着搭上两侧的扶
手。
王婉坐在此处,能以俯视的角度看到整个大殿内的景物。如果此刻大殿门开着,她甚至能俯瞰凌虚宗日落时分的云海。
凌虚之巅、玉阶之顶,大张的花穴挂着白浆,等待着能让它满足的粗长之物。
她没等多久,很快,男人起伏的身体便挡住了她的视线。
淌出的汁液顺着扶椅,在地上形成一滩晶莹的水渍,王婉高高扬起头,享受那如潮水般袭来的快意。
暮色从门窗的缝隙里透进来,将大殿内每一根柱子的影都拉得很长,王婉高潮的时候,眼前也是一片如火如荼的暖金色。
今日之后将处于正道巅峰的两个人,身影在长清殿上彼此交迭,分不清是谁在向谁俯首称臣。
……
大陆之上,有四大蛮荒之地。
极北之地大黑山、极西之地隐踪林、极南之地焚荒谷,以及极东之地极蜃海。
这些地方,因环境恶劣,原本就人烟稀少、民智未开,凶兽之患之后,更是荒无人烟,甚至走几十里地都难见一座村落。
像凌虚宗、青崖山这样的正道大派,偶尔还能够稍加兼顾,派些修为低微的门外弟子前去支援,比如之前王婉去黑山的那次,就是凌虚宗为了扩大自身影响力而作出的决策。
但绝大多数情况下,众门派对这些地方都是不管不顾听之任之,毕竟参合他们的事大多都是吃力不讨好。
不过,正因如此,也有极少数人会另辟蹊径,专门在这样的地方开宗立派,独处一方,不问世事。
云河派就是其中之一。
……
一道闪电在云层之间劈开,惨淡的浓云终于亮了那么一下,又在一秒过后恢复了乌黑阴沉。
明明还未入夜,整个天地之间却都是黯淡的一片,那厚云像是黑色的罩子一般将日光完全遮挡在其后,一丝一缕也透不出来。
海浪铺天盖地,在最高处时几乎与乌黑的天幕融为一体,然后刷地拍打在一面高耸入云的崖壁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拍岸之声。
云河派便建在这座山崖的最顶端。
朱红色的门扉被打开一条缝隙,小道童刚刚探出了半个头来,头顶的道冠就被狂风撕扯着吹走,一瞬间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不好了不好了。”
他没来得及去捡自己的帽子,匆匆忙忙又掩上门,一路小跑着穿过道观的前院。
“我从来没见过极蜃海来这么多人!一定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他的声音在骤雨声里,实在显得微不足道,因此没有得到回应,也是意料之中。
他一路冒着瓢泼大雨来到后院,又穿过回廊来到祠堂,才终于在这里看到了一个人影。
中年女子的背影,在如山一般陈列着的灵位之下,显得有几分单薄。
道童喘息着在她背后驻足,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话:“师尊,来的人有那么那么多,而且正道的人魔道的人都有!他们好像要打起来了……”
等他把话全都一股脑地说完,那女子的身影却还是岿然不动,像屹立的石像一般。
这时他才发现,在师尊的身前,散落了满地的龟甲蓍草。
“师尊,卦象……”他的声音也逐渐弱了下去。
“天地否,人道不通,天下无利。”
女子缓缓回过身来,恰好对上道童错愕的眼神。
他年纪虽小,却也深知这卦象意味着什么。
但女子只是轻叹了一口气:“云河派命中有此番劫数,该来的,终究是躲不过。”
道童难以置信地摇头,极力在脑海里搜寻着能安慰她的话:“师尊,不会的,实在不行,还有尊上……”
女子却是轻轻笑了一声。
“你还记得十年前,尊上过来的时候,曾说过什么吗?”
道童点头。
这是师尊反复说过,让他这辈子也不要忘掉的话。
“尊上说,守阴泉,非死不入世;入世则至死。”
女子将手中的蓍草放在案上,一步步走出了祠堂。
阵风穿堂而过,将她宽大的袖袍吹得猎猎作响。
“既然别无选择,我们便先作壁上观,且看看这鹬蚌相争,到底是谁想从中得利。”
————————
可以猜猜“尊上”是谁

130 一个也别想走

季云舒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她其实有些莫名其妙——按道理来说,像她这样刚筑基没多久的新人,本来应该安安静静待在凌虚宗练剑看书,可是这回,莫名其妙就被那个叫秦禄的大师兄安排来了极蜃海这个不
毛之地,说是来历练。
而且凌虚宗像她这样的人还有很多,看起来气势不小,实际上却都是些无足轻重的角色。
但这个队伍里,也并非都是修为低微的人,至少光她看见的其他正道门派的弟子,就有几个眼熟,似乎是正道会武上登过台的人。
不过不论是谁,此刻都在这场瓢泼大雨里湿透了衣衫。雨被风吹着打在眼睫上,她就连面前叁尺的事物都看不见。
思绪还未厘清,就有一阵破空之声迎面而来,待她反应过来时,那被风席卷着飞来的一颗树苗已经被剑光斩成了两段,擦着她的发梢飞了出去。
“你们方掌门还真是好算计,就派你们这些小喽啰过来,看起来人多,实际上元婴期的也就那么一个。但愿真的打起来的时候,你不会拖我后腿。”
季云舒挪开挡住眼睛的手,恰好看见身前的男子将长剑收入鞘中。此人她印象深刻,竟是在正道会武上输给过王婉的鸣石道人。
“谁要你救了。”季云舒轻轻“嘁”了一声。
刚说完这句,一张笑眯眯的脸就凑到了她面前,差点没把她吓一跳:“怎么了小姑娘,人家救了你还不道谢,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此人她也认识,同样是曾经输在王婉手下的人——青崖山李岱。
“谁让他骂我师娘的。”季云舒不光没认错,而且还显得理直气壮。
“我便是骂了又如何?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想必她那样养尊处优的人也不会来,有本事你就帮她讨回公道,没本事就闭嘴。”
鸣石道人头也没回,只抱着剑一路往前走。
“你你你你!看不起人吗?”
季云舒险些没气得跳起来,是李岱拉住了她。
“小姑娘别生气,不喜欢的人不和他待一块就是了。走,我带你去前面探探路。”
李岱说完就拉着季云舒腾空而起。季云舒挣扎了几下,但细思之下觉得此人虽然长得算不上好看,但满脸堆笑的样子却并不令人讨厌,于是也并未再拒绝。
两人一路御剑来到一处高地,敛了气息躲在一处残垣之后。
透过雨幕,隐隐约约能看见不远处影影绰绰的人影。
“啧啧啧,这回魔道来的人可当真不少。”李岱惊叹道。
他压低了嗓音,似在和季云舒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就连覆血阁的人也来了啊……还有两个化神期修士,魔道第二大派当真是名不虚传……也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来……”
“哪个人?”
“就是那个人啊……”李岱一脸神秘兮兮,笑得更加猥琐了,“当年青崖山的首席弟子,差点就当上掌门了,没想到后来却落得叛逃正道的下场。话说当年他和你师娘的事情,那可
是整个青崖山无人不知的饭后闲谈……”
“……你不许乱说。”季云舒从他话里听出了那么些八卦的意味,心里直道和魔道有染这种事情,若是说出去,可是要被群起而攻之的。
“我哪里乱说了?当年这事闹得很大,几乎半个修真界都知道了。不过你年纪还小,不知道也算是正常……”
短暂聊了几句闲话之后,李岱又将目光转回到了正事上:“诶?奇怪,怎么这回没见着诡影宗的影子?”
李岱说到这里,向来笑嘻嘻的神情却是突然严肃了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他们来到极蜃海这件事,似乎一开始就疑点重重,但出于对方逸白的尊重,谁也没有往最坏的那一层去想。
而现在,看到魔道的那些化神期修士,他才明白过来,就凭他们,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
“不妙……我们好像着道了!”他一把拉起季云舒的手,迅速御剑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去,“得快点回去告诉鸣石他们……”
谁知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身体一歪,整个人从飞剑上跌落下去。
季云舒完全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因为紧接着,她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劲的气浪,就连面前的雨水也在一瞬间沸腾成了一片白色的水雾。
水雾所及之处,树木被连根拔起,又在半空中碎成齑粉。
季云舒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喉口腥甜,浑身都是剧痛,耳畔也是嗡嗡作响。
仅剩的视野里,雨水形成一片淡青色的纱幕,缓缓勾勒出其后,女子妖媚窈窕的身影。
紫色衣衫临风而动,双剑上的新鲜血液很快被冲刷干净,只余剑刃反射着阴冷的银光。
“既然来了,就一个也别想走。”

131 不破则不立

“这棋没法下了,今日到此为止吧。”
一枚黑色棋子被抛出一条弧线,精准地落在棋盘边的棋篓里。
王婉闭目靠在身侧的窗棂旁,不再去看桌上一塌糊涂的残局。
“生气了?”
方逸白也将指间的白色棋子放入棋篓,转而想去牵她放在桌沿边的那只手。
两人的指尖刚刚相碰,对面那只手就避之不及地缩了回去。
“我当然生气!”王婉压住想把桌子掀翻的冲动,胸口因强行压着一口气而剧烈起伏着。
“气什么?”方逸白起身坐到她身侧,语气里叁分戏谑七分认真,“是气我不同你商量,还是气我不择手段?”
王婉冷笑:“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方逸白也勾起唇角:“我只是了解你。”
“哦?”王婉双臂抱在胸前,笑意更冷,“意思就是,你早料到我今日会生气,却偏要挑战我底线,是么?”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究其根本,还是怕我心慈手软,影响你的天下大计?”
方逸白皱了皱眉头——在他的记忆里,除了王婉,还从来没人敢以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
在某些时候,他会觉得王婉的个性正合他意,他喜欢她挑战他、刺激他,再趁她不备将她收入囊中;
但在另外一些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的想法,半点不容忤逆。
“夫人,你只需要知道,我所行之事,皆有我自己的考量。”
王婉看出来方逸白的几分不悦,因为他握在桌沿的那只手,或许是因为用力的缘故,指端有些微微泛白。
她不得不承认,虽然在他身边睡了这么多年,但在方逸白真正生气的时候,她会有一些怕他。
因为她同样了解方逸白,了解他心思手段。
更因为她无法确认,自己在他心底的地位,到底到了哪一份程度。
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触及了他的底线,他会怎么做?是选择退步,还是选择将挡在他前路上的人一一铲除?
眼前的人身形微微倾斜,坐在自己身侧。宽大的月白色衣袖一角垂落在她的大腿上,她能明显地感受到他的衣衫也在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他长发轻挽,大部分的时候显得有那么些许羸弱的气质,但这丝毫不影响那修为差距所带来的、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他是弈者,哪怕只有两根手指能动,也能将棋局搅得天翻地覆。
“逸白,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王婉的语气不自觉地软了几分。她现在离与他抗衡还差得远,不论是出于本能的畏惧还是出于大局考虑,打感情牌都是她现下最恰当的选择。
“如果有一天,需要牺牲的那个人是我,我也会成为你的一枚弃子么?”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出乎方逸白的意料,他怔了一秒,王婉分明看见他握在指间的那枚玉佩的流苏轻轻颤了一颤。
“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他问。
“没什么。”王婉垂眸,“你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只是在想,对于你来说,我算不算是那一个'小节'。”
方逸白有好几秒都没有说话。
他常常能够从他人或是无心的一句话里,揣度出许多层含义。王婉见他不语,有些紧张地揉搓着自己的裙摆。
却听得他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在于我怎么回答,而在于你是否相信。”
“如果我信呢?”
方逸白笑了一声,他掌心一翻,将王婉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那我就给你一个更能让你信服的回答。”他揽了揽身侧的人,让她能够倚在自己肩头。
王婉觉得方逸白好像瘦了那么些,自己靠在他肩窝处的时候,脸颊处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锁骨的位置。
方逸白轻抚着她的长发,将她额前的碎发一一拨在耳后,声音轻得也如耳语。
“对于我来说,你能站在我身边,是比成为一颗棋子,更加有力的存在。”
也许是因为他声音的温柔,整个书房都显得安静了几分。王婉听见“嗒”的一声轻响,回头一看,是窗外的那株桃树落了叶,一片枯黄蜷曲的小小叶片,恰巧被一阵清风吹落在了两
人面前的残局之上。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乖乖站在你身边?”
“会。”方逸白答应得很笃定。他的话常常让人分不清真伪,但王婉却打心底觉得,这个字应当不假。
“像你说过的,你我是一路人。”方逸白道。
他清晰得记得许多年前,临仙城的那一天。还是少女的她凭借一己之力,救了结界外的所有人。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将她抱在怀里时,她的身体温热而柔软,只要一秒,便让他记了十年。
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在想,要如何将她留在自己身旁。
为此,他不惜让她入局。
“一路人......想救天下苍生么?可是我却觉得,你好像变了。”王婉从他怀里直起身体,“姑且不说你刚刚坐稳这正道之首的位置,现在兵行险着,有多不妥;届时道魔相
争、天下大乱,你又如何保证所有一切,皆在你掌控之中?”
方逸白沉默片刻——此番危险,他比谁都清楚,但若不是别无选择......
身后的窗外吹来了一阵风,他穿得有些单薄,掩着唇轻咳了两声。
化神期修士不食五谷,亦不会有凡人的生老病死,因此纵然是这两声,也显得有些突兀。王婉正想问,方逸白却先她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夫人,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
方逸白带她去了凌华楼。
这是四十二城中离凌虚宗最近的一座城池。当年他们第一次私下见面,就是在这里。
时隔多年,王婉仍旧记得年关时分,此处灯火通明、歌舞升平的样子。
她是为了寻清净,方才躲到了钟楼之上,却在此处听见鼓楼上的方逸白抚琴一曲。
现在,这里的繁华同样没有变。王婉和方逸白并肩立在凌华楼高高翘起的屋檐之上,隔了很远就能听见其中的人带着醉意的嬉笑声。
如果不是王婉前几日才刚刚看过这座城的人口统计,她几乎就要相信,此处是真的一片繁荣。
多年前方逸白预料中的事情当真发生了,有很多像何桃母亲那样的人,最后都死在了这座吃人的结界之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我所修之道,不应当单单只守护塔顶的那一批人。”
“所以,你觉得不能再等了,是么?”
王婉侧目看去,见方逸白长身立于风中,他微微颔首,似乎也在俯视着身下的整个天地。
“魔修猖狂多年,要想彻底打开四十二城结界,便须联合正道,亦须铲除异己,不破则不立。”
方逸白握紧了身侧人的手。秋风萧瑟,他们二人袖袍临风,并立于危楼之上。
“夫人你看,这天下,只有在我手中,才有可能太平。”

132 未尽兴(H)

方逸白的计,是利用去极蜃海的那一批人,获得一场意料之中的失败。
如此一来,不光他可以将正道所有人都拧在一条绳上,同样可以保全自己的名声——向来“以天下苍生为重”的方掌门,只不过是“被逼无奈”,方才发动了战事。一个冠冕堂皇的
理由,更能够让那些“君子”,不得不与他站在同一条线上。
王婉不得不承认,从某种程度来说,这确实算是一个妙计。
但这夜,王婉还是彻夜未眠。
她脑海里反复回想着今日在凌华楼时,方逸白同她说过的那些话。她不得不承认,在他说“天地不仁”这四个字的时候,王婉似乎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有那么些动摇了。
于公,如果他只是为了大局不择手段,那么那些死去的人,到底算不算“死得其所”?
于私,她尚有报仇大计,向魔修开战,同样是她期望中的事情。
她看着卧房窗外的明月叹气。方逸白刚回凌虚宗的时候就又被子虚叫去了长清殿,约莫是极蜃海又传来了新的消息。
这一去,便是到了丑时的时候方才回来。王婉独自在卧房打坐修行,但心里实在是乱得厉害,强行入定失败后,她索性放弃了挣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刚刚有了那么些睡意,就被钻进被窝的身体扰醒。
深秋的夜本就有些凉意,方逸白回来的路上吹了风,抱着她的身子取暖。
“逸白……再不睡就当真没时间了……”王婉裹紧了被子,闭着眼表达自己的不满。
“一会儿天一亮,诸派掌门就会过来,今夜怕是睡不成了。”方逸白苦笑一声,右手已经环过她的肩膀,抚在她柔软的乳峰之上。
往后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安度春宵,方逸白更想抓紧这片刻,好好与她缠绵悱恻。
王婉困得厉害,一动不动装睡。她实在想不通方逸白为何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般,明明每日门派事务就已经劳心劳形,好不容易挤出来一两个时辰休息,他却一刻也不愿放过,偏
要再同她做些更加耗费精力的事情。
方逸白似乎是对她的冷淡习以为常,因此也并不介意,自顾自地就去吻她留给自己的一个脊背。
她的脊骨一节又一节,他挨个抚摸着找准位置,一下又一下亲吻下去。王婉的身体不会装睡,他每亲吻一下,便是一下战栗。
“夫人……”
他轻轻叫着她,在吻到尾椎的时候,他将手穿过她的股沟探到身下。那处已经有了些滑腻,像是泥沼,他还没用力,就被吸引着陷入了一个指节。
怀里的人发出慵懒的呻吟声,方逸白心满意足的同时行为也更加放肆,将纤长的一根手指从头到尾没入那甬道里。
王婉双手攥紧了被子,压下情不自禁发出的媚叫,动情处她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扭动起来,用穴口寻找着他抵在自己尾椎上的坚硬阳茎。
方逸白心满意足,但他偏偏有些不想这么快给她,他想听听她是不是也会主动找他要。
他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在那湿滑的肉穴里辗转着,手指由一根加到两根,却在那处缩紧的一瞬间,突然撤出来。
两指之间带出一缕滑腻的水渍,随着他抚摸的动作黏在王婉腰间。方逸白凑到女子耳边,在她敏感的耳垂边轻轻吐气:“夫人,想要么?”
王婉身下空虚得要命,气方逸白又在耍他的那些心思。
不过她才顾不着那么多,掀起被褥,一个翻身就骑在了他身上。
“方逸白,这么喜欢欲擒故纵?”她握着他的阳茎,让头部抵住自己穴口,然后沉下身子,一点一点将它吃入身体里,“同样的一套战术,刚刚在公事上用完,便又要用在我身上
么?”
“但夫人很受用不是?”
分身被包裹的感觉让他说话的同时也带了些喘息。方逸白双手扶在她的大腿两侧,挺起身体给了她一记深顶。
“啊!”王婉被顶得浑身酥麻,才懒得同他废话,她抬起臀部,让他的阳茎几乎从自己身体里抽出,却又在最高处极快地落下,以此来夺回主动权。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方逸白就算是作为下棋的那个人,也有时候会升起一丝所见非真的错觉。
世人都道他机关算尽,却不曾知道他也会累,也会心乱如麻,也会觉得高处不胜寒。
每一个人都在算计,每一个人都在曲意逢迎,他早已习惯了把计谋带入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但只有席卷大脑的快感,是他唯一感受到真实的东西。
方逸白在女子的呻吟声里失去了自我,有一瞬间他甚至想从此之后闭门不出、不问世事,什么天下苍生,就让那些人自生自灭去。
余下的寿命,他想和她执手至死,就这样地老天荒地做下去。
……
“师尊,师尊……”
突然传来的敲门声让方逸白从迷失之中骤然惊醒,身上女子的动作也在此刻顿住。
“……是秦禄。”王婉有些烦躁,她正巧快要到达那个顶点,被这么一打搅,兴致顿时跌到了谷底。
方逸白比她更烦——自从成亲之后,他就同秦禄说过以后别来敲他卧房的门。况且这回他没贴隔音符,他不信秦禄会听不见他们方才在做什么。
他有些不想回应,依依不舍地又使劲顶了两下。
王婉咬着唇不出声。
“……师尊。”这回轮到门外的人无奈了。
秦禄心中暗骂——他是什么很喜欢听墙角的人吗?如果不是形势所迫,他才不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罢了。”方逸白也知道,既然秦禄宁可犯了忌讳也要找他,定然也是别无选择。
纵然不舍,他还是抽身而出。阳茎从花穴里撤出的时候,带出她身体里的一缕清液,淌在他的腿根处。
“委屈你了。”他在王婉阴蒂上揉了揉,在她唇边落下一吻,“下回再补偿你。”
“……下回的事下回再说,现在快穿衣服。”王婉将他脱在帨架上的衣物塞到他怀里,自己则起身,兀自去浴房里清理身体。
方才王婉叫得放肆,秦禄隔着门缝也听见了几声。他耳根有些发烫,想到一会要见到师尊,就觉得无所适从。
开门声传来,他一抬起头,便对上了一张冷脸。
“什么事?”
方逸白出来得急,衣衫都还未整理得十分妥当,晨光熹微里,他胸前一片显得明晃晃的,一半露在外面。
秦禄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是各派掌门都到了。青崖山的云掌门似乎不太高兴,喊着让您去给他个说法。”
“云宸……”方逸白低声念了一遍那人的名字,手指下意识地捻上了腰间的那枚玉佩。
“既然如此,就去给他个说法。”
方逸白走出了两步,又想起了一事,回头补充道:“对了,你师娘与云掌门是旧相识,一会儿等你师娘出来,让她也去长清殿罢。”

133 天下将乱

王婉来到长清殿时,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她所熟悉的人。
青崖山作为与凌虚宗齐名的正道大派,其掌门自然也是受万人景仰。云宸今日穿了一件蓝白色道袍,腰间缀了一枚太极形状的玉佩,银簪玉冠,涤然出尘。
云宸在众掌门最前的位置正襟而坐。他的背脊挺得很直,一个多余的动作也没有。
王婉在方逸白身侧的扶椅上落座,垂眸之间,恰好与他目光交汇。云宸只是对她微微点头,随后便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王婉在想,如果傅怜还活着,还能认得出这个人么?
不过眼下情形,容不得她的思绪在云宸身上多加停留。虽然方逸白和云宸都没有说话,但同时到场的正道诸派掌门也有二十余位,落座之后,大多数人便开始叁两成群、窃窃私语。
方逸白轻咳了两声,回音立刻在大殿之上回荡开去。
“诸位稍安勿躁。”
一言落地,众人便噤了声,那些小派的掌门无人敢言,都在等着方逸白和云宸率先开口。
云宸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他其实并没有喝那杯茶,茶水仍旧保持着七分之满,但茶杯撞击在桌面的一声,足以让所有人为之震慑。
杯中茶水,却未洒出分毫。
“方掌门,十日前,是你致信诸派,说极蜃海将有阴泉现世。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难道不该给我们众派一个交代么?”
云宸虽看上去举止并无不妥,但一句话中,分明已带了几分怒意。
其余门派掌门虽心中同样颇有微词,却无人敢出声。现如今,整个正道之内,敢像这样直接质问方逸白的,也只有云宸一人了。
比起云宸,方逸白则显得冷静许多:“诸位,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同样也在方某意料之外。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在此刨根问底,却也无益。眼下最重要的,当是该如何扳回
一局才是。”
方逸白神情虽严肃,但说话的时候,语气却仍旧保持着平静。他似乎天生就带着一种不容忤逆的上位者气质,有时候,甚至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原本还在议论他的人瞬间站在他这
一边。
“方掌门说的不错。”很快就有人开始应和,一半是因方逸白说的确实有道理,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魔道之人向来阴险狡诈,极蜃海一战,只怕是另有图谋。愈是
在这种时候,我们众派才更应同心,切莫为此相互猜忌啊!”
众人纷纷应和。王婉离方逸白最近,同样也是最了解他的人,她略一侧目,分明看见他唇边浮出了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
“既然如此,诸位不妨都说说看,各自收到的战况如何,以防正道内部消息不一,往后酿成大祸。”
有人率先作答:“长霄宫,全军覆没。”
紧接着,便是一声接着一声:“玉雪阁,全军覆没。”
“熔剑山,全军覆没。”
......
最后,云宸迟疑了片刻,方才低声道:“青崖山,一日前传来的消息,是余下不足五人。”
这些门派中,极少有活下来的人,听到最后,王婉脑子里只剩下“全军覆没”这四个字,在反复回响着。
这四个字,说出来至多也不过只需要两秒,却不知在极蜃海,又会是怎样的尸山血海。
王婉突然想起了季云舒,也不知她是不是还活着。
不过,元婴期修士尚且无法幸免,她一个筑基期的小姑娘,应该早就死了吧。
她摇摇头,放弃了想去极蜃海救她的念头。却听得云宸道:“方逸白,前往极蜃海的,有我青崖山最优秀的弟子之一,断不能就这样算了。今日你若是不能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解决
方案,我云宸绝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
几个还有活人的门派掌门,此刻的情绪都要愤慨许多。有人附和,有人规劝,一时之间长清殿上,又是一片混乱。
方逸白不动声色,安静地等着他们发泄情绪,在此期间,也不过仅仅是握紧了身侧女子的手。
一片嘈杂之中,无人听见大殿高处,那人压低声音的私语。
“夫人,天下将乱,你可害怕?”
王婉摇头:“天下将乱,当有定时。”
方逸白笑了,他反复摩挲着掌心里那温热如暖玉之物。
日出时分,长清殿不再昏暗,一缕熹光透过东面的窗在地面形成一片乳白色的影。此时此刻,凌虚宗尚且还处于平静的外表之下,那些赶着去修炼、为了膳堂的包子而早起的弟子们
不会知道,长清殿中的众人,已经一脚踏入危难之中。
只有高处二人,依旧十指相扣。
“夫人,往后不论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你能站在我身侧。”方逸白道。
王婉笑了笑,没有作出回答。

134 以杀止杀

整个正道都在等着方逸白主持大局,方逸白没有让他们失望,他提出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方案。
阴泉现世后,魔道为了能够拥有与正道抗衡的资本,一些大派自发地前往极蜃海,派出的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按照从前线传回的消息,光是化神修士就不下五人。
虽然在极蜃海一战之中,他们大获全胜,但如此一来,留在原地镇守门派和据点的人,相对来说就会减少。
过去的百年,正魔之间虽然多有争端,但因凶兽之乱,两边的人为了修生养息,大多数也都还是在相互退让忍气吞声,他们定然也想不到,刚刚坐上正道之首的方逸白,竟会率先打
破这个局面。
因此,现在,也正是进攻魔道门派的最好时机。
方逸白与众掌门讨论后,决定先从“天钺阁”开始。
天钺阁虽说只是百余人的小派,但与魔道许多门派来往都颇为密切,擅长打探修真界各类消息秘辛,再将这些情报卖给其他门派,以此牟利。
这样一个看似不起眼的门派,正是敲开魔道的一把钥匙。
方逸白定好对策之后,众人纷纷附和,但在坐也不乏有向来主和的门派。玉鸾派掌门坐在长清殿最后的那个角落,从始至终,他只是低头捻着自己的衣襟,与众人的激愤有些格格不
入。
方逸白似是注意到那个一言不发的人:“沉掌门,你意下如何?”
那位名为“沉筠”的掌门终于有机会说话,他站起身来,对在坐所有人作了一揖:“诸位想反击,自然是情有可原,只是一旦开了这个头,世间必将陷入战乱之中。届时苍生如何?
百姓如何?还望各位冷静啊!”
只是他话音还没落,就被更大的声音盖了过去。
“苍生?百姓?这百年来,死于魔修手中的人还不够多么?”
“我等虽身为正道,是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但也并非一味仁慈!魔道如此猖狂,早已突破了我等的底线,难道还要再继续容忍下去么?”
“愿以杀止杀!”
直到云宸开口,这喧闹之声方才平息下来。
“方逸白,我不否认你的提议确实不错,但这也不意味着我会完全赞同。”
云宸从座位上站起,直视身在高位的那个人:“你可以放弃门下弟子,我却做不到。不论是出于这个原因,还是为了阴泉,极蜃海都必须要有人去一趟!”
云宸此言似乎早在方逸白意料之中,他也同样从座位上站起来,缓步走下台阶:“云掌门说的不错。此次我等的目标虽是魔道诸派,但阴泉同样是重中之重。既然青崖山掌管阳泉已
有数百年,云掌门又救人心切,不如此番极蜃海一行,就由青崖山主持,如何?”
云宸还没听完他这一番话,便冷冷笑了一声。
他怎会不知,如今魔道许多重要人物都集中在极蜃海,比起分散在各地的门派,极蜃海才是最危险的所在。
“方逸白,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派我们弟子去历练的主意也是你提的,如今出了事,却要把我往前推。”
他一步步向着方逸白走近,直到在他身前叁尺之处,方才停下:“夺取阴泉,青崖山义不容辞,但凌虚宗同为正道大派,难道就能置身事外?这一趟,我敢亲自去走,方掌门,你敢
么?”
方逸白神情未变,但作为他的枕边人,王婉却还是能明显地感觉到,他周身的温度都在这一瞬间寒冷了几分。
青崖山数百年来与凌虚宗交好,但自从云宸继任以来,似乎两派之间的关系,便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近几年来,两派走动渐少也就罢了,一些由凌虚宗主持的重要场合,云宸也时常因故缺席,更不用提今日一会,众人都能感受到,云掌门对方掌门的不满,几乎就要写在脸上。
就连王婉也为云宸捏了把汗——姑且不提两人的修为差距,若是青崖山和凌虚宗撕破脸,她的立场又该如何?
场面不能再乱了。
“云宸,你可以冷静一些么?”她道。
王婉缓步走下台阶,同样来到云宸面前:“我知道你因极蜃海一事颇有不满,但现下处于危急关头,正道总得有一个人坐镇。若是你们二人都去了那偏远之地,正道的其他门派又该
如何?”
方逸白周身气场里凝成的无形的霜,在她一言作罢之后,方才消融。
云宸冷冷看着眼前并肩而立的两个人,过去他和王婉虽常有见面,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般感觉眼前的人如此陌生。
她那样冷静、镇定,说话的时候同样气势不凡,相比于夫人这个角色,她更像是方逸白的左膀右臂。
因为有了这样一个印象,方逸白握住她的那只手才显得格外扎眼。
“小师妹。”云宸压下心底的那一丝说不出的滋味,“极蜃海那么多人的性命,难道你也不在乎么?”
王婉垂下眼眸,目光在这一瞬间,瞥见了云宸袖角上,那一片竹叶形状的绣花。
“云师兄,你无非是想要凌虚宗有一个举足轻重的人与你一道。”
说完这句,她抬起头,语气坚定:“我同你去就是。”
“夫人。”
极蜃海情形如何,方逸白最是清楚,因此王婉说出这句话时,他立即按住了她的手。
王婉将他的手从自己手背上拂开,郑重其事地道:“逸白,你且放心,我会平安归来的。”

135 慕强之心

王婉和云宸确定好对策之后,便即刻向着极蜃海的方向行进。
在他们身后,青崖山的弟子们几乎出动了大半,同行的还有子曜和灵曜两位长老。见到当年这个被逼下青崖山的女弟子,子曜有些尴尬地对她点了点头,灵曜则是意味不明地叹了口
气。
凌虚宗来的人则是以平日里与王婉亲近的弟子为主,也有不下百人。但方逸白终究是有些不放心,还派了清虚这一位化神期长老跟着。除了两个大派以外,也有一些小派自发地派了
人过来。王婉御剑之时回头一看,能看见自己身后穿梭在云层间的密密麻麻的人影。
云宸就在她身前不远处,两人从出发到现在,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喂,那位师兄。”
云宸飞得很快,王婉刻意加快了速度,才飞到云宸身侧,与他并肩而行。
“婉夫人,有什么指教么?”云宸直视前方,冷冷应了一句。
“不能换个称呼吗?”王婉打心底觉得现在的云宸实在有些讨厌,“你不喜欢方逸白,没必要连着我也一起阴阳怪气吧?”
云宸不为所动,两人就这样沉默着飞了许久,王婉才听见云宸似乎是低声说了一句:“我只是觉得很奇怪。”
“什么?”耳畔风声呼啸,王婉一时之间没听清。
云宸仍旧没有看她一眼,只是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地缓缓补充道:“当年你和师兄两情相悦,是因为临仙城一事方才分开,这个我明白;后来你又跟柳师弟相守多年,我同样祝福你们。
但我唯一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你从妖界回来,不过短短数月,便嫁给了方逸白?我只是觉得奇怪,一个人怎么能做到如此薄情。”
王婉怔怔地听着他将话说完,越到后面,便越觉得脑子里有些嗡嗡作响。
她心底藏了多年的几道伤疤,被他这么一句话,一下子全部揭了开来。
她只觉得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把,难受到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他。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呢?”她心里有很多词一闪而过,像是纷飞的雪片一般一团乱麻,但到最后,只是汇聚成一声冷笑。
“不知道。”云宸用同样的冰冷回答她,他思索片刻后,得出了结论,“慕强之心,人皆有之。”
王婉呼吸加速,几乎一口鲜血想要喷出来。
但她也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这么生气,无非是因为云宸这一句话,触到了她心里最真实的那一片逆鳞。
从一开始她能恢复修为,到现在身为掌门夫人,坐拥着天下最好的修炼资源,如果没有方逸白,她的修仙之路很可能也就停留在筑基四层了。
比起这些,她真实的动机,实在是太不引人注目。
这是世人质疑她的缘由,却也是方逸白信任她的缘由。
“你说的不错,我是慕强。”
王婉加快了飞行的速度,与云宸擦身而过:“但大敌当前,还请云掌门公事公办,莫要因私情误了大事。”
脚下的本名剑倾斜成向下的角度,王婉的身体穿过云层。白色挡住了几乎全部的视线,她索性闭上眼,任凭云间凝结的水珠将长发沾湿在额前。
......
极蜃海边界。
下了将近半个月的雨,终于在几个时辰前停了下来,地面上泥水松软湿滑,落脚之时便像海绵一般挤出一滩泥水,又在人离开之后形成一个个的小水洼。
被夷为平地的村落,就连残垣断壁也没留下几处,偶尔路过几处破败的屋檐,滴下的水恰巧落在王婉额角,是刺骨的冰凉。
王婉伸手将额前的水抹去,低头一看指尖,才赫然发现那水里竟参着一丝鲜红。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抬头的时候,还是被屋檐上倒挂下来的半具尸体吓了一跳。
“此处应当刚刚才发生过一场战事,各位小心些。”
空气中血腥气带来的紧张感,让王婉很快从不悦的情绪里脱离出来。此时已然入夜,四周安静得连一声虫鸣也没有,就连身侧的草木也尽数凋敝——化神期修士的一招一式,都足以
摧毁方圆十里之间的一切活物。
只有脚下一步步踩在泥泞中的声音。王婉能感受到鞋底的触感,随着血腥味愈发浓郁,而显得更加浓稠。
云宸在脚下结了个阵,用于探查周边是否有活物,但仅仅是在闭目冥思几秒之后,他便无奈地摇了摇头。
再往前的路程,几乎没有一个人说话,因为横在路上的尸体越来越多,他们需要格外小心,才能不让自己无意踩到残肢断臂。
那些尸体,先开始是平民居多,到了后来正魔两道的修士也多了起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身后的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句:“是周师兄……”
紧接着,便是一阵悲泣之声。
王婉默默躲到了远处,她有些不忍心听见这样的声音。
但紧接着,偶然间的一个低头,她也在地上看到了自己熟悉的面孔。
她甚至不知道此人叫什么名字,只记得他也很喜欢吃膳堂陆师傅做的茶果子,有时王婉没赶上,他会将自己买到的分上一两个给她。
他嬉皮笑脸地说:“夫人不必谢我,来日救我一命就行。”
可是这几个茶果子,王婉永远也无法还给他了。
王婉以为,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她可以冷血,可以像方逸白一样为成大事而不拘小节,但直到看到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时,她才发现,自己好像做不到这样无情。
那些人,也是别人的师兄师姐,也是别人的“阿怜”。

136 要找的人 p ow enxue 5.c om

这一路,谁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快到海边的时候,才隐约听得有人喊了一声:“掌门。”
王婉和云宸在一块巨石之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虽然他现在满身满脸都是血,但王婉还是认出他就是在正道会武上曾与自己交过手的李岱。
王婉毫不犹豫地上前,学着以前柳轻寒救人的方式,给他渡入真气,过了片刻,眼前的男子才撑起身体,有力气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岱说,他们原本的队伍里,各个门派加起来足有百余人,但在第五天的时候,活下来的就已经不足一半了。他和季云舒虽然率先发现了不对劲,但还未来得及去通知其他人,就被
魔修缠住,险些丧命。
季云舒本来是必死无疑的,但这岛上似乎还有其他势力,既不属于正道也不属于魔道,以他的分析,应当是自古在此镇守阴泉的门派。
来的人很奇怪,他们似乎最开始并不打算参与战事,但在打量季云舒一番之后,竟独独救了她一个人,不知道带到哪里去了。
李岱说完这些,突然刻意避开了王婉,意味深长地在云宸耳畔说了一句话:“掌门,当今的魔修,当真会有如此强悍狡诈么?”
这句话王婉并未听见,只有云宸的四个字,低低飘入她耳朵里:“言多必失。”
远处,一道流光划破天际,在留下一串残影之后,发出“轰”地一声巨响。
原本还沉浸在情绪里的众人纷纷看向那处。从王婉的视角看去,那结界位于高崖之上,如同一个透明的玻璃罩,白色纹路从被击中的那一点开始,一瞬间蔓延直至布满整个罩体。
“掌门,那一处,似乎就是阴泉所在!”李岱一手指着天边的方向,尽管身体虚弱,仍然显得激动万分,“他们快成功了,我们得赶紧过去!”
云河派结界借阴泉的灵气而建,纵然进攻的术法威力强悍,但也在一段时间内却也无法攻破云河派的防御。
随着一声如钟鸣一般的巨响,头顶的白色的结界亮了一亮,随后与这术法的光一道暗了下去。
但紧接着,便有无数道像这样的光击打在结界上,不远处的云层中,依稀能看见无数魔修的身影。
“喂!还愣着干什么?不来帮忙么?!”
小道童右手中执了一面八卦形状的镜子,左手则在胸前结印,镜面中反射的光一路向上,直到汇聚在那结界之上。
在他身后,少女未迟疑片刻,很快也结了个印,将自己的灵力输送到结界中。
“不是……你就这么点修为啊……”
小道童转头看了一眼少女手中微薄的光,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筑基叁层,你是刚刚才知道么?”季云舒淡淡地回了一句,手中动作却从未懈怠。此伩首髮站:powe nxue 17.c om
“算了算了,蚊子再小也是肉……”小道童喃喃抱怨道。
片刻之后,他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狐疑地看向身后的人:“你那个储物袋,当真不是捡来的?”
“说了是我师娘给的。”季云舒无奈道。
她其实也有些莫名其妙——先前她险些被覆血阁那女人杀死,是这个看起来像是十二叁岁孩童一般的人救了她。此人长相虽小,但道行却不低,至少也得有元婴中期。
将她带来此处之后,也不说其他,便一直询问她她一直挂在腰间的这只储物袋的来历。
不因别的,只因上面绣了一个“婉”字。
“真的假的”那小道童仍旧表示怀疑,“按道理来说,尊上那样神仙般的人物,要找的也应当是另一位神仙才是神仙会是一个筑基叁层的人的师娘么?”
小道童愈想,愈是觉得此事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畴。
只不过随着结界外的攻势越强,他便越有些力不从心,自然也没心思再去多想其他。
飞来的一道剑光亮如白昼,击打在结界上时,剧烈的震动让道童整个手臂都跟着一麻。
而季云舒则是直接向后飞了出去。
听得“咔擦”一声,小道童看了一眼手中的镜子,整颗心却是突然碎成了碎片:“啊啊啊啊啊啊我的镜子!师尊!救命啊师尊!!”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迎来了女子的一声冷哼:“一炷香都守不住,我要你何用?”
季云舒循声望去,一袭深青色道袍的女子也不知是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她浑身衣衫以鹤羽织就,在她施术时,如同一面屏障一般向四面展开,被风吹得高高鼓起。
那些进攻结界的魔修一刻也不停,化神期修士的每一击,都足以让整个云河派的地面为之震颤。
女子虽看上去轻松,但时间一长,额角也渗出了一丝薄汗,身前的结界之上,隐隐有碎裂之声。
“师尊,师尊我们该怎么办”小道童双手捂住头顶,着急得将头发都挠得乱成了一窝,“之前没人说会来这么多魔修啊这回是真的死定了”
女子没精力说话,她眉头紧锁,唇角已滑下一缕鲜血。
布满了裂缝的结界,脆弱得如同鸡蛋的蛋壳一般,终于在不久之后,被敲开了第一道豁口。
一枚箭翎从破开的缝隙里飞进来,刚好擦着女子的衣袖,向着小道童的面门飞来。小道童连滚带爬地躲了过去,但还是让那箭翎射穿了帽子,将那帽子钉在了身后的地面上。
“啊啊啊啊我的帽子!这已经是我这个月丢的第叁顶帽子了!”
“少废话,快来帮忙。”女子已经和几个魔修缠斗在一起,好不容易才抽出空隙回头说上一句话。
但道童也在这一瞬间,看见了女子胸前洇开的血迹。
“师尊……”他从神识里引出长剑,站在了女子身侧。
“师尊,我们快守不住了……这种时候,当真还不要请尊上过来么?”
“尊上有大任在身,且十年前受的伤尚且未愈,岂是你我能够叨扰的?”
女子说完,将双指并于眉心,指尖所触及的地方,突然迸发出一道刺目的白色光芒。
在她的双眉之间,赫然出现了一道白色印记。
饱涨的灵力如同千丝万缕白色绸缎,从她的四肢百骸间升起,一路输送到破解的结界之上。
那些攻来的魔修,一时竟无法接近她的身体,结界裂开的缝隙,也在缓慢地闭合。
“师尊……”
小道童看着女子的背影,双目中隐有泪光闪烁。
最为熟悉的十个字,在他心底反反复复回荡着。
“非死不入世,入世则至死……”
……
一旁的季云舒不敢说话,因为她分明看见,丢了帽子的小道童,头顶竟竖着两只不同于人的、毛茸茸的灰色耳朵。
而身前那女子的身影,她早就已经看不见了。
因为在女子的身后,有九条比她本人还高的雪白尾巴,蓬松的毛发在狂风中飞扬着。

137 漏网之鱼

“妖?”
循声赶来的王婉,在看到眼前这一幕时,突然意识到,眼前的情形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复杂一些。
难道世代守护阴泉的,竟然是妖么?
既然是妖,那跟柳轻寒有没有关系?
如今道魔相争,他们又会站在哪一边?还是哪边都不参与?
这两只妖,别的人都没管,偏偏独独救了季云舒,又是因为什么?
人在拿不定主意时,便会本能地去看自己身边的人。王婉瞥了一眼云宸,见他也是眉头紧锁,眼下的情形,想必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看来我们的对手比设想的更多啊……”清虚沉吟了一句,又将目光投向了王婉,“夫人,我们先打哪一边?”
“这个问题,好像由不得我们选。”王婉答道。
因为,在那一众魔修里,已经有人率先向他们迎了上来。
结界内的那只九尾狐妖,几乎是在用燃烧生命的方式守护身后的云河派,九道白光从她身后的九条尾巴上卷入半空,将整个云河派笼罩得严严实实。
一只完全化形的妖,用这样的方式结成的防御阵,在一段时间内,几乎可与四十二城中最坚实的结界相比拟。那些魔修心知一时之间无法攻破,便转而将注意力投在了这些正道之人
身上。
“前几天才死了一批,这几日又有人送上门来了。”
为首的男人白发青衣,手中拿着一把折扇,看上去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不光面色惨白,说话也显得有气无力,但这一句话,还是准确无误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红鸾宫掌门顾别离,靠这幅文弱模样不知道骗了多少女子采阴补阳,修行炉鼎之术,看你气色不佳,最近是力不从心了么?”王婉认出了眼前的人,勾起唇角讥讽道。
“凌虚宗掌门夫人也是好姿色,不如同我试试?”顾别离扇面一转,转瞬之间便有十叁枚竹叶自那扇骨之间飞了出来,在临近王婉身前之时,突然变作十叁枚细如发丝一般的银针,
如果不是王婉修行过一些明目的术法,只怕很难看清其所在。
长剑出鞘,王婉飞身将其挡下,抬头一看,顾别离不知何时已然在她身前。
王婉如今修为与化神仅有一步之遥,加上在凌虚宗时修行的都是最上乘的术法,服用的也是极品丹药,因此与化神初期的修士也已有了一战之力,于是她也并不退却,飞身迎上向面
门袭来的那把素白折扇。
却有一道剑光先她一步击打在那扇面之上,是清虚长老率先迎了上去。
“夫人,化神期的交给我。”
他没给王婉回答的机会。清虚和顾别离的身影在空中闪了又闪,突然在天边划出一道黑色豁口,两人便很快消失了。
一个简单的空间折迭之术,能够迅速将对手带离方圆五里内的区域。
王婉对清虚放心,便任由他去,自己则留下来对付其他的人。
“子曜灵曜,你们也去。”云宸也已经执剑在手,命令青崖山的两位长老去对付其他的化神期魔修。
对面几个化神期的修士被引开之后,王婉和云宸的对手便削弱了许多。王婉攻守有方进退有道,并不仅仅局限于脚底的方寸之地,而是逐渐引着对方向着海面的方向移动。
私心上,她其实有些想卖云河派那两只妖一些人情。
一来,对面敌我不明,如果有可能拉拢他们,对正道这边当会有利;
二来,或许是因为柳轻寒,她对妖族并不反感,反而有种天生的亲切,觉得他们多半不是坏人。
极蜃海的气候,哪怕不是下雨天,也显得昏暗阴沉,海面上涛声不绝,是各式术法引动着海水掀起惊涛骇浪,几乎吞没云霄。
王婉剑上很快染了血,一道巨浪拍在她身后,转瞬间将剑刃上的血迹冲刷干净。她也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只知道快到日暮的时候,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满满都是鲜血。海水又腥又
咸,和那些血液混在一起,变得又黏又腻,将她的衣裙紧紧贴在皮肉之上,王婉在挥剑的时候,能够闻见自己身上散发着的令人作呕的腥臭。
她知道自己其实也受了些伤,但在长时间的作战之中,她浑身的知觉都在变得麻木,在熬过了浑身酸痛无力的那段时间之后,她的每一个招式都只是在被本能驱使着。虽然眼下局势
她并未落于下风,但她心里很清楚,若是再久一些,局面将对她非常不利,因为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何,一旦在某一个时间超出了身体所能负担的限度,她很有可能会直接倒在
战场上。
“往后撤些,不要死战。”
隔空飘来的一句话,好歹让王婉头脑清晰了几秒。云宸从她身侧御剑而过,顺手将一瓶丹药隔空抛在她面前。王婉抬手将其接在掌心,看见瓶身上写着“凝露丹”叁个字。
这丹药以青崖山特产的凝露草炼就,就算是柳轻寒在,炼制半个月也只能得两叁颗上品,对恢复体力有极佳的功效。
“谢过云掌门。”王婉服下一颗,在感觉到丹田微微发热之后,便如他所说,开始领着凌虚宗众人朝相反的方向飞去。
“你们在此守住,我去将他们引去那处山谷。”身上的感觉回笼之后,王婉的思路也清晰了许多。不远处,有一片被海水冲开的断崖,如果到了那处,她应当能够利用地形解决掉一
部分人。
王婉脚下的剑擦过海面,划出一道如同白线的浪花,一直延续到那处断崖前。
山谷之间果然如她所料,满是白色的浓郁雾霁,王婉和随行的凌虚宗弟子分散在山崖两侧,转眼间便解决了几个元婴期的魔修。
长剑从白雾之中飞回,王婉将其收入掌心,带回的一串鲜血,在白纸一般的雾色之上,留下一道明亮的猩红印记。
她执剑回头,却出乎意料地看见,原本在此处的几个凌虚宗弟子,竟然一声不发地倒在了地上。
因为,在幽静的山谷之间,此刻竟回荡着一道清越的笛声。
那笛声清脆悦耳,一声一声却肃杀如刀刃,刺得人耳膜生疼。
“还有化神期修士?”
浑身脉络随着笛声震荡,王婉掐了个诀抵抗这强烈的不适感。
来自化神期音修的笛声,足以震碎元婴中期以下修士的脉络。但这笛声,比起方逸白的琴,还是差上许多。
她循着笛声的方向,一步步向前。
......
山崖之顶,有一处凉亭,掩盖在一片浓郁的白雾里。
苍玄将手中的笛子别回腰间,似乎有一些失落:“有一条漏网之鱼。”
“元婴后期,但好像实力不止于此。”紫宴靠在凉亭的柱子上,颇有兴味地看向那崖底的浓雾之间。
“怕什么?但凡她还在元婴,便不可能与我们叶兄弟有一战之力。”苍玄打趣,笑着看向自己对面,“叶兄弟,你说是不是?”
一袭玄袍的男子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将手中的茶放在了身前的石桌桌面上。
就连苍玄也看不清,太羲到底是何时出鞘的,但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白色雾霁已经被撕开了一道耀眼的金色裂隙,直直朝着来者的方向飞去。

138 多看一眼

金色的剑,悬在王婉眉心毫厘之处。
山崖之上,蓝色的剑光也堪堪停在张子承胸前。
“呀,遇到熟人了。”
紫宴笑出了声,在她看来,事情好像更有趣了。
显而易见,浓雾两端的这两个人,彼此都对对方起了杀心,但又在看到对方的本命剑时,颇有默契地收了手。
张子承伸手将身前的剑握在掌心。蓝色光芒散去,那把剑好像也变得听话,一声不响地落在他的两手之间。
他拿出帕子仔细擦拭着剑面,随着血迹被抹去,那剑身变得银光锃亮,他看见倒映在剑刃上的,属于自己的一双眉眼。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剑柄后的那枚剑穗之上。它被保养得很好,这么多年过去,除了有几根打结以外,几乎一丝缺损都没有,他只需要用手指轻轻抚过,就可以将其捋得顺滑。
“你们走吧,我要同她说些话。”他道。
苍玄耸了耸肩,颇为识趣地和紫宴一道离开了。
……
王婉拖着太羲在山谷里走,她在心里骂了一百遍,怎么自己运气如此不佳。
遇到熟人也就算了,差点被熟人杀了也就算了,自己一个失神,偏偏还叫那人把自己的剑收了。
没了本命剑,她连飞行都成问题,只能一步步在山谷里走。
而且,她以前也不是没拿过太羲,那时没觉得这把剑居然这么沉啊……
张子承这家伙,就不能主动点来找她吗?
刚抱怨完一句,抬眼之间,却看见身前的白色雾霁里,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人影。
玄色的衣袍,如同宣纸上晕染的墨。随着他的步伐一步步向前,那些原本在他周身簇拥着的浓雾,也缓缓向着两侧散去。
王婉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她想过很多遍,同他重逢的第一句话,自己应当说些什么。
但直至如今,她尚且犹疑未决。
张子承也在她面前叁尺之处驻足。雾色在他身后,将他的面容勾勒成王婉熟识的样子。
他变化不大,仍旧喜欢穿玄色的衣服,仍旧将长发束在头顶,但王婉却发自内心地觉得,他看起来好像不似十年前那般冰冷了。
两人照面的一瞬间,王婉能够看到,他眼底有东西化开的痕迹。
“许久不见。”
对面的人率先开口。
“真没想到,我居然还能认得你。”王婉实在没想清楚要怎么开场,反应过来时,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她说完又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合适,立刻解释道:“我以为魔修都会炼些歪门邪道,长四只眼睛八条腿什么的。”
张子承唇角的弧度未变,王婉却能感受到他应该是在笑。
她没能等到张子承接上这句有些尴尬的话,却只见他抬起手,将自己的本命剑递在眼前。
被梳理得整齐的剑穗在半空中轻轻摇曳着,就连剑身上的血痕,也被擦拭得一干二净。
“多谢你了,只是我一会儿还要去杀人,只怕会辜负了你一番美意。”
王婉伸手将其接过,同时也将太羲递在他掌心里。
两人的指间有片刻相接,张子承攥紧了太羲的剑柄,好让上面属于她的体温流逝得更慢一些。
片刻之后,他问道:“是方逸白让你来的?”
“我自己要来的。”王婉回答,“云宸也来了。外面战局刻不容缓,我没有太多时间耽搁。”
张子承意会到她话中深意,微微点了点头:“所以还没走,是因为有事要同我说。”
“不错。”王婉大方地承认。
并且,要找他,一直以来都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
张子承带着王婉来到那处凉亭。此处临崖而建,天气晴好之时,或许能够俯瞰整个山谷,以及远处的海面。但在此刻,雾气将两人的视线困在几丈之内,环顾四周,只有一片单调的
煞白。
那些雾气似乎也带着海水的气味,将那腥咸苦涩之感浸入鼻端。
桌上有茶,王婉并未饮,只是将目光落在坐在自己斜对面的那人身上。
“你重新结婴成功了?而且看起来,好像快突破化神了。”她笑道,“果然天才还是天才。我前些日子还在想,如果你还在正道,我还能不能夺得这个魁首,如今看来,却是我多想
了。”
张子承摇头:“魔修一道,修为精进虽快,但步步皆是险境,若非无奈,我亦不会做这样的选择。”
王婉心里很清楚,自己亲手捏碎了元婴,若是按正常的修炼方式,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再有重新结婴的机会。
但当时的他如果不那么做,青崖山的长老们,必然不会容得下,在正道之外,有这样一个强大的隐患。
重新结婴四字说起来容易,但对于他来说,其中艰辛痛苦,只怕非常人能想。
“你也快元婴大圆满了,想来这些年……”
张子承本来想说,想来这些年她过得还不错,但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脑子里又浮出了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多年前的难以释怀,让他将后面的话生生吞了回去。
十年前,柳轻寒回了妖界,他也不再在青崖山,他本来以为,她会再回头看自己一眼的。
他拖着破碎的身体,一路走过了很多地方,路过山山水水,他会幻想自己和她一道四处云游;经过村庄的时候,他会幻想自己和她隐居至老。
他想,既然他们都为正道所不容,那就干脆哪里都不去了,就做两个自由自在的散修,彼此只有对方就好。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却看见四十二城的红帖之上,写着她和方逸白的名字。
直到此时他才恍然惊觉,他所有的幻想,究其缘由,却只不过是因为在他让她走时,她所说的两个字罢了。
她说:“那你……”
可笑他却以为,那是她在多看自己一眼。

139 都是错的

王婉成亲的那年,也是张子承最不愿回忆的一年。
他本想与她厮守一生,却因天下苍生陷入两难;他本想护佑苍生,却被苍生所负,看尽冷暖;后来他别无所求,只求问心无愧,却又因为她刺出的一剑,为天道所不容。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想守护所有人,却好像守护的一切,都是错的。
离开凌虚宗后,他心底那个“道”字的最后一笔,也终于碎了。
他开始杀人。
第一天,他杀了临仙城那个城主,虽然在他代掌门的十年里,此人已经被贬流放,多年岁月过去,他早已是垂垂老矣,拖着病体在一处荒郊野岭了此残生。但张子承还是毫不犹豫,
让太羲剑贯穿了那人的眉心;
第二天,他找到了当年欺辱过王婉的那两名青崖山弟子。那名女弟子在扬善堂思过叁年后,出来也算是修行刻苦,但仍然没在他剑下撑过叁秒;
那名男弟子灵根已毁,离开青崖山后,便寻了一处村子安然度日、娶妻生子。他杀死对方拂袖离开的时候,听见身后,孩童喊着爹爹号啕大哭的声音。
从此以后,世间再无青崖山首徒张子承,只有杀人不眨眼的魔修叶寻。
他一人一剑,四处漂泊,他会在看见钓叟垂钓时驻足,也会和孩童一起在护城河畔放花灯。偶然之间,他也会感到一阵久违的自由。
后来,他遇见了当年卧底在魔道时的“朋友”,和他们一起回到了覆血阁。阁主不曾介意他当年所为之事,反而教他如何重新结婴,如何快速恢复修为。这十年里,随着覆血阁发展
壮大,他的地位也在魔修之中平步青云,就连一些化神期修士,也要敬他叁分。
有的时候他会想,也许,自己是时候该放下了。
......
王婉一本正经地同张子承说正事,张子承也就一本正经地听着。
王婉说,她知道魔道众派之间的关系复杂,丝毫不亚于正道,覆血阁虽身为魔道第二大派,但行事风格低调中庸,极少参与纷争。天下将乱,想必覆血阁,也同样不愿将自己置于生
死存亡之间。
张子承对她的话既未赞同也未否认,沉吟片刻后,他只是淡淡问:“你想怎么合作?”
王婉终于松开了紧紧攥着自己裙摆的那只手。
她抬起头看向张子承,目光坚定:“极蜃海一战,凡参与者,皆无法幸免,我想要你身退自保休养生息,静待时机成熟之时。”
张子承静静听着她将话说完。“身退自保”四字听起来容易,但一旦这样去做,也就意味着覆血阁彻底与魔道众派划清了界限。再者,一旦他们撤退,阴泉也就必然会落入正道的手
中。
“这些话,是方逸白让你同我说的么?”
问这句话的时候,他微微垂眸,目光和茶碗中的那枚茶叶一起,落在了碗底。
并非他不信任王婉,只是眼前的女子沉稳冷静,心思盘算,更与多年前不同。
而方逸白是她的夫君,是日日夜夜在她身侧的枕边人,比起他来说,自己又算是什么?
如果有一天,方逸白想让他成为棋局中的一部分,那么王婉,就是最合适的执棋人。
王婉料到他会这么问,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能让自己显得足以令人信服。
“子承......”思索片刻后,她轻声叫出了他的名字。
张子承毫无防备,他觉得自己心底好像突然被浇了一盆水,久旱之地,有东西骤然苏醒,迅速生根发芽。
他胸前微微起伏,有些惊诧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
他不是不知道,乱他的心,王婉向来都只需要两个字罢了。
更不用提,有一只温热柔软的手,突然握在了他的掌心。
王婉趁他失神,借他掌中之力,一个翻身跨坐在了他的膝盖上。
男人的脸就在她眼前,近得只要她一低头,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吻上他。她的手抚过他的眉眼,顺着面颊落在他的下巴,又路过喉结钻入衣领,轻轻按在他的锁骨。
“师兄......”王婉没有意识到,在叫出这个久违的称呼时,自己的声音也有些微微发抖。
男人的身体起了反应,张子承低头避开她灼灼的目光。
“也许你不信,但同你说的事,是只有你我之间才彼此知晓的事......”王婉握住他的手腕。张子承的身体有些僵硬,但她还是顺利地让他的双臂环在了自己腰间。
“师兄,此事关乎天下,亦关乎你我。于天下,我不想再让更多的人做无谓的牺牲;于你我,我亦不愿将来你我重逢,会是刀剑相向。”
王婉的气息温热,一下又一下撩拨着耳畔。张子承不敢有更多的动作,他想克己复礼,但身下还是不受控制地发硬发烫。
他记得她在自己身下喘息的样子,记得她高潮时意乱情迷的样子。纵然幻想过一万遍要和她昼夜交欢,纵然他离经叛道杀人嗜血,但此时此刻,他还是觉得眼前的人如同神祇,半点
不容亵渎。
他有些想让自己高高翘起的那处离开她的身体,但谁知这一动,在王婉看来,反而好像是他有意顶了自己一下。
“我知道了,你不必如此。”
张子承抢在她开口说话前掩饰自己的尴尬。
“所以你是答应了,对吧?”
身上的人笑了,张子承偶然抬眸的一瞥,便从她的面容上,捕捉到了当年的样子。
“嗯。”他点点头,但又很快记起王婉似乎不喜欢这样的回答,于是立刻补充道,“答应了。”
谁知一个“了”字还没说完,他就只觉得唇上一热,有一样温热而柔软之物,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
张子承这才发现,原来她亲吻时的每一个细节和习惯性动作,他都还一一记得。
那一只柔软的小舌,喜欢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扫过他的两瓣唇间,喜欢用轻轻的吸吮被迫他打开唇齿,喜欢在他有所回应时若即若离地挑弄着他的舌尖,却又在他情欲渐浓时故意退缩,
引诱他更加强势地去攻城略地……
这一个吻,他等了几十年。
就算张子承再过克制,此时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他闭上眼,任由自己陷入泥沼,用力地将她揉进怀里,放肆地和她唇舌纠缠。
他吻得动情、吻得忘我,丝毫没有意识到王婉环在他身后的那只手,突然掐起了一个剑诀。
一股腥甜顺着女子的喉口涌出,通过这样一个吻将血液的味道传遍了两人的唇齿,再和他口中涌出的血腥气交汇在一起。
张子承过了两秒才感觉到胸口处一阵剧痛,他离开王婉的唇,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疼痛传来之处。
只见王婉的本命剑从她自己的身体里穿透出来,又紧接着刺穿了他的身体。
二人的鲜血淌满了剑身,将他方才擦得干干净净的剑刃染得通红。
他们抱得那么紧,贯穿两个人,只需要一把剑就够了。

140 安好一世

“苍玄大哥,你这么爱打赌,这一回,要不要再来赌一场?”
紫衣女子斜靠在身后的树干上,百无聊赖地踢了一脚鞋边的石子。
石子在地面弹动了几下,飞入草丛后,便不知到哪里去了。
“赌?你想赌什么?”中年男子把玩着手中的笛子,“拿叶兄弟和他那位心上人开玩笑,小心一会儿又不落好。”
“不让他知道不就得了?”紫宴掩着唇笑,“就赌他们两个见面,是会重归于好,还是会打起来?”
“重归于好,我看难;至于打起来,倒也不见得。”
苍玄刚说完这句,一个抬头,就看见身前的浓雾里,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人影:“嚯,说谁谁就到了。”
只是随着那人影逐渐靠近,紫宴的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看样子,叶大哥情况不太好啊”
苍玄眯了眯眼,也反应过来——来的人步履蹒跚,分明是一副受了伤的模样。
二人没心思再开玩笑,一路小跑着来到那人身侧。只看见张子承一只手捂着胸口,鲜血一丝一缕从五指的指缝间渗透出来,将他胸前的玄色衣襟都染成了深色。
“叶大哥你”紫宴伸手想去扶他,却被男人不着痕迹地躲开。
张子承一言不发,兀自倚着一块巨石坐下,自己从储物袋里掏出丹药服下,调息片刻之后,气色方才显得没那么苍白。
“是她动手的?”苍玄问。他的神色很严肃,如果张子承说是,他的下一步,很有可能是找到王婉,杀了她。
张子承没承认也没否定,他语气平淡而冰冷:“她伤得更重。”
“真的打起来了啊?”紫宴有些不可思议。
张子承手指探入怀里,拿出来时,两指之间已多了一方纸笺:“是她给方逸白的信。”
那张纸几乎已被鲜血浸透,但仍旧能够看清其上所写。
“意思是极蜃海这一战,本来就是一场阴谋?”苍玄神色凝重。
张子承点头,又补充道:“方逸白的真正目的,是魔道各门派及据点,我们该回去了。”
苍玄沉吟片刻,却未尽信张子承所言。他也是在修真界混了几百年的人,就算是自己的兄弟,他也会平等地怀疑对方每一句话的真伪。
“只是叶兄弟,你是如何拿到这封信的?”
张子承皱眉,似乎对于他探听细节的行为感到十分不满,然而片刻后,他垂下眼眸,似在掩饰眼底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她太反常了她是方逸白的夫人,怎么可能会有意与我亲
近”
紫宴听出他语气里的失落。
“所以,你就动手了?”
“苍玄大哥,别问了。”紫宴道,“事出反常必有因,叶大哥怀疑她的动机,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这封信,是真的印证了他的猜想罢了。”
苍玄摸了摸下巴:“要让我们撤倒是没问题。只是战场上还有其他门派的人,我们可要去告知他们?”
“依我看,能借正道之手除掉一些向来与我们不合的人,倒也不是坏事。”
苍玄和紫宴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对策,只有张子承安静地坐在一侧,没有再说话。事实上,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顺利地按照王婉的预想进行。
她早就料到,虽然他如今在覆血阁有些分量,但若是空口无凭,必定会惹人猜疑,为了让人信他的话,他必须要拿出证据。
而他们二人的鲜血,才是能让这份证据令人信服的印证。
他轻轻抚摸着自己胸前的衣襟——在那处,他和王婉的血交融在一起,他仿佛还能感觉到,那属于她的、温热的体温。
王婉的剑从身体里拔出的时候,他们彼此相拥着倒在对方的怀里。
剧痛之中,他听见她伏在自己耳畔,声音虚弱而温柔。
她说:“师兄,我要你伤痛一时,安好一世。”
她说:“师兄,带着我给你的伤,全身而退。”
云宸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轻松了许多。
明明前一刻,他还在和对面的魔修僵持不下。魔修采人精血食人魂魄,大多数体能本就比正道修士强上许多,虽然此刻未决胜负,但长此下去,正道这边却不见得能占到优势。
储物袋中的凝露丹已经吃完了,他也开始感到有些力竭,一不留神之间,还被两个元婴初期的魔修伤了一回。
然而就在此时,魔修的队伍中,似乎却有一部分人悄无声息地撤出了战场,他能够感受到自己对手的人数,似乎正在减少。
虽然离开的人几乎不足叁成,但这也足以在一瞬间扭转战局。
正道众人同样也能感受到对手的变化,不明所以的他们,还以为是正道的几个修为较高的修士杀了对面的人,这一点让他们士气大涨,一鼓作气就冲了上去。
云宸御剑在海面之上穿梭,每前进几丈,都会看到有人从自己面前坠落,身体掉入翻涌的海水里。
海浪席卷着血色,将天际也染成触目惊心的红。青色长剑绕着战场飞了一圈,在贯穿了几个魔修的身体后,回到云宸掌心。
剑过无痕,只有空中残留的一串血色,尚且还描摹着长剑经过的轨迹。
正道众人一路乘胜向前推进,很快,云河派那盏以九尾狐妖全身妖力凝结的结界,已经出现在视野之中。
“众位,随我一道结阵!”
云宸一声大喝,同样有着一呼百应的气势,青崖山的弟子听见这一声,纷纷停下手中的攻势,向着云宸周身之处汇聚。
“魔修大势已去,随我一道攻破那妖族结界,抢占阴泉!”
中间的七名弟子位列七星,外侧的人则列成八卦阵型,云宸身居其间,指尖青光大盛。
要不了几秒,青崖山阵法绝学七星阵就会结成。
反观云河派,白色结界早已是千疮百孔,那狐妖遮天蔽日的九条雪白色尾巴上,如今却是鲜血斑驳。
一旦阵成,只需一击,便可毁天灭地。
云宸将本命剑掷于半空,缓缓闭眼。
却只听得“铛”的一声。
头顶的长剑似乎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云宸与本命剑心神合一,在剑身歪倒的同时,他的身体也是一个趔趄。
阵眼不定,四周的青崖山弟子,自然也是身形不稳,险些飞出去。
云宸心里大骂一声,正想引剑回击,却只看见飞来的那把剑通体湛蓝,却是他所熟识的。
剑身上,蓝色的光芒闪了一闪,像是残烛在狂风里摇曳着,做出最后的反抗,下一秒,便倏地灭了。
云宸侧目,只见赶来的女子浑身是血,身体在半空中晃了一晃,随后便一头栽倒下去,和她的剑一道坠入了海浪里。
————————

141 杀人见血

千里之外的某处。
寒枝末梢,一朵梅花刚刚开了一半。清晨时分,其上的薄霜化作露水摇摇欲坠,将脆弱单薄的花瓣压成一个向下的弧形。
有一阵琴声在空旷的天地之间回荡着,那琴音平静沉稳,连这露水,也未曾惊动半分。
琴曲未至激荡之处,却是蓦地一收。
一串鲜血喷溅着洒在满枝的红梅之上,和花瓣的颜色一起,斑驳地点染在素白的雪色之中。
刚刚喷薄而出的血液带着热气,触及之处,地上的积雪也融化出斑斓的痕迹,一直蔓延到梅树下的尸体之上。
伤口整整齐齐,并非利器所伤,却比最快的剑更加干净利落。
而那男子,至死都还保持着向前奔逃的姿势。
……
积雪被踩碎,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来的人步履从容,就连素锦鞋面上,也未曾沾染半滴血色。
方逸白在那尸体旁驻足,传入鼻腔的血腥气息,让他微微皱眉。
“师尊。”秦禄也不知是从哪里赶过来的,他一路小跑着来到方逸白身后,停下来后便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比起方逸白的从容不迫一尘不染,秦禄则显得狼狈许多,他身上的伤口虽不致命,但是很多,一看便是和许多人打斗过。
方逸白低低应了一声,回身面向他:“你那边结束了?”
秦禄点头,有些吃力地直起身子:“结束了。天钺阁上下一百叁十六人,全部毙命。”
方逸白微微颔首:“跟他们说,诸位都辛苦了,将缴获的丹药和法器都分下去吧。”
“是。”秦禄应道。随后,他将目光转向了地上的那具尸体,“整个天钺阁,就只有他一个化神期修士,我们实在是追不上他,才让他逃了,还好师尊你截了一道……”
秦禄嘴上说着奉承的话,背脊上却有些微微发寒——他向来只知道方逸白修为高,但化身大圆满究竟意味着什么,谁也没有真的见过。直到现在,他亲眼看着一个化神前期的修士,
就这样被方逸白一击毙命了。
他甚至都还没有活过半只琴曲的时间。
方逸白没有回应。秦禄偷偷抬眼瞥了一眼梅树下的那个男子,只见他仍旧长身而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寒风中,月白色长袍被轻轻拂起一角,又落在和雪色一样洁白的鞋面上。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下雪天的缘故,他莫名觉得方逸白的脸色好像也有些泛白,而且他好像比往日瘦了一些,站在树下的时候,更加显得身材颀长。
“也不知你师娘那边怎么样了……”
片刻之后,他听见方逸白如同自言自语一般说了一句。
“师尊……可要去看看么?”
方逸白略加思索,却是摇了摇头。
“这一战过后,魔道诸派就会产生防备。在他们联手一致对外之前,是我们一一击破的最佳时机。”
他说完这句,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阵剧烈咳嗽打断了话语。
“师尊……”
秦禄听着方逸白咳了许久,中间他想去扶他,却看见他有些吃力地对自己摆了摆手。
秦禄停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咳嗽声逐渐停了下来,方逸白才扶着身侧的梅树直起身体。但他看不见那梅树的树干上也沾了别人的血液,发现的时候,自己的掌心已经染上了鲜红。
那血液又黏又猩,闻起来令人作呕,方逸白眉头紧锁,匆忙从自己储物袋里掏出帕子,一下一下极其认真地将其擦拭干净。
他杀人,从来不会让自己身上见血。
明里如此,暗里也如此。
“师尊,你还好么?”秦禄不敢多问。
“无妨。”方逸白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缓步走到他身侧,“方才消耗大了些。”
师尊不知何时也开始会说这样漏洞百出的谎话了。
“师尊,若是身体不适,我帮您找个大夫……”
“不必。”方逸白果断地打断他的话。
秦禄见方逸白似乎有些不悦,便不敢再继续说下去。虽然他从出发之前就开始感觉到,方逸白的脸色好像一直不太好——作为从年幼时就一直待在方逸白身边的人,他难免不自觉地
感到担忧。
不过转念一想,方逸白不是会将自己立于危墙之下的人,应当也不会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但愿师尊能自己调理好吧……
秦禄叹了口气,却只觉得有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敌当前,不要想太多。”
秦禄一抬头,正好对上方逸白如玉的面容。
方逸白并未在他身侧停留太久,留下的半张侧脸里,他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师尊,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方逸白脚步未停,在他心里,有一盘早已成定局的棋,只等他一一落子。
“去诡影宗,很久没有和赤邪宗主聊聊天了。”

142 她来过了?

夜。
极蜃海的晚上,从酉时便开始起雾,涨潮时分,海水的浪潮变得更加汹涌,一波接着一波拍在高耸的崖壁之上。海水在一声声如同雷鸣一般的巨响中被拍得粉碎,升腾成无数细小的
水汽,又被凛冽的海风一阵一阵吹散,将腥咸的气味传遍整个岸边。
此夜本就无星无月,因这浓郁的雾气,而更加看不清眼前的景致。
山崖底部的一个避风之处,虽然叁面环山,勉强能燃起一堆篝火,但每每海浪之声过后,扬起的火星还是被吹得漫天都是。
一众正道修士就围坐在这团篝火边,不少人在打坐调息,也有人呼呼大睡,鼾声四起。
王婉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蹲在离篝火最近的位置取暖。因此前受了伤,她有些畏寒,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略微舒服一些。
她不禁有些后悔自己下手有些太重。
“小师妹。”是云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王婉头也没抬:“云掌门,有事么?”
“倒也没什么。”云宸道。沉默的时间里,只有篝火在毕剥作响。
“我只是在想,那两只妖,当真会配合我们么?”
王婉听出来云宸是在没话找话——此前他原本是想直接攻破那九尾狐妖的结界,却被王婉拦了下来。好在王婉并没有晕厥太久,被云宸捞上岸后,就及时醒转了过来。
王婉说,并非她有意坏他大事,只是他们如今对这两只妖知之甚少,若是贸然动手,说不定会惊动妖界的其他人。
如今人间已经够乱,若是再与妖界树敌,于正道只有百害而无一利。当年的妖兽之乱好不容易才平息,叁界生灵,更是经不住再来一次了。
云宸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也觉得王婉说的有道理,此刻自然也想主动去找王婉言和。
王婉闭上眼,显得颇有几分疲惫:“此事急不得。撤兵之前,我说了给她叁天时间好好考虑,到时候再去打探一番也不迟。”
云宸道:“你们凌虚宗那位小姑娘是什么来历?”
“季云舒?”王婉这才抬了抬眼,“我对她的身世也知之甚少,不过方逸白收的徒弟,身份应当也不会有什么问题。那两只妖,约莫也就是随手捉个好控制的人打探情况罢了。”
王婉说完,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山崖之顶。
自从他们撤走之后,云河派的结界便很快被修复如初。那只狐妖损伤虽大,但好歹是留下了一条性命,只怕需好生修养一阵子,才能恢复如常。
浓雾里,她看不清远处云河派的轮廓,只能看见白色结界之上,灵气如同水波一般流淌。四周浓云翻飞着,看起来就好像这结界也在云层之间穿梭自如。
寂静的夜,很容易便让人想起一些故人。
篝火的光是暖融融的橘色,当年桌上的烛火也是暖融融的橘色,她在烛火之下看着医书,偶尔分神时一抬眼,便能看见一个男子,正对着自己温柔地笑。
她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去,故作无事继续看书,却听得他说:“师姐,我的时间有很多,你不必每时每刻都如此认真。”
然后他会亲吻着自己,将微凉的气息洒在她的耳垂、脖颈、锁骨......每一个他所熟知的敏感点,她的喘息声在村落的夜里分外明显,却只被珍藏在狭窄的茅草屋中。
是柳轻寒告诉她,时间是可以浪费的,欲望是可以放纵的,不一定所有的东西,都必须用力去握紧。
谁知此话一语成谶,危难之中,也是他用燃烧生命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救了自己。
这些妖,都这么喜欢用性命去守护一些东西么?
王婉将头埋在狐裘里,一句话的声音本来就轻,因此更是只有她一人能够听见。
“轻寒......我想见见你......”
......
深青色的灵气在空中汇聚成几条线,如同彼此盘亘纠缠的藤蔓,从男人的掌心里蔓延出去。
那只手白皙而修长,好看得几乎不似常人。
悬在半空中的手随着男人的呼吸起伏着,一股又一股的真气也顺着他呼吸的节奏,从藤蔓之中延伸出去,一直汇聚到地面上。
一只狐狸蜷缩在那处,原本素白光洁的毛发,此刻却是沾满了鲜血。好在在这灵气的滋养之下,她浑身上下的伤口也正在缓慢愈合,不多时,便恢复了女子的模样。
还没等她睁开眼,身后的小道童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对男子磕了几个响头。
“多谢尊上,多谢尊上,多谢……”
“无妨。”男人的声音虽然听上去清冷,但并不让人觉得疏离,“你师尊耗费了太多妖力,只怕以后数年,都得在阴泉之内好生修养。我难得过来一趟,你作为她唯一的弟子,更得
撑起大局,明白么?”
“明白了,明白了……”小道童并不知“撑起大局”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既然是尊上说的话,那必然没有错,只需要连声答应就好了。
“尊上……”九尾狐妖终于在此刻悠悠醒转,在道童的搀扶下有些吃力地站起来,“我记得您之前受伤,还需在妖界静养,如今又耗费妖力救我,当真不要紧么?”
她说完,微微抬眼看了一眼身前的人,又很快低下头去。
但只要一眼,她便忘不掉这人的模样。
夜晚无星无月亦无灯火,暮色里,云河派的道观在他身后形成层迭的黑影。黑云低垂,几乎就压在他的头顶,却反而更加显得那人的白衣白发明亮胜雪,是整个天地之间最亮眼的存
在。
“此处靠近阴泉,可借天地之力,于我本身消耗不大。”他耐心地解释道,“只是以我现在的身体情况,终究是无法离开泉眼太远。”
说到这里,他轻轻叹息了一声,似乎也在惋惜着什么。
如血一般深红的眸子里,竖长的瞳孔变得圆润,将目光落在一个极远的地方。
云河派位于山崖之巅,站在道观前向下眺望,几乎可以纵览整个极蜃海。因此,虽然此夜雾色浓重,但还是能够依稀看见远处升起的一团篝火,在海风之中明灭如同星点。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也在此刻变得温柔。
“她……来过了?”

143 打探

“你说的是凌虚宗那个小姑娘?”
纵然王婉已经不再是少女,但在活了几千年的妖眼里,她的年龄,几乎与孩童无异。
虽然狐妖并不明白,为什么提到“凌虚宗”叁个字的时候,尊上的眼底似乎闪过了那么些像是失落的情绪,但她还是继续道:“那个小姑娘说,给我们叁天时间考虑,打开阴泉,或
是他们逼我们打开阴泉……尊上,恕在下多问一句,您为何会与一个人……”
她没有说出自己想说的那个形容词——实际上,她觉得那个女子好像有些讨厌,和她印象里自私自利的人类一点差别也没有,她实在无法理解,那样高高在上的尊上,为什么会对这
样的一个女人动了情。
更何况,她还是别的男人的夫人。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柳轻寒打断。他没有回答狐妖的疑问,只是自顾自地回应着关于阴泉的决策。
“十年前阳泉现世后,我便命人寻到了此处阴泉,但一直秘而不宣,从未尝将其开启,担心的便是阴泉开启后的动静太大,又引出一场腥风血雨。”
柳轻寒从狐妖身侧走过,独自来到道观之前的台阶之上,凭栏而立。
海风将他雪白的长发一缕缕扬起,挡住了他如同琢玉一般的眉眼。
“我虽不知到底是何人泄露了阴泉的消息,但如今既然风波已起,却也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
“尊上,您的意思是,要同意开启阴泉么?”
柳轻寒微微侧过身来,看着面露惊讶之色的女子:“你觉得不妥么?”
“在下不敢。”狐妖低着头,不敢再去看他。
柳轻寒这才再度收回目光,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澹然:“此事不光要做,而且还得尽快去做。”
他说到这里,似是看出了狐妖的不解,像是自嘲一般地笑了一声:“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现下已是正月,要不了多久我就要到情期,届时要是再想管这些事情,只怕也会有心无
力。”
同样身为妖,狐妖不会不懂情期对他们所带来的影响。
轻则灵力减弱食欲不振,重则打回原形状态低迷,定要交配过之后方才能够解忧。
而且,蛇妖一族本就特殊一些——对于大部分妖来说,只需要交配一次就可以安然度过情期,但蛇妖的情期却是整整持续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他们必须要不分昼夜时时交媾,方
才可以缓解情欲。
虽然柳轻寒能够凭借修为抑制情欲,但像开启阴泉这样消耗极大的事情,容不下任何一丝差池。
“既然尊上决定了,我们自当全力为尊上护法。”狐妖道,“尊上,可需要我去告知那位小姑娘?”
柳轻寒沉吟片刻,却是摇了摇头:“不必了。你只需告诉她你的决议,让她静候佳音便是,不必提及我在此处。”
明明是这么多年朝思暮想的人,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见面,却又不肯与她相见。作为情感向来炽烈直接的妖,狐妖更加无法理解了。
“尊上,您这又是何苦?”
柳轻寒目光再度落在远处的那一星篝火之上,笑意里,却也染上了几分苦涩:“并非我不想与她相见,只是她还有自己要去做的事情。我既帮不了她,又何必要去乱她心神。”
更因为他信任王婉——王婉让他等,他便相信她一定会平安归来。
一千年都等过了,区区十年又算是什么?
虽说如此,但念及此处的时候,他心头还是忍不住地泛起一丝酸楚。他摇摇头,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明日我就会前往泉眼闭关,这些时日,还要再拜托你们。”
狐妖和道童应了,柳轻寒也就不多加停留,独自转身绕过回廊,向着道观之后去了。
怎知这一转身,便恰好看见了坐在回廊柱子旁的道童和少女。
方才他和狐妖谈话,特地让他们二人稍加回避,怎知就这么片刻的时间,两人就开始斗起了嘴。
“……又讨厌又弱小的人,别以为尊上喜欢你师娘你就可以为非作歹,你要是再敢揪我耳朵,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难怪你是老鼠呢,果然是人人喊打……”
……
柳轻寒轻咳一声,季云舒和道童这才连忙噤了声。
他走到少女身前,微微低头问她:“你是方逸白的徒弟?”
季云舒点头,眼前的人瞳孔猩红,眉间的印记也红得好像要滴下血一般。她有些害怕,却又奇怪地觉得他好像有种让人愿意亲近的气质。
“你随我来吧,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季云舒不敢违抗,跟着柳轻寒一路走到了道观后的一间书房里。
柳轻寒点燃了桌上的蜡烛,让她坐在桌旁,自己则是坐到了她的斜对面。
“那个,这位……尊上,我和我师尊不太熟,所以您如果是想问关于他的问题,您若是问我,我也没什么好回答的……”季云舒见他一直没说话,索性率先开口。
她看见眼前的男人笑了,他的笑容也如同春风过境一般,让人看起来十分舒服。
“但你似乎和你师娘关系不错。这么说,你师尊和你师娘不常常在一处?”
“啊?”季云舒本来以为他是想打探凌虚宗的消息,因此有所防备,却没想到这人居然是想打探她师娘和师尊的关系如何。
季云舒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但在外人面前评价她师尊的夫妻关系,好像又有那么些奇怪。她思索片刻,模棱两可回答道:“师尊和师娘都很忙,自然不会时时刻刻都黏在一
起。”
柳轻寒笑意更深。原本得到这样的回答,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但聊了这么几句之后,他又莫名觉得心里有些痒,一些他所关注的问题,他忍不住想要追问下去。
“你师尊和师娘,一月会住在一起几回?”

144 情期

柳轻寒很后悔。
他明明可以不用问出后面那些问题的,但最终,他还是为自己的一时心痒买了单。
季云舒一开始并未意识到柳轻寒意中所指,于是便诚实地回答,师娘有很多自己的事要忙,平日里不是在闭关修炼,就是在山下历练,其实在凌虚宗待着的时候并不算多。
虽说如此,但每每师娘在山上的时候,便几乎是与师尊同出同入、同去同归,虽然她并不经常亲眼看见,但总是听秦禄师兄抱怨,说师尊常常因晚起放了他的鸽子,有时师尊匆忙赶
到,衣物都还未穿戴整齐。
柳轻寒听到前一半时还面露喜悦之色,但越听到后面,脸上便越是挂不住。季云舒发现柳轻寒变了脸色时,已经迟了,对面那人红色的眸子里像是凝成了一团霜,哪里还有方才如沐
春风的样子?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尊上你......你不愿意听的话,我就不说了。”
谁知那人却是摇了摇头,继续追问道:“你师娘身体可还好么?平日里避子都服什么药?身上可会有淤青红痕一类......”
虽然那人已经尽量在保持语气温柔,但季云舒听到这里,还是吓了一跳。
因为她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这位看似高贵的“尊上”,实际上居然是在打探自己师尊和师娘的床帏之事。
她脸上发烫,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这位尊上,还请自重......”
......
柳轻寒现在想起这句“自重”,还是觉得气血攻心,又生气又难受。
终归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以为既然王婉承诺了她会回来,自己便不会在乎她如今身在何处。
以为自己已经做了十年的心理建设,便不会再因为意料之中的事情而难过。
事实证明,他远远做不到自己想象的那般冷静,以至于当下他身在阴泉泉眼之中,却还是无法不去想,她和方逸白所经历过的那些事情。
王婉和方逸白在一起的时候,也会一边喘息着一边欲罢不能吗?也会在情至深处时张开双腿迎接他吗?他们阔别已久重逢的时候,她也会对他说自己想他了吗?也会在他睡着时附在
他耳畔,低声说喜欢他吗......
方逸白晚起又是因为什么?衣衫不整又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一度欢愉直至日上叁竿,还是因为拥她入怀值得一夜好眠......
指间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注入到身前的泉眼里,在古朴的阵法之中形成一道如同海水一般的漩涡,随着时间推移,漩涡也愈来愈大、愈来愈汹涌,慢慢地,柳轻寒也开始能够感觉到
身体周围的天地灵气,也在被这漩涡引动着,向阵法中央汇集。
阵法间石柱上的暗红色铭文,在某一个瞬间齐齐一亮,和柳轻寒眉心的印记一起,散发出鲜血一般的红光。
阵法已启,接下来的时间里,柳轻寒与泉眼心神相通,他需要以自身的修为去支撑这远古阵法,直到将泉眼冲开。
柳轻寒知道现在不是分神的时候,于是闭上双眼,心中念的是妖族修炼时常用的《濯心诀》。
只是,随着天地之间的阴阳两气渐渐汇聚到自己周身,他似乎感觉到泉眼之中的温度似乎正在逐渐升高,不多时,柳轻寒的额角就已经渗出了一丝薄汗。
开启泉眼对自身修为的消耗远超他此前的想象,当阵法随着灵力漩涡一道开始旋转时,他也只觉得气血翻涌,吐出一口鲜血。
然而就在这恍惚的一瞬间,身体四周的那股热气,却好像是找到了突破口,瞬间钻入他的四肢百骸,开始在经络之中流转。
当意识到这股热气正向着何处聚集时,柳轻寒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及其严重的事情。
......
狐妖和道童在泉眼之外护法,突然听见泉眼之中,传来了一声及其克制的闷哼。
二人连忙赶到泉眼之中,只见柳轻寒一手握着濯春支撑在地,身体微微前倾,眉头紧锁神情痛苦。注入阴泉的灵力时明时暗,显然已是在强力支撑。
狐妖刚上前准备扶住他,便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眸子。
那双眸子里瞳孔竖长,带着强烈的攻击性和侵略性,似乎是在威胁她离开自己的领地。
狐妖连忙后退了几步,听见男人隐忍中仍旧带着几分喘息的声音。
“泉眼之中气候不同外界,我的情期......好像提前了......”

145 蛇尾

王婉跟在狐妖的身后,一路沿着石阶走上山崖,又从道观之中穿过,来到云河派的后山之处。
云河派虽然名字里带了个“派”字,但实际上却好像总共也就只有师徒两人。道观四周一点灯火也看不见,寂静的夜里,只能听见海风将树木吹得沙沙作响。
身前的人看似从容,实际上却走得很快,王婉一路小跑着方才能够跟上。
此前,她和云宸一众人在极蜃海等了整整叁日,并未收到云河派的答复,正准备前去问个究竟时,却在此时,遇见了主动找上王婉的狐妖。
狐妖说,他们已经答应要开启阴泉,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些许差池,需得王婉前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至于具体的原因,那狐妖并未明说,但却反复强调,只可王婉一人前往。
云宸担心这是那些妖族的计谋,劝阻之下险些与狐妖打起来。但在王婉一番劝说之后,总算是答应再信他们一回。
“喂,那位姐姐,你不告诉我为什么找我也就算了,总得让我知道是谁要找我吧?”
王婉越想越觉得此事着实有些奇怪,毕竟正道一众之中,有的是修为比她高的人,如果真的是需要帮忙,他们没有理由单单选择自己。
如果是为了引开她除掉她,好像也不太说得过去。毕竟独独少她一个,几乎影响不到正道这边的整体实力,更有可能激怒云宸他们。
她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防备,一路上本命剑就在她的掌心里,如果情况不利,她亦不会任人宰割。
“到了你就知道了。”
狐妖仍旧用这句老话来回答她的一切问题。怎知在从道观回廊间经过的时候,却听见了少女清澈的嗓音。
“师娘!”
少女从前方的台阶上站起来,小跑着来到王婉面前。没等王婉开口问她,季云舒便拉住了她的衣袖:“师娘,您可要小心一些,他们那个尊上……看上去不像是什么好人。”
她瞥了狐妖一眼,刻意压低了声音。
王婉问:“此话怎讲?是长得丑?”
“这个……丑倒是不丑,就是问的话,好像十分猥琐……”
“婉姑娘,事不宜迟,还请快一些。”狐妖催促道。
王婉匆忙同季云舒道了别,又走了一段路,泉眼周围的古老石阵,终于显现在她面前。
此处的阵法布置,与青崖山的阳泉之处几乎无异,黑色的巨石从外由内逐渐增多,其上雕刻的古老铭文也越来越密集,相比阳泉而言,此处的巨石更加凌乱,亦有不少折断倒塌在地,
俨然是年久失修的模样。
大约正因如此,开启阴泉所需要消耗的修为也就越多,需要耗费的时间也就越长。
王婉并未注意到,随着她离泉眼的位置愈近,她胸前的那一枚莲花形印记,也在隐隐约约流转着红色的光芒。
她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自己腿心之处,也有一些控制不住地发热,脑子里不知为何,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年她和柳轻寒纵情欢愉时的画面。
理性告诉她如今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但当她站在一扇巨大的石门之前,才恍然惊觉,自己身下竟已洇湿了一大片。
“那位姐姐,你没有感受到什么异常么?”
王婉努力夹紧了双腿,怎知腿心摩擦的时候,反而让她身下痒得更加厉害。如果此时她是一个人,只怕早就已经脱了裤子自我疏解了。
她本能地猜测,是空气中有什么会催动情欲的东西。
狐妖没有回答她。眼前的石门足有数人之高,其上的铭文也在忽明忽暗。巨物加上诡异的氛围,让王婉不自觉地后撤了几步,随时准备溜之大吉。
谁知还未转身,便听见了身前的石门开启时的隆隆声。
灵力漩涡引动的狂风从石门的缝隙内骤然席卷而出,吹得王婉身子都一歪。
但她的眼神,却直直顿在在石门打开的那一线缝隙里。
因为从那处,她赫然看见了一袭如雪的白衣。
石门内的阵眼处幽暗无光,只有他身后披散的白发在风里四散着飘动,如同冬夜里被飓风扬起的乱雪。
“轻寒?”
他的特征实在太过明显,就算多年不见,她还是一眼便能认出来。
原来他们所说的“尊上”,当真是他。
身前的人微微回身,在看见她的时候,也轻轻唤了一声:“师姐。”
然而下一秒,王婉就发现了异常。
不光是因为他声音里毫无感情,冰冷得像是一块铁,更因为他转身的时候,宽大的白衣也被风吹起,露出了一条足有柳轻寒双腿那么粗的蛇尾。
“轻寒你……你的腿呢?”王婉语无伦次——她完全没有想到,柳轻寒除了人和蛇以外,居然还有第叁种形态。
“我的腿……”
柳轻寒似乎是受到了提醒,垂眸看着自己身下,在看到那一条有些可怖的蛇尾时,他的面容上,也浮现出一丝难过的神情:“师姐,你不喜欢么……”
“我有说什么喜不喜欢的么?”王婉疑惑。
现在的柳轻寒,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只是,还没等她来的及思考,身后便突然一重,似乎是被什么人用力推了一把。
王婉脚下一个踉跄,转眼之间已经身在石门之中。
“喂!你推我干嘛!”王婉又是生气又是不解,回头去看动手的人。
然而却只看见了正在迅速合拢的石门。
随着门缝变窄,狐妖的身影,也逐渐消失不见。
只有一句话,在轰隆声中,仍旧依稀可闻。
“婉姑娘,泉眼是你想开启的,如此,也只好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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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点大家想看的人首蛇身

146 没有不想你(H)

石门最后的一丝缝隙也合拢,柳轻寒像是一只被饿了许多天的困兽,看见眼前被扔入笼中的猎物,便径直扑了上去。
滑腻的蛇尾攀上脚踝,一路寻至腰间,缠绕在女子的纤细之处。在确认她无法逃脱之后,柳轻寒俯身贴近了她,将日思夜寐的人儿紧紧拥在怀里。
“柳轻寒,你……你发情了么?”
微凉的吻像是雨点一般落在王婉的颊边,这样的情形王婉不是没见过——当年她和柳轻寒住在一起的时候,也曾经陪他度过一次情期,也见识过妖发情的状态。
那时的他把她按在榻上,连连折腾了好几日方才恢复了理智,事后王婉第一次下床的时候,两只腿都在战战发抖,险些跌在柳轻寒怀里。
王婉越想越有些害怕。当时的柳轻寒,尚且还能维持人身,而这一次,大概是因为消耗太大,他双腿竟变作了蛇尾,眼下的情形,只怕会比那时还要糟糕。
等等,蛇尾……
“轻寒,轻寒,我知道你难受,但是你先停一下下。”王婉内心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轻轻推了推眼前的人。
柳轻寒理智尚未完全消退,他停下动作,一双深红眸子有些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人。
王婉毫不留情,直接扯了他的腰带。
素白外衫失去了束缚,被风一吹就向着两侧展开,男人紧致的胸腹曲线,就这样毫无遮掩地展示在王婉面前。
属于人类的皮肤在肚脐之下变作鳞片,继续向下,便完完全全变作巨蟒的尾部。柳轻寒以蛇类进攻的姿态,用尾端撑起身体,伫立在女子身前。而在他的腹部之下,两片腹鳞向外翻
展着,两根比王婉手腕还粗的性器前端胀得通红,几乎就顶在王婉的肚子上。
果然。
“一定要用两根么?”王婉有些头疼。
上一回和他的本体做,给王婉留下的心理阴影尚未消退,如今看到这一对有些狰狞的性器,她自然而然想往后撤。
谁知这一撤,彻底激起了柳轻寒的兽欲,蛇尾缠绕得更紧,他不容忍他的猎物居然动了逃离的心思。
“听话一点,可好?”柳轻寒瞳孔变得更加细长,王婉的身体倒映在他的眼底,也显得渺小。
但充满征服欲的神情,也只仅仅存在了一瞬,他便俯身吻在王婉的耳畔,用微凉的舌尖轻轻舔舐着她的耳垂:“师姐,这么多年不见,为什么刚见到我就想走?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
想过我?”
一句质问,几分冰冷几分难过,和他的气息一起撩拨着王婉的敏感点,让王婉浑身发麻。
蛇尾在缠绕的过程中找到了她衣裤的缝隙,滑溜溜地钻了进去。他将尾部的尖端挤入她的腿缝之间,钻进两片微微洇湿的软肉里。
“唔啊……”最敏感的位置突然被刺激,王婉双腿紧绷,骤然夹紧了下身,却反而使得阴户入口那条蛇尾产生的摩擦感更加明显了。
她的呻吟让柳轻寒产生了一种仿佛在看猎物挣扎时的兴奋感,蛇尾在王婉失神时突然抽出,然后又迅速插了进去。
这一回,尾部直接破开了穴口的两片软肉,将尖端处塞入了窄小的甬道。
“啊!”
女子适时地发出一声轻呼,下身蜜液顺着蛇尾淌动,王婉开始意识到,在他接触自己身体的时候,自己也在不由自主地渴求他。
柳轻寒扯开她的衣物,亲吻她胸前自己留下的印记,莲花形印记上鲜红的灵力流淌着,让情欲很快就在王婉浑身上下蔓延开来。
她开始前后律动着身体,让自己的阴蒂一次次从他细密的鳞片上擦过,蛇尾抽出的时候,鳞片上的蜜液滴落在地上,倒映着泉眼内幽暗的光。
空虚感淹没理智,王婉也不知为何,自己脑子里居然只剩下了要和他做这一个念头。
“轻寒,快一点。”她催促道,甚至主动张开了双腿,让腿心摩擦着他性器头部的倒刺,“你看……我没有不想你……”
柳轻寒松开了这个吻,看着眼前人儿意乱情迷的样子,他终于感到一阵满足。
她没有忘记自己,她还想要自己,她和方逸白做的事情,自己也一样能够去做。
这样就好。
柳轻寒将她的衣衫除了个干净,开始低头吮吸着她高高挺翘的乳尖。
两个被情欲吞没的人,很快就彼此沉溺在对方的温存里。偶尔意识稍稍清醒,王婉会觉得自己的状态好像有那么些奇怪——每每当柳轻寒亲吻她的时候,她好像也变成了一只发情的
妖物,无比渴求着要让他进入自己的身体。
只是这样的清醒也并未持续太久,随着柳轻寒用尾部卷着她来到自己身下,用两根硕大无比的阳物轻碾着她的阴蒂,王婉再次失去了所有的理性,她一手握住那带着凉意的蛇茎,另
一手分开自己穴口的软肉,让自己身体里涌出的黏腻裹满了茎身。
“轻寒,轻寒……”
迷乱之中,她喃喃叫着他的名字,扭动着身体恳求他进来。
柳轻寒在这一声声呼喊里也完全丢失了自我,蛇身绞紧她的腰,用他的方式肆意地在她身上表达着喜欢。
“师姐,说你想要我。”
看着眼前的人挣扎着逐渐窒息,他瞳孔竖起,猩红的眸子愈发深邃。

147 仅此而已(H)

女子的声音在空荡的石室之内回荡开来,一声又一声刺激着柳轻寒的感官。他卷着王婉的身体,将她抵在石壁上,然后又用双手臂弯撑在她的膝弯,被迫她将用整个阴户去面对他的
攻势。
柳轻寒在发情时的状态,与平日里的温柔妥帖全然不同。他的一根主器在王婉回应过后,便已经碾开入口处的两片软肉,挤入狭窄的甬道之中,头部的肉刺也随着他进出的动作,一
遍又一遍剐蹭着她甬道深处的敏感点。
尚未得到满足的副器也不甘落在一旁,也随着柳轻寒的身体起伏,将快感从阴蒂处传遍她的全身。
王婉身下被撑得又胀又疼,但偏偏这种感觉却又很舒服,让她不自觉地沉溺其中。
“轻寒,你慢一点......太难受了......”她在这样的攻势里很快就求饶,她不由自主地推着他的小腹,想要以此来减缓他进出的幅度。
那处的鳞片冰冷而滑腻,她的手没有着力点,在柳轻寒一个深顶之后,就滑到了一旁。
“师姐,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你不喜欢它么......”柳轻寒捉住她的手,将那只手高高举起,按在她身后的石壁之上,身下的动作如同惩罚一般,反而进出得愈
发干脆、愈发着急。
王婉没心思去回答他这显得有几分多余的问题。她身体后仰,像是一张拉满的弓,在身体紧绷的弦最终被拉断的一瞬间,骤然达到顶峰。
甬道内的液体湍急得如同溪流,随着柳轻寒未曾停下的动作一股又一股被带出身体。
柳轻寒鳞片上满是晶莹透亮的液体,在他身体律动的时候,折射着泉眼上深青色的流光。柳轻寒在低头瞥了一眼腹下之后,便俯身亲吻着身前的女子,看似体贴地问她:“师姐,很
舒服不是?”
紧接着,他在王婉失神的瞬间,将另一根副器也抵在了她的后庭入口。
“轻寒,停!”
王婉在高潮之后稍稍清醒,用仅剩的理智拒绝他,语气不容回绝。
“那我怎么办?”柳轻寒将她抱得很紧,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委屈,“我熬了这么多年,想好好占有你一次......”
说完,他好像怕王婉拒绝一般,紧接着补充道:“就一次,好不好......”
王婉愣住,她原本坚定的心,却在柳轻寒抚摸着她心口印记时,突然动摇起来。
当年他为自己剖丹、失魂、挡剑,更不用提无数次并肩作战,在她受伤或是难过时无条件地守在她身旁。
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而现在,也不过仅仅只是在发情期难以抑制的时候,想要彻头彻尾地拥有自己一次。
仅此而已。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资格说不。
柳轻寒稍稍松开了对她的缠绕,将她的身体放在地上。王婉臀部抬高,用这样一个姿势表达了应允。
柳轻寒瞳孔变得圆润,在获得首肯之后,他好像也有些抑制不住地狂喜。
本就蓄势待发的副器早已沾满了淫液,只要他稍稍用力,便可以缓慢地挤入进去。
未曾开拓过的境地被突然撑开,王婉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两个甬道同时缩紧,让柳轻寒顿时头皮发麻,发出一声闷哼。
“别怕......我尽量轻一些......”
尽管理性几乎已经荡然无存,但柳轻寒还是竭尽所能地克制着自己的动作,同时俯身吻着她,尽量让她感到没那么不适。
阴道在他的几次进出之后再次涌出蜜液,顺着两处入口之间的薄壁,淌在另一处入口之上。柳轻寒的副器在被反复润滑之后,也进出得更加顺利起来。
王婉也逐渐适应了他的尺寸。快感来自于前后两道幽径,以及幽径深处被夹击着的那一处小小突起,她呼吸渐急,轻吟声更快,也在同时鼓舞着柳轻寒的动作,让他不再小心翼翼,
而是更加大胆地开始进攻。
此时此刻,他们二人都没有了其他的念头。
有一瞬间,柳轻寒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千年以前,那时的他不是妖王,只是日日夜夜缩在她怀里的那只小蛇;
而王婉,也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他们在村里隐居的时候。她没那么多心思,也不是凌虚宗掌门夫人。他们日落同归,借着月色一度缠绵,直至深夜。
快感由身及心,思念由心及身。
泉眼里,属于柳轻寒的真气流淌着,在他们一同来到顶峰时,也开始迅速流转。深青色光芒冲破石室顶部的天井,几乎笼罩了整个云霄。
......
不远处。
正在打盹的云宸被一阵巨响惊醒。本就有所防备的他,听见这样巨大的动静,“腾”地便从地上站了起来,抬头望向声音传来之处。
只见原本笼罩在一片夜色的云河派,突然升起了一道几近刺目的青光。那道光芒冲破黑暗的云层来到苍穹之上,形成一道巨大的气旋,引动着周遭的天地灵气,一直向外扩散开去。
云宸侧目瞥了一眼身侧——他的本命剑似乎也受到了影响,不受控制地从识海里飞了出来,正发出轻微的嗡鸣。
“好强的灵力波动......是阴泉开启了么?”
“阴阳两泉开启,整个天地间的灵气都会受其引动,看来夫人是成功了!”
身后,更多清醒过来的正道修士聚在一起,那深青色的光芒倒映在他们的脸上,照见所有人的激动之情,都溢于言表。
云宸在短暂的欣喜之后,却是低下了头。
他凝望着手中颤动着的剑,似在喃喃自语。
“这灵气好熟悉,却似一位故人......”
“柳师弟,也不知何时,才能再与你们并肩同行......”

148 别人的印记

云河派。
道童也不知怎么的,好像自从阴泉开启之后,尊上就看起来不太高兴。
他身为鼠妖,本就对蛇有一种天生的畏惧,如今见那人一动不动坐在泉眼旁,更是紧张万分,大气也不敢出。
泉眼开启之后,柳轻寒自身妖力消耗太大,需要静养恢复。而泉眼处,则是距离妖界最近的传送阵入口,因此柳轻寒最近几日都在此处打坐。而他奉师尊的命,每日都炼一些有助妖
力恢复的丹药送到此处,希望能对尊上的修为恢复有所助益。
这一回,他同样是将丹药放在柳轻寒身后,便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谁知才刚刚退了几步,便听见身前的人说了话。
“见山,今日她还在生气么?”
道童见山脚步顿住,如实回答到:“婉姐姐这几天状态都不错,她刚刚突破化神,好像十分高兴,今日还说要和我们所有人包饺子......”
柳轻寒叹了口气:“若是可以,再替我向她道个歉。”
见山隔着帽子挠了挠耳朵,不解道:“尊上,您总说要向她道歉,可我和云舒都觉得,她好像并未生您的气。”
柳轻寒听到这一句,总算是回过头来:“怎么讲?”
见山道:“今日早膳的时候,婉姐姐说阴泉开启之后,定会有人对此处的泉眼虎视眈眈,现下虽然有正道的人守在云河派之外,但终究并非长久之计。她说最好的方式,当是在此开
宗立派,像青崖山那样发扬光大,世代守护泉眼。”
“开宗立派......”柳轻寒将这四个字默念了一遍,“没想到她竟有此想法,倒与我不谋而合。”
“是这样。”见山笑了笑,又补充道,“所以婉姐姐才说,等过几日您身子好一些,要好好与您商议一下这件事......对了,她中间还好奇问我来着,说您若是恢复了真身,
会不会吃我这样的小老鼠......”
柳轻寒也笑了,见山偷偷瞥了一眼眼前的男子——在他的印象里,尊上一直是一副清清冷冷不苟言笑的模样,他还从未见过他笑得如此和煦,如春风拂面一般。
“尊上,您看还需要我代您向她道歉么?”
柳轻寒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有办法亲自找她。”
见山会心一笑,见柳轻寒心情不错,他也算是轻松了许多,行礼之后便退出了石室。
......
今日的极蜃海,是一年到头都难得一见的晴好天气。
常年被乌云笼罩的天际,总算是雾散云开,自云河派门前最高的那处石阶上向下眺望,能看见午后的阳光洒在海面,被难得平静的海水反射出如同宝石一般的蔚蓝。
王婉就坐在那处,表面上一动也没动,但实际上,神魂已经绕着头顶的云河派飞了一圈,将极蜃海的一番胜景尽收眼底。睁开眼时,肉体上的感受才倏然回笼,她能感觉到海风迎面
吹拂着自己的面颊,将脑后束在发顶的发带拂至颊边。
而此时,距离她闭目之时,也不过只过去了几秒而已。
此前她和柳轻寒在泉眼之内交合,两人融汇之时引动的阴阳两气,不光冲破了阴泉的泉眼,也在同时冲破了她堵塞已久的修为瓶颈。也许是因为她在此前尝试突破境界时失败了太多
次,这一回居然直接让她掠过元婴大圆满,直直冲入了化神初期,也算是难得的一番机缘。
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和柳轻寒吵了一架。
原因是柳轻寒在事后帮她清理身体时,自然而然地看见了她阴户旁被赤邪留下的蛊印。当时柳轻寒尚在情期,本就暴躁易怒,看到之后不问叁七二十一就暴跳如雷,把她按在墙上,
质问她身上怎么会有别的男人留下的印记。
王婉对于这件事本来就十分忌讳,听见柳轻寒这么问,顿时也怒火攻心,反问柳轻寒给她留的又是什么东西。
她本来对赤邪之前所说的话嗤之以鼻,但经过了这一回,她也算是切身体会到了柳轻寒似乎可以控制她的情欲,让她无法控制对柳轻寒的欲望。
甚至还因此突破了自己的底线。
王婉想起这件事情,便觉得后庭处又胀又疼,于是也口不择言:“柳轻寒,在我身上随随便便留东西,甚至还试图通过它控制我的行为,你和赤邪那家伙又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刚说完,她就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话似乎是说重了些。只是想解释已经来不及了,发情期的柳轻寒像是一只刺猬,一旦触及他的逆鳞,便是一发不可收。
柳轻寒卷着她的身体抵在墙上,窒息感几乎让王婉直接晕厥过去。柳轻寒趁着她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掰开她的双腿,两根蛇茎转瞬之间就已抵在两处穴口。
上一轮性事结束后,她两处幽径中淌出的浊白尚未清理干净,柳轻寒略一用力,便同时将两根蛇茎都挤了进去,他用自己的方式疯狂占有着她,也惩罚着她。
他足足折腾了一整日,直到情期无法遏制的欲望稍稍退去,才放开了眼前的人。
蛇尾变作男人的双腿,柳轻寒紧紧抱着怀里筋疲力竭的人儿,将头埋在她的肩窝,一遍又一遍说着“对不起”。
王婉身下两处都又红又肿,柳轻寒熟练地拿出药膏,像以往那样帮她按摩上药。
整个过程中王婉一言不发,等他将一切处理完毕,又帮她一件件穿好衣物,她才挣扎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一瘸一拐地走出了石室。
离开前,她听见身后男人的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失落。
他说:“师姐,对不起。我只是害怕再次失去你,怕有一天,我会找不到你......”

149 两根不行

“婉姑娘。”
王婉正在怔怔出神,就听见了身后女子的声音。
她在云河派待了几日,和原本在此处的一对师徒渐渐熟识,知道此二人尽管与柳轻寒不常见面,却是曾经柳轻寒最信任的手下之一。狐妖在人界的名字叫“闻水”,道童的名字叫
“见山”,都是柳轻寒取的。
她回头,对来者笑着打招呼,顺道拍了拍自己身侧,让狐妖也坐在自己身旁的石阶上。
闻水刚一坐下,就开始喋喋不休地解释道:“婉姑娘,我们妖族的血契,虽然与魔道的蛊印同出一源,却远没有其那样霸道。上一任司命大人创造这术法的初衷,也仅仅只是为了让
那些与人相恋的妖,能够有办法找到死去爱人的来世......”
相似内容的话,王婉这几日已经听了不下十遍,这一回,更是无奈道:“闻水姐姐,我已经不生气了,而且,我之前生气的根本原因,也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
王婉托腮笑道:“具体为何,这是我和柳轻寒之间的私事,你且放心好了,等他身体好一些,我自然会去找他的。”
王婉这些年在凌虚宗,早已学会不再轻信任何人,她自认为她同闻水还没有到可以交心的地步,自然也不会对她表露太多心绪。
闻水听出来她话中的防备,便也不再多言,只是道:“婉姑娘,虽然你可能不愿再听这些,但尊上他,确实并非为一己私欲......”
“你放心好了,我比你更了解他。”王婉打断闻水的话,从石阶上站起来。
现在的她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没心思为了一些儿女私情闹别扭。闻水和见山不是在劝她,就是在替柳轻寒向她道歉,却不知道她早就下定了决心,要去找柳轻寒好好聊聊。
至于为何现在才去,一来是想让柳轻寒能真正意识到问题所在,二来,确实也是顾及他的身体。阴泉开启之后,柳轻寒元气大伤,她怕他一时思念难抑,又要再来那么几回。
算算日子,如今柳轻寒也该静养了四五日了,自己也是时候,该去同他说明白了。
......
自从见山从石室中离开之后,柳轻寒便有些坐立不安,满脑子都想着王婉是不是真的不生气了,何时才能来找他。
他展开五指,凝望着自己掌心的脉络——只要他稍稍催动灵力,就可以让血契生效,让她主动渴求自己。
只是这个念头,也仅仅只是存在了一瞬,他便已经收起了手掌,在心里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身后石门开启的声音传来,柳轻寒本能地以为是闻水或是见山,也就并未回头。
怎知那人的脚步声刚刚响了两下,便在自己身后顿住。他这才恍然惊觉,此人的脚步声,与这几日常常响起的不同。
“师姐。”柳轻寒从地上站起来,回头面对自己一丈开外的女子。
泉眼开启之后,石室里的温度就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寒冷。王婉今日穿了件略显厚重的蓝色长袍,这颜色压住了她平日里的活泼灵动,反而衬得她有了几分端庄的气质。
柳轻寒压下见到她时一瞬间的心动,低着头不敢看她。
“堂堂妖王殿下,怎么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王婉打趣道,手中却不客气,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摸了摸他头顶白色长发。
触手处冰凉顺滑,王婉忍不住又多摸了几下。
“师姐......”柳轻寒握住她不听话的手,放在唇边一吻。
“知错了?错哪了?”王婉收回手,故作严肃,摆出审问他的架势。
“有意欺瞒包藏私心,此为一错;揭人之短肆意动怒,此为二错;强人所难罔顾卿心,错上加错。”
柳轻寒说起自己的罪责,像是在背早已滚瓜烂熟的课文一般。他眉眼低垂声音柔软,就连眉心的印记也显得有些心虚,在他说话的时候变得黯淡了几分。
王婉强忍着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行了行了,原谅你了。”王婉摊手,继续装作大度的模样。
柳轻寒看着眼前的女子,唇边不知何时早已浮现出笑意:“师姐想要什么补偿,只要是轻寒能做的,定不会拒绝。”
王婉看着他眨眼,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要这个“补偿”。
思索了一阵子,她张开双臂:“要不然你抱我一下吧?”
柳轻寒愣住。没等他反应过来,王婉就纵身一跃。她跳得很高,柳轻寒匆忙伸手,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紧接着,他便熟练地抱着她的腰,将她悬空抵在墙上,自己则低下头,将面颊埋进她胸前的柔软里。
“只是抱一下?不要别的?”
他的吻一下接一下落在她的锁骨、胸前,王婉惊慌失措,在他怀里一阵挣扎:“一根可以!两根不行!”
柳轻寒捉着她的手,让她被迫按上自己腹下的凸起:“师姐不如猜猜我现在有几根?”
掌下之物饱胀滚烫,王婉在他裤裆下面探了好一阵子,终于得出了结论:“额......一根。”
“那就是可以。”柳轻寒也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女子腰间的衣带经不住他掌心的力道,顿时散开,厚重的外袍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王婉的唇舌和柳轻寒的纠缠在一起,身体也和他紧紧贴在一起。在他的安抚之下,她浑身瘫软,自然而然地随着他的动作躺倒在地上。
柳轻寒分开她的双腿,在进入的时候,仍旧亲吻着她。
“师姐,这一回,我没有强迫你。”
王婉用喘息声作答,声音在石室之中来回回荡着,又和下一声轻吟交汇在一起。
柳轻寒身形起伏,让啪啪水声也融入其中。
在这一阵有些混乱的交响里,柳轻寒低声做出承诺。
“以后也不会。”

150 后路

一场性事酣畅淋漓,结束后,王婉躺在柳轻寒怀里,和柳轻寒说了许多话。
王婉说,她相信柳轻寒不会做不利于自己的事情,也能理解柳轻寒的私心,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柳轻寒于她,总像是蒙了一层面纱一般。
从最开始的身份瞒着她,到后来将血契的效用瞒着她,告诉她需要在妖界静养,却不知为何又出现在了此处。
甚至在剖丹救她之时,明明对他自己的伤害会很大,他却依旧选择瞒着她。
她问柳轻寒,他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柳轻寒用指尖细细描摹着她的五官,从第一个问题开始耐心地向她解释。
但其实这些问题的答案,不用他说,王婉也能猜得着几分。
——在他们之间的关系里,柳轻寒实在是太小心翼翼了,小心翼翼到他不敢去做自己,生怕自己的任何举动会遭到她的拒绝,更怕她会再次离开自己。
失而复得的东西,往往会更加令人患得患失。
柳轻寒说,他的生命可以有很多个一千年,但能与她重逢一次,能与她共枕同眠,已是上天眷顾,他没资格奢求这样的一千年,能够再来一回。
他说他为自己的自私道歉,但若是再来一次,他仍旧会选择默默守在她身侧,拼尽全力、竭尽所能。
柳轻寒在说话的时候,下半身不知何时又变成了蛇尾的模样,王婉有些害怕地想躲,但柳轻寒却说,他只是想要和她再贴近得更多一些。
他紧紧缠绕在她的身体上,却并不让她难受,只是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之间,用尾端一遍又一遍轻轻扫着她的腿缝。
他微凉的鳞片,莫名让人有种想要去温暖的欲望,王婉也同样抱紧了他,用指尖缠绕着他雪白的长发。
情动之中,她微微喘息着,将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畔。
“轻寒,我的小蛇,以后的事情,谁也没法说清楚,但在当下,在过去的十年,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
......
季云舒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和两只妖凑到一桌包饺子。
桌面的盖帘上,俨然属于三个人的风格的饺子乱七八糟地堆在一块,其中最难看的,自然要数见山包的。
半个时辰里,季云舒和见山已经不知道斗了多少句嘴,整个后厨里,充满了“其乐融融”的意味。
季云舒将手中的最后一张面皮包完,看了一眼窗外,已是日暮时分。她擦了擦额角的汗,腹诽师娘和他们那个“尊上”怎么还没来,以至于她一个人和两只妖待在一起,每分每秒都
显得及其煎熬。
刚刚在心里抱怨完,就听见身后传来王婉的声音。
三个人同时回过头去,只看见王婉和柳轻寒并肩走来。王婉仍旧是和今日早些相同的打扮,只是头顶长发挽得整整齐齐,显然是重新梳理过。
柳轻寒迎面走来的时候,白色长发也随着他的步履在风中沉浮,其上光泽流淌,像是倒映着夕阳的水波。
见山莫名觉得,尊上的气色好像好了许多。
“尊上,您的身体......”他关切道。
“不必担心,已无大碍了。”柳轻寒回答道。
他的目光在后厨的案几之上扫过,却见最后一张面皮也被闻水捏在手里,转瞬间已包成了饺子。他转向王婉,有些无奈地说道:“只可惜你我来得太迟,这一顿,师姐只怕只有吃的
份了。”
王婉听出来他着重强调了“来得太迟”这四个字,怎会不知道他在暗指什么——今日他们欢爱结束后,柳轻寒本来还想着要早些过来,是她非缠着他又来了一回,以至于过了饭点,
饺子都包完了,他们二人才姗姗来迟。
王婉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谁说吃就不算参与了?”
柳轻寒无奈摇头:“你说算就算。”
季云舒有些不解,在她看来,师娘和这位“尊上”的关系,好像确实不太一般,只是特别在什么地方,她也说不出来,她只能感觉到师娘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很开心,不似在凌
虚宗时那般心事重重的样子。
而且这位尊上,好像在跟师娘说话的时候,语气也会不自觉地放柔放缓,与和他们说话时都不相同。
“师娘,今日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和我们一起吃饺子?”季云舒问道。
她更好奇的是,为什么一定还要和这几只妖一起吃。
王婉早就已经辟谷,吃饭对于她来说只会有两种原因,一是真的喜欢吃,二是吃饭的时候,有事情要去做。
这一回,是属于后者。
她笑了笑,故作神秘回答道:“因为今日,我想要宣布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
向来只有两个人的云河派,很久都没有过这么热闹的晚上。
闻水甚至在道观前加了两盏灯笼。吃饭的时候,灯笼的橘红色火光摇曳着,将桌上饺子冒出的热气也染成暖融融的颜色。
因为柳轻寒和王婉在,见山和季云舒总算是没有再斗嘴,氛围还算是和谐。柳轻寒将一只饺子送入口中,率先放下了筷子。
“师姐,该告诉他们你的决策了。”
王婉点头,也郑重其事地将筷子放在了碗边。
这些年,她经历过的事情很多,其中不乏也有许多大场面,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在面对眼前这寥寥数人时,她却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如今泉眼开启之事,天下皆知,日后此处,必将成为天下的众矢之的。云河派可守一时,却无法守一世。”
王婉目光在闻水和见山身上扫过,又接着道:“我虽可借凌虚宗的名义,暂时维护此处,但如今的正道......野心渐起、一人独权,方逸白他......我同样无法保证,
我能一直和他站在一处。”
王婉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垂下了眸,但她仍旧从余光处看见,季云舒脸上惊愕的眼神。
“师娘你......”
桌面下,是柳轻寒默默伸出了一只手,和王婉的五指,紧紧握在了一起。
他掌心的温度冰凉,却能让王婉清醒,也有足够的勇气,将嘴边的话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需要为自己铺一条后路,也为日后我想守护的人,留一条后路。”
王婉闭上眼,再次抬起头时,她望向眼前的每一个人,目光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我想要成立一个自己的门派,一个没有三界之争、没有身份之别的门派。”

151 开宗立派

这一顿饭吃了很久很久,一直到月上西天方才结束。
开宗立派的事情,王婉此前就已经在心里策划了许久,只等一个合适的契机去践行。这一回阴泉开启,恰好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于是她也毫不保留,趁这一顿饭的时间,将自己的
想法和盘托出。
在不久之前的一战之中,闻水消耗太过巨大,今日过后,便要返回妖界修养;而柳轻寒身为妖王,本就不宜时常留在人界,因此不日之后,也要返回妖界。
能帮王婉的人可以说是屈指可数,因此在门派成立的初期,她必须要做到掩人耳目,不可太过张扬。
否则,若是让人知道凌虚宗掌门夫人自己成立了一个门派,而且还掌控着阴泉泉眼,会成为正魔两道的众矢之的不说,光是面对方逸白的怀疑,就足以将王婉置于万劫不复。
柳轻寒说,云河派本身就是为守护阴泉而成立,原本全门上下也只有闻水和见山两个人,而如今成立新的门派,一部分的缘由也是为了守护阴泉,那不如就借云河派的场地和名头,
暗中发展。
王婉点头称是,云河派虽小,但毕竟也有了许多年的沉淀,如果能借云河派之力,自然是再好不过。最好的一点是,相比于她本人的身份,一个随时可受制于正道的妖道小派,实在
是太不引人注目了。
几人很快便就此达成了一致。王婉说,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会安排自己在凌虚宗亲信的人,守在云河派之外,表面上是为了替凌虚宗“占领”和“监视”泉眼,但实际上则是
行保护云河派之事。随着他们在此处的时间更长、更加值得信任,她会逐渐安排他们也参与到云河派的发展计划当中。
如此一来,有了凌虚宗的名义,不光可以让方逸白放心将此处交给她,更能保证至少在眼前的几年,没有魔修敢来打扰他们。
季云舒作为几人之中修为最低的一个,原本觉得有些插不上话,但听到此处,也逐渐开始有些激动起来。
她是方逸白的徒弟,而师娘却明明白白告诉她,自己可能不会与方逸白站在一起——直觉告诉她,对于她的角色,师娘会有很重要的安排。
她不禁问道:“师娘,那我需要做些什么?”
王婉笑了笑,关于季云舒的安排,也是她即将要说的。
“云舒,如果要让你在我和你师尊之中选择一个,你会选谁?”她问出了这个听起来有些幼稚,但却对她来说很重要的问题。
季云舒甚至都没确认一句,便立刻回答道:“也许是我天赋本来就差,师尊又很忙,自我入门以来,就没见过他几回,更别谈说话了。反而是师娘你不嫌我笨,常常教我修行,还几
次在历练时救了我的命,如果没有你,我可能这辈子都没法筑基。所以,如果一定要选一个的话,我当然是选师娘你!”
这个回答,在王婉意料之中,也是王婉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计划好的一部分。
王婉伸出一只手,将掌心摊在季云舒面前:“既然如此,把你的云纹佩给我。”
云纹佩,是每个凌虚宗低阶弟子都会有的信物,记载着弟子的身份信息,与弟子同生共死。
一旦玉碎,也就代表着这名弟子的死亡。
王婉将那枚玉佩握在掌心,五指之间蓝光一闪,转瞬之间,玉佩便碎成了齑粉。
“师娘......”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见玉佩的粉末从王婉的五指之间流淌而出,季云舒还是掩盖不住地错愕。
“云舒,今日往后,凌虚宗只会知道,弟子季云舒在极蜃海一役之中身陨——我知道这样做可能有些自私,但现在,我确实需要你站在我这边。”
季云舒虽然惊诧,但看见王婉严肃认真的神情时,还是很快镇定下来,点了点头:“师娘但说无妨。”
王婉笑道:“你资质虽然不算顶尖,但胜在心性坚韧、聪明冷静,我不在的时候,云河派需要你这样的一个人,去撑起大局。”
季云舒更加惊讶了:“师娘,你真的没在开玩笑吗?我才刚刚筑基......”
王婉摇头,她在此刻微微垂眸,目光落在了盘子里的最后几只饺子之上:“这个修真界,从来都不缺修为高的人。”
她说完这句,却是又笑了:“但我要让你做的事,是让云河派在五年之内,拥有二十名以上金丹期的弟子,你可以做到么?”
“啊?我......”季云舒明白了,王婉想让她做的事,是带头去将云河派发展壮大。
招新这种工作,不得不说,像她这样聪明、招人喜欢,却又不惹人注目的人,确实是不错的人选。
季云舒长这么大,从来都是人群里不太显眼的那一个,就算是到了凌虚宗,也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被委以重任的感觉。
不过王婉却没等到她答应。在王婉看来,其实她已经默认了。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王婉才夹起盘子里凉透的饺子,将其吃得一个不剩。
天色晚了,柳轻寒让其他的人都先回卧房休息,圆桌之旁,转眼就只剩下了他和王婉两个人。
极蜃海难得有如今日一般明媚的月色,月光沉在桌面上光洁的盘底,也显得煜煜生辉。
“轻寒,你看,这桌上,是不是也像有一轮月亮?”
王婉指着那盘子,笑着问柳轻寒。
柳轻寒也笑了起来,他故意凑近王婉,在她颊边闻了一闻:“师姐,你今日也没喝酒。”
“可是我现在做的事情,都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我刚刚说话的时候,好几次都在想,如果能有酒就好了,这样的话,若是以后失败了,我也能说是我喝完酒胡言乱语的。”王
婉像是开玩笑,也像是在自嘲,但柳轻寒却能看见,她眼底同样盛满了月光,而那月光里,满满都是自己影子。
他伸手替她捋了捋被晚风吹起的鬓发,敛起神情,无比认真地看着她:“正是因为没喝酒,所以才更显得勇气可嘉。”
“轻寒,这是我最后一次说丧气话了。”王婉坐直身体,正色道,“以前方逸白教我,位居高处的人,都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哪怕身后真的空无一人,也得在敌前抚完一曲。”
柳轻寒笑道:“那师姐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这一问,反而让王婉愣了一愣。
柳轻寒在她心里,一直都是那个体贴温柔的小师弟,是哪怕在床上,也尽可能让她舒服的人。
以至于她时常忘了,他也是万人之上的王。
思索片刻,她回答道:“可是我觉得,你好像在妖界,也是我刚刚说过的那样。”
说完,她又立刻补充道:“只不过对我不同。”
柳轻寒拇指抚过她的面颊,在她唇边落下一吻。
他低头的时候,白色长发也垂在王婉肩头,好像也在将无暇月色,落在她的肩头。
一个吻辗转深入,逐渐让两人都动了情。
“所以,师姐在我面前,也可以纵情做你自己。”

152 蛇茎(H)

王婉在云河派又待了几日,将一切事务安排妥当后,便知道自己也该踏上归途了。
在此之前,柳轻寒教会了王婉如何识别阴泉之外的古老阵法,如何顺利穿过这些带着迷惑性的法阵,来到泉眼中央。
与阳泉相同,阴泉的泉眼,同样也可以作为通往妖界的传送阵。这也是为何柳轻寒在此处也能够维持身体状态,但却不能离开泉眼太远。
王婉所庆幸的是,虽然柳轻寒仍旧需长时间待在妖界,但至少如今,他们能有办法不时相见了。
王婉离开的前一夜,柳轻寒与她在房间里相拥而眠。深夜时分,王婉悠悠醒转,刚一侧头,面颊就贴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极蜃海的夜静得连虫声也听不见,却能依稀听见男人胸膛里沉稳的心跳声。
“弄醒你了?”
轻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王婉这才发现是柳轻寒在给自己搭被子,顺道抱紧了自己。
他最近睡觉不知为何总是喜欢把下半身变成蛇尾模样,将细长的尾端缠绕在她的大腿根部,大概是这样顺应他动物本能的一个动作,更加能让他感到安全。
王婉也并不觉得难受,反而在睡前随手撩拨着他敏感的尾尖,让她觉得十分有趣。
“没有,你一直没睡么?”王婉往他怀里钻了钻,手掌又不自觉地抚摸上了自己大腿上缠绕着的蛇尾鳞片。
“想着师姐明日便要走了,便想多看看你。”
蛇尾在被窝里上下摆动着,不时将被子撑起小小的一团突起。柳轻寒撑起身体,借着微薄的月色看着被窝里的人。
王婉把被子裹得很紧,只露一个脑袋在外面,看起来也是小小的。
“那你抓紧时间多看一会儿,不然下回见面就是下回了。”她翻了个身,同样也凝望着眼前的人。
在彼此注视着对方瞳孔里自己的身影时,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师姐......”柳轻寒其实知道接下来的话,他可能不适合现在去说,但他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师姐,我有的时候,真的很羡慕方逸白。”
“羡慕他做什么?”王婉挑眉,“朝夕相处,你我又不是没有过。再说,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和他在一起是......”
柳轻寒摇头:“我只是羡慕他,能叫你一句夫人。”
“一个称呼而已——我若是愿意,明日还能改名叫赵婉李婉周婉,这又能代表着什么?”王婉笑着跟他打趣。
柳轻寒无奈摇头,知道这种话题若是再进行下去,自己只怕又要自讨没趣,于是也不再接下去。
房间里又重回了寂静,王婉抚摸着柳轻寒腹上的鳞片,闭上眼钻进了他怀里。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种光滑冰凉的触感的,甚至再次看见他长着倒刺的两根巨物时,也不会再觉得害怕,反而对其充满了好奇,甚至想知道他们蛇在真身的时
候,都是怎么交配的。
只可惜,她这辈子也没法变成蛇,没机会亲身体验一下。
柳轻寒呼吸声逐渐深重,王婉的手也就不自觉,落在了他的其中一根蛇茎之上。
最底端贴近他小腹的位置,粗细与常人无异,她足以用一只手握住。只是越是往上便越是粗大,到了头部,她的手掌只能堪堪将其包裹住一半,上面的肉刺随着她套弄的动作上下扫
动,并不锋利,却足以在她掌心里留下轻微的痒。
在这个过程中,王婉能感受到柳轻寒抚在她肩头的手掌逐渐缩紧,喉咙里也开始发出沉闷的轻哼。
“师姐,另外一根也要。”他握住王婉的另一只手,让自己完完全全在她掌下得到满足。
“这么不肯放我闲着?”王婉嘴上这么说,手中的动作却很诚恳,尽可能地让他舒服。
柳轻寒舒服到极致的时候,身上的鳞片都微微展开,他一刻也没法再忍,本就缠绕在王婉身上的蛇尾一卷,便轻巧地让王婉坐在了自己身上。
王婉尽力张开双腿,双手分开花穴,让他顶端的倒刺抵入穴口,然后再压下身体,一点一点地将他吞入身体。
她动作缓慢,柳轻寒也尽量克制着不去催促她。他耐心地等待着她将自己的两根都完全接纳,才开始扶着她的腰,由浅及深地律动起来。
浅浅的试探逐渐变作汹涌的进攻,王婉身体颤抖着,被一次又一次抛至空中,又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他的腹上。坚硬冰冷的鳞片击打着她的阴户和阴蒂,将特殊的快感送入她的每一条
神经。
高潮前夕,柳轻寒放缓了动作,看似体贴地问她:“师姐可有难受么?可要我换回人身?”
他这一停,王婉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吐字含糊地叫他不要。
柳轻寒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在她挺翘的乳尖上吻了又吻。
他道:“师姐,你能接受我真实的样子,我很开心。”
肉体和鳞片撞击的声音充斥了整个房间,那声音清脆、激烈,虽然连贯成串,但每一下却都清晰可闻。
涨潮时分,极蜃海的浪花也一下下拍打着岸边,在礁石上留下一片又一片更深的水渍,在月色下泛着透亮的光。

153 床单

事后,王婉清理完身体,裹着厚重的被子坐在桌边。
桌面上的烛火摇曳着,映照出另一旁正忙着收拾床榻的人影。不一会儿,柳轻寒就抱着满满一怀的床单走了过来。
他在做完之后,蛇尾就已经变成了双腿,而如今上身半裸,只在肩头披着一件雪白外袍,迎面走来的时候,王婉觉得他胸前白净的肌肉有些格外惹眼。
“师姐......要看看你的作品么?”柳轻寒语气里叁分好笑七分无奈,将怀里的床单在王婉面前晃了晃。
王婉脸上发红,让他赶紧拿开。
对于她喷了一床的事情,柳轻寒怎么像是颇有成就感一般啊啊啊啊啊啊!
她羞耻得要命,柳轻寒却好像不甚在意,只是道:“师姐天亮了就要赶路,时间不多了,还是得睡一会儿。我去把床单换了,我们就好好休息,不许再想有的没的。”
“都听你的。”王婉脸上到现在还烫得要命,随口应了他的话。
柳轻寒将换下来的床单收去了盥房,又拿了干净的床单换在榻上。王婉坐在原地,安静地看着烛火残光里,柳轻寒明灭无常的背影。
耳畔是他手掌抚过床单的沙沙声,在这样的寂夜里,也显得十分悦耳。
只是王婉凝神之间,便敏锐地察觉到,似乎从房门之外的不远处,也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轻寒,外面好像有动静,我出去看看。”
自从王婉突破了化神,对于这些轻微的响动,似乎就比以往更加敏感。
常年的小心谨慎,让她也有了草木皆兵的习惯,没等柳轻寒回答,她便已经匆忙披了件衣服,推门走了出去。
夜阑时分,整个天地之间像是蒙了一层深蓝色的纱帐,天际边缘处浅薄的日光不足以穿透云层,只在远处的海天相接之处留下一道浅浅的白色弧线。
王婉独自向着房间之后走去,夜风拂起她的发梢,也将身前几棵孤零零的树吹得娑娑作响。
她隐隐约约看见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其中的一棵树下忙碌,能听见似乎是泥土被拨开的沙沙声。
王婉隐匿了气息靠近她身后,逐渐认出来这人是季云舒,再走近一些,她才恍然看见,在那些树下,堆着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土包。
被翻在一旁的泥土尚且清新松软,显然是刚刚被刨开的。
季云舒忙着将一个土包填好,丝毫没注意到王婉的靠近,直到将最后一抔土也掩下,她才恍然惊觉,自己头顶的光线似乎是暗了几分。
季云舒吓了一跳,匆忙转过身来,在看清身后人的面容之后,反而像是松了口气:“师娘......”
“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埋些什么?”王婉蹲下身子,看见地上还有一些没来得及被埋下的东西。
她随手拿起几件,只见不过是些私人物什——只剩下一半的玉佩、破破烂烂的香囊、甚至还有些残损的染血的衣角。
王婉隐约猜到了这些东西是谁的。
“是凌虚宗那些师兄师姐的......”季云舒指着那些刚堆好的土包,一一向王婉解释,“这个是林师姐,这个是周师兄,这个是李师兄,还有这个,是青崖山的吴道
友......虽然有些人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他们一路上都对我不错......只可惜,我没法帮他们收了全尸,只能拿了一些贴身的东西埋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底鲜有悲伤,王婉却从中看出了一丝她很少从他人身上看出过的悲悯。
“本来我想的是,若是能回到凌虚宗,就将他们带回宗里,也算是回到了自己长大的地方。但如今既然走不了了,也只好把他们留在这里了……”
季云舒抬起头,对王婉笑了一笑,笑意里,却带着几分苦涩:“师娘,你不要觉得我奇怪。当年我爹爹给朝廷当差的时候,就被派去守四十二城的结界。那时候爹爹就会把死去将士
们的遗物带回故乡,他说他们都是普通人,但都是和他并肩作战过的人,他想要有人能够一直记住他们……”
王婉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但不可否认,在看见季云舒眼底的光芒时,她的内心里,也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
她晃了晃手中的那半枚玉佩:“这些东西又是谁的?等我回凌虚宗,说不定也能带几样回去。”
“这个是常师兄、孟师姐,还有......”季云舒一一向王婉介绍,却在说到她手中那枚玉佩时,语气有几分迟疑。
王婉耐心地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这个......是鸣石大哥的。”季云舒在说出他的名字之后,匆忙解释道,“他这人虽然说话十分讨厌,但在我遇到危险时,也是他毫不犹豫地挡在我身前......我只
希望他下辈子,能做个没那么讨厌的人......”
王婉猜到她是怕自己与鸣石道人尚且心存隔阂,所以此刻才显得有几分紧张。
她将手中的物品一一收入储物袋里,笑道:“放心好了,死者为大,我还不至于记他的仇。”
季云舒也笑了,王婉直身站起,无意的一个侧目间,却看见一袭白衣的男子就站在不远处,素白的长发上,染着熹微的晨光。
“时候不早,我今日还得赶路,先回去歇息了。”王婉道。
季云舒向王婉道了别,看着她转身向着男人的方向小跑过去。柳轻寒伸出一只手将她的手攥紧,然后顺手将她揽入怀里,动作一气呵成,像是做了很多遍的那样自然而然。
然后他们两人并肩向着住处走去。柳轻寒比王婉高上许多,同她说话的时候,身体会不自觉地向她那边倾斜,看起来,两人似乎更加亲密无间了。
季云舒觉得,师娘和柳轻寒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有一种和方逸白在一起时不一样的感觉。
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笑,可以说一切想说的话,甚至可以在走路的时候,不自觉地跳起来。
季云舒不曾见过数十年前的王婉,但却在此刻,依稀看见了那个少女的影子。

154 打起来?

天际之上,琼霄之下。

层云像是被揉碎了的柳絮,胡乱地倾洒在碧蓝色的天幕之间,被海风一吹,其流淌的速度,就算是在极远的陆地上,也清晰可见。

柳轻寒站在道观之前,仰头看着远处,无数道光芒从地面直冲云层之间。

他精准地从其中寻见了自己想见的那一道光,然后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远处。

“尊上,您也要走了么?”见山在他身后开口问道。

季云舒站在他身旁,同样凝望着眼前这个看上去似乎一瞬间清冷了许多的男子。

柳轻寒转过身,点了点头:“妖界还有许多事务等着我处理,我不便在人间久留。之前师姐交待给你们的事情,都记住了么?”

“记住了。”见山怎敢说没有,自然是连连点头。

季云舒接着答道:“其一,竭尽所能守护阴泉;其二,多行善举海纳百川;其三,谨小慎微猥琐发育......”

“不错。”柳轻寒赞赏道,“既然如此,我也放心把云河派交给你们。只是见山你身为妖界的人,有些话师姐不便直接在你们面前讲,但我却不得不说。”

“尊上直说就是。”

柳轻寒神情严肃起来:“师姐所说的这些事,若是你们没有做到,在我这里,可是要受罚的。日后门派中有了新的弟子,若是有人做了有损门楣的事情,没有得到该有的惩罚,也得
是你们来顶罪。明白了么?”

“明白。”季云舒道,“师娘前几日写的门规,我都已经记下了。”

柳轻寒点头道:“日后若是得空,我也会常来此处看看,你们平日行事都需小心,切莫存侥幸心理。”

季云舒和见山纷纷应了,只看见柳轻寒身形一闪,转眼之间就从原地消失了。

“他走得好快。”季云舒完全没看见柳轻寒是怎么做到的,不由得感叹道,“你们这尊上到底是什么实力?”

见山白了她一眼:“废话,这可是整个妖界的王,能让你看出来是什么实力嘛?”

季云舒难得地没同他吵回去,而是若有所思:“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一天他和我师尊打起来,会是谁赢。”

见山更加不屑了:“当年妖界内乱,正是尊上实力鼎盛的时候,他可是一个人收降了十几个族的族长,那些都是可以与人界那些化神中后期的修士一战的人。只是后来出了妖兽那事,
尊上觉得打打杀杀救不了人,所以才改修了医术,也不常对人动手了。”

“你确定吗?可是我感觉他看起来好像没有你们说的那样好脾气......”季云舒小声道。

其实她担心的是,如果有一天,柳轻寒真的看见了方逸白和王婉的亲密举动,还能不能按得住自己。

妖王对上正道之首,想想便是人界的一场浩劫。

“放心好了,若是放几百年前,可能还真不见得,只是现在......”见山说到这里,却是叹了口气,“尊上他的状态,在很多年前就不及往日了......其一是因为妖兽
那事,人界阳气阻塞,对他本身也有不小的影响;其二......我也是听小道消息说的,说是尊上为了救你师娘丢了一魂,好像还剖过内丹来着......要命啊,这种事情对于我们
妖来说太要命了,他居然还一下子干了两件,以至于现在连离开妖界都难,更别说跟人打架了......”

“啊?”

季云舒先是震惊,但听到后来,便觉得自己心里好像被攥了一把一般,酸涩得令人难受。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王婉对柳轻寒会格外不同一些。

爱和亏欠之间的界限,似乎总是显得没那么明了。但他们彼此留给对方的独有的温柔,却是清晰可见。

“喂,你看,我尊上对你师娘做了这么多,你还对我们妖有这么大的偏见,还有没有天理了?”见山的抱怨听起来有几分聒噪。

“那我师娘对你尊上也不赖,你怎么天天跟我吵架?”季云舒也不服输。

“啊呀呀,你脾气这么差,怎么好意思说是我跟你吵的?”

“你要是有你尊上一半温柔,都不至于这样!臭老鼠精,让我看看你耳朵上还剩几根毛......”

“救命啊!!”

......

两人的声音从道观里一直到回廊上,又从回廊上穿到祠堂里。只有两人的云河派,却仿佛有了上百人的热闹氛围。

155 都是好人

极蜃海向东飞行三百六十里,是四十二城中距离此处最近的一座城池,名为“义阳”,义阳城再向东南五百余里,就到了名为“大川”的山脉,越过这条山脉,再向北百里,就到了
四十二城之中最为热闹的主城之一——“青阳”。

正是王婉当年还在青崖山时,和云宸、傅怜最爱去的地方。

也是当年,她听方逸白抚琴一曲的地方。

正道一行人离开极蜃海后,便向着这座城池的方向行进。

出了极蜃海的地界,云层的颜色开始变得清明起来,无数修士的身形穿梭其间,远看过去,便如在碧波之间遨游的鱼群一般。却只有一个蓝色光点,孤零零地飞在众人之前,将人群
遥遥甩在身后。

王婉闭着眼飞行。化神之后,她的速度比起往常,几乎有了质的飞跃,这一点,不光体现在飞行的速度上,也体现在反应的灵敏度上。

她的神魂比肉体的速度更快。在飞行的一刻之间,她的身体虽只行进了百里,神魂却已经从义阳到大川,纵览了脚下近千里地界的全貌。

一目可览山川浩大、一日可行江河万顷,她终于明白,为何元婴和化神之间,是无数修士终身都无法逾越的天堑。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她修道数十载,却只在此刻,能够窥得一丝“逍遥游”的皮毛。

......

青阳城外。

残阳将整个天地之间都染成一片血红,和满地泥沙的黄色搅在一起。暴雨之前,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将沉闷感压入每一个的肺里。

却有一队人群正沿着河畔向前行进着。从远处看去,这条队伍一直绵延四五里,像是一条长龙。

但若是靠近,便能看见他们每个人,都不过是穿着最朴素的棉麻衣衫,粗布鞋踩在泥泞里,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他们每个人都行迹匆匆,行进的速度却还是显得无比缓慢。

一阵阵孩童的哭声打破了这样的沉闷,是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走累了,一屁股瘫坐在了满地的泥泞里。怀里还抱着一个婴童的妇人一把将他从地上拉扯起来,不耐烦道:“还不快走?
一会儿那边打起来,看你还有没有命哭!”

孩童这才又挪动了身体,也不知是自己在走,还是被那妇人拖拽着在走。他人虽不大,哭声却显得尖锐:“为什么......那边明明是我们的家,凭什么他们要打架,我们就得
走?”

一个年迈却健步如飞的老妪超过了这对母子,路过时,她对着那名孩童笑了笑:“小闲呀,还记得隔壁陈叔出门打猎,被魔修吸干了精血的事么?那死状,我现在想起来都害怕
啊......凌虚宗方掌门向来关心民生,如今要斩妖除魔,又何尝不是为了以后咱们能过上好日子?如今苦了我们一代人,却是能让今后的人都能平平安安啊......”

那老妪笑起来的时候,满脸的褶皱都堆在一块儿,显得更加苍老了。

在她身后,背着一个比她半个身子还高的背篓,里面装满了青阳城一带特产的棠果——她一生无夫无子,全靠种这一亩棠果聊以度日,如今好不容易到了收成的日子,却不料因这一
场战事,偏要离开她的棠果园。因此自然是不肯落下刚收的果子,哪怕自己累着,也得要背上满满一筐才好。

她从背篓里拿出一个棠果,塞在那孩童的掌心里:“来,小闲,吃个棠果,有力气了,再继续走啊!”

谁知那棠果刚到孩童手上,便被他一把掷在了地上:“我才不要!什么以后,什么好日子,我能不能看得见还不一定呢!”

老妪看着那棠果在地上滚了几圈,沾满了泥土,来不及面露悲伤之色,便连忙弓身去捡,谁知这一弯腰,手中是捡到了那枚棠果,可是背上满篓的棠果,也一溜地滚了满地。

老妪看着满地狼藉,险些没哭出来,手忙脚乱地去捡。只是那棠果实在太多,身后的人又都步履匆匆,不一会儿便有好些被踩成了泥。

“这位大娘,时间不多了,人命要紧,身外之物,还请莫要过多留恋。”

一只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老妪认出来他的蓝白色衣袖,是凌虚宗弟子才会穿的制式。

“这位道长,求您了,这可是我半辈子的心血啊......”老妪差点没跪下来求他。

秦禄有些为难,他看了看身后,此地距离魔道天銮宫仅有十里不到的距离——方逸白如今早已在天銮宫门口与之对峙,只等这边的人群疏散完毕,便会立刻动手。

到时候,方逸白一声琴音,可能就会让所有人暴毙而亡。

秦禄作为负责疏散的人,必须要让他们走得越远越好。

“大娘,这......”

他犹豫之时,却有属于另一个人的白皙修长的手,一手抓了两三个棠果,放进了那老妪的背篓里。

“有这争论的时间,地上的果子都捡完了。”

“师娘?”秦禄认出了眼前的人,“你从极蜃海回来了?”

“正巧路过,谁知道这里现在竟成了这么一副兵荒马乱的样子。”

王婉一边说着还在一边捡棠果,秦禄有些不好意思,也开始跟着捡起来。

“你师尊最近战况如何?我来的时候,听说魔道五十一派,都被他灭了快一半了。”

“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门派。”秦禄答道,“倒是这一战,对面的天銮宫有四名化神期长老,所以掌门才格外重视些。”

说话期间,老妪的背篓已经被重新装得满满当当。老妪将其背起,连声向王婉道谢。

“我没说错,凌虚宗的,都是好人,正道的,也都是好人......”

她从背篓里那处几个沾满泥泞的棠果,想送给眼前这个不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叫人眼前一亮的女子。但却见她摇了摇头:“这种果子凌虚宗有很多,倒是你们留着,还足以果腹,
我就不收了。”
她没给老妪硬塞的机会,身形一跃,已经身在飞剑之上。

离开前,她转头看向秦禄:“你且先忙着,我去你师尊那边看看!”

156 化神之力

“极蜃海一战,杀了凌虚宗几个人?”

月白长衫在风中猎猎作响。方逸白独立于城头,他的身影,在黄红交织的暮色之下,更加显得一尘不染。

雷引琴就在他的指下,随着他看似漫不经心的拨弄,发出三三两两不成曲调的琴音,传入对面天銮宫中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方逸白,想打就打,想杀就杀,却偏要找极蜃海一战作为藉口。你想统一三界,野心昭昭,以为我们都看不出来么?”

天銮宫中,为首的是一名长相端正的中年男子。

天銮宫弟子皆有魔纹,修为越长,则魔纹越长。而在他的眉心,有一条青色纹路一直盘旋到发顶,这也意味着他的修为,至少是在化神后期。

此人,正是天銮宫宫主——墨剑平。

他正等着看对面那男子要作何答复,只是没等到他开口,却等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琴声。

身后已经有一些天銮宫弟子捂着耳朵倒在了地上。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杀了凌虚宗几个人?”

墨剑平冷笑了一声。

不是他不怕,而是在听说方逸白开始发起正魔之战之后,他就已经开始为今日做准备。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策略或许无法让自己逃过应有的命运,但这一战,他就算是死也得拉方逸白一起下水。

一声破空长鸣,一把深紫色的环形飞刃已经环绕在他身后,在空气之中滑动时,发出的呜呜空鸣之声,丝毫不亚于雷引琴的琴音。

“极蜃海那一战?不记得了。但是今日,我墨剑平,只杀你方逸白一人!”

墨剑平说完,大喝一声,周身的紫光顿时暴涨数十丈,几乎将方逸白整个人都笼罩在内。

方逸白衣襟和长发都被这迎面而来的真气吹得向后拂去,身体却岿然不动,只有指下的雷引琴发出琴曲刚起的一两声清音。

但也就是在这两声后,他周身的空气也都紧跟着一凛,就连迎面飞来的那把环形飞刃,速度也慢了几分。

白色的霜从他脚下开始向着四周凝结,整个战场上的气温骤降,紧接着,一道雷鸣轰然而至,在日暮时分的红色天际上,划过一道深紫色的电光。

“想杀我,也得你有这个能耐。”

墨剑平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身体已与方逸白仅有一丈之隔。月白色长袍的男人仍旧双目紧闭,但墨剑平却分明从他眉眼之间,看见了他此生从未感受过的强大杀意。

他握住正向自己倒飞回来的那把飞刃,手中印结变换,再度迎上前去。

而方逸白的身形也终于向后挪动了几步,回荡在整个战场上的琴曲,却未曾乱过分毫。

在他们身下,来自正道各派的修士,向着天銮宫弟子发起了进攻,一时之间,各色术法纠缠在一起,战场之上混乱一片。

天銮宫宫主毕竟是化神后期的魔修,招式凌厉而霸道,与方逸白交手的数招之间,竟也不显颓势。而天銮宫尚且有其他三名化神期长老,足以稍许应对正道其他门派的攻势,一时之
间,战局竟有些僵持不下的意味。

只是很快,就有天銮宫弟子惊诧道:“不对,他们好像又来了一个化神期修士!”
紧接着,也有其他天銮宫弟子反应过来:“不好!快往后撤!”

只不过,他们撤退的速度,却显然比不上那迎面而来的剑光的速度。

那些处在战场上的天銮宫低阶弟子,只能看到无数蓝色的剑芒,如同密密麻麻的雨点一般自空中落下,下一秒,自己身侧就已经有人被那剑光贯穿了胸膛,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就
已经倒在了地上。

鲜血从尸体之下蔓延出来,与另一具尸体身下的血液汇聚在一起,从高空中向下看去,如同形成了一条绵延的猩红色河流。

王婉俯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掌心的长剑上蓝光流动,似乎也在与她一起睥睨众生。

突破化神之后,往日威力平平的一式,竟也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她身居半空,冷眼看着那些低阶魔修在自己的剑光下奔逃、挣扎,而这一招,也不过仅仅耗费了她一个拂袖
的时间。

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主宰他人生死,是一件如此容易的事情。

原来身为修真者,只要具备足够的力量,就可以视任何生命为蝼蚁。

这句话刚在脑子里浮现出来,她就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赶忙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再去想。

只是在她分神的一瞬间里,就已经有一位天銮宫长老注意到了她。一道剑光向她迎面飞来,只是尚未近她身,在她身后,就已经响起了一阵琴声。

剑光被宛如利刃一般的音浪击了个粉碎,男人的声音也如这琴声一般平稳澹然。

“夫人,境界有所突破,不错。只是战场之上,莫要分心。”

“知道了。”王婉匆忙应了一声,再次投入到战局里。

战场上正道的优势,随着一个化神期修士的加入,而迅速扩大。墨剑平与方逸白连过数招之后,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并未受伤,但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已经有鲜血顺着他的耳蜗淌了
出来。

他伸手擦了擦自己耳畔,指尖的鲜红让他也一阵心惊,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清楚,知道若是再这样硬撑下去,不光自己命不久矣,就连天銮宫的百年基业,也会毁在他的手上。

是时候该动手了。

他收回目光,在最后看了一眼身前执着蓝色长剑的女子之后,突然回头,向着相反的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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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再更一章(′▽`)

157 谁的命不是命

王婉见方逸白与墨剑平相争不下,本来准备脱了身去帮方逸白一把,没想到剑势刚刚一转,便看见墨剑平突然收了招式,化作一道流光,飞向天銮宫外的方向。

那些正投身于战斗的天銮宫弟子,也在这一瞬间齐刷刷地跟在墨剑平身后,以极快的速度飞离了原先的战场。

这一幕几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也有反应快的凌虚宗弟子及时发现了不对:“他们去的是青阳城的方向,快拦住他们!”

场上的正道修士一听此言,也纷纷掉转了进攻的方向,紧追着那些天銮宫修士而去。

本来已经悬在半空中的蓝色气剑,随着王婉一引,重新回到她掌心里,她迟疑了片刻,也紧紧跟在了那些正道修士身后。

青阳城虽有四十二城结界维护,但这些魔修都是穷途末路的人,没有人能保证他们在将死之时,能做出什么样的事。

此时天色已是迟暮,夜色将眼前的一切都染成如同泼墨一般的深蓝。王婉一路飞速追着前方的光点行进,不多时,青阳城之上泛着白光的结界,已然展现在她面前。

而墨剑平却在此时停了下来。
他长身站在青阳城的结界之下,相比于身后巨大的白色光罩,他周身的真气渺小得像是一个紫色的光点。

只是下一秒,那一点星芒就以常人无法估量的速度迅速放大,最终形成无数道深紫色符箓,环绕在他身侧。

“既然天道不容我,那就都一起赴死吧!”

墨剑平大喝一声,言罢,竟有从成千上万道鬼影嘶鸣着,追着那些符箓而去,而它们所向之处,正是青阳城的结界。

“不好!他要引爆自身冲破青阳城结界!不能让他得手!!”

那些正道修士大喊着,一窝蜂地冲了上去,王婉也毫不犹豫——她很清楚,一个化神后期修士以自己三魂七魄为代价,能造成多大的威力。

她几乎丝毫没有压抑自己的修为,浑身的灵力在这一刻尽数迸发出来。青崖山和凌虚宗的绝学,让她身后的几道剑影在一瞬间扩大了无数倍,随着她本命剑一指,便以常人不可见的
速度向着墨剑平飞去。

这样的速度,足够在他得逞之前,取他性命。

只是王婉也没有猜到,墨剑平在她出剑的一瞬间,突然自断了招式。

三魂七魄已然焚烧殆尽,产生的力量被他压在了自己的身体里,足以让他七窍之中喷出一大片血雾,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直直朝着地面坠落。

然而那些正道修士,几乎也都是拼尽了全力要去拦他,用了全部修为的一剑根本收势不住,只好也追着他指向地面的方向。

直到剑光划破夜色刺入墨剑平的身体里时,王婉才发现,在青阳城的城门口,竟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竟是那些被秦禄疏散着前往青阳城内避难的村民。

他们抬着头,看着那些因为无法收住而向自己飞来的正道修士的剑,有的惊慌失措四散而逃,有的则是吓得直接怔在了原地。

凡人的命在这些招式之下,轻薄得如同香炉里的烟灰,被风一吹,就消散在了空气里。

王婉这才意识到,墨剑平的目的,根本就不是青阳城的结界,而是让每一个在场的正道之人,都沾上无辜百姓的鲜血。

他要让每一个正道修士,都与自己所坚信的东西背道而驰。

王婉收起本命剑时,自己脚下已是一片血海。

墨剑平的尸体和那些平民百姓的尸体躺在一块,侥幸活下来的村民也开始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们尖叫着、扑倒在自己死去的亲人的尸体前,大喊着他们的名字。

有人疯了一般地朝王婉飞奔过来,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抓着她的衣袖,质问她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娘亲。

在认清面前的人竟是今日下午见过的那个孩童时,王婉突然觉得自己一阵眩晕,在对方一个用力之下,连连后退了几步。

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身体一个踉跄。王婉低头看见自己脚边的泥土里,滚满了黄澄澄熟透的棠果,顺着这些棠果看去,她看见了倒在泥泞里的老妪,她直到死,都抱着她已经
空空如也的背篓。

王婉还记得上回见面时,她笑盈盈地将棠果送到自己手中的样子。

她说:“正道都是好人。”

......

那孩童见王婉没有还手,反而鼓足了勇气,抬起手就准备掐王婉脖子。

只是他才刚刚举起手来,就有一把剑从身后贯穿了他的胸膛。

这把剑,王婉不曾见过,却并不陌生。

因为它和雷引琴一样,都泛着紫色的,如同电光一般的光芒。

月白色长袍的男子就站在他身后,随着手中长剑抽出,那人背后也喷出一片血色,身体一歪倒在了地上。
他双目仍旧圆睁,只是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是死在了往日娘亲最景仰的人剑下。

“逸白......”

王婉从地上站起来,看见方逸白剧烈咳嗽着,他用衣袖掩着唇,她却还是能看见有鲜红的血迹从袖子里浸透了出来。

她想问他是不是受伤了,可是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别担心。”方逸白在一连串咳嗽之后,就立刻重新直起了身体,握住她的手背以示宽慰。

只不过仅仅是几秒后,他就松开了王婉的手,步履蹒跚地向着其他的正道修士走去。

那些正道修士也同样看着自己掌心的鲜血,喃喃重复着:“我杀人了,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方逸白在他们面前驻足,声音显得有些虚弱,却足以让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杀了那么多人,现在才开始哭?魔道之人和平民百姓,谁的命不是命?”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仅仅是因为难以置信这样的话居然出自于方逸白之口,同样也是因为现在方逸白的样子,让他们所有人都为之震慑。

那个平日里一尘不染高高在上的正道之首、凌虚宗掌门,如今却浑身染血,站在身后的尸山血海之中。那把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雷引剑,在夜色之中闪烁着光芒,如同邪神手里的绞
索。

新鲜的、冒着热气的血液划过剑刃,一点一滴落下,渗透进他脚下的泥泞里。

而这把剑第一次出鞘,却只是为了贯穿一个凡人的身体。

158 你也走吧

秦禄说,他本来的计划,应该是在半个时辰前就让这些村民们全部进入青阳城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青阳城城主似乎偏要跟他们做对似的,说是怕这些村民里混进了魔修,非要一
一查验过他们的身份才肯放人。

秦禄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他提前就跟城主打过招呼的,明明这些人的身份,凌虚宗的弟子们早就一一核查过。

秦禄说他本来派了人去向方逸白报信,可是现在却连那人的影子都没见到,多半也是被人截在路上了。

王婉和方逸白却都明白过来,今日之事,是墨剑平早已策划好的,以自己性命作为代价的一场阴谋。

秦禄跪在地上,让方逸白降罪于他。但方逸白只是缓缓摇了摇头,让他从地上站起来。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已经迟了,最重要的,是要如何收拾这残局。

青阳城的结界,在事情发生之后就已经被及时封锁,那些还活着的村民们被集合在一起,凌虚宗弟子们在城墙边结成了一道禁制,将这些人封锁在其中。

所有人都很清楚,如果让他们跑出去,将正道修士杀人的消息传播到整个青阳城,那么方逸白多年来所经营的名声、正道数千年来的声誉,都会毁于一旦。

王婉瞥了一眼那禁制之内,只见那些村民们衣着破烂,有的甚至身上还染了血。他们浑身颤抖着,母亲拥着孩童、丈夫护着妻子,就这样彼此依偎着,用比看魔修更加惊恐的眼神,
注视着眼前这群曾经承诺过要守护他们的“正道之人”。

方逸白的注意力没有在那些人身上停留一秒,他从王婉身侧走过,语气平淡地对秦禄道:“你带着所有正道修士走吧。”

秦禄什么都没有说,他也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只能微微点头。所有在场的正道修士也都沉默着、自觉地跟在他身后。长长的队伍在夜色里逐渐只剩淡黑色的影,直到消失在
青阳城结界之外。

只剩下方逸白和王婉二人。

往日不论身在何处,都要执手的一对夫妻,就这样相隔甚远,彼此对立着。
“你也走吧。”方逸白道。

王婉不会猜不到以方逸白的手段,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一个错误,一定要用更大的错误去掩饰么?”她鼓起勇气问了这么一句。

面对她的质问,方逸白面不改色:“你的当务之急,是要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而不是质疑我的对错。”

王婉无言以对。

方逸白做出这样的选择,又何尝不是在帮她自己擦屁股。

但只是片刻,她就从自我怀疑里醒悟了过来,继续道:“逸白,虽然你说的没错,但作为你的夫人,我有资格劝你再多想想。事情还未到无可转圜的那一步,你为何就笃定没有其他
的办法……”

王婉的话刚刚说了一半,就被她生生吞进了肚子里。

因为那把还染着血的雷引剑,此刻就横在她自己的脖子上。

方逸白一步步靠近了她,他看起来很虚弱,脚下的每一步都好像耗费了他浑身的力气。

在他的身体贴近王婉时,王婉看见他的脸苍白得像是一张纸,以及他泛白的嘴角淌出的一丝鲜红血迹。

“我说让你走,你没听见?”

雷引剑的剑刃冰冰凉凉,王婉的心也跟着一起如坠冰渊。

她终于在此刻确认了一件事。

——如果自己成为方逸白计划中的绊脚石,他会毫不犹豫地对自己下手。

她感觉到自己身下紧握着的拳在忍不住地颤抖着,既是因为身体在方逸白修为的压迫下,开始展现出无法克制的畏惧,也是因为她突然从心底开始觉得,这个男人,似乎比她想象的
更加可怕。

她自嘲般地笑了一声——明明她才是从一开始就想要利用他的人,又凭什么指望自己在他心里有多特殊?

王婉伸手握住了脖颈旁的剑刃,就这样用手心里的力量,将雷引剑推离了自己的身体。

掌心的刺痛蔓延开来,提醒着她要更加清醒。

“我知道了,你……多保重。”

说完,她也不再犹豫,转身离开了这个令自己心凉的是非之地。

雷引剑缓缓垂下,方逸白站在原地,等待着她的气息从自己的感知范围内彻底消失。

然后他也转过身来,月色下,他孤零零地站在那些成百上千的村民身前,背影显得病弱而单薄。

一片恸哭声里,琴声开始悠悠响起,是一如既往的清泠悠扬。

王婉脚步顿了一顿,却也并未回头,只是抬眸凝望着头顶,从乌云里挤出的半缕月光。

她突然觉得此刻的自己,似乎也如同这轻轻薄薄的一层月色,除了睁眼看着那些无力的命运,便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做不了。

实在可笑。

……

次日,魔修赤邪屠戮青阳城,将逃难至此的一千余名村民尽数杀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第叁卷完)

159 你的面太难吃

“实在是丧尽天良啊!”

“魔修猖狂!草菅人命也就罢了,全村上下千余口人,竟不留一个活口,残忍!无耻!可悲!可恨!”

“如今就连结界内也不安全了,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愿方掌门能早日斩妖除魔,为乡亲们报仇雪恨!”

......

青阳城城门前,有一块巨大的告示牌,告示牌上,有一张格外醒目的红色告示。

告示之上,画着一个年约二五上下的男子,唇角带笑、阴柔邪魅,一双凤目眼尾上挑,作画者的笔墨,着重点出了他眼角下的一颗泪痣。

此处位于城门口的集市前,清晨时分最是热闹,不管是在此处买菜,或是用早膳的人,都习惯在来到集市之时顺路看上一眼这告示牌,了解近来城中发生的大事小事。

而半月之前发生的屠村之事,由于事态实在太过恶劣,时至今日都丝毫没有要冷下去的迹象,仍旧是人们谈论的中心话题。

在告示牌对面,有一家面馆,不少人会选择在看完告示后,就在此落座,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面。面出锅的时候,白色的热气升腾着,氤氲在一张张朴素的木桌四周。

一袭红衣的男子,就算是在这样嘈杂的市井之中,也显得有些醒目。

“好久没来此处吃面了。不过区区百年,这家面馆老板就死了一个又一个,味道也是一回不如一回,真不知道这生意是怎么做下去的。”

一双筷子被放在桌面上,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发出“吧嗒”一声轻响。

“方逸白那家伙,最难听的骂名让我背着,他自己倒好,借着生病为由躲在凌虚宗避风头……也不知这风头过去,第一个要向谁动手。”

一双凤目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瞥向桌面斜对面的人影。

那人身着一袭深紫色薄衫,头顶戴着斗笠,将面容隐藏在垂落的深紫色轻纱里。

在他的面前,同样也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只是那双属于他的筷子,自始至终都只安安静静地放在碗边,从来都没有被拿起过。

而那男子,也只是岿然不动地坐在桌边,就连呼吸都让人难以察觉。

“兄长。”赤邪叹了口气,似乎对他一动不动的样子颇为无奈,“我还记得年少时,你最喜欢吃的就是这家店的片儿川,特地带你来此处再吃上一口。你倒好,就连筷子也不曾动一
下,也太不给我这做弟弟的面子。”

赤邪说完,端起那碗面放在自己面前,却并不是因为自己想吃,而是拿着筷子和勺子,将那碗面里未曾拌匀的肉菜调料细细搅合均匀,然后又用勺子盛起那面汤,一勺又一勺地将其
吹凉。

他一边等着这面汤冷却,一边继续喃喃说着自己的事情:“这一年来,整个魔道的损失也太惨重了些,虽然灭的都是些不大不小的门派,但还真是让我感觉到一些唇亡齿寒的意味…
…方逸白这人的手段,比我想的还要狠辣——我手中有太多他行事的证据,这回之后,以他的性子,难保不会借为民除害的名头,杀我灭口……”

说完这些,碗里的面也终于凉了些。赤邪轻轻啜了一口面汤,确保温度不会叫人烫着,这才将面碗又推至了紫邪面前。

“还好我提前做了一手准备,现如今,也是时候该派上用场了……”

紫邪仍旧背脊挺直,一动不动地对着桌上的那碗面,赤邪则是斜倚在桌边,指尖轻点桌面,似乎思绪已飘向了远处。

等他回过神来时,紫邪面前的面都已经凉透了,却还是未曾被动过一口。

赤邪眯了眯眼。
“兄长,是面不好吃?”

没有人回答。

赤邪很生气。

“为什么不吃?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带你吃这碗面,可是冒着被那些正道之人杀死的风险来到了青阳城?你知不知道,现在全天下都在骂我,都吵着嚷着要杀我!而你,就连一口面
也不肯为了我吃!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年我都在经历什么!”

赤邪一边说着,一边用筷子搅起一团面条,喂在紫邪嘴边,只是他实在是太生气了,以至于端起碗时,面汤都溅在了他自己的衣袖上。

赤邪怒不可遏。

他突然一把将那碗面摔在地上,陶瓷做的碗在一声清脆的响声之后,四散着溅射开来,将满座的客人都吓了一条。

面馆老板放下手中的餐盘就迎了过来,就算被人砸了场子,他也只是用汗巾擦了擦额角,尽量保持一副笑脸相迎的样子:“这位客官,是哪里不满意?”

只是,回答他的,却只有一把赤红色的叁尺长剑。

客人们恐慌着一呼而散,面馆老板吓得两腿打颤,在抬起头瞥见那人眼角的一颗泪痣时,更是直接跪地求饶:“这位妖道,哦不,这位仙尊……饶命,饶命……”

“你的面太难吃,惹我兄长生气了。”

长剑挑起老板的下巴,逼迫他看向那张极美,却又极度令人恐惧的面容:“我要你以死谢罪。”

那面馆老板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浑身颤抖,不停地说着“饶命”。

只是那把剑还是迎面挥了过来。

但也仅仅是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对面的人就立刻收了手。

因为有另一只手,攥住了赤邪的衣袖。

紫邪不知何时竟已从桌前站了起来,来到了赤邪身后。他攥住赤邪手臂时,动作也是机械的、木讷的。

几个字慢条斯理、一字一顿地从他喉咙里吐出来。

“阿赤……住手……回家……”

160 帮你杀了他

王婉已经很多天没有和方逸白说过话了。

倒也不是真的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除了必要的事以外,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事情已经很明了,方逸白和赤邪之间的关系也已经很明了。但他就是有这种能力,他可以让世间所有人都怀疑他,却也同样能让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拿出证据。

那些拥簇他的人依旧拥簇他,追捧他的人依旧追捧他;像云宸这样向来都看他不顺眼的人,却也仅仅只能止步于看他不顺眼,仅此而已。

正道和魔修之间的关系,向来都不是非黑即白。

在这里,有人利益勾连,有人做局谋权;有人算无遗策,有人饮恨西北。

这句话,是十几年前,张子承曾经对王婉说过的。

但直到今日,王婉才能够切身体会到,当年张子承身处漩涡之中,是怎样的心凉如水。

她去了青崖山,在傅怜的坟山,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她将自己这些年来所有的计划、盘算,一一梳理好,用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说给这位曾经最好的朋友听。

她说:“叁师姐你知道吗?我从和方逸白成亲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他和许多年前青崖山的那一战脱不开干系。”

她说:“叁师姐,我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梦里都是那些无辜惨死的人在向我索命……我还梦到了你,梦到你质问我为什么会变成你仇人的妻子……”

她说:“叁师姐你放心,我说了要给你报仇……杀你的人,明里的、暗里的,所有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王婉说着,给傅怜的坟头添了一捧又一捧的新土。

云宸这回没有来,随着正魔两道之间关系愈发恶劣,青崖山也逐渐不得脱身,身为掌门,他也只好投入一场又一场的战争里。

王婉一个人坐在傅怜坟前,仰头喝下从山下集市里带上来的,叁文钱一壶的劣酒。

“叁师姐对不起……原谅我瞒了你这么多年,原谅我以你仇人的妻子的身份处世……你再等等,等我足够强大,等我有足够的证据,相信我,这一天会很快……”

辛辣的酒水顺着喉管沉入腹里,将内脏都烧得发烫,劣质酒精带来的混沌感却冲入脑门,让眼前的事物逐渐模糊、重迭。

直到此时,王婉才发现,她已经记不得傅怜的样子了。

而方逸白坐在自己身侧,微笑着揽自己入怀的样子,却反而更加历历在目。

十余年前,她嫁给他的时候,曾那样坚定地把他当成工具,甚至当成仇人。

但是如今,她却好像更加习惯,他作为自己夫君的样子。

她恨。

相比仇恨本身,她更恨自己。恨为什么在确认真相时,自己心里会那么疼。

王婉醉了,她任由自己瘫倒在傅怜坟前,用指尖轻轻拨弄着坟头,傅怜本命剑上的锈迹。

晚风萧瑟,零落了满地的竹叶被吹起,和她的裙摆一起在地上摩擦着,发出沙沙轻响,竟也像是有人在同她声声私语。

一些压抑许久的情绪,也终于在此刻倾巢而出。

“明明一切都是意料之中,明明我早就准备好,有一天会和他刀剑相向……可是为什么,我心里好难过……”

……

叁月时节,凌虚宗的桃花开得正好。

和许多年前的那个春日一样,零落的花瓣铺满了宗门内的每一条小径。王婉从青崖山回来后,便漫无目的地在凌虚宗内闲逛。

宗门内的每一处景致,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都无比熟悉。回风台的桃花最是鲜艳,问心林的桃花则是落英纷纷,有年轻弟子在桃树之下练剑,见到她时,仍旧会停下手中的动作,恭恭
敬敬地向她问好。

王婉走着走着,就不自觉地来到了一处水榭之前,有不少粉色的花瓣顺着流水淌至此处,又随着池鱼觅食惊起的涟漪向四面八方泛开。

转过回廊的转角,她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方逸白在天銮宫一战之中据说是“伤得不轻”,落下了咳嗽咯血的病症,需安神养病,不可受风。因此,就算如今天气已经转暖,他身上仍旧披着一袭厚厚的狐裘。雪白的狐狸毛缀
在他脖颈两侧,衬得他的面容愈发苍白了。

他正倚着水榭的护栏喂鱼,秦禄难得地不在他身侧。直到水里的鱼受了惊灵敏地散开,方逸白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王婉的存在。

“夫人。”
方逸白叫完这声后,便因吸入凉气,紧接着咳嗽了几声。王婉低下头,不去看他这副有些令自己揪心的样子。

“既然你在这儿,那我就不多留了。”

王婉转身就走。方逸白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因为着急的缘故,反而咳得更厉害了。

王婉本来一步也没停留,却在走到回廊转角处时,听见身后的人匆匆忙忙追过来,然后跌在地上的声音。

“喂!”

方逸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王婉回头看见他这副模样,没来由地有些恼。

“看不见还跑这么快,是为了故意摔一跤让我心疼么?”王婉走到他面前蹲下,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的心思。

“那么夫人心疼了么?”方逸白靠着回廊一侧的墙壁坐下,撩起衣袖,吹着被擦破了一层皮的手腕。

“没有。”王婉如实答道。

方逸白又连着咳了许多声,王婉等他安静下来,又补充道:“某人向来都演得一手好戏,杀人的时候毫不留情,却又在我面前作出一副柔弱不堪的样子,你说我到底该信你哪副面
孔?”

“如果我说,我没有演戏呢?”方逸白抬起头,用极其认真的神情面对着眼前的人。

随后,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在了王婉手上。

信封上写着“方掌门亲启”几个字,王婉将其拆开的时候,也听见方逸白对自己解释道:“这是青阳城我们的人的来信,说是昨日赤邪曾在他的面馆里用膳,还险些要了他的性
命。”

王婉没说话,她有些不明白方逸白同自己说这些的意图。

方逸白接过王婉递还回来的信笺,看似虚弱的面容上,再次浮现出往日那令人熟悉的狠辣决绝。

“魔修日渐式微,赤邪却仍旧如此猖狂。夫人,只要你说一个'好'字,我就可以进攻诡影宗,帮你杀了他。”

161 破局之人 jile day.com

王婉猜得出来方逸白想杀赤邪的动机。

相比起帮她报仇,他更加想做的事,是将赤邪手中掌握的证据全部付之一炬。

毕竟他离统一正魔两道越来越近,赤邪这个曾经帮他做过太多脏事的人,也就成了他登顶路上最大的隐患。

而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王婉几乎想都没想,便回答道:“若是我说‘不好’,你会暂时放弃对赤邪的进攻么?”

“为什么?”方逸白问。他和王婉在一起这么多年,既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师长,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这个女子的想法,会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王婉语气平静,回答道:“这一年内,正道虽说势不可挡,但自身损伤亦不容小觑。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喘息之机,自然更应该修生养息。若是趁如今进攻魔道第一大派,反而会折了
士气。”

她垂眸,又补充道:“更何况,你方才借赤邪的手干了一件‘大事’,我不信他会毫无准备。与其现在操之过急,不如静候一段时日,再打他个措手不及。”

方逸白不得不承认,王婉说得很对。

他近来常常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以至于任何事情,都想要尽快去做,用最直接的方式去做,却往往忽视了很多事情,其实会有更恰当的时机。

只是面前这个女子说话冷静的语气,却莫名让他觉得,此刻的她,不像是那个与自己同床共枕了十余年的夫人。
“你不想给你师姐报仇么?”他问。

王婉从他身前站起来。方逸白看不见的是,在面对他的时候,王婉垂在身侧的拳也在缓缓握紧。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都熬过了这十几年,也不差这片刻。”

王婉从方逸白身侧离开后,便独自回了寝居。

这些时日,她本不想和方逸白睡在一块,但若是和他分居,自然免不了有好事的凌虚宗弟子看出端倪,凌虚宗上人多耳杂,相比而言,她更加不想让旁人去揣测她的想法。

好在方逸白大概也清楚她是为了什么在生气,倒也并未做出什么强人所难的事情。王婉坐在榻上,看着身后泾渭分明的两床被褥,沉默着发呆。

对于进攻诡影宗的事情,今日她同方逸白说过的那些缘由,其实只能算是很小的一部分。王婉真正在考虑的是,要如何在方逸白和赤邪的鹬蚌相争之中,坐收渔翁之利。

赤邪的命,她想要;方逸白的证据,她同样想要。

这一回,她不会让自己再陷入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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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婉掀起裙子,张开双腿,目光落在阴户旁,赤邪给她留的蛊印上。

虽然这么久了,它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那里,从来都没有发作过,但据之前柳轻寒所说,若是赤邪想要操控她的情欲,那么这种难熬程度,比起柳轻寒发情的那回,只会多,不会少。

唯一能消除它的方式,就是在交欢的过程中,让赤邪心甘情愿地收回它。

这东西的存在,不光会让她失去主动权,甚至可能会让方逸白也陷入被动,进而拖累整个正道。

到时候,事情可就更加失控了。

一整夜,王婉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在这样的情形下,到底要如何为自己打开一条生路。

终于在天色将明之时,她想到了答案。

——既然想要主动权,那么,不如就自己去打破局面。

……

夜。

诡影宗后的一湾草塘边。

人高的芦苇在风中摇曳着,春夜里,已经有萤火虫三三两两地穿梭在那些芦苇之间,远远望去,如同散在天边的星点。

一支不成曲调的笛音,也同样在芦苇之间游荡着。与普通的笛声不同,这笛声尖锐刺耳,毫无音律可言,实在是叫人寻不出一丝美感。

更没有美感的,却是男人喋喋不休的嗓音。

“……这一曲也不行?我吹的笛子有这么难听?兄长,你倒是说句话,别只顾着想逃。”

“不过你都能走两步了,应该也离自主活动不远了吧……”

“看来下回,还得再研究一些新曲目才行……”

骨笛在修长的指缝间转了个圈,被男子稳稳握住,收进储物袋里。

他身旁,紫色衣袍的男人木讷地站在池水边的泥泞里。他依旧是挺直着背脊,一动也不动,但在他的脚边的泥土上,却有两枚脚印清晰可见。

紫邪这回并未戴着斗笠,长发只是松散地披在身后。与赤邪一模一样的五官上,少几分邪魅,多一丝纯良。
红衣男子从地上站起来,缓缓走到他身侧,与他并肩看着池塘内,那弯新月的倒影。有夜晚觅食的鱼偶然钻出水面,发出“扑通”一声,随后,一切又都陷入了静谧。

“只是不知道,这'下回',该是什么时候了。凌虚宗的那位掌门夫人,我打算对她动手了。”赤邪说到这里,发出了一串古怪的笑声,“真是不知道,平时
高高在上的人,主动在我面前求欢,会是一副什么样子……这样的人,若是不好好调教一番,还真是对不起方逸白日日把她捧在掌心里。”

王婉刚来到此处,就听见了这样一句话,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

身侧的芦苇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沙沙的响声,原本还沉浸在思绪之中的赤邪突然警醒。

“什么人?!”

不弃剑迎面而来的速度比王婉想象的更快,她反应过来时,身前的一片芦苇都已经应声折断。

红光直取王婉命门,王婉手中掐诀,身体如同被风吹散的柳絮,一路向后飞去。

不弃剑刺破了她的手掌,却也在快要刺入她的前胸时,堪堪停住。

不过紧接着,便有一只铁钳一般的手,狠狠掐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赤邪的身体,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便从池塘边来到了她身前,面对这个主动送上门来的猎物,他手中的力道丝毫不曾留情。

“刚还说着你,你就自己来送死了?”

赤邪眯着眼打量着面前的女子,看着她在自己掌下挣扎着,面部逐渐涨得通红,在她双目翻白之时,才松开了手,给了她说话的机会。

王婉瘫坐在地上,一阵剧烈咳嗽之后,她抬起头,目光里凶光毕现。

“赤邪,你想不想,反将方逸白一军?”

162 微薄的兴趣

“将他一军?我需要你来同我说么?”

赤邪觉得可笑,他在王婉面前蹲下,食指指节轻轻划过她的下颌:“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手中,本来就还有你这一步棋。”

“赤邪,你也太看得起我了。”王婉没有躲开他的动作,只是任凭他挑起自己的下巴,对着他冷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本来就对我这枚棋没什么信心,不然这么久,你为什么
从来没有对我动过手?因为你还没到逼不得已,你知道走出这一步的代价,可能是你无法接受的。”

“可笑,我发现你一点也没有自知之明。你知不知道现在是我掐着你的脖子,你凭什么揣测我的心思?”

“哦?那就是我猜对了。”王婉笑意更深,“方逸白很了解你,他知道你看似狠辣,实则思虑良多。但你却不了解方逸白,你不知道他的手段狠到什么地步,更不知道在他的天下大
计面前,我是不是也会成为一枚弃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赤邪皱了皱眉,他开始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女人了。

尤其是,她的每一句话,好像都说在了他的心坎上。

王婉握住赤邪的手腕,明明她的命就在赤邪的指掌之间,但从她的眼神里,赤邪却莫名看出了一丝胜券在握的意味。

“赤邪,你有没有想过,方逸白之所以想杀你,是因为你手中有太多对他不利的证据。所以,真正能将他一军的东西,并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用得着你告诉我?”赤邪手中的力度又加大了几分,王婉面颊再次涨得通红,他的五指才稍许松开了一些,“所以,你专程来找我,该不会就是为了告诉我你对我没用,让我可以
杀了你?”

“我对你有没有用,想必你比我更清楚。”王婉道,“你手中虽说有方逸白的罪证,但过了这么久都没有拿出来,无非就是忌惮他——且不说那些正道之人能不能信你,若是你将他
逼入绝境,他也同样会与你鱼死网破。”

赤邪皱了皱眉,王婉见他神情变了,便也更加大胆了些,她继续说道:“怎么样?考不考虑和我合作?我是凌虚宗掌门夫人,也是这个甲子正道会武的魁首,你应该很清楚,如果揭
发方逸白的人换成我,能对他造成的实际威胁,比你要大得多。”

赤邪眼珠子转了转,显然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但表面上却仍然冷笑道:“凌虚宗掌门夫人?我倒是很好奇,是什么能让你和他决裂?总不会是你们夫妻吵架,拿我来当你们情趣
的一环?”

“我为什么要和他决裂,你比我清楚得多。”王婉同样报之一笑,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笑容里,却带了几分苦涩,“从临仙城那一战,到青崖山,再到最近的天銮宫,桩桩件件,
哪一样不是他主导的?成千上万人的性命,我可以说一句与我无关,但他最不该做的,就是让你误杀了我三师姐!”

这是王婉第一次当着他人的面,亲口说出方逸白所犯下的过错。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她怀疑了方逸白十年,也欺骗了自己十年,时至今日,她终于有勇气,将自己的猜想和盘托出。

她不敢承认的是,直到现在,她都有些期待赤邪能亲口否认哪怕其中的一件事情。

然而赤邪也仅仅只是思索了片刻,便道:“问题就在于,我和你之间的仇,并不比他要小,你又要我如何信得过你?”

王婉心中沉了一沉,她知道,赤邪这句话,无异于承认了方逸白所做的一切。

她再也没有理由在心里为他辩驳了。

王婉短暂地闭上双目,仅仅几秒之后,她就再次睁开双眼,面上的神情再度恢复了之前的决绝:“赤邪,你应该也知道,利益之前,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朋友。我考虑的,
只是要如何将我的利益最大化,你要考虑的,也同样如此。至于你和我的仇恨,不如暂且放下,以后再慢慢清算。”

赤邪笑了。

一个和他一样没有感情的女人,足够引起他内心深处那么一丝微薄的兴趣。

他的指间轻轻划过她的眉梢,又顺着面颊向下,掠过她清晰的下颌。指甲尖端划过那白皙的脖颈时,她的头颅不自觉地向后扬起,将更加修长的曲线展现在他面前。

他的指端挑起她的衣襟,将其轻轻分向两侧,指尖在她锁骨窝处来回打着转,好像在考虑着要不要继续深入。

他突然很好奇,这样一具让人仅仅是触碰到,便足以流连忘返的身体,若是在情难自抑之时,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他想好好鉴赏。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赤邪将小指缠绕在她腰间那一根纤细的系带之上,略微用力,便让她的外衫散落在了两边。

王婉咬着唇,她能感受到自己阴户边的那枚印记,正在缓缓发热,缓缓将痒意传入离它最近的那处敏感点。

她知道,只要这枚印记还在她身上,她早晚都躲不过这一天。

“你还有什么想听的么?”她反问道。

赤邪又笑了,他来到王婉身后,双臂环住了她的腰身,五指从她腰间一路划过,落在了她胸前的柔软上。

“虽然你想说的都说完了,我想听的,你也都解释清楚了。但作为方逸白的夫人,你的心机比起他本人,又能差上多少?”赤邪呼吸逐渐深沉,他的气息带着凉意,一下又一下撩拨
着王婉耳畔,“所以,你清醒时说过的话,我又怎么知道有几句真,几句假?”

163 刑讯逼供(H)

诡影宗内。

长期居住在此的魔修,本已经习惯了夜里的黑暗,就连宗主的房间里,也不过只在角落里放着一盏烛,偶尔用作照明,为的是能让修行诡影宗术法的人更加熟悉夜色,练习暗杀。

只是今夜却有不同。

上百盏蜡烛被送往宗门内西南角的一间普普通通的客房里,将那间客房照得宛如天明一般,只是那些送蜡烛的魔修们,只是将蜡烛送到门口,便被赤邪一一遣散,因此无人可亏得房
间之内的情形。
只有好事者小声议论,说他们似乎听见了一个女子的呻吟声。

......

灯火通明的房间中央,放着一张床。

一共叁条红色绸缎,从床中央延伸出来,一端被捆束在高高的房梁之上,而另一端,则紧紧束缚着床上那个浑身赤裸的女子。

其中一根绸缎将王婉的双手束于头顶,另外两根,则分别捆绑着她的双膝,将两只腿极尽地分开向两侧。

绸缎上贴着几个咒文古怪的符纸,这是赤邪用诡影宗古法下的禁制,哪怕王婉有着化神期的修为,也无法挣脱开来。

赤邪关上门,坐在房间角落的木桌之前,远远欣赏着这个属于他的“作品”。

紫邪一如既往地站在他身后,也同样直勾勾地看着床上的人,面上一点属于人的神情也没有。

王婉双腿腿心正好对着赤邪所坐的方向,他很容易便看见她阴户旁的那枚印记正一下接一下散发着光芒,每亮一下,床上的女子便呻吟一声,腿心之处的软肉里,紧接着就渗出一丝
白色的蜜液。

蚌肉翕动着,毫不保留地将她被激发的情欲展现在他面前。

并且,只要他不满足她,这样的欲望就会一直持续。

“赤邪......你想做什么......就尽快做好了......你这算是什么......”

王婉本来以为,赤邪给她留这东西,最过分的也就是让她饥不择食,然后趁机占她便宜。

却没想到这人居然有这么变态的爱好。

他的桌上甚至摆了一圈茶具,以供他一边泡茶,一边欣赏她的肉体。

“你是不是有些太吵了?”赤邪啜了一口茶,有些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

他之前不是没听人聊过女子在床第之上的声音,都说那声音悦耳如同莺啼,而他却只觉得这女人叽叽喳喳惹人生厌。

“赤邪,我听说有些宫里的太监......就喜欢给宫女下催情药......看她们欲罢不能的样子,以此满足自己的癖好......你该不会......也是不行吧?”

虽然王婉实在是吵得厉害,但赤邪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

“激将法?对我有用么?”他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走到床上的女子身前,伸手拍了拍她胸前的两团软糯之物。

雪白的乳峰跳动着,像是刚出炉的软糕。

“只可惜我还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不能让你闭嘴。”

“你......你这和刑讯逼供有什么区别?”王婉简直快要疯了,这人总不会非要逼得自己说出些什么自相矛盾的话,才会让自己痛快吧?

这是什么闻所未闻的爱好!

“那又如何?”赤邪又笑了,他笑的时候,两只眼睛也会微微眯起。王婉这才发现,在他的左眼眼角,有一颗十分恰到好处的泪痣。

让他笑起来格外迷人。

王婉上面和下面一起咽了口水,心中暗骂自己是真的饿了。

只不过很快,她的身下就迎来了一阵饱胀感,是赤邪将一根手指插入了她的甬道之中。

那里面又湿又滑,赤邪感觉到手指周围的肉壁像是抓住了一节救命稻草,疯狂地吮吸着他的几根指节。
他忍不住在里面抽插了几下。

王婉的身体扭动着,主动去让他的指端触碰到自己甬道深处的敏感位置。一根手指很快加到两根,赤邪听见掌下的软肉被自己玩弄出的阵阵水声,低头看着那透明黏腻汁液,随着自
己抽插的动作一股一股淌在掌心里,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一种十分危险,却又有些迷人的感觉。

偏不巧,他胯下衣物被顶起的一个巨大凸起,也同样落在了王婉眼里。

“硬成这样……还不脱裤子……你是尺寸太小……见不得人吗?啊!”

“闭嘴!”

王婉的阴阜上迎来了重重一击,一阵酥麻感从身下瞬间蔓延全身,她险些被这一下直接送至顶峰。

只是赤邪好像偏不想让她如愿,他在此之后迅速抽离了手指,十分嫌弃地将手上的淫液擦在女子柔软的乳峰上。

王婉好不容易得到满足的身体,顿时变得不上不下,四处扭动着想去寻找那只剩临门一脚的快感。

太羞耻了!王婉从来不敢想,自己居然有一天会想求着赤邪满足自己。

她一边渴求他,一边在心里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把这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只是她极力挣扎的样子,在赤邪眼里,反而显得更加诱人了,他似乎对这蛊印的效果感到十分满意:“有这么想要?说实话,就给你。”

“什么实话……你想听的……我不是都说了?”

“哦?看来你还在嘴硬。”赤邪俯身在她乳尖上捏了一把,两指之间的力度似在调弄,一下一下若有若无的触碰,让王婉浑身发抖。

身下的液体不自觉地渗出更多,赤邪看着眼前女子欲罢不能的样子,再次将一根指节没入了那软穴之内。

“说,你来找我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164 三日之约(H)

王婉莫名其妙,她根本就不知道赤邪所谓的“真实目的”,是想让她说些什么话。

她用仅有的理智思考了一阵子,最后得出了结论——赤邪一定是仅仅想要拿她取乐,亦或是借此机会去验证这蛊印的效果。

她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对于赤邪这样的疯子,要想让他信任自己,哪里会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阴户旁的蛊印还在发挥着效用,随着时间增长,她的理智也正在一点点消退,只有身下剧烈却无法消除的痒,在一遍又一遍地提心她需要被满足。

只是赤邪——这个世间唯一可帮她解毒的人,如今却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翻起了她的储物袋。

“啧啧啧……你这储物袋里的好东西,真是比我想的还要多。”

称赞之声不绝于耳,只是赤邪也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将那只修行相关的储物袋扔在了一旁。

毕竟他比王婉大上不少,又贵为魔道第一大派的宗主,王婉的那些所谓的“好东西”,多半还入不了他的眼。

正道修士的东西,也并非都对魔修有所助益。

翻完这一个,他又拿起了一旁的另外一只储物袋。

王婉内心哀鸣一声,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扒光了衣服示众,更悲惨的是,下一秒她就想起,自己确实是被扒光了衣服。

现在,羞耻感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她只希望时间能过得再快一些。
“嘶……《铜雀春深图》、《合欢修炼手录》、《正道美男图鉴(新编版)》……掌门夫人,您的口味还真是……令人不敢恭维……”

“……看就看了,有必要像报菜名一样一个个念出来吗?”

“夫人觉得没有,那就是有。”

“......”

赤邪将那些书翻阅了一遍之后,又随手放在了一旁,继续将手探入那储物袋里,去寻找其他的东西。

手指从储物袋里伸出来时,两指之间便多了一枚信笺。

信笺的颜色发黄,显然是在这储物袋里放了许多岁月了。

“喂,你给我把它放下!”王婉厉声道。

赤邪不为所动——准确地说,正是因为王婉这幅表现,反而更加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将信笺展开,一字一句地念道:“师兄子承亲启——数年未见,君可安好?近日常闻青崖山易位一事......啧,没猜错的话,这是叁十年多前的事了吧?那时的信还留到现
在,夫人还当真是重情重义之人。”

“赤邪,窥探他人隐私,有意思吗?”王婉几乎咬牙切齿。

“什么隐私?你该不会忘了,你我早就已经坦诚相见了?”赤邪再次起身来到她身前,他手中拿着那封信,用信笺的一角轻轻划过王婉身体的曲线,从下巴开始,路过胸前的峰峦,
再一路到她的小腹之下。

痒意让王婉身体扭动,腰部高高挺起,赤邪见她这副样子,十分满意地在她的乳峰上揉了一揉:“掌门夫人,我在想,要不要帮你一把,将这封你没敢寄出去的信,寄去覆血阁?你
说张子承要是知道这封信是我寄出来的,会怎么做?会不会来诡影宗救你?”

“你有病?”王婉骂道,但这一回,她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如果说从此前在极蜃海和张子承的一吻,到现在她身在诡影宗被赤邪羞辱,都是她计划之中的一环,那么现在的情况,就完全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张子承不来也就罢了,要是真上了赤邪的当,保不准赤邪会用什么阴招去对付他。

王婉现在只想看方逸白和赤邪鹬蚌相争,若是再加个覆血阁进来,事情很可能会完全脱离她的掌控。

王婉背脊有些发凉,她不禁自责自己还是嘀咕了赤邪这人的变态程度,以至于没有在来之前将储物袋清理干净。

“既然你这么紧张,那这封信,就由我先替你保管了。”

赤邪拿着那信笺,在她乳晕之上轻拍了两下,然后将其迭好,收入自己的衣袖里。

王婉满脑子都在想着要怎么说服赤邪不要将这封信寄出去,可是话还没说出口,赤邪又从她的储物袋里掏出了一物。

——一根粗长的白玉玉势。

王婉身下已经湿透了一片,看到这么一个东西,本能地就咽了咽口水,抬着下身想让他将此物送进去。

“掌门夫人,这个东西......你想让我怎么用?”

“......”

赤邪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王婉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阴户处的那枚印记更烫了,烫得她穴口也跟着吐出一口热涌。

“......插进去。”她闭上眼,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叁个字。

赤邪没让她失望,玉势冰凉的柱身填入身体时,瞬间便缓解了那无法抵抗的痒。王婉轻吟一声,挺动着身体想要寻求那摩擦的快感。
但她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对。

因为赤邪压根一动也没动。

“夫人,接下来呢?”他就坐在王婉身后,让她的背脊倚靠着自己的胸膛,瘫坐在自己怀里。

冰凉的吻落在王婉的耳畔,赤邪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身,揉捏她胸前的茱萸,另一只手则从她的膝下穿过,把玩着她身体里那根玉势的另一端。

王婉四肢仍然被绸缎束缚着,一动也不能动,偏偏赤邪的手,也一下也不给她。

“……抽出来,再插进去。”王婉已经死了心,她已经开了这个头,接下来,便只想让自己更舒服些。

赤邪听话地照做,看着怀里的人露出痛苦又快乐的神情,他也轻轻笑出声来。

“只可惜,这蛊印只认我本人,你此刻就是再舒服,也到不了要到的地方。”

王婉才不管他在说些什么,她催促着他再快一些。

玉势搅着淫液迅速地进出,在穴口之下形成一串粘稠的白沫,王婉浑身紧绷,喉咙里发出也不知是难受还是舒服的叫喊。

赤邪近乎疯狂地抽插了一阵,突然在某一个瞬间,迅速地将那玉势抽了出来。

穴口未闭合的孔洞吞吐着,一股一股淫液涌动着,渴求着被再次填满。

“喂……你停下来做什么……”王婉难受得要命,又在心里把赤邪骂了一万遍。

赤邪突然从她身后站起来,赌气一般地将那玉势扔在了一旁的桌上。

然后他走到王婉面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逼她看向自己:“既然你不愿意说实话,那就在这里熬上叁天,叁天之后,你若是还不改口,我便信你,如何?”

王婉的心顿时凉了一大截。

如今两个时辰未到,尚且如此难熬,叁天……她不知道这会是什么酷刑。

“……你认真的吗?”她问。

赤邪没说话,他松开了捏住王婉脖子的那只手,径直走出了房间。

紫邪跟在他身后,与他一起随着房门关上的一瞬间消失不见。

身后,女子的声音几乎声嘶力竭。

“喂!你给我回来!”

165 饿(H)

太难熬了。

王婉几乎连想死的心都有了,不过比起自己想死,她更想让赤邪去死。

这三天,唯一能让她觉得好受些的消磨时间的方式,就是在脑海里将赤邪带入《一百零八大酷刑》,幻想着他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的样子。

可恶的是,她的思想恨他到极致,她的身体却又渴望他到极致。

整整三日里,王婉都保持着浑身赤裸的模样,被紧紧束缚在身下的那张床上。虽然她想尽了一切办法去挣脱赤邪在她身旁下的禁制,但不出意外,她浑身上下的修为就好像是被封印
了一般,愈是挣扎,便愈是显得无力,越是无力,阴户旁蛊印的效果也就越发明显起来,反而让她陷入更加痛苦的情欲之中。

到后来,她整个头脑都变得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好不容易精疲力竭睡了过去,梦里却是赤邪扶着她的双腿,在她身体里进出的画面。
直接吓得她一个机灵,再度清醒过来。

“赤邪!你给我过来啊啊啊啊啊!有人吗?!啊啊啊啊啊!”

绝望至极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一阵大喊之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只好挺动身体去缓解身下的难受。

然而双腿被分得太开,她就连最简单的夹腿都做不到。

王婉极力抬起头,试图寻找能让自己稍微舒服些的东西,虽然这样的动作,在这三天内已经做了无数遍,她早已不抱希望,但在目光穿过双腿之间,落在房门处时,她还是敏锐地发
现了一丝不对。

自那门缝之间,依稀透出一片紫色的衣角。

有人在外面!

“喂!你既然在外面,做什么不说话!是我说的话你都听不见吗!”王婉大喊道。

那紫色衣角一动也没动。

“听里面的人饱受折磨,很好玩吗?还是说你们诡影宗的人,都有这种奇奇怪怪的嗜好?你要是活人就说话,要是死人,也给我死到里面来!”王婉更生气了,她充分怀疑这人是赤
邪派来监视她的。

紫色的衣角仍旧没动,王婉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因为如果外面是活人,这衣角怎么会连呼吸的幅度都没有。

可是她明明记得,上一次她看向房门处时,这片衣角分明不在那里的。

“你要是能听得见,就帮我向赤邪带一句话,就说我有‘实话’想跟他说,限他半个时辰内过来,过时不候!”

王婉当然不是真的有话要跟赤邪说,她只是在想,如果她没猜错,对面确实是帮赤邪监视她的人,那么听到这句话后,他必然不会毫无反应。

果然,那片衣角动了。

王婉心里有一块石头顿时落了地。然而就在此时,一阵阴风呼啸而过,从房门口一直吹到王婉身后的窗户处,房间内的百盏明灯,在一瞬间齐齐熄灭。此刻修为全无的她,也禁不住
打了个寒战。

随后,伴着“吱呀”一声,房间的门也被打开了。

两片门扉在狂风中撞击着门框,风声灌满了整个房间,王婉眯了眯眼,才能够透过这风,看清门口人的模样。

紫衣男子长身站在门框中央,风将他的头发和衣摆吹得四处飘扬,他的面容掩在逆光之处,叫人看不清神情。

“你是......那个赤邪的傀儡?”

王婉认出了这个人,但是她又不太确定,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傀儡依附主人生存,是不可能做到自主移动的。

难不成是赤邪在不远处操纵他?这人又在搞什么名堂?

“让他自己来找我,你找我算是什么?”王婉道。

那人仍旧直直地立在那里,一动也没动,但王婉却依稀听见,他似乎说了些什么。

风声太大,她没听清,便又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这一句话后,那男人脚下却是移动了几步,来到了离王婉不远的地方。

这回王婉听清了,他是在说:“姐姐......饿......”

王婉心头的无名火“腾”地就上来了,她自己都三天没吃东西了,而且身下流了那么多水,她甚至口干舌燥渴得厉害,赤邪倒好,专门派了一个人,过来跟她说他饿?
“饿?你倒是饿,我饿不饿?你看我这副样子,像是吃饱了的样子吗?还有,姐姐是你叫的吗?我有那么老吗?”

王婉说话的时候,也用眼神瞟着自己身下之处。显然,她说的饿,不仅仅是字面上的饿,还有身体上的饿。

紫邪呆滞的目光在这一刻动了一动,眼神也同样落在了王婉的腿心之处。从他的视角,能够更加轻而易举地看见她因长期得不到满足而湿漉漉的花穴,那些顺着股沟淌在床单上的淫
液,有已经干涸的,也有新鲜粘腻的。

王婉看见他的喉结似乎是动了一动。

“饿......”

王婉愣了一愣,他这副样子,倒不太像是肚子饿了来找吃的,反而更像是同样身体上得不到满足,来找她果腹。

毕竟他盯着自己花穴看的样子,就跟饿了很久的人看到食物没什么两样。

王婉的视线顺着他的身体下移,一直落到他的腹下,果然看见他的衣衫被顶起一个大包。他站得很直,那一处凸起,也就毫不掩饰地展示在王婉面前。

王婉也忍不住地咽了口口水——她实在是太难受了,这个人的出现,虽然有些奇怪,但也让她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此刻的她,只想让自己好受一些,至于对方能不能帮她解这蛊印
的毒,似乎也并不那么重要。

她张了张嘴,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饿了就来吃,站着做什么?”

166 教你做饭(H)

王婉是让紫邪来“吃”自己,但没想到的是,紫邪理解的“吃”,是真的吃。

他在王婉的双腿之间俯身蹲下,动作僵硬得像是一台濒临瘫痪的机器,只不过,在他的努力之下,还是准确无误地将自己的唇送到了那穴口之前。

他像是端详着一盘诱人的食物,先是伸出舌尖,在入口之上的珍珠上轻触了一下,在浅尝到清甜的滋味时,便开始试探着深入,用舌尖分开穴口的两片软肉,又缓缓地舐入其间。

女子双腿骤然绷紧,穴口收缩着,将更多的露水送入他的唇齿之间。

紫邪尝到了甜头,他的动作在这一刻似乎也变得没那么僵硬,唇舌反而开始变得灵活,在甬道入口处探索一番之后,又含住上面的珍珠,一边吸吮,一边用舌尖在其上碾来碾去。

快感顿时冲入王婉的脑门,几乎吞没了她仅剩的所有意识。轻吟声溢出喉口,更加鼓舞了伏在她身下的人,来自于人最原始之处的欲望,似乎在此刻冲破了身体的枷锁。

紫邪只觉得自己满是混沌的头脑里,好像突然劈过了一道闪电,接下来,王婉呻吟的每一声,都像是一双有力的手,一点一点将那混沌的豁口撕开。

久违的清醒感涌入大脑,他听见自己的思绪问了一句:“我在做什么?”

但很快,身体的本能就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僵直的手逐渐下移,握住了身下饱胀的柱形之物,他掌心用力,试图让自己舒服一些。

不过这样的动作,也同时落在了床上女子的眼里。他听见她喘息着问:“你……想不想……吃得更饱一些?”

紫邪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回答她:“想。”

王婉双手晃了晃,给她看自己手腕上被丝绸捆绑住的位置:“你帮我把它松开,我教你怎么吃饱。”

紫邪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女人是被绑在自己面前的。

为什么要绑住她?

她做错了什么吗?

她明明那么好,宁肯自己难受,也要让他吃饱……

紫邪想不通,他鬼使神差地直起身体,走到了王婉面前。
“姐姐……”

“姐姐在。”王婉忍住身下的空虚感,耐着性子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她再次晃了晃手臂,对紫邪道,“你看,这绸缎上贴着几张符……你帮我把它们撕掉,然后把捆在我手上
的地方解开。”

紫邪歪着头听着,似乎王婉描述的步骤对于他来说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王婉耐心地又同他讲了一遍,然后强调道:“你若是听我的,将事情办妥了,我不光能让你吃饱吃好,而且还能让你以后都不再饿着。怎么样?想好了没有?”

紫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面前女子腿心之处,咽了口唾沫。以后再也不会饿,再也不会吃不饱,对于他来说,似乎真的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好。”

犹豫片刻后,他终于答应了她。

紫邪和赤邪兄弟二人一脉相生,只要他愿意,打开赤邪的禁制并非是一件难事。紫邪没有用多少时间就将那几张符撕了下来,反倒是在解开王婉手腕上绑的结时花费了不少力气。

绳结松开,王婉整个身体都是一松,源源不断的灵力从空气中灌入身体,充盈了她的气海。

紫邪在此刻继续去帮她解绑在双腿上的绳结,只是他的动作实在是太笨了,王婉没那么多耐心,她直接化掌风为刃,将那两根绸缎劈成了四截。

她被绑了太久,四肢都酸痛无比,动的时候都能听见自己关节咯咯作响的声音。只不过相比起身下的难受,这点不舒服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她现在所最需要的,是满足自己,立刻,
马上。

来不及思考,站起来的一瞬间,她便将这房间内唯一的男人一把推到了床上。

紫邪全然没有反抗,又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要反抗,在他的思绪跟上的时候,他本人已经被扒光了衣服,而那原本束缚在王婉手腕上的绸缎,现在却牢牢地困住了他自己的双
手。

“姐姐......你......做......”

紫邪想问她想做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只发出断断续续的几个音节。

王婉还在扒他的裤子,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此刻的自己在对方的眼里,丝毫不亚于索命的女鬼。

“做?姐姐我正是在教你做饭啊!”王婉说着,紫邪的裤腰带已经全然松开,她轻轻一扯,便将那碍事的裤子扒了下来。

她这才看见,紫邪身上也同样有魔纹,那青紫色的纹路从左侧膝盖上方一直蔓延到他的小腹之下,她不禁有一秒的惊讶——这么长的魔纹,眼前这人若是在痴傻之前,修为只怕比赤
邪还要高上几分,可惜现在却成了这样一副模样。

不过这对于她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反正她现在也得上他,若是运气好些,这人元阳还在,岂不是恰好能利用他提升修为?

就是不知傻子的元阳,能达到他全盛时的几成效果。

一念及此,却有另一个念头从王婉脑海里冒了出来——既然他能解开赤邪的禁制,那么她身上这蛊印,他能不能解?

试试总不会错。

王婉伸手在那高高翘起的阳茎之上拍了两下,对此物的大小表示颇为满意,然后她看着面前男人有些呆滞的、不知所措的眼神,扶着他的阳茎根部,缓慢地坐了进去。

167 吃饱了(H)

王婉的穴内早就已经湿滑无比,只消稍稍用力,就让紫邪的阳物入到了最深处,然后她身体上下起伏着,用最能够令自己满足的动作和角度,让他在自己身体里进出。

紫邪一动也没动,他不知道面前这女人是在做什么,她为什么要骑在自己身上?为什么看起来又痛苦又舒服?她说是在教他做饭?可是他依稀记得,做饭似乎不是这样的。
但身下传来的快感却很真实,他能感觉到湿湿热热的液体从自己的腿根处淌了下来,身体每一寸肌肤都在宣告着快乐,每一根神经都在被填满,紫邪不记得自己生命里曾经发生过的
事情,但他却莫名有一种直觉——他人生过去的上百年,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满足过。

这就是吃饱的感觉么?

紫邪没有意识到,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喘息,他僵直的身体,也在不自觉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向上顶了一下。

“学会了?你自己动动。”

王婉累了,她停下动作,将主动权交给身下的人。

紫邪尝试着挺动身体,撞在她的阴户之上。

他听见女子发出的一声轻喊。

他从这一声里,似乎是得到了肯定,紧接着,是两下、叁下、四下......

一次次撞击连缀成串,他的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干脆,起初的犹豫不决完全消失不见,重复的动作在反复的练习里变得更加熟练、更加得心应手。

紫邪没有什么技巧,他只知道这个动作能让他觉得快乐,并且越是深入,他的快感就越是强烈,所以他几乎每一次都顶到不能再进去为止。这种趋于原始、直上直下的交欢,虽然并
不能很好地照顾到王婉的体感,但却足以将快感一迭接着一迭送上王婉的脑门。

她在对方急剧的动作里失了重,跌跌撞撞地在他身上起伏,然后在某一个瞬间,四肢百骸内紧绷了叁天的弦突然一松,径直将她送上峰顶。

她高潮时,身体里早已储满的淫液顿时决堤,一股接着一股顺着紫邪的阳茎淌了出来。

“姐姐……”

紫邪轻喊着眼前的人,他想问她为什么哭了,为什么叫得这么大声,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但柱身被她紧紧绞着,舒服得令他头皮发麻,他不愿意错过这吃饱的机会,于是一秒也没歇,
反而是借着此刻更加猛烈地撞击起来。

王婉的身体没能得到哪怕是短暂的休息,就被带入到新的一轮征伐里,她脑子里有短暂的空白,只等着身下的人完成这一切后停下来。

好在紫邪也并不知道有控制射精这么一说,他只顾着大口吃饱,哪里知道这种事情还可以细嚼慢咽?他冲刺得猛烈,并未过上许久,那饱胀到极致的柱身便颤抖着,将一股股浓精射
在王婉的宫口之上。

停下来的时候,王婉一时脱力,身体一软趴在他坚实的胸前。

直到喘息逐渐平息,王婉才意识到,自己居然高潮了!

意思就是,需要赤邪本人去做的事情,紫邪也一样能做到!

身体里叫嚣的欲望逐渐平复,阴户旁蛊印的滚烫也开始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小腹之中升起的一团热涌,王婉知道这是紫邪的元阳。

她顾不得从紫邪身上下来,迅速结了个印去吸收自己经络之中流淌的这股真气。

紫邪的元阳不似张子承的那样霸道,也不似方逸白那样绵里藏锋,魔修的真气本就与她的一身修为极不相容。这股气息带着一丝阴邪的意味,在她的四肢百骇之间横冲直撞,和她本
身的灵气彼此争斗、碰撞。

王婉顿时觉得如堕冰渊,整个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打起了寒战。

不过她如今修为也已是化神前期,身上虽然难受,但也不至于立刻晕过去。她忍着痛抓起紫邪的手腕,让他的手掌按在自己的小腹之上。

“你吃饱了?现在......帮我......”

紫邪愣了一愣,紧接着他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在向他求助。

她用自己的身体喂饱了自己,紫邪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理由拒绝她。
王婉感受到他的指尖,在接触到自己小腹处的肌肤之时,轻轻颤抖了一下。

然后,一缕如同发丝一般粗细的灵气,自他的指缝之间缓缓流溢而出,顺着王婉肚脐之下的位置,一路流淌至她的下腹之处。

这一缕灵气,虽然及其微薄,却也足以让王婉体内的邪气受到牵引,逐渐减轻了戾气,而是以她所能够接受的速度缓慢流淌着。

王婉经络之中疼痛减轻了些,她手中印结变换,开始尝试着吸收这灵气。

......

赤邪方才在诡影宗大殿之中会见完几名护法,便匆匆忙忙向着王婉所在的那间客房赶去。

这几天虽短,但发生的事情却是不少。正魔两道之间的争斗已经彻底被打开,开始陷入无法控制的局面里。虽说方逸白为了避风头,最近几日都闭门不出,凌虚宗也未曾参与到这些
战斗之中,但杀疯了的正魔两道修士,又岂会因为凌虚宗是否参与,而停止杀伐。

赤邪有些烦闷——魔修在此前的争斗之中,本就已处于弱势,这几日之中损伤亦是不小,几个如天銮宫那般中等大小的门派,都遭受了重创。

虽然赤邪靠着与方逸白的私交,并未被卷入其中,但他有预感,悬在自己头顶的那把剑,似乎很快就要落下来了。

想到这里,他脚步愈快,愈发好奇那位凌虚宗的掌门夫人,如今成了一副什么模样。

想到那女子求而不得、叫得声嘶力竭的模样,他的唇边,便经不住浮现出一丝笑意。

只是,开门的一瞬间,他却愣住了。

狭窄的房间之内,那张只容得下一人的床,恰巧在他视线中央。

女子坐在那里,她的头微微昂起,将身体的曲线毫不掩饰地展现在来者的面前,好像在像他宣告着胜利。

而原本捆绑住她四肢的红色绸缎,如今却绑在另一个人身上。

赤邪双目圆怔,在看清那人左侧大腿根部的魔纹时,更是浑身从头到脚,凉了个彻底。

他用了很久,才让自己叫出那个人的称呼。

“兄......兄长?”

168 吃了多少?(H) yes esh uwu9.co m

“你敢取我兄长的元阳?我杀了你!”

一道掌风当面劈来,还在顾着吸收紫邪元阳的王婉躲闪不及,顿时被击出去老远。

王婉的身体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又顺着墙壁滚到墙角,她喉口腥甜,挣扎着撑起身体时,也看见从自己口鼻里渗出、淌在地上的鲜血。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脖颈便被一只铁钳般的手锁死,一把按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王婉咳了两声,咳出来的血沫顺着下巴,流在赤邪的虎口。

她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有几分吃力:“赤邪……咳咳,蛊是你给我下的……你兄长……也是自己送上来的……如今却把罪责算在我头上,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别想妖言惑众!”赤邪怒不可遏,“我兄长一个失了几十年魂的人,你倒是说说,他是怎么自己送上来的?”

“你不信,便自己问他。”王婉冷笑,目光却落在赤邪身后那个一丝不挂的男人身上。

他的阳茎刚从自己的身体里出来,还来不及软下去,有些显眼地挂在双腿之间。

赤邪回头时,同样也看见了这样的一副画面。
紫邪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被赤邪一瞪,更是垂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阿赤……吃饱……开心……”

“什么东西?”赤邪皱眉,对此既是不解又是烦躁。

紫邪有些急了,他虽然没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想法,但他此刻摇头的动作却是不假。

“不要……杀……姐姐……”

自己的兄长,居然是在为这女人求情吗?

赤邪只觉得一阵气血攻心,咬着牙挤出一句:“兄长,娘亲有没有同你说过,不要轻信他人?”

紫邪愣住了,他从来没见过自己那个向来乖巧的弟弟,这样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赤邪知道自己所说的话,似乎是超出了紫邪的理解能力,便也不在他身上停留,反而转头去看自己掌下的那名女子。

这么一看,却是发觉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王婉此刻长发散乱、满面潮红,皱着眉似乎颇为痛苦,一阵热流在他掌心之下的位置升起,灼得他掌中发烫。

赤邪这才反应过来,这是紫邪的元阳正在发挥效用。

她的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转眼之间,竟已快要到达化神初期的瓶颈。

若是再不阻止,便是给自己又加一位劲敌。

赤邪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他怎么可以容忍自己兄长的元阳白白便宜了别人?

而且还是他最讨厌的人。

“腿张开。”他咬牙切齿地命令道。

王婉闷哼了一声,没了紫邪的支持,她身体内的两股灵力又成了彼此冲撞的状态,她全力以赴方才能够维持经络顺畅,哪有心思去理会别的?

只不过,赤邪也并非她不想理会,便能够善罢甘休的人。脖颈上的力道散去,她被人狠狠地扔在地上,随后双腿一重,却是被赤邪用双手按着膝弯,将双腿打了开来。

赤邪低头之间,便看见那腿心之处的穴口还泛着红,有白色的液体自那肉穴深处淌出,在股沟上方形成一条白色细线。

他用两指分开蚌肉,指下的穴口吞吐了一下,吐出一大口白浊,赤邪将两根手指插进那穴内,一路寻至最里,他指尖在布满褶皱的甬道壁上来回剐蹭着,试图将那些还未来得及被吸
收的元阳尽数弄出来。 想看更多好书就到:yehua9.com

他指尖每次进出,都带出一缕白色浊液。他不知道自己这位兄长到底射了多少,总之精液的量超乎自己的想象,以至于王婉的身下已经形成了一片小小的白色水滩,那被他从她身体
里弄出的液体却还是未曾减少。

经络之中的疼痛逐渐散去,王婉知道是能吸收的元阳已经吸收得差不多了。她收回灵力,身体上某种另外的感觉才突如其来席卷了感官。

“啊!!你在干嘛?你不会轻点吗啊”

“别叫。”赤邪将她试图反抗的手拂至一边,将自己沾满浊液的手指从她身体里拿出来,放在她眼前,“你到底吃了多少?”

“你怎么不问你兄长射了多少?”王婉很无语,没能将紫邪的元阳完全吸收,她还觉得十分可惜。

赤邪无言以对,他只好又在王婉的身体里狠狠抽插了两下,确认没有更多的精液之后,方才作罢。

一张手帕被扔在王婉面前,赤邪从她两腿之间站起,转身不再看她一眼。

“自己清理干净。”

王婉扯着嘴角冷笑:“也不劳您费心。”
她最讨厌这样的语气,要不是她还有目的在身,只怕早就骂人了。

一念及此,她不禁提醒道:“赤邪,叁天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也该兑现了吧?”

赤邪冷哼一声,脚步却是未停:“不必心急,明日我自会来找你。”

他说着,五指微微一收,身后的紫邪便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转了个身,也跟在了他身后。

只是他眼神的余光,却迟迟还停留在身后那个浑身赤裸的女子身上。

她拿着那方素白帕子,正尽力张开双腿,一点一点擦去身下那属于他的液体。

门扉掩上,赤邪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手掌将他的头扶正。

“兄长,这种事情,我不想再看见第二次,可以么?”

赤邪认真地凝望着眼前的人,可是有一瞬间,他分明看见紫邪的眼眶里,似有泪水滚动。

“姐姐……很好……”

“你懂什么!”

一声怒喝,吓得紫邪浑身一震。

“你知不知道,你方才做的事情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若是你落到她的手里,你将会成为威胁整个诡影宗的筹码!她是我们诡影宗的敌人,是整个魔道的敌人,不是可以相信的人,
更不是什么姐姐!”

紫邪定定地站在那里,泪水几乎快要夺眶而出。

他听不懂赤邪在说什么,但他却知道,阿赤一定是在说姐姐的不是,他很想辩解,很想告诉阿赤姐姐让他吃得很饱,也很快乐,但他努力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赤邪看见他的眼泪,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他将双手放在紫邪肩上,与他额头相抵。

“兄长,对不起……”

他用自己的体温安抚着他,用拇指轻轻拭去紫邪的泪水。

自责过后,他再度抬起头来,重新用严肃的语气告诉眼前的人:“兄长,我才是你唯一的亲人。以后,不许你再叫她姐姐。”

169 偏偏是她

王婉被带到了一间地下室中。

此地显然常年不见天日,空气中并不潮湿,却散发着一股纸张常年堆积而产生的气味,和淡淡的灰尘气息以及柜架的木质气息混杂在一起。

一线阳光从门缝之间渗透进来,在地面上形成一片方形的光影。王婉借着这一缕薄光,看见此地放着无数排柜架,上面层层迭迭地堆放着许多纸张,有的还是崭新的白色,而有的已
经发黄。

看上去,这似乎是诡影宗存放历来档案及信件的地方。

“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只不过能不能找得到,就看你自己了。”

赤邪在王婉耳畔笑了一声,紧接着便转身离去,魔侍在他身后将地下室的门扉掩上,唯一的一线光也被阻断在了门外。

王婉眼前顿时漆黑一片。

“喂,你倒是给我留一盏灯啊!”王婉飞快地追到门前,使劲敲打着门扉。
但显然,赤邪是不会对她有任何回应的。

王婉收回了要找他帮忙的想法,开始延着墙壁一路摸索,试图从其上找到烛台一类可供照明的东西。这间地下室很大,待她将整间地下室的四面墙壁从头摸索到尾,已经将近过了半
个时辰。

只是结果却如她所料一般,这间地下室里,根本没有灯。

果然,只要是能折磨她、为难她的地方,这个男人绝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王婉已经不屑于再骂他了,简单调整了心绪之后,她引出了自己的本命剑,借着那微弱的蓝色光芒,走到了第一排柜架前。

那些信件虽然排列得整齐,但一眼扫过去,却只能看见信封的边角,全然无法分辨其中的内容,王婉只好将它们从柜架上取下来,一张一张地翻阅。

本命剑上的光线实在是太过暗淡了,她必须要将剑刃紧紧贴着信笺,方才能够看清上面所写的字。她一张接一张地将它们取下来,又一张接一张地放回去。

这些信上的时间,最早可以追溯到百余年前,大多数都是诡影宗与其他魔道宗派之间的信件来往。因为过去的时间太久,其内容早已失去了意义。

虽然如此,王婉还是不愿从其中放过任何线索。她看的速度很慢,但在这样的环境里,她很快就失去了时间的意识,她只知道自己似乎是看了许久,应当有好几个时辰,可抬起头来
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居然只看过了一个柜架的第一排。

而前面等着她的,还有数十个这样的柜架。

她揉了揉眼睛,长时间在阴暗的环境下视物,让她眼睛又酸又涩,整个脑子里都阵阵生疼。她靠在柜架的一角,简单休息了片刻之后,又再度起身,拿起了第二排的第一封信件。

......

地下室外。

赤邪就倚在那扇紧闭的门扉前,紫邪仍旧站在他身前的不远处,目光呆滞,半点生气也无。

一片落叶被秋风送到赤邪眼前,他抬起手,将那片落叶捻在两指之间。落叶挡住了太阳,他将其举至头顶,能够清晰地看见被映照得半透明的叶片上,被阳光照出的脉络。

“你说,她会不会来求我?”

一句话像是疑问,更像是自言自语。

紫邪一言不发,显然,他并不知道赤邪意中所指。

“今日,我本来可以直接将凌虚宗的那些信件给她的,可是我若是给她了,她就会离开诡影宗了。我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机会,等她主动送上我的门来,若是就这样放她走了,是不
是很可惜?”

枯黄的叶片发出清脆的轻响,赤邪五指缩紧,将它在掌心里捏成齑粉。

“不要......她走......”

这回紫邪有了回应,赤邪敏锐地捕捉到,他在说话的时候,目光也情不自禁地瞟向自己身后的那扇门。

“兄长,我记得在几日之前,你还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的。”赤邪道。

他来到紫邪面前,看着那张与自己相同的脸,目光里先是惊喜,紧接着便是愈来愈多的难过。

“兄长,我记得你同我说过,一些属于常人的感情,我们是不可以有的。我们要做的事情,只是让自己成为整个魔道之中最锋利的那把剑,而剑,是不配有七情六欲的。”

紫邪缓缓低下头去,他只是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自己的鞋尖。

"兄长......"赤邪又向前了一步,兄弟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掌有余。

赤邪同样低下头,似乎有什么不可宣之于口的情感,几乎快要夺口而出。
“能让你变好,我很高兴,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她......”

170 不弃

紫邪骗了人。

他与赤邪兄弟二人一母同胞,自幼便一起长大,一起被父亲训练成诡影宗最锋利的武器,然后亲眼看着父亲将母亲杀死,让她用鲜血献祭了属于他们的那两把剑。

不离、不弃。

说来也可笑,这剑的名字,倒是一语成谶,他们的母亲,再也不会离开他们兄弟俩了。

仇恨将两兄弟紧紧地绑在一起,他们也再也不会离开彼此。

紫邪自幼便是父亲选中的最佳的继承人,他聪明、冷静、有原则、有手段,在他的认知里,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

他心善,却从不怜悯可恨之人;他极恶,却也为了至亲拼出一条血路。

而他的那位弟弟,唯一打出去的名号,却是“一个疯子”。

且不说成天又哭又笑将整个宗门闹得天翻地覆,赤邪更喜欢的,是杀人嗜血,那些在他身边伺候的人,或许前一秒还看到他在笑,后一秒就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魔道之内,有人惧他,有人瞧不起他,偏偏父亲很欣赏他。父亲说,一人顾全大局,一人杀伐果断,只要他们兄弟联手,哪有不能成的事?哪有不能破的局?

他没想到的是,兄弟二人联手做的第一个局,就是将他逼下了宗主之位。

那天,赤邪将不弃剑横在了父亲的脖子上,是紫邪的一声“住手”,让父亲寻到了遁走的机会。从此,诡影宗的那位老宗主在修真界销声匿迹,音讯全无。

紫邪理所应当地成为了下一任宗主,登上高位的那一天,曾经那个人人畏惧的“疯子”,却跪在他的脚下,对他三拜三叩。

当时的诡影宗,还没有成为魔道第一大派,紫邪的心愿是将宗门发扬光大,以慰母亲在天之灵。而赤邪,则负责将那些挡在他前路上的人,一一置于死地。

他的修为在当时并不算是修真界的顶尖,但胜在出手果决不惜性命,常常都是拼了一条命与人相争,然后再带着一身鲜血回来。

紫邪会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劝他不必如此。但赤邪不听,他只是用舌尖舐去自己掌心的鲜血,笑着对紫邪说:“兄长你看,人的血都是一个味道,有人稳坐高位,就得有人去死,我
的命也没什么特别的,若是兄长需要,就算是去死,又能怎么样呢?”

紫邪很少生气,但在那一天,他动了很大的怒,他拂袖而去,将重伤未愈的赤邪一人留在了原地。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紫邪清楚地记得,他站在诡影宗的高楼之上向下眺望,只能看见天地皆白,像是一张惨白的宣纸,只有那暗红色的一点,如文末的印章一般,一动不动地伫立在
雪地里。

那天以后,兄弟二人的关系似乎便不如往常。紫邪依旧忙碌地做他的宗主,而赤邪仍旧自顾自地杀他的人,两人之间似乎有些沉默,却也有着旁人无法替代的默契。

直到有一天,正道与魔修为了争夺一处上古秘境起了争端,传闻中,这一处秘境乃是青崖山祖师赤霄仙尊所留下,其中有一件赤霄先尊生前的秘宝。

不少诡影宗弟子在这一战中丧了命,紫邪作为宗主,自然要去探个究竟,却不料在秘境之内,遇见了当时的青崖山掌门元曜。

赤邪和紫邪二人都受了伤,却也领先一步到达了秘境中央,也看到了那所谓的仙尊秘宝。

——一把金色的、似铁似玉的断剑。

可笑的是,也许是天命作弄,整个诡影宗,竟无一人可引动这把剑。而赶来的正道修士越来越多,紫邪无奈之下决定放弃,是他拼尽了全力将所有诡影宗弟子送出了秘境。

然而当紫邪最后从秘境里出来的时候,赤邪却看见,元曜的本命剑,正赫然插在自己兄长的胸前。

赤邪又变成了那个疯子,他大哭着冲向紫邪,质问他:“为什么这个人不是我……”

……
后来,赤邪才知道,在他们走后,有一个正道的少年拿起了那把断剑。

他给这把剑取了个名字,叫做“太羲”。

……

赤邪恨张子承,所以在临仙城的时候,他也想让他体会一下至亲至爱之人死在自己面前,是怎样的感觉。

赤邪也恨方逸白,恨他对自己的利用、控制,所以,他也要想方设法地控制他。

于是,他便用自己的方式,折磨着那个与他们有关的女人,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哭,在自己面前口吐鲜血,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倔强地站起来,却又被自己踩进泥泞里。

最后,他想把她食之入腹。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见她,她似乎与以前不一样了。她的修为变高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只顾着一腔热忱地往前闯,她变得冷静、有自己的思量和考虑,除了在床上时的那片
刻失神,他再也没有见过她分寸大乱的样子。

当困兽不再斗,观战的人,自然也就少了几分乐趣。

赤邪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在渴望,渴望着这个女人能求他,能向他俯首称臣。

171 真正地“活着”

如果没有紫邪这一个变数,也许事情会来的容易一些。

赤邪更加没有料到的是,紫邪被他做成傀儡之后,却并没有失去所有的感官。在他身体里残存的两魂,足以让他在某些时候清醒过来,清楚地看见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他不会动,不会说,没有人认为他是个活人,但他确实是被禁锢在这一具躯壳里,度过了一年又一年的岁月。

直到此时,紫邪才知道,原来赤邪骗了他。

这个当年的“疯子”,在他“死”后,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宗主。当年紫邪身上为人称赞的那些特质,在赤邪身上也同样不少,他开始变得有远见、有谋略,虽然与方逸白的
暗中扶持脱不开干系,但他也确实做到了将诡影宗发扬光大。

成为魔道第一大派,阴狠、决绝、运筹帷幄,缺一不可。

虽然他还是时不时地会“发疯”,时不时会情绪失控,但紫邪能感受到,他这位弟弟,和以往不一样了。

某一个年关之时,赤邪跪在他们母亲的衣冠冢前,同母亲说了很多话。紫邪听见他说,他做到了,他达成了母亲和兄长生前共同的心愿,可是为什么,他却一直无法感觉到快乐。

他说:“从小父亲就告诉我们,我和兄长之间,必须要有一个人成为另一个人手中的剑。兄长从小就冷静理智、顾全大局,他做不到杀人不眨眼,所以从那时开始,我就想,就让我
来做这把剑吧。”

紫邪才知道,原来赤邪在杀死第一个人时,也曾经连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当时还是孩子的他,将自己的脑袋紧紧埋在被窝里,不让自己的哭声被他人听见。

一个人装疯卖傻了太久,到后来,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疯了。

赤邪说:“杀人是快乐,可我总觉得这样的快乐不够,因为现在没有人会在我杀人后夸我,没有人会在乎我,他们只会怕我、忌惮我......这有什么意思?人可以毫不费力地
踩死蚂蚁,可是没人会觉得踩死蚂蚁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

紫邪的感知断断续续,在听完这些之后,残存的魂魄就又沉睡了过去,他的记忆也并不完整,时常在一次醒来的时候,便忘记了上一次醒来是什么样的情形。

时间长了,他也就逐渐习惯了作为一个“死人”活着。

但就在昨天,紫邪终于觉得,自己总算是真正地“活”了一回。
如果没有那个女子,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原来还能自如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原来还可以自己去寻求欢愉。

这样的感觉,足以让他在内心深处,生出一些私心来。

他信了赤邪几十年,听了他几十年的话,这一回,他想做一次自己,想去证明一次,他的直觉不是错的。

只是一次,阿赤他应该不会生气的......

......

地下室里看不见阳光,自然也不知现下是什么时辰,但一阵困倦之意席卷了全身,王婉猜测,应该是到晚上了。

她的速度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慢一些,整整一日,也不过是看完了一个柜架。这些信件的时间太久远了,有许多甚至还是诡影宗的前几任宗主写的,王婉看不出什么所以然,至于收获,
更是寥寥。若是非要说有什么值得关注的,那大概就是她从一封前任宗主写给其他魔道门派的信里,知道了些许关于赤邪和紫邪的往事。

“亲手杀了自己的夫人祭剑,这事果然只有变态才能做得出来。难怪赤邪也是个变态呢......”

王婉一边在心里念着“子不教父之过”,一边靠着柜架的一角躺下。她的眼睛干涩得厉害,闭上眼的一瞬间,眼睛里火辣辣地生疼。

她从未像此刻一般庆幸自己是冰灵根,手中掐了个诀,掌心便结了一层薄霜,她用冰凉的手覆住眼皮,以此来让自己稍微舒服一些。

不知不觉之间,脑中的思绪开始变得模糊,困倦感让她很快入梦,梦里乱七八糟,一会是赤邪追着她要她的命,一会是年少时,她和张子承、柳轻寒一道,去青崖山下除妖。

恍惚之间,她又看到了方逸白,看见他在她身侧蹲下,缓缓向她伸出一只手。

“夫人,我来接你回家......”

“逸白......”

地下室里终归有些阴冷,睡梦中的人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眼。

模糊的视线之中,王婉似乎真的看见有人在自己身侧,俯身凝望着自己。

暖色的烛光像一层轻纱,温柔地倾洒在她的身上。虽然这烛光在偌大的地下室中显得实在微渺,却也足以让她周身的温度温暖了几分。

“逸白......”

她恍然之间还以为自己是睡在凌虚宗的卧房里,半夜里起夜时,看见方逸白专门为她秉的一盏烛火。

烛光后的那人愣了一愣,低声喊了一声:“姐姐......”

王婉浑身一凛,瞬间从地上爬了起来,本命剑和她同时察觉到危险,飞快地飞出她的识海,下一秒,已经横在了那人的颈侧。

“你来做什么?”王婉语气冰冷,虽然紫邪是个傻子,但在她看来,能和赤邪做兄弟的人,必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极快的招式,全然出乎了紫邪的预料,他整个身体僵直在原地,一动也没动。

片刻之后,他才感觉到脖颈一侧的冰冷。

“姐姐......”

他说话的声音颤抖着,端着烛台的那只手也颤抖着。烛光忽明忽暗,随着烛台一起,被放在地上,然后缓缓推到王婉面前。

“灯......给你......”

172 逼问

紫邪不能理解,为什么昨天还那么好的人,今天好像就变了个样子。
不过既然她生气了,那大概就是自己做错了。他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等待着面前人的发落。

王婉目光从地上的烛台上收了回来,她承认自己有瞬间的心软,只是手中的剑,却仍旧横在原来的位置。

“多谢你的灯,不过你现在可以走了。”

她拎着紫邪的衣领,和他一起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她手臂一拧,以羁押犯人的姿势,让紫邪双手背在身后,自己则一手握住他的两只手腕,另一手握着横着他脖颈上的剑,一直将他
送到地下室门口。

紫邪很听话,他乖乖地被王婉一路押解着,乖乖地被她扔在了门外。地下室的房门即将关上的一瞬间,王婉方才松开了手中的剑。

她也从门缝里捕捉到他脸上的神情,呆滞之中,似乎还带着那么些委屈。

王婉没有心软,房门毫不留情地关上,发出“砰”地一声。

有了一盏烛火,地下室里显然亮堂了许多,虽然这一点光尚且还不足以将整个地下室照亮,但好歹能让她寻找证据更加顺利一些。

方才太过警惕,她瞬间没了睡意,索性便拿着这一盏烛火,开始继续翻阅那些信件。

信件实在太多,王婉看着看着就在想,如果有人能帮她总结一下关键信息,就好了。

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她突然浑身一凛——适才,不就有一个人在自己面前?

而且还是诡影宗的核心人物、离赤邪最近的人。

想到这里,她叁两步冲到地下室门口。好在紫邪似乎并不懂要锁门,房门轻轻一推便打开。门外,紫邪果不其然还没走,他直直地站在月色之下,乖得像个被罚站的小孩。

看到王婉的时候,他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姐姐......”

王婉一把将他拉进了地下室,按着他的肩膀,叫他倚着墙角坐下。

“姐姐在。”王婉扯出一抹“慈祥”的笑容,努力让自己显得和善一些,“不过紫邪,你只会叫姐姐么?你会不会说些别的什么?”

紫邪愣了一愣,思考许久之后,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饿......”

“......”王婉低头一看,恰巧看见他胯间之物也不知是何时做好准备的,再次将衣物顶起一个小包。

她强装着耐心,伸手将那小包按下去:“饿没有问题,可是紫邪你昨天才吃饱过,今日不必再吃。”

紫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听得王婉继续补充道:“不过,你若是能好好听我的话,今日想加一餐,也未尝不可。”

紫邪振奋了起来,点头如擂鼓。

王婉松了手,掌下之物失了束缚,又再次顶了起来。她索性伸手解开紫邪的衣带,又剥去他的亵裤,让那坚硬的柱体挺立在自己的面前。

她用掌心包裹住柱身,轻轻上下套弄了两下,动作虽轻柔,但足以让紫邪喉咙里发出一声克制的闷哼。

王婉神情却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从现在开始,你要认真听我的话。我有一些十分重要的问题想问你,你只需要点头或是摇头。但是,只有你回答对了,我才会继续让你吃下去。”

王婉说到这里,故意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紫邪挺动着身体想去寻求这丢失的快感。王婉对他这样的表现感到十分满意,这才继续问:“第一个问题,我方才说的话,你都听明白了么?”

紫邪毫不犹豫地点头。

王婉如同奖赏一般续上了手中的动作,她明白,自己的这个方式,也许真的能套出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毫不留情地问,从此处到底有无方逸白的信件开始,逐渐问到这些年诡影宗与各派之间的关系,再问到那些尘封已久的、她最关心的真相。
答案不出乎她的预料,只是就连紫邪也能察觉到,她眼底闪烁着的复杂情绪。

他不知道这样的情绪叫做什么,但他却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底似乎也在隐隐作痛。

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却只是轻轻按住了她握在自己身下的那只手。

“怎么?不想吃了?”王婉手中动作停下,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紫邪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可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没有问完。”

真相赤裸裸地展现在王婉面前,她心里很乱,也没了再同他玩下去的性质,索性松开了手。

尽管如此,紫邪也并未再索求,他愣愣地待在那里,等着王婉继续说下去。

“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子,常穿红色的衣裙,身材瘦瘦高高的。她叫傅怜,和她熟悉的人,都喜欢叫她阿怜。”王婉道。

紫邪眉头微微锁起,似乎陷入了思索当中。

王婉又补充道:“如果我没算错的话,她应当是十五年前被赤邪从青崖山带到诡影宗的……”

当年青崖山的那一战,赤邪先是杀了傅怜,随后又取了她的精魄,让她的肉身得以为自己所利用,以至于后来在凌虚宗正道会武的灵境之中,王婉能够看到为赤邪所操纵的傅怜。

这些年王婉阅遍群书,得知若想用精魄操纵一个人,仅有她的肉身是全然不够的,换句话说,傅怜的肉身里,必须要保有一丝魂魄,至少也需要有一丝残念才行。

这一点,让她心里又燃起了一点微渺的希望,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若是有一丝的可能性能让傅怜活过来,她也想去探个究竟。

这也是她这回来诡影宗的目的之一。

可这对于紫邪来说,好像是一个及其深奥的问题。他思考的时候,只定定地凝望着面前虚空里的一个点,看上去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王婉祈祷着他对傅怜尚且还存有一些记忆。

片刻之后,紫邪眸中却是突然一亮,紧接着,他看向王婉,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

王婉方才觉得惊喜,却因他接下来的一句话,浑身隐隐发凉。

“姐姐……她在……你下面……”

173 残念

倒数第二排柜架上的经卷向左移动两格、蓝皮书本向右移动叁格,最后按下墙壁上的一块暗砖,地面上,便有一道暗门缓缓打开。

楼梯盘旋着一直向下,很快便渐隐在黑暗里。

王婉没想到的是,地下室里居然还有地下。她狐疑地看着身后的紫邪,身体向一旁让了让,给他腾出能够率先进入暗门的空间。

“你先进去。”

紫邪于她来说毕竟是敌人,她必须要确保自身的绝对安全。

紫邪哪里知道她的这么些盘算?他毫不犹豫地迈出脚步,身形逐渐没入黑暗之中。

唯一的一盏烛火,被王婉举在手里,堪堪能将前方的路照亮叁尺。好在紫邪似乎对此地十分熟悉,他的脚步一步未停,一路带着王婉来到一处转角处。他身形停了停,确保身后的人
有跟上,方才继续向前走。

路过转角,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方足有一个长清殿那么大的石室。只是刚走了两步,王婉便觉得自己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看清那是何物的时候,她听见自己脑子里轰然
炸开的声音。
那是一只人的断臂。

她惊骇之中抬起头,却发现在烛光所能照到之处,这一扇石室里,竟满满全是重重迭迭的人影。

“不太对……”

她面对着眼前这成百上千的人,呆呆地愣了几秒,却在这几秒里,敏锐地发现了异常。

他们实在是太整齐了,如果是死人,不可能会做到如此整齐划一,就连身高、动作都无甚差别。

她低头将脚边的那只断臂捡了起来,触手坚硬冰凉,敲击时声音清脆,果不其然是用木头做的。

她一边自嘲一边松了口气,却也由衷感叹,这木手实在做得精细无比,就连手指的每一个关节都可以屈伸自如,也不怪她会看错。

她猜测,这里大概是诡影宗囤放人偶的地方,也不知是为了修炼什么诡异术法。

她秉烛从那些人偶身旁经过,看见他们面容各异、神态各异,唯独都在眉心处画着一道诡异的红色符篆。如此数百个人偶整整齐齐地站在那里,竟有一种如同兵马俑一般的壮观感。

终于,在经过这些人偶之后,她在石室尽头的一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红色衣裙的女子面对石壁盘腿而坐,清瘦的背影被烛火映照在身前的墙壁上,随着王婉的步伐微微颤抖着。

“叁师姐……”

叫出这叁个字时,王婉眼前竟也有几分模糊起来。

她步调不变,缓缓走到她身后:“好久不见……我带你回青崖山,可好?”

傅怜的长发干枯而散乱,王婉伸出手,想将那挡在她面颊一侧的长发捋至耳后。

耳畔却好像有人说话:“小师妹,别动了。”

王婉手中的动作顿住,一瞬间,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又一声响起:“小师妹,别动了。”

王婉浑身一凛,十分警惕地看向四周,但石室里除了身后的紫邪,哪有什么活人?

“叁师姐,是你在同我说话么?”她问。

没有人回答她。

石室里寂静得可怕,王婉再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本命剑从识海里飞入掌心,她将其抛至半空。一道浅蓝色八卦阵法,从她脚下缓缓展开,随着她一声轻呵,瞬间铺满了整个石室。

青崖山用于探查的入门功法,在她化神之后,便也有了更近一步的效用。她以神魂之力,能够感受到阵法所及范围内所有的活物,包括魂魄。

“叁师姐,你在么……”

没有人回应,阵法之内,也一点波澜也无。

王婉的心终于沉了下来。

没有魂魄,那大概只是一缕残念罢了。

她收起阵法,看向身侧端坐的红衣女子。
恍然想起当年在凌虚宗灵境里,曾经瞥见傅怜的那一眼。

她嘴唇青紫、面色苍白,死亡的颜色,从来没有放过这个生前有些爱美的人。

“叁师姐,所以,你的残念,竟是不愿让我看到这样的你么……”

王婉苦笑,笑着笑着,却有两行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心里燃起的一点希望,最终只让她得以证明,傅怜是真的死了。

王婉不知道说什么好,也没有再想继续去看她。她只是倚着石壁坐下,漫无目的地看着面前的那一点烛光。

一点烛火,因透过了泪水,变成了两点、叁点……王婉恍惚间想起,当年还是少女的自己,也曾和傅怜一起,并肩坐在青崖山弟子居的墙头,低声讨论着那些少女的心事。

“叁师姐,你今日好像不甚开心?”

“别提了,那个云宸,刚和我在一起还没多久,便要同我分手,原因也是很好笑,他说他算了一卦,说我是成了婚便会天人永隔的命格,还说我不适合动情,适合一心修道。”

“分就分了,干嘛还把人诅咒一顿?这人也太过分了,要不要我替你找他去?”

“不要不要,他算命向来没人信,我就当他是放屁好了。”

“也是,这什么适合潜心修道的话,他好像也同我说过,他不会对所有人都这么说吧?”

“如果是假的,那就罢了;如果是真的,我们两个不适合动情的人,说不定也能凑合凑合一起待一辈子。”

“不过我不信命,更不信从他口里说出来的,我还想再挣扎一下……如果世界上还有像子承师兄那样的人就好了……”

“为什么非要是他?我觉得柳轻寒师弟也不错……”

记忆里的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逐渐飘远。

王婉的思绪不知不觉变得模糊,一阵困意袭来,她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去的。

直到自己身子一歪,险些倒在地上,王婉才骤然惊醒,睁开了眼。

只是眼前情境,却是与睡着之前大相径庭。

明媚的阳光刺得双目生疼,王婉赶忙用五指挡住双目,片刻之后,方才得意适应外界的光线。

手掌挪开后,她看见阳光透过树叶,在灰白墙头形成斑驳的影。

小院之中,桃树并未开花,枝叶翠绿繁茂,刚好能为树下的一桌一椅,撑起一片树荫。

这里是……青崖山弟子居。

王婉愣了一愣,她明明记得自己睡着前还在诡影宗的地下室里。

她环顾四周,这一看,更是吓了一跳。

因为她看见,就在身侧,有另一个少女时的自己,正对着自己盈盈地笑。

174 另一种“道”

“王婉”身上穿的不过是青崖山普通弟子的服饰,素白的底色之上,用蓝色丝线绣着流云和海浪的纹样。长发被两根发带随意地挽在脑后,随着她摇头,那两缕发带也微微飘动着。

这种轻盈灵动的感觉,王婉已经许久没从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看到过了。

“王婉”托着腮,若有所思地看向前方:“柳师弟他很好——就是因为他太好了,所以我更没法用现在这样的状态去同他在一起。等我什么时候能真正把张子承放下了,再考虑他
吧。”

“你是……”王婉有些迷惑,忍不住问道。

但一句话说出口,身侧那人却仿佛没听见一般,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叁师姐,修真者的一生那么长,如果不去做一些令自己开心的事情,那要拿什么去消磨岁月?如果我
是你的话,我一定会去做令自己不后悔的选择,至少也要试过才好。”

王婉似乎明白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着,入目果然是一袭亮眼的红衣。

这是傅怜的“残念”。

正是她们一同坐在弟子居的墙头说话的那一天。

还没等她自己开口,她便听见了从“自己”口中发出的声音:“小师妹,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就像我喜欢吃东西,喜欢看话本一样,她们都说我是废柴,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修
行的时候我本来就不快乐啊,为什么一定要强求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呢?如果修行没那么累就好了,如果真能像话本里说的那样,一觉起来就能变成天下第一人,那就好了。”

“王婉”笑着把手中的果子朝她扔来,“傅怜”一伸手,恰巧将其抓了个正着。

“王婉”道:“叁师姐,梦里什么都有。”

“傅怜”也笑了,她轻巧地从墙头跳下来,回头看着身后还坐在墙头上的那个少女:“梦里的事就交给梦里,现在,我要去找阿宸,告诉他我才不信他的鬼话!”

王婉的视线,也随着“傅怜”的身体一路蹦蹦跳跳,这一天的阳光明媚却温柔,青崖山道路两旁的树叶葱郁而苍翠,傅怜的记忆清晰而具体,甚至投射在王婉眼里,也未曾模糊分毫。

……

画面在此处戛然而止,王婉再次睁开眼时,眼前却又到了青崖山的凌霄殿前。

这一天天气阴沉,天边黑云低垂,似乎是快要下雨了。

凌霄殿前路过的弟子们行迹匆匆,看上去是有宗门任务正在进行。

面前是叁个人的背影——“王婉”、柳轻寒和云宸。

其余两人逐渐走远,只有云宸停下了脚步,再次回过头来。

“阿怜,山下凶兽愈发猖狂了,这回宗门任务里,需要救助的村子足有十余处,我们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确定不同我一起?”

“傅怜”摇了摇头,王婉能感受到她心底的失落,但她的话说出口时,却分明带着几分笑意:“阿宸,我又不是没同你们一起去过。我修为低,脑子也笨,只会给你们拖后腿,让你
们救我护我。但我现在想明白了,要行侠仗义,不一定就非得去斩妖除魔,打打杀杀适合你们,却不适合我。我适合的事,就是到处给你们搜罗好吃的,让你们打得开心,打得有劲!”

云宸笑道:“你能这么想倒也不错。我要吃樱桃煎,记得帮我多带些。”

“你骗人的吧?上回我带的你就没吃完,还说喜欢?”

“喂,你先别着急下结论啊。”云宸将“傅怜”往身前拽了拽,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将她揽在怀里,“你看,上回我剩下的,最后是不是你把它们吃完了?”

“嗯?那又能怎么样?”

“这就说明我把吃的剩下,是因为你爱吃啊!我想让你多吃点啊!”

“真的假的?你要是敢骗我,我以后可就再也不给你带了。”

“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你知道的,我云宸从来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那姑且再信你一回。”傅怜向一旁看了看,见王婉和柳轻寒已经走远了,赶忙将云宸往一旁推了推,“行了行了,你快走吧。柳师弟的丹药快要出炉了,我得去看着才行,不然若
是让他的炉子炸了,那可就罪过了!”

“那我可就真走了。”云宸作势要离开,却在傅怜转身的一瞬间突然转过身来,在她额边落下一吻。
王婉在心底骂着云宸肉麻,却也同时感觉到自己眼底一阵发酸。

“快走吧快走吧。”傅怜催促道。

云宸转身离开的时候,傅怜也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王婉清楚地听见她内心里的声音。

“好羡慕小师妹啊……如果我能有她的天赋,哪怕是一半,我是不是就不会拖他们后腿了……”

“不过现在,还是柳师弟的炉子要紧。柳师弟不在,我就要成为青崖山第一炼丹师,哈哈哈哈哈哈……”

……

眼前的画面又消失了,紧接着,王婉来到了一间不宽不窄的卧房里。

床头的两盏烛火摇曳着,将整个房间的色调染得温暖。床榻后的墙壁上,倒映着两个人并肩而坐的身影。

王婉刚一侧目,便吓了一跳。

因为她看见了云宸。

准确地说,是云宸骤然放大的、快要吻上来的脸。

不过好在,“傅怜”也及时地推开了他。

“阿怜……怎么又拒绝我?我又做什么让你不满意了?”

傅怜的声音听上去义正严辞:“今日是我们定亲,没错吧?”

“没错。”

“那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没错吧?”

“没错。”

“那这个家里的规矩,是不是也该定一定?”

云宸叹了口气,无奈道:“做饭洗碗都是我,算命养家也是我,以后若是有孩子了,带孩子养孩子也是我。”

一句话一气呵成,显然是演练过无数遍的成果。

“傅怜”伸手便在他的胯下捏了一把:“最后一句分明是你自己加上去的。”

云宸吃痛,捂着下腹就往一旁躲:“那听你的,不生就不生了……”

“可是这个你说了不算。”

“生也不是不生也不是,那我要如何?”

“傅怜”突然起身,一个翻身将云宸按在了身后的床榻上。

她叁下五除二,便像拨笋那般,一层一层除去了云宸的衣物,十指在他的胸前腹上来回游走。

云宸喘息渐起,从他迷离的眼神里,王婉看见傅怜身上的红衣,热烈得像是能将人灼伤的火焰。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我想让你伺候好本小姐。”

175 废柴? pi npins hu1.co m


后来的画面,王婉不太想继续看下去,却困在傅怜的记忆里被迫看了全程。

事情结束后,傅怜和云宸赤裸着身体,互相依偎着坐在床头。云宸送了傅怜一枚玉佩,说想和她执手白头,傅怜则说道:“我没那么多想和你说的,但你上回落在我房里的衣裳,我
替你带过来了,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洗衣服。”

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件迭得整整齐齐的素白衣衫,王婉看见,在那衣衫的袖角,有一片精致的竹叶绣花。

……

如果记忆只到这里就好了。

如果后面的事情都只是一场梦,那就好了。

王婉挣扎着想从梦境里苏醒过来,但后来的画面,还是赤裸裸地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各式术法的光不间断地击打在头顶的青崖山结界之上,在暗淡得令人压抑的天色下,更加显得五彩斑斓。

耳畔风声呼啸,傅怜正御剑而飞,从青崖山前山,向着后山禁地的方向飞去。

王婉能听见她心底自言自语的声音。

“前几天阿宸才说他们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得消失几天,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赤邪攻上来?青崖山的结界看上去也比平日里脆弱一些,难不成他们是在禁地维护结界?”

“云宸这个该死的家伙,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都不同我说,是怕我说出去么?也太不信任人了……”

“不过既然如此,那他们正在做的事情一定很重要吧……我必须得快些去告诉他们赤邪攻上来了……”

“再快些,再快些……”

青崖山熟悉的景致随着脚下飞剑速度加快,也飞速地从眼前向后倒退。

从凌霄殿,路过弟子居,再到后山的竹林,最后是通往禁地的那一片葱郁密林……

“叁师姐,停下来啊……”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王婉一辈子都不会忘,也不想再看第二次。

只是任凭她喊得再大声,记忆里的傅怜,也再不会有听见的机会了。看更多好书就到:j uwe nw u.co m

熟悉的古老石阵出现在视线里,王婉看见正守在阵眼前的“自己”、云宸以及其他的青崖山弟子。从高空中向下看的时候,自己的身影渺小得像是一枚沙砾。傅怜的飞剑急速地向下
俯冲,地面上的人影也越来越大,最后,王婉看见“傅怜”的身影倒映在“自己”和云宸的眼底,红色的衣裙、红色的本命剑,绚烂得像是极夜里天边的最后一盏烟花。

稍纵即逝。

“阿怜!”

“叁师姐!”

王婉想要闭上眼,想挣扎着从梦里醒来。

但傅怜的记忆很完整,生命的最后一刻,时间好像也被拉长,她听见“王婉”和“云宸”的呼喊之声被拖长的尾音,眼前的画面也逐渐放慢黑雾缭绕到眼前,将她的四肢和感官都完
全包裹,傅怜想要迅速回过头去,却只能看见一片猩红的衣摆。

直到某一个瞬间,一切都戛然而止,眼前突然只剩下了一片像是鲜血一般的红。

王婉也不知道是自己在梦里没有痛觉,还是傅怜在此刻本身就没有感觉到痛,周身唯一的感觉,是彻骨的冰冷,她仅剩的体温,正在随着体内精血的流逝,也逐渐抽离。

脖颈处传来骨骼断裂的咯咯声,傅怜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赤邪道:“青崖山,果然不乏自作聪明的人。”
然后,所有一切都消失了。傅怜觉得自己好像化成了一枚被抛入深渊的石子,在一阵无力感里,逐渐沉入深不见底的海水里。

原来,一切都是我自作聪明么?

原来,我一直都是最没用的那个

内心深处的记忆像是灌入五官的海水,窒息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是幼年时身在傅府,母亲说:“整天就知道吃吃吃,胖成这样了,不如改日托关系让你去青崖山修道,也好吃吃苦。”

是初入青崖山时,旁人议论道:“杂灵根的废柴,也不知是怎么拜入清曜长老门下的。”

是宗门任务时,他人避之不及的眼神:“我才不要和她一起。”

却也是有一天的凌霄殿前,她拿着刚分配到手中的宗门任务不知所措,回头时却看见一个穿着普通青崖山弟子服饰的十叁四岁女弟子,正怯生生地站在自己身侧。她盯着自己手中的
糕点,偷偷咽了一口唾沫:“这位师姐,我可以和你一道么?我想吃你的糕点。”

也是某日微风拂面,青崖山后的桃花开得灼灼,那男子迎面走来,掌心里,是那枚雕得并不精细,却颇具神韵的小木人:“这是你做的?很好看。我云宸就该是这副仙风道骨的模
样。”

对不起,小师妹,说好的要一直并肩而行,可是我又拖你后腿了

对不起,阿宸,说好的要一辈子开开心心,可是我要让你难过了

记忆的颜色逐渐消退,王婉的眼前,只剩下了一片如死灰一般的漆黑。

她并没有看见,傅怜的那一缕残念,正从她肉体的眉心处缓缓飞出,化作一片如萤火一般的星点,一路向上飞去,直到弥散在石室中的黑暗里。

失去了残念的肉身,也终于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像是失去了水分的一盘散沙,全然溃散在地面之上,化作一摊灰烬。

但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在那一片尘埃之间,还有一枚小小的玉佩,正反射着头顶逐渐散去的残念微光,显得温润而柔和。

176“姐姐,别哭。”

王婉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玉佩从地上捡起来,又将傅怜的骨灰拢在一起,一把又一把地装在一只崭新的储物袋中,直到地面之上用肉眼看不见丝毫痕迹,方才作罢。

“叁师姐,别怕,我就要带你回家了。”

“回家”这两个字,王婉曾经在傅怜的坟前承诺过很多次,但直到现在,才终于能够将其付诸现实。

她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那枚玉佩,长时间没有保养,原本赤红色的流苏褪去了颜色,显得有些发黄,更像是沾染了陈旧的血迹一般。王婉将流苏上打结的部分一一梳理好,将它纳入了
储物袋里。

“你的遗物,我会交给云宸,以后,你就可以放心地和他在一起了。”王婉说到这里,却是苦笑了一声,“我只是觉得可惜,当年我们并肩作战了那么久,一起吃了那么多好吃的,
看过那么多话本,你总是说‘开心一天是一天’,我们便都以为你是真的乐在其中,可是就连云宸都不知道,原来你也想过要变得更强,也会因为修行而失落。”

王婉缓缓摇了摇头:“我那时总觉得你心思单纯,常常不懂得察言观色,但如今看来,我又对你了解多少?我这些年总觉得年少时的情谊殊为难得,但真正在年少之时,却反而对身
边的人知之甚少。”

她从地上站起来,最后对着傅怜曾经盘坐的地方笑了一笑:“不过叁师姐,所有的事情,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

王婉闭上眼,用几次深呼吸调整好心绪,转身之时,便再度恢复了冷静理智的模样。

紫邪依旧站在她的身后,在王婉进入傅怜残念里的这段时间里,他不曾离开半步,也未曾趁着她失神之时,作出任何不利于她的举动。

只是他这般乖巧懂事的模样,却只迎来了当面而来的一把剑。

王婉的本命剑再次抵在了紫邪的胸前,王婉的声音也和她的剑刃一样冰冷:“我要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紫邪愣愣地点头。

“青崖山那一战,你本人有没有动过手?”

如果他点头,王婉会毫不犹豫地让所有与傅怜之死有关的人,都为她偿命。

紫邪的目光从王婉脸上缓缓移到自己身前的那把剑上,彻骨的寒意自胸前一直蔓延到全身,他不得不尽力回忆着多年以前的那一天。

如果说自己没有动过手,他确实记得自己的剑曾经刺穿过青崖山弟子的身体的那一幕;

但若是说自己动过手,他当时的一言一行,却也并非是受自己控制的。

紫邪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他思考问题的时候,习惯性地歪着头看着眼前的人。

却看见王婉眼角残留的、一滴没有来得及拭去的泪。

他突然向前迈了一步。

王婉的剑离他的心口只有毫厘之差,这样微小的一步,足以让剑锋刺入他的身体。

好在王婉察觉得及时,在他迈出一只脚时便匆忙后退,确认没有真的伤到他后,王婉皱眉,有些恼地质问他:“你这是在做什么?认罪,还是找死?”

紫邪伸出了一只手,似乎是在尝试着去够什么东西,但横在他们二人之间的那把剑比他的手臂还要长,他的手最终也只是顿在了半空中。

王婉有些不解,但在紫邪开口说话之后,她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他居然是在想帮自己擦眼泪。

“姐姐……别哭……”

王婉用指腹擦了擦眼角,这才发现那处有些轻微的湿润,大概是方才在傅怜的残念里时不自觉流下的。

她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生死一念的时候,紫邪居然关注的是她有没有难过。

果然是个傻子。

王婉知道这样问下去,大概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索性收了剑,不再去看他。

“天应该快亮了,你该回去了。不然一会儿若是叫你弟弟发现你给我送了灯,于你于我都会不利。”

她说罢,便自顾自地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只留下紫邪依旧站在原地,悬在半空中的那只手迟疑了很久,方才垂下。

王婉没有再回头,她一路顺着楼梯,回到诡影宗收藏信件的那间地下室后,便开始继续翻阅着柜架之上的信件,其间紫邪从她的身侧经过,她也只是装作没看见一般,任凭那人的目
光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

直到地下室的房门被打开,发出“吱呀”一声,又再次被关上,王婉才抬起头,确认紫邪已经离开。

……

有了这一盏烛火,王婉查找信件的速度确实提升了许多。更令她意外的是,这烛火似乎是用鲸脂一类特殊的燃料制成,哪怕是燃了一天一夜,也并未有熄灭的迹象。

相似的灯,她在柳轻寒的寝宫里也曾见过,其光熠熠,经久不衰。

在她翻阅过五排柜架之后,她终于在一封信的封面上,看到了熟悉的字迹。

准确地说不是字迹,而是只有方逸白才会用的盲文。

与普通的盲文不同,方逸白的盲文,经过过他自己的改编,除了他本人和极少数的亲近之人,再无其他人能够看懂。

这也意味着,这种文字一旦出现,就必然是他本人的亲笔。
177 胜负欲

赤邪来到这间昏暗的地下室时,便看见王婉正坐在散落满地的书信之间发呆。

一封信被她紧紧攥在手里,只是她的目光却并没有落在那封信上,而是游离在面前的一处虚空里,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赤邪微微勾起唇角——看来,她已经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他像捕食者,趁着猎物出神之时缓缓靠近,在接近她身侧时,猎物却倏地警惕起来,一瞬间从地上站起,连连后退了许多步。

“你有必要这么怕我?”她这副模样,反而让赤邪有了几分不屑,“我还以为你现在是有多厉害,结果看了几封信便失态成这样,看来还是我高估你了。”

“我只是想离你远一些。”王婉撇开眼神,用以掩饰自己的几分难过。

只是如此一来,她便又看见了散落满地的那些信纸。

那些由方逸白亲手寄出的信件,最早的直到数十年前,最晚的不过是在上个月,其间虽然断断续续,但几乎每隔一月,便至少会有一封信寄到诡影宗。按道理来说,赤邪本应该在阅
后便将这些信件焚烧干净,但他始终是留了个心眼,这才让这些证据得以保留下来。

这也是赤邪为自己留下的退路。

这些信件的文字,就连与方逸白日夜相伴的王婉,也并不能够完全辨认出来,但她多少也能够看个大概。从凌虚宗前任掌门玉桓子之死开始,到临仙城结界破坏,再到青崖山一战,
乃至天銮宫灭门之事……桩桩件件,皆与方逸白脱不开干系。

王婉也直到现在才明白,方逸白所做的事情,远比她预料的还多得多。

只是此刻,她没有难过,没有伤心,更没有猜想终于得到证实的恍然,如果非要说有那么一些情绪,那大概只有心寒,又或者还有那么一些恐惧。

她的枕边人,一手是正道的极致巅峰,一手是魔道的半壁江山,他要的是将这三界皆纳入指掌。天下苍生或是生灵涂炭,于他不过是落在棋盘上的白子或是黑子。

他于暗处谋大局,于静处观惊变,他于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怕、更加不择手段。

以至于回想起那些与方逸白相处的朝朝暮暮,王婉都有一种是梦非真的错觉。

那个曾经吻过她、曾经和她一同在三清面前俯首,告诉她“我方逸白此生定不负你”的人,当真存在过么?

赤邪看出了她的片刻失神,他一步步向前,再度将她逼至墙角:“你想离我远一些,只是现在好像由不得你。”

王婉没有反抗,她现在没心思和他说废话,赤邪想发疯,她就索性让他发疯好了。

冰冷的指尖落在她的唇边,赤邪享受着自己掌控全局,而对方闭上眼放弃反抗的样子。

“怎么样?事情的真相,是不是比你想的还要残忍?”

他的笑声听上去悲戚、阴冷,像是指甲划过石板,令人背脊发凉。

“说实话,我也很心疼你。一起睡了十几年,到最后却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真是听上去就叫人绝望。”

胸前衣衫被向两侧分开,赤邪的手熟悉地寻找到那片柔软,在其上或轻或重地揉捏着。

“倒不如一开始就选择来我这里,至少我不会动情,不会给你那些所谓情情爱爱的错觉。除了这种本身就令人恶心的东西,方逸白能给你的,有什么是我给不了的?”

赤邪没有意识到,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产生了一种奇怪的胜负欲。这么多年一直受制于方逸白,让他不知不觉间有了一种想要挣脱他的欲望,他在渴望着比方逸白更强,渴望
着要在另一些方面剩他一筹。

这种胜负欲,在他欺辱他的夫人、看着她欲求不满却又无力挣脱时,得到了至深的满足。

然而眼前的女子却只是冷笑了一声:“我接近他,是因为我想杀他。而你又在急什么?放心,以后也总会轮到你的。”
“哦?是么?那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赤邪的指尖在王婉的乳尖之上重重地捏了一下。

“啊……”王婉没忍住发出一声轻喊,不过在意识到之后,她就立刻调整好状态,恢复了冷静,“所以,为了我能顺利地除去方逸白,你现在是不是应该以大局为重,放我回凌虚宗,
去完成我的计划?”

赤邪的动作顿了一顿,他觉得王婉说的在理,但偏偏对方这副模样让他觉得十分讨厌,这种坐怀不乱、想要掌控一切的感觉,和方逸白一样叫他恶心。

恶心的人,就算是对的,也必须要受到惩罚。

他冷笑着扯掉她的腰带,一把将她按在了地上。

“掌门夫人,你好像搞错了,你现在是在诡影宗,该不该以大局为重,应当是我说了算。”

178 全身而退(H)

一声裂帛响彻了整个地下室,王婉的亵裤被直接从裆底撕开,赤邪完全没有给她反抗的机会,一根缚灵锁,便将她的两只手紧紧地绑在了头顶。

方逸白的夫人,来都来了,他怎么可以让她全身而退?

赤邪用力地将她的双腿分开,毫不犹豫地欺身而下。他全然没有打算照顾到王婉的感受,又或者说,他从来都不知道在性事里需要让双方觉得舒服,对于他来说,这种行为与情感没
有任何关联,只是代表着在对方的身体上宣誓所有权。

所以,方逸白得到过的东西,他一样也不要少,他甚至很想让方逸白好好看看,他的夫人被自己的精液填满的样子。

赤邪及其迅速地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个干净,身下之物硬得生疼,他将其抵在王婉的小腹上,让它毫不遮掩地展现着侵略性。

这一回,他并没有发动王婉身上的那个蛊印,只因他很想看一看,她费尽全力挣扎,却仍然无法逃脱的模样。

他想将她那副装出来的冷静从容,亲手打碎。

可是对方只是转过了头,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甚至都没有在他的分身之上多看一眼。

“你为什么不看我?”

赤邪彻底动怒。对于他来说,抗拒使他兴奋、挣扎使他快乐,而最具杀伤力的,便是不屑一顾、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用力将王婉的头掰正,强迫她看向自己:“你知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你为什么不叫?为什么不反抗?像你这种人,难道不该誓死不从?”

只是王婉的语气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赤邪,你若是不了解我,便应该少说两句。有这两句话的时间,你的元阳早就在我的身体里了。”

这个女人,是在说自己时间短吗?

赤邪更生气了,生气之余,还有了一些想要证明自己的欲望。

“希望你不要后悔。”

他不再同王婉废话,阳茎头部顺着她的小腹一路下滑,擦过阴蒂,便很快寻找到了那一处柔软的入口。

没有前戏的安抚,那里自然是干涩无比,两片蚌肉闭塞着,阻挡着这即将到来的巨物。

但这点力量,对于赤邪来说实在是太过微薄,他在那条紧闭的缝隙上蹭了一蹭,让伞头将两瓣软肉犁向两侧,随后一个挺身,径直将自己的分身整个没入了进去。

“啪——”

“啊!”身下的女子终于发出了一声痛叫,赤邪将分身整个从她身体里抽出来,再次狠狠贯入。

“啊……”王婉皱着眉,甬道被摩擦的刺痛、宫口被撞开的钝痛,一齐席卷着她的神经,反而激起一阵无法言说的快感。

她被自己最恨的人肏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并没有让她觉得有多屈辱,她只希望这段时间能过得快一些。

赤邪每一下进出都又深又重,他似乎并不在意这样能不能让自己快乐,他只在乎要如何让面前的女人叫得更大声一点。

于是他一手紧紧握住她胸前的柔软,另一手按住她的阴蒂,落在两处敏感点上的手,都在随着自己进出的节奏一下一下用力。

王婉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疼还是舒服了,她的小腹被撞得酸软,四肢也变得无力起来,甬道里的汁液却是毫不吝啬,将赤邪的阳物裹得又湿又滑。

不一会儿,向来敏感的甬道便开始不由自主地缩紧,她知道自己快要高潮了。

“不要……”

极致的快感终于让她的羞愧迸发,挣扎着想让他从身体里出来。

只是她的双手被紧紧捆绑着,哪怕是双腿用力挣扎并拢,也只不过是更加夹紧了他。

“不要什么?”赤邪将她不安分的大腿分开,用接连几个深顶继续挑衅着她。

“你给我出去啊啊啊啊……”

命令的话语里夹杂了几分绵软无力,得到了适得其反的效果。赤邪勾起一侧的唇角,偏不让她如意,反而更加加快了深入的速度。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身下的女子浑身颤抖,竟已是泄了身。

强烈的失控感让王婉浑身紧绷,不由自主地拉长了脖颈,身体的曲线在这一刻显得更加诱人、更加凹凸有致,赤邪低着头,从她胸前白皙的皮肤之上,看见那几道被自己握出的红痕。

她的嘴上在求饶,身体却将自己裹得那么紧,涌出的液体像是喷薄的泉眼,一下又一下疯狂吮吸着自己最坚硬也最脆弱的地方。

这种感觉,让赤邪觉得很奇怪,像是百爪挠心,又让人欲罢不能,赤邪意识到,自己在失控,在被她蛊惑到从未到过的深渊。

不,他不可以任由自己坠落下去。

王婉在高潮时紧闭着双眼,自然看不见赤邪眸色微黯,他在一阵剧烈的动作之后,突然低头,狠狠咬在王婉修长的脖颈之上。

“啊!疼疼疼疼疼……”

口腔里瞬间弥散开来的血腥气,让赤邪瞬间清醒过来——这种气味,早已刻在他的骨血里,告诉他眼前的人有多危险。

甚至能够让他克制住想要射精的冲动,及时从她身体里撤了出来。

他走得实在太快、太过突然,王婉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只看见男人已经站了起来,满脸恼怒地俯视着自己。

她的目光从赤邪脸上移到他身下,看见那没来得及射精的阳物仍旧高高挺立着,胀得发青发紫。

“……”

王婉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做爱做一半的。

她默默在心里骂了一句“神经病”,不过她也大概能猜到是因为什么。

赤邪这么小气的人,怎么可能允许让她白白拿了自己的元阳?

缠绕在手腕上的缚灵锁骤然松开,王婉身体一歪,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一堆衣物就已经隔空扔在了自己身上。

“拿着你要的东西,滚。”

“……好嘞。”王婉答应得很爽快,她飞快地将衣服穿好,开始收拾着散落满地的那些信件。
赤邪也早就已经穿好了衣服,但在此刻,留给王婉的,也仅仅只有一个背影。

“方逸白的事,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除此之外,别再让我见到你。”

王婉冷笑,一边在心里骂他又疯批又爱装,一边语气平静地说道:“慢走不送。”

179 长清

这一年的冬天,连连下了十几日的大雪,凌虚宗五座主峰都被掩藏在一片素白之中。云层和雾霁,同样是如同纱幔一般的白,远远看去,平日里高耸入云、各不相同的五座山峰,浑
然地相融在其间,就像是不存在一般。

五峰之一的问梅岭,梅花早已开了半月,细密的积雪压在枝头,将满树的花枝都裹在垂落的冰晶里。山间无风,空气里弥散的冷香也像是凝固了一般,温柔地照拂着树下的人。

琴声清泠,穿过层层积雪,也无端显得有几分寂寥。

秦禄手中抱着一袭素白狐裘,踏着积雪来到那人身后。这样冷的天,抚琴的人却只穿了一身单薄的长袍,秦禄不禁腹诽,师尊身体状况每日愈下,怎么却还是这样不把自己当回事的
样子?

虽然他对此颇为无奈,却也不由自主地在离方逸白叁丈之外驻足,似乎是不忍脚底踩碎积雪沙沙声惊动了那如水的琴音。

一曲作罢,琴声戛然而止,梅花枝头一片本就摇摇欲坠的积雪,也终于被余音震颤,倏地掉了下来。

“《》”

修长的手指离开琴弦,落在一侧的石桌上。一杯茶放在那处,杯口在天寒地冻之中冒着热气。那只手将其轻轻拿起,让白色的雾气氤氲在自己唇边。

“风雪高洁,出于世外,独我困于尘中,久不得出。”

一口热茶饮下,反而激起了一连串的轻咳。方逸白习惯性地从衣袖里拿出一方帕子,擦拭着自己的唇角。

“师尊,添件衣裳罢。”

秦禄这才想起来自己手中的狐裘,他走到方逸白身后,将其披在方逸白肩头。

却听得那男子苦笑了一声:“我浮生虽逾百载,却从未见过冰雪的模样。只有数年以前,同样是在问梅岭,我教你师娘练剑,她突然抓着一捧雪放在我衣领里,她说:'
逸白你看,下雪的时候,凌虚宗就像现在你脑子里一样,一片雪白。'”

方逸白说起这段过往的时候微微抬起头,好像也在凝望着眼前这片素白的天地。

秦禄没有接话。虽然方逸白也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说他和王婉的往事了,但只有这一回,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因为他带来的消息里,正有关于王婉的。

一阵沉默之后,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些信件,问道:“师尊,有一些从四十二城传来的消息,您可要听听么?”

“说罢。”方逸白这才收起了面前的雷引琴,转身面向秦禄。

秦禄在之前早已看过这些信,此刻只是言简意赅地总结道:“其一是正道近来的战况——长霄宫、玉雪门等几个向来与凌虚宗交好的门派,最近确实也确实没让人失望,前些时日的
战局,都是他们冲在最前面,虽然损失重了一些,但好在结果不错,不仅灭了魔道易光阁、紫衣教两个小派,还重创了焚花派这么个大派。”

“不错。也同他们说,凡事不必操之过急,这一战后,便多多休养生息吧,若是被人缠上,尽管求助凌虚宗便是。”方逸白掩唇咳了两声,又问道,“青崖山呢?”

秦禄道:“他们云掌门您也是知道的,虽然一直也有助力,但也仅限于在必须出手的时候动上一动。那日玉雪门的长老还去问了云宸为何如此,谁知云宸竟是说:'现在
正道之首是凌虚宗方掌门,最近都没见他出手,你们几个小喽啰又在忙活什么?'”

方逸白冷笑一声,手中茶盏落在石桌之上,看似平稳,其中的茶水却是晃了又晃,险些从杯子里洒出来。

“不论如何,他亲口承认了当今凌虚宗的地位,也是好的。至于要如何调动青崖山,还得想办法激他一把才是。”

“要现在动手么?”秦禄问道。
“不必。”方逸白摇头,“最近关于凌虚宗的流言有些多,暂且不要有太大动作。他青崖山之所以能偏安一方,无非是魔道还未侵害到他的利益。等届时几个魔道大派参与进来,将
战火引到青崖山上,我看他还能淡然到几时?”

秦禄理了理手中的信纸,从其中抽出一张来放在面上:“说起来,最近民间的流言,还真是传得越来越远了。这一战打了一年有余,四十二城之内,已有叁座城池成为了空城,就连
叁大城池之一的临仙城,人口也从战前的叁百余万,降到了如今的一百余万。流离失所的人本就多,又加上今年冬日严寒,路边冻毙之人不在少数。那些原本信仰正道的人,也逐渐开始有了
怨言,纷纷说正道和魔道,其实都是一个样子。”

方逸白听完这一番话,却仿佛眼下情形早在他意料之中,他只是轻捻着腰间的那枚玉佩,道:“既然如此,那便让他们看看什么是正道的样子——去安排一些弟子,将凌虚宗多年囤
积的草药、干粮等物资分发下去。做雪中送炭者,要不了多久,自然能让他们像以前那般对正道感恩戴德。”

“师尊说的是。”秦禄点头道,“只要掌握了这些人的悠悠之口,那些自称'以天下苍生为重'的正道掌门,就更没有理由,不与我们站在一起了。”

180 竟会是她

枝头的冰雪稍有消融,那朵缀着冰晶的梅花,终是在一阵摇摇欲坠之后,从枝头坠落了下来。方逸白虽看不见,但仍旧伸出手,将其稳稳地接在了掌心里。

掌中的温度让冰更加迅速地消融,不一会儿,便有澄澈的水渍,顺着他的指缝淌了出来。

掌心的一点红,更加衬得他的脸色苍白了几分。秦禄不由得担忧道:“师尊,天寒地冻的,你确定不要回书房里歇息么?”

“不冷。”方逸白只是摇了摇头,又如同自嘲一般地笑了一笑,“我往日向来殚精竭虑,少有能静下心来抚琴的时候,如今天下大乱,我这身体又每况愈下,以后,却不知还有没有
能像现在这样抚琴赏雪的时候了。”

秦禄习惯了最近的方逸白总是伤春悲秋,但也由衷反驳道:“师尊这是说的什么话?您修为甚高,哪怕是一时身体欠佳,也不过调息一阵便能恢复。天下之乱也不过是区区数载罢了,
待凌虚宗统一了三界,您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方逸白回过头来,面对着眼前这个被自己亲手带大的徒弟。秦禄虽然知道方逸白并不是在“看”自己,但还是觉得有一些像被人盯着一般的如芒在背。

良久之后,他却只是听得眼前的男人笑了一声:“你真的是长大了。”

秦禄愣了一愣,他不知道方逸白为什么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师尊何出此言?”

方逸白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踏着脚下的积雪,一步一步走到秦禄身后的那株梅花旁,伸手抚摸着梅树虬曲的枝干。

秦禄的印象里,方逸白几乎从未提起过过去的事情,但今日也不知怎么的,他却开始说起了秦禄小时候的事:“当年我在一处被魔修屠灭的村子里捡到你时,你才只有三岁,那一天,
也许连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后来你便一直跟在我身边,你天赋不错,人也聪明,修行一事上,我确实对你要求苛刻了些,但好在你从未记恨过我。”

“还记得当年我逃课下山去玩,却被凶兽所伤,还是师尊将我从虎口下救回来,替我疗伤,后来我才知道,那凶兽竟是师尊亲手引过去的,为的便是给我个教训,让我明白自己修为
尚浅,还无法独行于世。后来我也想通了,比起与师尊一道统一天下,其他的那些诱惑,又算得上是什么?”秦禄顺着方逸白的话,也开始回想起年少时的事来。

谁知方逸白听完这些,笑容里却是多了几分苦涩。他笑着笑着,便扶着那梅树枝干,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秦禄连忙上前去搀住他,侧目一看,便见方逸白用于掩唇的衣袖上,竟满
是淡红色的血迹。

“可笑的是,这道理你都知道,可我却不明白......”方逸白在一阵接着一阵的咳嗽之中说出这句话,每一个字之中几乎都带着喘息,“是我贪恋一时温存,我以为我遇到了
能与我生死与共的人......可是到如今我才发现,能同我站在一起的,一直都只有你一人罢了......”

“师尊,师娘她......”秦禄怎会不知道方逸白话中说的是谁?原本他这回过来,本就是要同方逸白说王婉的事,只是见方逸白这副模样,始终有些不忍开口,但如今看来,
方逸白知道的,似乎并不比他要少。

秦禄压下声音,试探地问道:“师尊,你知道了?”

方逸白深深呼吸了几口空气,这才让自己的呼吸稍稍平复下来,他抬起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方才那朵从枝头坠落的梅花上,冰雪早就已经消融殆尽了,那花瓣被他紧紧攥在掌中,脆
弱得像是一张薄纸,也印上了他掌心的纹路。

“她这次下山,告诉我是要去大川的一处秘境,可是魔道紫衣教便在大川。最近几日的战事里,紫衣教被灭门,她若是当真身在大川,又怎么会对此置若罔闻,长霄宫和玉雪门,又
怎么可能无人看见她?”

秦禄垂下了头,他不得不承认,方逸白在一些事上,确实有超出他人的敏感性。
“师尊,根据长霄宫传来的信件,那一处秘境,确实已经在十几日前就已经被毁坏了。”事到如今,他也没必要再去隐瞒事实,只是说这话的时候,他却是低垂着目光,不敢去看眼
前的人。

他怕,怕一向稳重的方逸白,会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突然失控。

然而,方逸白也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正道会武之上,灵域一事,我便猜测有人说了谎,如今看来,却也是证实了当时的猜测。”方逸白扶着身侧的树干,笑得愈发苦涩,“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竟会是
她......”

竟会是他此生唯一真心以待的人。

方逸白仰起头,他似乎也在看着天,在问天意为何要如此作弄于人。

他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秦禄分明看见,似乎有透明澄澈的液体,在那一双从未睁开过的眼睫之间滚动着。

秦禄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也许沉默是他此刻最好的选择。

于是两人都不再说话,本就寂静的天地之间,就连雪水消融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身后,却有人踏雪而来,脚步踩在积雪里的声音,显得有几分匆忙。

是一名凌虚宗弟子。

他走到方逸白身侧,对他恭敬作揖:“掌门,夫人她回来了。”

181“我们和离吧”

王婉之所以回凌虚宗迟了这么些天,是因为她从诡影宗离开之后,便径直去了另一个地方。

极蜃海云河派。

短短一年的时间,云河派在见山和季云舒的经营之下,变得热闹了许多。偏远的地理位置,反而成了云河派最好的庇护,使得它在纷乱的战火之中亦未受到侵袭。一些为躲避战乱逃
至附近的散修,自然而然被见山和季云舒收入了门下,虽然修为都算不上太高,但正因有了这么些人,云河派开始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门派了。

只不过,王婉大老远来云河派,却并不是为了查看门派发展状况如何,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托季云舒去做。

那些从诡影宗收集来的证据,被她分别存放在叁个木匣里,王婉将季云舒叫到房间里,郑重其事地将这几方木匣叫到了她手中。

“从今天开始,每隔叁月,我都会来云河派一次,你务必要记得这个时间。如果有哪一次我没有来,你便将这几个匣子,分别寄给青崖山云宸、覆血阁张子承、凌虚宗秦禄。里面有
我亲笔的信件,他们看到后,自然明白要怎么做。”

她说完这一句,又强调道:“寄去凌虚宗的这一份,要确保直接交给秦禄,切勿落到方逸白手里。”

季云舒向来都是聪明的人,自然知道王婉不远千里过来,所为的定然是及其重要的事情。多余的话,她并没有再问,只是将那叁方木匣收起,告诉王婉尽管放心便是。

做完这一切,王婉长长舒了一口气——此次回凌虚宗,她想要和方逸白做个决断,而这叁方木匣,是她最后留给自己的退路。

出发前的一天夜里,王婉坐在云河派道观前的台阶上,凝望着头顶稀疏的几颗星辰。阴泉阵眼处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均匀而柔和地铺洒在夜幕之中,也像是极远的星云一般,在头顶
时明时灭。

柳轻寒没有在云河派,王婉也没想过要穿过这近在咫尺的结界去找他。柳轻寒给过她的已经够多,妖界也没有理由再去介入人间正魔之间的斗争。时至今日,她必须要独自去面对自
己的命运,在此之前,若是再贪恋温柔,只不过会让她所行所想,变得更加畏手畏脚。

她在这阶前整整坐了一夜,脑子里很乱,却好像又什么都没想,混混沌沌直到天将明之时。

云河派众人都还在熟睡之中,王婉并未同他们告别。她指尖在虚空之中一引,本命剑听话地出现在她脚下,海风呼啸着,与那凌厉剑势一道,送她日行千里。

......
凌虚宗山门处禁止御剑,王婉在此落地。石阶上的积雪已被守门的弟子扫向两旁,在山路两侧堆成绵延的两条白线。一路上,从身侧路过的弟子们一如往昔地和她问好,她也一如既
往地同他们微笑颔首。

穿过山门,入目便是长清殿。原本金碧辉煌的殿宇,因缀着一层白雪,也显得素净了许多。王婉径直走上殿前的台阶,沉重的殿门被推开的时候,呼啸的风雪也被她抛在身后。

殿内空无一人,她在大殿一侧随意找了一处桌椅坐下,将那张在手里攥了好几个时辰的信纸,放在了身边的桌面上。

接下来,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那个即将到来的人。

她其实并没有等上多久,但却无端觉得有些度日如年。殿门被推开的时候,她听见自己的心猛然跳动的声音,又在即刻之后恢复了平静。

方逸白就站在门口,他的身后是一片素白,分不清是天色还是漫山的雪。也有不少雪花落在他的发顶,在他一头青丝上缀上零星的白。

他和王婉相对而立,两人之间隔了很远。明明只有一月未见,王婉却觉得和他之间,好像隔了数十年那么长。

“夫人此去甚久,可还安好么?”

方逸白的声音很轻,但也足以在大殿之中回荡着,传入到王婉的耳畔。

王婉扯着嘴角笑了笑:“大川风景很美。也不知逸白最近过得如何?战事吃紧,门派事务可还繁忙?夜里可还能安寝?”

“最近倒是难得有清闲之时。只不过晚上还是难以入眠,总觉得身边少了一人。”方逸白缓步向前,走到王婉身前,他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抚摸着王婉的面颊。

他的指尖很冷,像是冰锥一般,刺得她脸颊生疼。王婉这才发现,他的狐裘上也都是雪,脸色也是像雪那样的苍白,本就不似凡人的一张脸,看上去更加像是一团聚起的白雾,好像
随时就要散去。

她没有躲,任由方逸白抚摸着自己的五官。大殿之上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她甚至能听见穿过厚重的殿门的风雪的呼啸声。

“前些时日紫衣教一战,整个大川几乎夷为平地,幸存者寥寥无几,还好你没有受伤。”

方逸白的语气平静,却好像在王婉耳畔炸响了一声惊雷。

这么说,他是知道自己根本没去大川的事了?

她有些害怕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努力呼吸着平复自己的心情。

但很快,这么一丝紧张便化作了更深的平静——毕竟十余年的夫妻之情,原本让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同他开口,但既然方逸白亲口揭开了这层纸,她也就更好将话题继续下去了。

于是她问道:“逸白,你想说什么?”

方逸白收起抚在她脸上的那只手,他周身的气场在这一瞬间变得冰冷,王婉感受到了一种和初次见到他时相似的压迫感。

“你,就没什么想同我说的么?”

王婉后退了一步,和他保持了一段能让她稍微安全一些的距离。然后她伸手,拿起了身旁桌面上放着的那张纸。

素白的纸张上,密密麻麻的红色丹砂字迹,像是鲜血一般刺目。

那张纸横在他们二人之间,虽薄如蝉翼,却也是他们之间再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尽管方逸白看不见上面写了什么,但他还是能清晰地听见,王婉的声音郑重而冰冷。

“方逸白,我们和离吧。”

182 禁脔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在大殿之中回荡着,方逸白少有咳得这样厉害的时候,他几乎直不起身,只有扶着身旁的桌子,才能堪堪稳住身形。
血色渗过指缝,在手背上形成一道猩红色的弧线。王婉后退了一步,怕他咳出的鲜血弄脏了自己手中的和离书。

她闭上眼,不想去看他这副表面上脆弱不堪的样子。

方逸白很多次试图停下来,但似乎都失败了,他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几乎快要晕过去。

最后,他不得不在桌旁的座椅上坐下,很久之后,他才有了思考问题的能力。

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个女人,她那么弱,又有些蠢,他觉得她根本脱离不了自己的掌控,所以以前,哪怕是对她带有一些目的地接近自己心知肚明,他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像在床上那样,他故意放任她征服他,故意让她以为自己占据了主动权,却只不过是为了增添几分夫妻情趣罢了。

这一次,在来长清殿的路上,他同样想了很多,他在想,如果她能够诚恳地认错,如果她可以保证以后都乖乖地做他的掌门夫人,他不是不能放过她,他可以不计前嫌,还像以前那
般对她好。

可是为什么,她所做的选择,好像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要离开他,她怎么可以?

她怎么敢?

落在衣摆旁的手缓缓攥成拳,松开的时候,便在月白色的底布上留下一道猩红的掌印,方逸白努力压抑着翻涌的情绪,声音带着喘息,显得更加虚弱:“为什么?就因为天銮宫一战,
我杀了那些人?”

一个“就”字,彻底让王婉明白,眼前的人,和她从来都是殊途。

明白了这一点过后,她语气也更加淡漠:“千错万错,你不该杀傅怜。”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她。”方逸白道,“青崖山那次,我只不过是让赤邪去进攻阳泉结界,至于他要杀谁,本就不在我掌控之中,傅怜更只是一个意外。”

王婉冷笑:“临仙城,我是意外;青崖山,傅怜也是意外,你到底还有多少意外?”

方逸白愣了一愣,他一直觉得自己算无遗策,可是为什么听她这么一说,似乎真的好像有许多事情,从一开始就在失控。

紧接着,他便听见王婉问:“你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意外么?”

他听见王婉的脚步一声声,来到自己的身前,她在方逸白面前低下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这个一直以来高高在上的男人。

“因为你杀的人太多了,在这么庞大的数量之下,哪怕是极小的几率,也会产生不可估量的结果。今天死的人是我,明天死的人就会是他,总有一天,你的剑也会落在自己的头
上。”

方逸白恍然大悟,他缓缓张开了自己的双手,似乎也在凝望着那满是鲜血的掌心。

只不过,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杀了多少人,他根本就不记得了。

从一开始,他每次杀了人后,还会记录杀人的数量,可是到后来,这个数字越来越大,大到就连他也记不清了,他便已经放弃了这个习惯了。

他没有意识到,这个数量,已经波及到了他最在意的人。

只是他不甘心。正道如今一路乘胜,他离叁界之首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事实证明,他的选择并没有错,那些人的牺牲也并非枉然。

他扶着座椅站起来,轻轻握住了王婉拿着和离书的那只手。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也是他在给眼前的女子最后的机会。

“夫人,我从一开始就同你说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不在我的位置上,所以不明白也没有关系。你把和离书收起来,待战事过去,叁界归一,我便与你同登高位,一道去看这盛
世江山,可好?”
但王婉却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中抽离了出来。

“可是,你没有机会了。”她摇了摇头,再次后退了一步,“要不了多久,正道向来主和的清筠门、灵道宗等门派的掌门,就会到凌虚宗来,同你商量止战一事;一直冲在前面的长
霄宫和玉雪门,这几战里也同样损失惨重,已无力再战。接下来,如果凌虚宗不亲自出面,战事便会陷入僵局,而如今本就在风口浪尖的你,难道能再杀了清筠门、灵道宗的掌门,去继续你
的战事么?”

方逸白再次怔住了。

明明他才是执棋的那个人,可是为什么,现在他却好像身在死局里,被困得严严实实。

他不禁问:“你把我做的事,同他们说了?”

王婉摇头:“没有。我只是告诉他们,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方掌门心系苍生,有意主和。”

方逸白听完这一句,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这么拙劣的话,居然有人会信?

可是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什么“心系苍生”,什么“仁义道德”,这都是他自己亲口挂在嘴边的。

他扶着额角坐在椅子上,在他人生的上百年里,第一次明白了棋逢对手的感觉。

然而,还没等他想好要如何应对,就听见了殿门被匆忙推开的声音。

殿外的风雪声被骤然放大,秦禄的声音夹在风声里,传到他的耳边。

“师尊,清筠门掌门沉筠到了。”

一阵烦躁感涌上心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冲上喉口。

方逸白在咳嗽的过程中,不受控制地打碎了桌上的茶碗,秦禄不敢向前,在他眼里,方逸白虽然病得重,却还从来没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

许久过后,方逸白才压下了喉咙里的腥甜,在喘息之间挤出一句话:“让他在偏殿等着,我稍后便去。”

秦禄点头应了,离开的时候顺手带上了殿门,他知道,方逸白和王婉之间,一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大殿里重新恢复了静寂。这一回,方逸白还未等自己的呼吸平复,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没有再接着去问关于正道的事,在他看来,若一件事情暂时无解,不如就先处理好与这件事有关的人。

周身气场再次变得冰冷,他一步步向前,缓缓来到王婉身前。

“夫人,你,当真要离开我?”

“是。”王婉毫不犹豫地回答,然而一个字脱口而出之后,她便看见方逸白的掌心里,隐约闪烁着的属于雷引琴剑的淡紫色光芒。

而他脸上的神情,是无以言说的痛。

下一秒,王婉浑身便如触电一般僵直在了原地,浑身的脉络都在剧痛。这是音修的最高境界,真正的杀人于无形。

她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看着方逸白将和离书从她手里抽走,将它撕了个粉碎。

方逸白抱紧了她,他一下又一下、及其温柔地亲吻着她,好像在珍惜着一件即将碎裂的瓷器。

腥甜的气味在口腔之中弥散开来,她的衣衫被一层又一层剥开,方逸白抚摸着她的乳峰,亲吻着她身体上他熟悉的、爱不释手的曲线。

“夫人,既然你不想做我的夫人,那就做我的禁脔,好不好?”
183 囚牢

王婉在凌虚宗待了十几年,但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原来在长清殿下,还有另外一方世界。

——一间废弃已久的地牢。

昏暗的烛火跳跃着,映照出四面墙壁上,用陈旧的鲜血书写着的古老禁制,空气中散发着腐朽的味道和阴冷潮湿之地独有的死气,闻起来便叫人背脊发凉。

一阵轻咳由远及近,从地牢的入口处传到尽头的那一间牢房里,来的人步履蹒跚,也不知是因为原本就身体虚弱,还是因为他正在用力拖着一样重物。

——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子。

王婉双手被缚灵锁捆绑着,身体几乎一动也不能动,她就这样被方逸白一路从长清殿拖到了最后这一件牢房前,方逸白将她从地上拎起来,有些吃力地将她扔在了牢房的地上。

手腕上的缚灵锁被解开,取而代之的是两道足有手腕那么粗的锁链,玄铁将冰冷的感觉传遍她的全身,她几乎可以闻见那锁链上沾染着的、属于前人的血腥气。

方逸白没有说话,似乎做出这样的选择已经花光了他的所有力气。他只是用有些颤抖的手,反复确认着那锁链是否已经锁紧,是否足以牢牢将他心爱的人儿困在他的掌心里。

得不到的东西,就算是毁掉又如何呢?

至少是碎在自己的手里。

“夫人......”

确认一切妥当之后,他轻轻呼唤着她,紧紧将那胴体拥入怀里,将自己的鬓发埋入那温软的乳峰之间。

“夫人......为什么......”

王婉听见从自己胸前传来的、隐约的啜泣声。

王婉的经络在方才似乎是受了伤,她脑子里混沌一片,听到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也许是因为还有事情要处理,方逸白并没有在此处待上太久,等她逐渐清醒过来时,身侧已经是空
无一人。

手腕上的铁链好像有千钧之重,她用了很大力气才能移动身体,去查看牢房之内的情况。

这间牢房位于整个地牢的最深处,仅仅只有约莫一丈的长宽,她环顾四周,入目之处,除了一扇铁门和叁面墙壁,什么都没有。

铁门上,原本黯淡的禁制如今正散发着微光,王婉试着运了一下功,立刻便觉得体内真气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直接反噬到了自己的身上。

看来这间牢房,一直都是为关押化神期修士而特地准备的。

她简单在四处查看了一番,便对逃出去这件事不再报希望,她不由得庆幸,还好自己提前留了一条后路。

现在她要做的事,就是在这件牢房里,挨过这叁个月。

......

最开始的几日尚且还算好过,王婉通过在脑子里回顾着以往的修炼法诀,勉强消磨了不少时间。方逸白每日都会来,只不过每次来的时候也都不说话,他只是跪在她的身前,粗暴地
掰开她的双腿,将自己饱胀的阳物深深顶入她的身体里。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或是温柔安抚,或是笑着调情,他只是自顾自地肏弄着她,冷漠地在她身上发泄着性欲,他的每一下进出都用尽全力,几乎恨不得将她捅穿。

只有在射精之后的片刻,他会像是依依不舍一般,在她身体里停留许久,有时候,他也会俯下身来,一遍又一遍地亲吻她。

每到这个时候,王婉只是沉默地扭过头去,让他的吻错过自己的唇,落在自己的发梢鬓边。

她既不反抗,也不挣扎,痛苦和快乐一齐席卷感官的时候,她会把自己当作一具死亡的尸体,以此来抵抗那交织的羞辱感和满足感。

一切结束之后,方逸白会自己穿好衣物,毫不留恋地离开。而王婉只是躺在地上,感受着精液从身体里流淌出来的温热,庆幸自己终于又熬过了一天。
......

第五天的时候,方逸白给王婉带来了衣衫和被褥。事后,他紧紧拥着她,用自己的手掌反复摩擦着她冰冷的掌心。

第六天,方逸白在发泄结束之后,开始尝试着同她说话。他说:“夫人,今日凌虚宗终于出太阳了,问梅岭的雪也化了。我来的时候路过那处,恍然间就想起了以前我们一同煮茶舞
剑的时候。”

第十天,方逸白似乎意识到了,不论自己说什么,王婉都好像不会有所回应,于是他不再同她说话,只是坐在她身旁,对着她自言自语。

“今日清筠门、灵道宗的掌门又来了,近来前线战况僵持不下,我也就答应他们暂且停战一段时日。叁界统一一事是千秋大业,也确实急不得这一时,过去一段时间,确实是我操之
过急了,等这一阵子过去,再行谋划也好,只是我的身子......”

“夫人,只是委屈你了。等叁界局面定下来,我就接你出来,给你换一间大一点的房子......到时候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你还做我的掌门夫人,到时候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
去看,你若是不想出去,想和我安安静静地待在凌虚宗,我也都陪着你......”

......

后来,大概是因为正魔之间战事暂且搁置,方逸白得闲的时候也就多了一些,有的时候,他会一天多来上那么一次。王婉所记录的日期,也就因此变得混乱了起来。

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失去了时间的概念,让每分每秒变得更加难熬,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脑子里能背的东西都已经背完了,能唱的歌也都已经唱过许多遍,每一个清醒的瞬间,都是
几乎让人癫狂的枯燥乏味,以至于她开始光着脚,反复地沿着牢房的四壁来回踱步,甚至脚底都开始起泡出血。

疼痛,反而在她死水般的生活里增添了一丝兴味。

某一天王婉正在睡觉,突然听见了牢房沉重的铁门被打开的声音。她从睡梦中骤然惊醒,本能地朝着来的人爬了过去。

这一刻,她的内心里,是难以抑制的欣喜,她几乎快要破口而出:“逸白,你终于来看我了。”

然而下一秒,她心里便“咯噔”了一下,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情形有多不对劲。

这种症状,在她前世选修过的心理学课程里,叫做“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184 心魔

锁链在地上拖动,发出一串“叮呤”清响,方逸白从这样的声音里,敏锐地捕捉到女子动作里一闪而过的渴望。

王婉看见他在自己身前俯下身来,伸手抚摸着自己的面颊,向来冰冷的面容之上,却是隐隐浮现出了一丝激动的笑意。

“夫人,你也想我了么?”

理智上,王婉想要退后,让自己的脸离开他的掌心,但感性上,她心里却没来由地一阵酸楚——眼前的人,是她的夫君,是过去几千个日夜都与她执手相伴的人。

他杀人如麻、双手染血,但唯独对于她,他可谓是做到了那句“此生定不负你”。

他又何尝不是一个可怜人。

王婉知道自己完蛋了,长期的幽闭和囚禁滋生出的心理问题,像是一双手,操纵着她开始依赖伤害她的人,甚至有些心疼他。

两个念头在心里此消彼长,王婉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方逸白似乎是察觉到了她与往常的不同,也没有再像以前那般粗暴地撕开她的衣物,直奔主题地侵占她。他只是将王婉拥入怀里,将微凉的吻落在她的额边。

“夫人,我今日无事,就在这里陪着你,可好?”

在人极度无助的时候,比虐待更加可怕的,是突如其来的柔情。

地牢里阴冷无比,只有他的怀里的温度叫人欲罢不能;她的世界暗无天日,而他的出现,就像是划破漫漫长夜的一道光。
她靠着数他来的次数计日,似乎已经习惯了在等待着他的过程中聊以度日。

而此刻,她也就默许了他温柔地打开自己的衣襟,轻轻揉捏着自己胸前的温软。

喘息声渐起,方逸白的手在她上身之上流连了一阵子,又钻入了她的裙底,轻柔地按在她的阴阜之上。

这么多年的相处,方逸白对她的身体早已是了如指掌,他的听觉和触觉都是异于常人的灵敏,知道自己碰到哪里的时候她会忍不住地发出轻吟,知道自己怎么做时她的身体会不能自
抑地颤抖。

于是他的手指灵敏地拨开那两片蚌肉,两指深入其中,去寻找她禁地深处的敏感点,拇指则留在外面,一下下拨弄着穴口的珍珠。

“啊……”

激烈的快感让王婉叫出声来,她不由自主地将双腿分得更开,让他能够触碰到更加幽深隐秘之处。

方逸白知道自己成功了,他突然一个翻身,将女人按在了地面上。

锁链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也在同时刺激着方逸白的感官,方逸白俯下身去,近乎疯狂的亲吻她。这一回,王婉没有躲开,她只是紧闭着双眼,任由着他撬开自己的唇齿,舌尖一
遍又一遍磨砺着她齿颊之间的空气。

一个吻,吻到两人都面颊绯红,喘息声彼此重迭交织,方逸白短暂地放过了她,用吻得滚烫的唇贴在她的耳垂上。

“夫人,你里面湿得厉害,你也想要我,对吧?”

王婉这才想起来,他的指尖还插在自己的身体里,感受着自己身体每一寸的变化。

有一瞬间,她自欺欺人地想,既然要不了多久就要彻底决裂,那么当下放纵一次,也没事的吧......

她张了张嘴,因太久没有说话,她听见自己声音的时候,也觉得有些陌生:“想做什么就做吧。”

她有些沙哑的嗓音,方逸白在听到后,却是无法抑制的狂喜,他很快除去了二人的衣物,将自己的分身抵入了花穴之中。

穴口被一点一点撑大、填满,王婉皱着眉,纵容自己的身体去接纳他。

“放心,我会让你舒服。”男人承诺道。

方逸白扶着她的腿,开始在她身上起伏。王婉在交欢的时候,喜欢他的身体微微前倾,这样能够更加精准地顶到她的敏感之处;喜欢由浅及深,在舒服至极的时候恰如其分的一个深
顶。方逸白自信地认为,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另一个男人比他更加了解她。

冰冷的锁链划过冰冷的地面,每一声都悦耳,和她逐渐放纵的叫喊一样,让人血脉喷张。

高潮的时候,两个声音也在王婉的脑海里叫嚣着,一个在让她尽管纵情享受,另一个在骂她怎可如此轻易沉沦。

......

这场性事结束后,方逸白并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转身就走,他用内力将浓稠的精液从她的腹中逼出来,尽管看不见,却还是竭尽所能地帮她将身体清理干净。

随后,他也同样躺在了她身侧的地面上,他的臂弯环过王婉的肩膀,用掌心轻抚着她的背脊。

“睡吧,夫人。”用力过后,方逸白的声音也显得有一些虚弱,听起来却显得更加温柔,“我会陪着你。”

185 吾道不孤

身侧人呼吸声逐渐平稳,王婉只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地牢里本就阴冷,性事结束后,身体里的暖意散去,更加让人觉得寒凉刺骨。这样的冷,也让她逐渐清醒过来,会想起刚才自己的所思所想,竟也开始觉得有一些后怕。

像方逸白这样聪明的人,定然不会猜不到她还留有后手。只是王婉将所有的痕迹清理得很干净,就连储物袋也彻底翻过了一遍,方逸白不能确定她还有什么样的手段时,让她自己心
软退步,就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他终究是不肯相信,十几年的感情,她会没有一丝留恋。

然而,如果她因此动摇,所有已经做过的一切,就会毁于一旦。

她一念之差,便是无数人的生与死。

王婉突然意识到,如今自己最大的敌人,是她心里的另一个自己。

是她的七情六欲,也是她的心魔。

不过她也因此猜测,此刻的方逸白,或许也已是被逼至了绝路。如果不是因为别无选择,一直运筹帷幄的他,又怎会选择去打他向来不屑的感情牌。

距离全胜只有一步之遥,她不能任由自己沉沦下去。

......

王婉开始试着用自己手腕上粗重的锁链,在地牢的墙壁上刻字。

这处地牢墙壁的材质与长清殿一样,是用最坚硬的云山之石制成,千年前正魔之间的那一战,无数魔修攻上凌虚宗,传闻其中亦有合体期的修士。当时凌虚宗几乎毁于一旦,只有长
清殿屹立不倒,可见其坚硬程度。

但在王婉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下,这云山之石上,却终是被她留下了一丝印记。

找到了消磨时间的方式,每一秒钟便开始变得没那么难熬,在墙壁上刻下一句话之后产生的成就感,也终于让她对方逸白的精神依赖,多少减轻了一些。

她几乎是想到什么写什么,心生绝望之时,她写道:“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幻想以后时,她写道:“青山有思,白鹤忘机”;念及往昔,她写道:“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
夜雨十年灯。”

……

她右手手腕因长时间用力,被锁链磨出了一道极深的伤口,又因为长时间没有得到恢复,而有些溃烂流脓,不过在这样的环境里,适当的疼痛,反而能让过去的每时每刻,显得更真
实一些。

直到某一天,方逸白再次将她按在地上的时候,她突然看见,自他的发顶上,落下了一瓣桃花。

她知道,春天到了。

……

青崖山。

云宸刚刚从凌霄殿回来。他方才与青崖山的众位长老开了一场很长的会,几个长老就青崖山立场一事争论不休,有些觉得凌虚宗突然休战,青崖山应当趁此时站出来主持大局,从而
夺回正道之首的地位;也有几个长老觉得打仗本就劳命伤财,青崖山应当继续偏安一隅休养生息。

讨论了许久,几个老家伙甚至差点吵起来,也没得出个所以然。

云宸向来不喜参合这种复杂的事情,便说暂且维持现状,其他的日后再议。

午后的阳光甚好,照在肩头显得暖融融的,将今年漫长冬日积攒下来的疲惫感驱散了许多。

云宸放慢了脚步,路过弟子居时,才发现院落里的那一束桃花又开了。

柳师弟喜欢在树下捣药,大师兄喜欢在树下舞剑,小师妹偶尔也喜欢学着大师兄舞剑,阿怜则喜欢将落了满地的桃花收集起来,用来做糕点或是酿酒。

而如今,这院落里空无一人。

云宸垂眸笑了笑,摇摇头让脑海中的画面散去,继续向着书房走去。
推开门时,柔和的阳光也倾泻而入,均匀地铺撒在书桌上的宣纸上,也让云宸的目光,迅速注意到了宣纸上压着的一物。

——一方比巴掌大些的木匣。

云宸掩上门,缓步走了过去,将木匣打开来。

……

“云师兄,见信如晤。

“若你能收到这封信,我大概是无法亲身去与你相见了,很多话,虽无法亲口和你说,但以你我多年的交情,想必你也能很快明白。

“那天在极蜃海,你说我无情,说我慕强,可是你说错了,我一直只是个没什么追求的人罢了。

“年少的时候,我所求的不过是有吃有喝,身边的人都能平平安安,但后来发生的事你也知道,苍生不存,你我注定也同样无法独善其身。

“后来,你选择守着你的'道',而我选择去接近真相。虽是殊途,却亦同归。

“这方匣子里,是我这些年收集到的方逸白联合魔道,为掌控三界而不择手段的证据,其中参与之人,亦不乏有其他正道的顶尖之人,身为青崖山掌门,想必你看过之后,定会有自
己的决断。

“此次暗赴诡影宗,有幸见到三师姐一面,只是我无法扭转生死,只能带回她的骨灰,以及你当年赠予她的一枚玉佩。如今,也都交还与你。

“相似的信,同样寄给了张子承和秦禄,不论他们最终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相信你们能同我站在一起。

“此后,若无杀戮、无纷争、无所忧,则此身安、人心安、天下安。

“前路如晦,然吾道不孤。”

……

薄薄的一张纸,放在云宸手中,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许久之后,他才将信纸沿着其间的折痕缓缓迭起,然后轻轻放在一侧的桌面上。

目光落在木匣里,只见一枚玉佩光华流转,正安静地躺在厚厚一迭纸张之上。

云宸将它从木匣中拿出来,凝望着它被擦拭得干净的表面,以及被梳理得整整齐齐的流苏。

在这间静谧的书房里,透过窗纱的阳光和煦温柔。青崖山一代掌门,突然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186 止戈

青崖山弟子李岱本想来找云宸说一些修行上的事,在书房前等了许久,才看见云宸推门出来。

掌门今日的神情,看上去似乎比往日要复杂许多,具体要如何形容,李岱也说不上来,但他却觉得,云宸的眼神里,似乎比往日清明了许多。

“你找我有事?”云宸问。

“倒也没什么,只是最近境界似乎到了瓶颈,想和掌门探讨探讨。”李岱说话的时候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不过看上去,掌门似乎没空?”

“知道就好,”云宸的面容上,终于也在此刻添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帮我去召集众位长老,告诉他们,方才讨论的事情,我如今已有决断了。”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李岱却能从中听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掌门这是想……”

云宸微微昂起头,凝望着那从树叶之间倾泻而下的暖金色阳光。

“你同我一道吧,我要亲自去一趟覆血阁。”
……

同样的阳光,也透过了数百里外的一处窗棂。

玄色衣袍的男子坐在窗前的软塌上,也同样将手中的信笺缓缓合上。

太羲剑就倚在他的身侧,被擦拭得锃亮的剑刃上倒映着男人的身影。淡金色的光芒柔和地时明时暗,似乎也与他的心绪一脉相承。

窗外院落中,紫晏和苍玄的谈笑声,也有意无意地飘了进来。

“好久没听叶大哥说过话了。他那个人,平时就闷闷的,如今忙起来更是连人都见不着。”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阁主年纪大了,如今又在闭生死关,许多门派事物便交给他处理,如今外面又打得这么厉害,他又哪里有闲暇时间去管别的事?”

“这些年叶大哥也是越来越受阁主重用了,说是覆血阁未来的继承人也不过分。只是如今天下这么乱,也不知我们能安稳到什么时候。”

……

张子承将桌上的木匣掩上,起身走了出去。

初春的风拂过面颊,将他额边的长发也轻轻扬起,阳光落在他的肩头,好像给他整个人也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缘。

苍玄目光穿过院落,落在男子高大的身影之上,不由得笑道:“说谁谁就到了。”

却见张子承缓步走来,在二人面前驻足,语气虽平静,却也不失郑重:“恰好你们都在,帮我召集诸位护法,我要去一趟青崖山。”

“去青崖山?你没搞错吧?”紫晏惊讶道,“现在正魔两道打得不可开交,这种时候你亲身去青崖山,难不成是想主动和他们开战?”

张子承只是摇头:“这一战到现在,覆血阁躲了这么久,如今,也是时候给诸位一个答复了。”

......

云宸和青崖山诸位长老一行人,在简单商议过后,便向着覆血阁的方向行进,却在刚出青崖山没多远时,便与覆血阁一行人恍然照面。

晴空之上万里无云,两队人各自御剑,远远地分立两侧,为首的人一人玄袍,一人白衣,就这样彼此对立着。

在他们脚下的浩土之上,是战火留下的满目疮痍,是人烟荒芜、寸草不生。

两人如有默契,各自屏退了身后的人,又各自前进了一步。

是云宸先开口:“师兄,许久不见。”

对面的人摇了摇头:“我早已不在青崖山,更称不上是你师兄了。”

云宸闻言,却是笑了。十余年迥异的经历,让他们不论是穿着还是气场,都与往日相差甚远。然而这一瞬间,张子承却好像从他脸上,看见了许多年前的影子。

听得他道:“张子承可以不是张子承,但师兄,永远是师兄。”

言罢,张子承嘴角上也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们似乎同时回想起了往日的一些片段。当年在青崖山上,他们背道而驰,而如今,岁月和立场产生的距离,也正在逐渐靠近,直至并肩。

云宸来到张子承的身侧,将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打破了这片刻的沉寂:“师兄,你这回来,不是要来和我打架的吧?”

张子承道:“若你想切磋剑道,也并非不可。”

“说起来,我倒真想和你比比看。我这些年在青崖山被那些长老们逼着修炼,累都要累死了。我就不信我都这么努力了,却还是打不过碎过一回元婴的你。”

“你想切磋,我答应就是。”张子承将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推开,“不过不是现在。”
云宸的手悬在半空中,身后那些青崖山的人都还在看着,他不得不笑着掩饰尴尬:“好了,知道你救人心切。但在去凌虚宗之前,我们是不是得先把立场统一一下?”

一句话,似乎恰好说到了张子承的心里。

他没有接话,却是从怀里拿出了一张信纸。

云宸将其接在手中,展开之后,却只见其上没有其他内容,只是用白纸黑字,密密麻麻地书写着覆血阁上百位修士的名字。

长长的一串落款,名字不同,字迹不同,却只簇拥着信纸中间,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止戈”。

187 你走吧

地牢里,锁链与地面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一声盖过一声。

女子夹杂着情欲和疼痛的喊声也同样参合在其中,一声强过一声。

方逸白一手按在女人的脖颈上,一手紧紧握着她胸前的柔软,用每一次都越发深入的撞击惩罚着她。

就在一刻之前,方逸白突然收到了来自青崖山的密探的急报,说云宸掌门也不知是收到了什么消息,突然召集诸位长老去凌霄殿开了大半天的会,然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向着覆血阁
去了。有不少普通弟子都猜测,说这两个一直躲在角落里的正魔两大门派,该不会终于是要打起来了吧?

然而没过多久,密探就听闻了两派议和的消息。

更有人看见,这一正一魔两派的人,居然一同向着凌虚宗的方向来了。

方逸白怎么会不知道这是谁干的事,他更加清楚的是,如今战局本来就已经陷入了僵局,如果这两大门派都议了和,再来凌虚宗围堵一番,他将完全失去能够掌控战局的机会。

至少数十年内,他的天下大计,都得放在一边。

然而留给他的时间,已经没有这么多了。

方逸白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直接就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习惯性地去找秦禄,却发现自己那位平日里永远待在他身侧不会走远的弟子,关键时刻居然不见了。

他命人去寻了许久,才在凌虚山巅寻到他。

初春时节,别处都已是春暖花开,唯独此处因常年处于云海之上,到如今都还覆着一层薄薄的积雪。秦禄就坐在峰顶的那一刻雪松之下,面朝着身前的一片烟云浩渺,也不知在想些
什么。

听见脚步声后,他站起身来,一如既往地对方逸白行礼,却再未叫出那声“师尊”。

方逸白一时怒上心头,却也没时间同他计较,只是质问危急关头,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但秦禄只是缓缓后退了一步,沉默片刻后,他道:“是真的么?”

方逸白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皱了皱眉:“什么真的假的?”

“当年我们村子被灭门的事,是真的么?”秦禄毫不掩饰地回答了他,“那年,是你在我们村子附近发现了一处修行福地,为了争夺这处福地,你不得不与诡影宗合谋,表面上是正
魔混战,实际上则是你与赤邪一起对抗其他门派。最后,你自然是成功了,但我的家人,也在这一战之中无一幸免。”

过去了许多年的事,秦禄说起来的时候,情绪也并无太大波澜,换句话说,也没有任何情绪,能够替代他如今的心如死水。

他接着道:“也许是你心中尚有一丝愧疚,又或许是你本身就需要一个像我这样从小就被你培养在身侧的人,你留了我一命,将当时只有三岁,尚且没什么记忆的我带回了凌虚
宗。”

方逸白一时哑口无言:“你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无稽之谈?”
“师尊,事实我已知晓,多的不必再说了。”秦禄苦笑了一声,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同方逸白说话。

语罢,他突然双腿一弯,跪倒在地。像是当年拜师时那样,双手揖于身前,对方逸白行了一个凌虚宗最庄重的叩拜之礼。

“师尊,多年养育教导之恩,秦禄无以为报;然而灭族之恨,我亦不知该如何释怀。还请师尊应允我闭关十年,重整道心,日后若有机会,再来报答师尊。”

说是“报答”,但方逸白怎会不知道,这无非是秦禄在如今的情形下,说出的最能保全他二人颜面的话了。

毕竟,在很多人看来,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活到十年后,都是个大问题。

方逸白一阵气血攻心,本想好好教训自己这个不听话的弟子,然而刚一张嘴,又是一口鲜血涌了出来。

调息一阵之后,他逐渐冷静了一些——如今,别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不再重要,他也暂时无力去改变。他最该做的,是找到那个始作俑者,让她也付出代价。

于是,他拂袖离开了凌虚山巅,径直去往了位于长清殿下的那处地牢里。

他狠狠地把那个女子按在墙上,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咬住她的唇瓣,感受着她柔软的乳房在自己掌下被捏得变形。

他掐着她的脖子,用力把她翻过身来,让她背对着自己卧在墙角,然后掰开她的臀瓣,用自己的分身顶入她狭小的甬道里。

他想让她死。

他肏得用力,肏得几乎癫狂。

小腹被顶得高高鼓起,王婉再次闭上了眼,她知道,这一次过后,无论她是生是死,都再不会和他有这样的举动了。

高潮的时候,她的泪水也不自觉地淌了出来,将地牢冰凉的地板沾染得潮湿而温热。

而方逸白也在这一瞬间俯身抱紧了她。

女子的背脊清瘦而光滑,他用食指指尖摩挲着她的背部,从上往下,一节又一节细数着她的脊骨。

“为什么......”

他终是问出了那句在心里藏了许久的话。

“让我众叛亲离,这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王婉没有说话,她的侧脸紧紧贴在地上,被自己的泪水湿得粘腻。

直到体内的跳动缓缓平息,她才淡淡道:“我劝你尽快放我走。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杀了我。不过,若是让整个天下知道你方逸白是什么样的人,可就不再是停战那么简单了。”

她的冷淡,换来了比刚才更加激烈的一阵深顶。她的身体在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下移了位,手腕上的铁链被崩得笔直,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响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逸白才终于射了出来。滚烫的精液浇灌在宫口上,她的身体几乎抽搐着再次高潮。

她庆幸自己没有死在这一场性事里。

而方逸白也终于从她身上起来,他坐在她身旁,打开了她手腕上的锁链。

“你走吧。”他道。

他没有帮她清理身体。出于私心,他其实想让属于自己的东西她身体里多停留片刻。

王婉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到一旁拿起自己的衣物,自己将衣服一件件穿好。

方逸白就这样坐在一旁,细数着着她穿衣服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响声。

小衫、亵裤、中衣、外衫……
每穿上一件,都好像她在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一天,方逸白的天下大计不复存在,他的多年努力荡然无存。然而不知为何,在此刻,他脑子里却只有一句话,正反复回荡着。

她要走了。

我没有夫人了。

188 来日方长

凌虚宗山门之外。

张子承和云宸一行人御剑悬空,呈包围的姿态,围在凌虚宗山门的结界外。

虽然他们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但顾及青崖山和凌虚宗之间的最后一丝颜面,他们并没有直接选择进攻,而是让一名看守山门的弟子去传话,限方逸白在一个时辰内放人,否则,他们
不介意和他撕破脸,并且将他过往的事迹一一公之于众。

张子承不时抬眼看看天色,只见日头已然偏西,一个时辰竟很快就要过去了。

张子承翻手引剑,太羲从脚下来到掌心。剑身之上发出轻微的嗡鸣,只等着主人一声令下。

云宸看出来他平静外表之下隐藏的担忧,不由得也皱了皱眉,只凝神凝望着长清殿的方向。

而就在此时,两人终于看见一个人影,正扶着长清殿的墙壁,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张子承听见了自己难以压抑的心跳声。

......

地牢的门打开的时候,一束阳光像是潮水一般拥入黑暗里,王婉的双眼被刺得生疼,赶忙抬起手,将手背护在了双目之上。

她因在黑暗的环境里待了太久,双目无法适应外界的强光,如果强行睁开,很有可能会变成方逸白那样的瞎子。

于是她只能就这样闭着眼,扶着长清殿的墙壁,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了出去。

凌虚宗内的一切她都十分熟悉,她甚至知道从长清殿旁的回廊上经过,要转几道弯才能到达殿前的广场;知道要在广场上走上多少步,能够到达宗门前的台阶;走下多少级台阶,便
能够走出那扇用云山石雕刻的高门......

她一路摸索着前行,在摸到宗门处光滑的白色柱子时,她略微驻足。

迈出这一步,从今往后,她就与凌虚宗、与方逸白再无瓜葛了。

她低头笑了笑,义无反顾地走了出去。

随后,便有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身体扶在了怀里。

那只手掌心宽厚温热,若是仔细感受,还能触摸到他因常年练剑,而在关节处留下的薄茧。

王婉没有躲开,尽管多年未曾有过亲密接触,但那人身上的气息,她仍旧依稀记得。

“我没事。”她仰起头对他笑了笑,她并不知道长期幽闭使她的面色显得有些苍白,一些红色的痕迹遍布在唇角、脖颈,显得更加显眼。

落在张子承眼里,更让他心里一阵生疼。

“我带你走。”他并未说其他关心或是寒暄的话。他手臂用力,将那人横在怀里,太羲剑在身侧划过一道弧线,稳稳落在了他的脚底。

他抱着她,径直向天际飞去。
日暮时的风拂过王婉的面颊,仍旧带着一丝寒意,不过除此之外,她也能感受自己正在冲入云霄,夕阳笼罩在自己身上,将眼前染成一片温暖的赤金色。

张子承在半空之中停下身形,直到此刻,王婉才缓缓睁开眼,入目是张子承宽广的胸膛和线条清晰的下颌线,也看见了正在此处等候的云宸等人。

“多谢你们了。”王婉对云宸道。

“你帮我将阿怜送回了青崖山,我都还没有对你说谢谢。”云宸笑道。

王婉摇头:“澄清一点,我才不是帮你,把叁师姐带回来,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

“既然你我夙愿相同,那就更不必说什么谢谢了。”

此时此刻,王婉和云宸都默契地笑了,他们又好像回到了多年以前,彼此并肩而立的时候。

云宸说完,又转向张子承,道:“你且先带她走吧,有些话,我想亲自和方逸白说。”

张子承自然明白,云宸和方逸白身为正道两大门派的掌门,有些只有他们之间才能说的话,确实不适合他去参与。

他微微颔首,垂眸看向怀里的王婉:“你想去哪里?”

这个问题,王婉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去极蜃海,云河派。”

张子承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脚下的太羲剑调转了方向,向着东方飞去。

呼啸的风擦过耳畔,此时此刻,王婉才终于回头,最后回望了一眼脚下的凌虚宗。

她看见凌虚宗的五座主峰高耸入云,粉雾一般的桃花遍布了山崖,最高的那座山峰之上,长清殿气势恢宏地伫立着,夕阳将熔金一般的颜色铺在它的飞檐上,瓦顶之上金光粼粼,像
是池水里倒映的暮色。

她恍然想起,十四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初春。

桃花铺满了凌虚宗的每一条小径,她头顶凤冠、身披霞帔,从自己的住处,一路走到长清殿前。

有一个男人身着红袍,正站在殿前等她。他周身沐浴在清晨的霞光里,正遥遥对着她温柔地笑。

他说:“正因我看不见,所以在我眼里,你可以是任何最美的样子。”

他说:“夫人,来日方长。”

189 问心无愧

入夜了。

凌虚宗距离极蜃海实在是有些远,张子承和王婉二人不得不在半路寻找一处歇脚的地方。

然而从凌虚宗出来的这一路,原来的一些村镇在战乱之下,都已然只剩了一片废墟。二人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处尚且还算完好的破庙,勉强足以遮风挡雨。

初春的夜里仍旧还带着凉意,张子承拾了一些干柴,在破庙里生了一团篝火,王婉抱着膝靠在墙角的避风处,让温暖的火光能够照在自己身上。

不知为何,虽然逃离了凌虚宗这座囚牢,但此时的她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这十几年来,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处处小心,习惯了思虑良多,骤然放松下来,却让她整个人不经
意地产生了一种难以描述的空虚感。

这种空虚感的产生,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离开了一个习惯的人。

王婉知道,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或许都要与这种空虚感作斗争了。

现下,她只是盯着眼前这一团跳跃的火焰发呆。张子承也默契地没去打扰她,等王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张子承也不知是从哪里寻来了一口锅,正架在那篝火之上,一阵鲜香从
锅里飘出来,挑逗着王婉的嗅觉。

“这是……鱼?”王婉来了兴致,她被囚禁了太久,已经太久没有吃过自己喜欢的食物了。

“嗯。门口有条小河。”张子承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氛围有些冷清,他又补充道:“只可惜我没有随身带着其他调料,不过这鱼胜在新鲜,只是简单炖煮,便不会难吃。”

此时此刻,王婉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人,见他正拿着长勺,认真地翻动着锅里的食材,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的眼睫和鼻梁都勾勒出轮廓分明的光影。

她不由得问:“你在覆血阁的时候,也是自己做饭吃的么?”

张子承摇头:“很久没做过了。”

王婉也笑道:“我也很久没有吃过你做的菜了。”

说完这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居然看见张子承的耳根处,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红晕。

王婉腹诽,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这人怎么还是一副老样子?

她有些恶趣味地往他身旁靠了靠,故意让自己的肩头擦过他的手臂。

谁知身侧的人却在此刻突然用力,拽住了她的小臂。

这回轮到王婉措手不及,险些连人一起跌进他的怀里。

她在张子承的膝盖上撑了一把,才叫身体稳住,刚想问他这是做什么,却看见他只是握着自己的手,用指尖轻轻抚摸着自己手腕上那道伤痕。

“疼么?”

她手腕的伤口处因长期锁链束缚着,又反复被摩擦出血,所以一直没有愈合,伤口周边肿起一片,看起来有些可怖。

王婉已经习惯了它,于是摇头:“一点皮外伤,没什么好疼的。”

她的否认反而让张子承觉得心疼,他从储物袋里拿出药膏,用指尖蘸了,轻轻涂抹在她的伤口上。

他在想,以后这样的苦,再也不要让她受了。

当年在临仙城,没有坚定地去选择她,张子承自责了大半辈子。他曾经那样羡慕方逸白,羡慕她能娶她为妻,能听她叫一声夫君——他不能明白,为什么明明有人得到了自己梦寐以
求的东西,却忍心让她这样难过。

上完药后,张子承的目光又落在了她的脖颈之上,看见了她锁骨处,掩藏在衣衫之下的若隐若现的红痕。

他无法不去想,这些天来,方逸白在床上又是如何折磨她的。

张子承想到这里,便觉得心中好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一般的疼,他伸出手,将手心轻轻覆在她的衣领处:“这里呢?疼么?”

“比起这点小事,我觉得现在最需要照顾的是我的肚子。”王婉笑道。鱼汤时不时飘来的香气实在诱人,王婉不得不看向锅里,以至于她竟没有意识到现下张子承的动作有多暧昧。

张子承移开了视线,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令自己难受的画面。

毕竟,她如今近在咫尺,如此就好。

张子承给她盛了满满的一碗鱼汤,王婉将那瓷碗抱在掌心里,只觉得碗底也暖融融的,足以将这夜里的寒气驱散一些。

鱼汤味道虽然清淡,但确实如张子承所说,胜在鲜美,几口下去,王婉的腹中也温热起来。这种守在炉火边,亲自等着食物做好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她喝着汤,思绪却在此刻逐渐飘远,一阵无话之后,她问:“你说云宸和方逸白,会不会打起来?”
张子承知道她指的是关于傅怜的事,思索片刻后,他回答道:“不会。”

“这么肯定?”

“嗯。”张子承接过她的空碗,又帮她续了一碗鱼汤,“这回来凌虚宗的路上,云师弟同我说,自从他当了掌门之后,才知道许多事情,是不得不去妥协的。”

王婉沉默。不过仅仅片刻之后,她便也只是笑了笑,将碗里的鱼汤一饮而尽。

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师妹,云宸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冲动之下要追去诡影宗找傅怜的人,她知道了要以大局为重,云宸也知道凡事要留一线。

为了天下大局,以及更多人的性命,有的时候,哪怕是生死之间的仇恨,云宸也不得不放在一边。

王婉将空碗放在地上,双手抱膝,看向身侧的男人。

张子承本来正在翻动着柴火,察觉到她的目光,也回过头来。

“怎么?”

篝火里发出“噼啪”一声,升起的火星窜入二人之间,又很快暗淡下去。

“没有,我只是在想,如果当年的你也选择了妥协,会是什么样子。”王婉回答道。

如果当年在青崖山,他没有选择出手,没有杀清曜,也许她会被废了修为,逐出青崖山,再也不能修道;而他,也算是做了代掌门该做的事情,暂且维持了青崖山表面的和谐。

后来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

张子承听见这个问题,面容上却是难得地浮现出一丝笑意,好像这个问题从来都不该问出来一般。

“云宸的'道'是天下苍生,我的'道'是问心无愧,也许选择不同,但我们都不会与自己的道背道而驰。”

他凝望着眼前的人,坚定地说出这句话。

他的道心,曾因她而碎裂,却也因她变得完整。

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守护她,选择守护自己的“道”。

190“云河派,张子承”

饭后,王婉和张子承便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到了夜深的时候,张子承将最避风的那一处角落让给了王婉,自己则和衣躺在她身侧,同她一道入眠。

破庙中的环境虽然不好,但也许是王婉太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躺下之后竟然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不远处的篝火还在跳跃着,静夜里不时响起的噼啪声,以及火光照在身上温暖
的感觉,都让她觉得安稳。

隐约之中,她似乎感觉到张子承将他的外衫脱下,搭在了她的身上,她微微睁开眼,看见男人坐在她身旁,正满眼柔和地看着她。她将头埋进身上的那层外衫里,又继续沉沉睡了过
去。

张子承也和衣躺在了她身边。那女子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梦,唇边竟浮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张子承就只是这样安静地看着她,看着自己身后的火光,将自己跳跃的影子笼在她的
身上。

他不由得想起,许多年以前,自己也曾经躺在她的身侧,看着她入眠。

那时,他们都还年少,常常沉浸在亲密的交欢里忘了时辰。结束之后,他们二人都淋漓尽致,她睡着的时候,也会像现在这样,无意识地露出满足的笑容。

张子承突然有些想伸出手去,将她揽入怀里。

但掌心落在她肩头的时候,却是停在了那里,张子承犹豫了片刻,又将手收了回去。

他有些担心,怕自己走出第一步后,便忍不住要去做接下来的事情。
她这些时日已经够累的了,也不知方逸白做那样的事情的时候有没有伤到她,如果这种时候自己再打扰她,是不是有些太自私了?

想到这里,张子承身子往后挪了挪,与她保持了小小的一段距离。

能如此陪着她,这样就够了。

......

王婉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破损的房顶照了进来,王婉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今日定然也是明媚的天气。

张子承不出所料地又已经做好了两个人的早膳,两人吃完之后,王婉从储物袋里拿出发梳,递给了身边的男人。

“师兄,这里没有镜子,你帮我梳头吧。”

张子承将发梳接过来,显得颇有些为难:“将这种事交给我,你真的放心么?”

王婉笑道:“放不放心的,试一次就知道了。”

于是张子承站在她的身后,将她披散的长发尽数拢在掌心,用发带系好,又在她头顶堆出一个高高的发髻,然后将发簪缀在那发髻一侧。

梳好之后,王婉伸手摸了摸头顶,道:“虽然有些歪,但应当不难看。”

高高竖起的头发从视觉上驱散了她面容上的阴翳,让她显得容光焕发。张子承看见她从自己身前站起来,看向了门外:“我们走吧。”

张子承低低应了一声,两人便又御起剑,向着极蜃海的方向飞去。

......

这一路到极蜃海,虽然并不算太远,但他们却走了好几日。

只因他们从破庙中出来之后,没飞多远,就看见了一群因躲避战乱而无家可归的人,其中不乏有生病者,王婉之前向柳轻寒学过一些医术,虽然不算太精通,但也足以应付一些小病。
王婉在附近寻了些草药,替那人配上了一副方子,忙完之后,就又是日暮时分了。

第二日,他们又在路上偶遇了一对道侣。那男修说,他们原是在青崖山一带修行的散修,本无心参与正魔之间的争斗,又刚好遇上道侣有了身孕,于是不得不寻一处偏远僻静之地,
以便让道侣能够安心养胎。

两人跋山涉水数日,其间又遭逢了几次魔修,那女修显得有几分憔悴,胎象也不甚稳固。王婉多年以前,也曾擅长妇科之术,便又找了一些草药,给这位女修配了一副安胎的方子。

夜里,王婉、张子承以及这对道侣,四人一道坐在篝火前,聊着闲话。

那男修问道:“我见你们二人举止亲密,也是道侣么?”

王婉一时之间有些尴尬:“亲密?有么?”

女修掩着唇发笑:“姑娘,你身边这位男人,眼神就没离开过你,哪里又不像是亲密的样子了?”

这回轮到张子承觉得尴尬,不过既然被戳破了,他便也不再躲闪,大方地看向了身边的人。

然后他伸出一只手,将王婉垂在身下的手,紧紧握在了掌心里。

此前的数年,王婉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辈子居然还能再体验一回耳根发烫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想起他们初识还没多久,一道下山除妖时,自己依偎在他肩头的那个清晨。

这一夜,王婉也靠在张子承的肩头上入眠。次日分别的时候,那对道侣再次向他们道了谢。那男修道:“我见二位修为不俗,也不知如何称呼?师出何处?”

王婉也向对方回了礼,回答道:“云河派,王婉。二位若是无处可去,不妨可以去极蜃海看看。”

那男修又问张子承:“这位仙长呢?也是这位姑娘的同门么?”
张子承看了看王婉,见她眼角也不由得染上了笑意。

随后他转向这对道侣,一本正经道:“嗯。云河派,张子承。”

191“好好看着”(H)

次日,王婉和张子承便与这对道侣辞别。

战事虽然已经逐渐平息,但他们所走过的许多地方,仍旧还残留着战事留下的痕迹。庄稼枯萎、山石碎裂,村落夷为平地、树木连根摧折,老者顿足长叹、孩童仰面恸哭。

两人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时帮助一些有需要的人,云河派的名声,也逐渐开始在一小部分人中流传起来。

走到一片曾经被火系术法烧得荒芜的村落中时,王婉看见春日的阳光洒在满地的焦土上,竟也有星星点点盎然的绿色,从废墟之中破土而出。

她心中那种怅然若失的空虚感,终于在这一瞬间,有了那么些散去的迹象。

张子承也不知是从哪里寻到了一朵浅蓝色的野花,轻轻别在了她的发间。

“再走几个时辰,就要到了。”王婉笑了笑,回头看向身后的人。

“嗯。把你送到之后,我还得回去处理一些阁中的事。”张子承其实想说的是,他希望他们走得再慢一些。

王婉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拉着他的手,和他一起坐在了一旁的一块石头上。

“如果换做是之前,我可能也会争分夺秒,不过如今,我的时间好像多了起来,至少现在,坐在这里歇上一歇,总没有错。”王婉托着腮,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一阵微风拂过,地
上刚冒头的浅草,也向着一边倒了过去。

“若是累了,可以靠在我肩上,睡上一会儿。”张子承揽住了她的肩膀,让她的头能够顺利地靠在自己的肩窝。

于是王婉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两脚仍然晃晃悠悠地垂在石头下。隔着他臂膀上的衣物,她能感受到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温热。

“师兄,我刚才就在想,也许再过几十年,这里就会变成原来的模样,看不到任何过往的痕迹。这几十年,也许对于我们来说,不过只是一瞬间,但对于那些逃难的人来说,却可能
需要一辈子。”

“天道亘古,却在无为;人道百载,却能行无尽之事。”张子承握紧了她放在膝上的那只手,将掌心的暖意传到她的指端,“婉儿,天行有常、人道无常,不论命数如何,但行无悔
之事。”

王婉不由得侧目看了他一眼:“师兄,我发现你这人虽然话少,但是有时候说的话,也还是挺有道理的。”

张子承也笑了,他垂下头去,目光落在自己身前的草地上:“只因我过去做过令自己后悔的事,所以,在这种事情上,才会感触更深一些。”

王婉怎会不知道他所说的事是什么,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因为当初的阴差阳错和无心之失,竟能让他记到现在。

王婉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及其认真地看着他:“师兄,当年之事,我本就从未记恨过你。你就算是真的自责,这么多年一直默默支持我,也早就足够将功抵过了。”

“可是你我......”

可是你我,却再也回不到往日了。

张子承张了张嘴,没有继续把话说下去。

当年他还是青崖山的代掌门的时候,曾经问过她,如果他不再在青崖山,她还会同他在一起么?

他记得那天和她一起,看着窗外皎洁的月色,也记得她拒绝自己的时候,自己心里有多疼。

他害怕了,他不敢再试,怕这一回她选择的,仍旧不是他。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见身侧的人似乎是笑了笑:“师兄,说来也怪,这么多年过去,所有的人好像都变了,按理来说,你更应该是变得最多的一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有在见
到你时,才会觉得,只有你还是当年那个大师兄。”

王婉说这句话的时候,张子承敏锐地感觉到,她那只被自己攥在掌心里的手也在缓缓收紧。

张子承只觉得自己心里,冰封多年的地方,也被这温度倏地融化了。

他抬起手,试探着落在了她的颊边。

见她没有闪躲,又得寸进尺地往她身边挪了挪,低头与她额头相抵。

“可以么?”

王婉的视线被他的身体堵在狭小的空间里,能看见他胸前微微起伏,喉结滚动着。

他的声音很低,鼻腔里呼出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面颊,他们隔得那么近,只要王婉再向前一步,数十年产生的距离,就会彻底消弭。

一种强烈的冲动突然在王婉身体里迸发。张子承猝不及防只觉唇上一重,反应过来时,一个柔软之物已经探入了他的唇齿里。

这种感觉,张子承太熟悉了。

尘封情欲的锁在此刻断成了碎片,他的手用力按住她的背脊,迫使她的身体与自己紧密贴合,唇舌也反客为主,搅着她的舌尖在二人的唇齿之间来回递送。

舌尖放纵纠缠,唾液垂下嘴角被拉成银丝,王婉浑身发软,却用尽力气扯开他的衣领,双手钻进他的衣衫里。

她记得他的身体,记得他的小腹处有一处青筋,在他用力时会格外明显。

指尖触摸到那一处的时候,张子承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然后他一手穿入她的膝下,就这样用力把她抱了起来,另一手则护着她的头部,将她按在了石头后的地面上。

他身体一倾,两人的性器,便隔着衣物贴在了一起。

“婉儿……”

他撕开了她的衣服,将吻一下一下落在每一寸他深爱的皮肤上。

王婉在缭乱之中不由得握紧了他的手腕,无法克制的呻吟一声声溢出喉口。

将她的脖颈到乳尖都吻过一遍后,张子承将两人的衣物彻底脱了干净,改为用手抚摸着她的身体。掌心掠过腰际到达大腿时,突然用力,将她的双腿分开,压在自己臂弯。

“还记不记得和我做是什么感觉?”

他的阳茎抵在花穴入口,好像也在和主人一起质问着她。

王婉从喘息中抽出空隙来回答:“你要帮我回忆一下么?”

张子承笑了一声,扶起她的上身,让她半靠在身后的石头上。

王婉低头之间,刚好看见他的阳茎头部擦过阴蒂,将她穴口处的软肉抵得微微下陷。

听得他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看着。”

192 得偿所愿(H)

春日的暖风从两人紧贴的肌肤处拂过,暧昧的声音惊起一串清脆的莺啼。

张子承并没有选择直接深入到底,他先是将阳茎的头部抵入她的穴口,在那紧致的甬道中央流连了一阵,方才继续将剩下的部分全部顶入她的身体里。

当他的分身完全被温暖和紧致包裹的时候,张子承看见女子皱起眉头,却是将双腿分得更开,尽她所能得去迎接他。

而这一刻,她胸前和阴户旁的两处印记,一齐亮了一亮。
张子承在魔道待了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的动作顿了一顿,一阵剧烈的酸楚感涌上心头。

王婉感觉到他的动作停了,有些不解地问他:“怎么了?”

张子承摇头:“没事。”

“你吃醋了么?”王婉看透了他心中所想,开门见山地问他。

张子承一时之间竟不知要如何回答,若说难过也是真的,但是他们分别实在太久了,张子承似乎已经习惯了去做她生命里的一个过客,而一个过客,又要拿什么去嫉妒她生命里其他
的那些男人?

他的一言不发,反而让王婉有些心急:“你要是不想动,就让我在上面。”

张子承知道对方是在挑衅他,但这样的挑衅,偏偏对他十分奏效,他将分身从她身体里抽出来,然后一个用力,径直贯入到底。

在听到女子一声叫喊之后,又是无数次深顶,每一下都顶在她的宫口之上。

王婉小腹被他撞得发软,她有些想说,自从他们年少刚在一起那时开始,他这样的习惯就让她有些难以承受。不过张子承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激烈之时,他用一只手护在她脑后,另
一只手抚在她后背,让她的身体不至于摩擦在身后的石头上。

他动得很快,王婉高潮得也很快。极度的快感让她眼神迷离、理智消退,朦朦胧胧之中,她看见自己体内的汁液被张子承的阳茎一遍又一遍带出来,又被一次又一次撞击黏在他的小
腹上,在那处形成浑白发亮的一片。

她移开了视线,对上了男人微黯的眼神。

紧接着,她身体颤抖甬道猛缩,伴随着冲入四肢百骇的剧烈快感,无数她本以为自己已经遗忘的记忆,也像雪片一般飞入眼前。

是她缠着他教她练剑,是他们一道下山并肩而战,是不顾昼夜、几近不停的交欢;

是临仙城结界两端的遥遥相望,是青崖山的一个“走”,是极蜃海,同时贯穿两人身体的一剑。

这个男人,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是她回忆里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一部分。

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自己觉得他从未变过的原因。

无非是因为,她每次见到他时的那一瞬心动,也从来没有变过。

张子承停下动作等着她高潮结束,他将她平放在地上,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水。

“不舒服么?”他有些担忧地问。

“没有,不过你稍微慢一点,也别每次都顶那么深。”也许是因为刚刚高潮过,王婉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发软。

“好。”张子承答应了她,果真放慢了速度,在她身体里轻轻抽送着。

片刻之后,他又道:“不过这样,我好像很难射出来。”

“……”

王婉有些无言以对,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在做爱的技巧方面,怎么还是这么初级的水平。

“就是……你先轻一点动,然后再重一点,然后继续轻一点……就是……深入浅出、九浅一深……”王婉尽量耐心且详细地教他。

“好。”张子承再次答应道。

随后,他当真如她所说,开始由浅及深地进出起来。好在他领悟得很快,不消片刻就找到了令两人都舒适的节奏。
王婉再次高潮的时候,他俯下身去,再次动情地亲吻她。

张子承有些不想让这场性事结束,但时间已经持续了太久,如果再继续下去,王婉可能会有些难受。所以尽管不舍,他还是加快了动作,开始以习惯的节奏满足着自己。

片刻后,他终于射了出来。在身体里囤积了太久的精液一股一股浇在王婉的身体里,把她的小腹也撑得鼓起了一个小包。

王婉几乎累得快要晕过去,缓了许久才清醒过来,却发现张子承居然还抱着自己,分身仍然留在她的甬道里。

“你不出去么?”她问道。

张子承没回答,却是把她抱得更紧。

“你还会离开么?”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他才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

“如果我会的话,你就不出去了么?”王婉觉得有些好笑。

张子承沉默,半晌后把脸埋在她肩窝里,低低“嗯”了一声。

“天都黑了。”王婉在他的背脊上轻轻抚摸了几下,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哄一只撒娇的猫,“又不是没有下回。”

张子承听明白了。

他终于将阳茎从她身体里抽了出来,白色精液汨汨涌出穴口,淌在王婉身下的草地上。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帕子,尽可能轻柔地将那些液体擦拭干净,然后将王婉扶起来,一件件帮她穿好衣物。

月色洒落在二人的肩头,不远处传来起伏交错的虫鸣。

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他们的第一次,也是这样一个静谧温柔的夜。

而如今,久别重逢,得偿所愿。

193 伤痕 pao wenwu4.c om

接下来的路程,王婉和张子承几乎是边走边做,夜里睡前自不用说,白天里停下来歇脚时,若是身处无人之处,张子承也必然会拉着王婉再来上一回。

原本快要结束的路程,却因此变得更加遥远了。王婉累得要命,她能理解张子承太多年没做了,却无法理解一个人的欲望居然能强到这种地步。

到了极蜃海边境之内,他们总算是找到了一处尚且完好的客栈,只是如此一来,张子承便更不可能让她歇着了,两人一阵缠绵悱恻直到后半夜,结束后,张子承仍旧将王婉揽在怀里,
手指轻轻抚摸着她胸前那一枚红色莲花形状的印记。

王婉斜倚在他胸前,喘息着笑道:“师兄,你在魔道,该不会是修炼了什么采阴补阳的秘术吧?”

“为什么会这么问?”张子承抬眉看了她一眼,一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如果没有,你又是怎么做到时时刻刻都想做的?”王婉翻了个身,也满眼好奇地看着他。

“有么?”张子承思索片刻,回忆起这几日来,还真发现两人不是在做就是在做的路上。

“我只是想离你更近一些。”张子承在她指尖处亲吻了一下,吻毕之后,又再次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他俯身凝望着眼前的人儿,伸手将她额前被薄汗浸湿的碎发一一拂至耳后,
“用这种方式,足够让你记得我么?”

极蜃海的夜里无月,只有客栈外屋檐上悬挂着的红色灯笼,被风吹起后,能让这微渺的光芒透过窗纱,时不时将房内照亮些许。王婉通过这样的光芒,能够看见倒映在张子承眼底的
另一个自己。

“师兄,我有一个问题。”她也同样毫不避讳地看着他,“你是怎么判断我记不记得一个人的?”看书请到首发站:e296.com

张子承没有答话,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婉在凌虚宗的这么多年,他听过很多关于她和方逸白伉俪情深的传闻,每到这种时候,他就忍不住嫉妒得发狂,却又在一夜难眠
之后觉得,她若是当真把自己忘了个干净,这样也很好。

毕竟如她所说,他们的事情,过去了实在太久了。

哪怕是现在,他也只觉得自己也许只是她的露水之交,或者只是她实现目标的计划的一部分。

王婉大概也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所以这个问题,她本身也没打算真的让他回答。片刻之后,她同张子承讲了一段往事。她的声音很轻,与这宁静的夜色并不违和:“师兄,有一次回
青崖山的时候,我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我在弟子居的后院里埋了一坛酒。于是我就去找,可是挖了一个时辰,我都没有找到它,那时我便以为,是我记错了,可能我根本就没有埋过那坛酒,
又或者是云宸那家伙贪杯给偷偷喝掉了。”

说到这里,她刻意顿了一顿,随后又接着道:“但直到上次再回青崖山,我终于在更深的地方挖到了它。从那时我才明白,有一些东西找不到了,并不是因为它消失了,而是因为我
把它藏得太深了。”

张子承看见她唇边依稀浮现的笑意,他无法忽视这一刻,他心中突然翻涌的情绪。

王婉抬起手,抚摸着他胸前,自己的剑曾经留下的那一道伤疤。

在她的胸前,也有同样一道伤疤。

比起柳轻寒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这两道伤痕,同样不可磨灭。

张子承终于忍不住,再次吻上了她的唇。得到肯定的他不再患得患失,自然也不再畏手畏脚,他几近疯狂地席卷着她的唇舌,手掌划过她的腰身,留下一路如火一般的炽热,然后直
抵他想去的桃花源。

那处早已泥泞不堪,甚至还残留着上回性事结束时他留在那处的滑腻体液,他能感受到那穴口正在翕动着,像是泥沼一般引诱他进去。

身下的女子却突然用力,反客为主,要推着他倒在床上。

张子承没有反抗,任由她骑在了自己腹上,女子的吻片刻不停地落在他脖颈胸前,很快将他埋没在汹涌的情欲里。

窗外,极蜃海开始起雾,从远处而来的海风带来了一阵骤雨,将房间里的空气也变得咸湿起来。

雨声一夜未歇,与屋内交织的喘息声一道,直至天明。

……

若按平时,天应当已经亮了许久,但近日因着暴雨的缘故,晨光也仅仅只能透过雨幕,将云河派建筑的轮廓勾勒得依稀可见。

柳轻寒独自站在道观的一角,红色的眸子在这样的天气里,也显得黯淡。他的白色长发随着海风微微扬起,却并未沾湿半分。

这是他从妖界来到云河派的第七日了,刚走出结界没多久的时候,季云舒便火急火燎地告诉了他关于王婉让她寄信的事。

虽然相信王婉可以做到她想做的事,但听到这个消息时,他还是无比自责,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走出云河派,去帮她一把。

这七天,他几乎寝食难安,他想,如果过了七日,她还没有回来,那么不论如何,他都会去凌虚宗,找方逸白要个交代。

当然,这样做的代价,可能是让他被打回原形,或是因干预人界是非,而被稽母关在妖界,永生永世也不能再来人间。

雨下得愈大了,柳轻寒眯了眯眼。

却看见雨幕之中,季云舒飞快奔跑而来的身影。

“尊上!师娘她回来了!”

柳轻寒眼中阴翳顿时消退,忍不住也上前了一步:“她在哪里?现下状态如何?”

见柳轻寒关心则乱,季云舒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片刻后,方才回答道:“师娘她……看起来挺开心的,不过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男人。”

194 温泉(H)
王婉没有想到,都到这个年头了,她居然还会有这么尴尬的时候。

在她身侧,张子承和柳轻寒相对而立,各自打着各自的伞,中间隔着倾盆的大雨。柳轻寒红色眸子半眯,散发着一股几乎要将对面二人吞没的浓郁醋意。

王婉有些想直接遁走,谁知张子承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却是紧了紧,叫她被迫留在他身旁。

只是这样微小的动作,在柳轻寒看来,却是更加刺眼了。

片刻之后,是柳轻寒率先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意:“师姐平安回来就好。”

他将张子承上下打量了一番,又道:“大师兄,多年不见,你也四肢健全。”

张子承不为所动,只是语气平静道:“婉儿这一路都同我一道,身上有些小伤也都已经处理过了,柳师弟不必费心。”

只是柳轻寒怎么能听不出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他看来,张子承完全就是在说,王婉不光这么多天都和他在一起,而且就连她身上,他都已经一一“检查”过了。

柳轻寒嘴角不经意地抽了抽,不过面容上仍旧还维持着一向而来的温柔和煦:“既然如此,还要多谢师兄这段时间对师姐的照拂。日后有我照顾师姐,师兄也大可放心。”

一旁的王婉彻底看不下去了:“那个,二位,今日风大雨大,你们都不进屋躲躲么?”

张子承和柳轻寒似乎是现在才意识到现下正在下暴雨,只听得两人几乎同时发声,张子承说的是:“婉儿今日想吃些什么?”

柳轻寒说的是:“师姐随我一道进屋取暖吧。”

“……”

王婉夹在二人中间,彻底没了主意,在她看来,此地火药味实在太重,不宜久留。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道:“我一路风尘仆仆,如今只想独自去洗个热水澡,你们二人都不必跟着。”

说完,也不顾张子承和柳轻寒作何反应,便用力挣脱了张子承的手,顾自撑着伞向浴房的方向去了。

雨幕之中,只剩张子承和柳轻寒二人,相顾无言。

片刻后,柳轻寒才堪堪调理好心绪,指了指道观一侧:“师兄一路也辛苦,那边有客房,不妨也去休息片刻吧。”

两人过去毕竟也是并肩作战的关系,更有当年在青崖山的那一回生死之交,如果不是因为同样喜欢王婉,关系倒也不至于如此紧张。

张子承见柳轻寒稍有缓和,也点头道了谢,转身去了柳轻寒所指的那处客房。

……

云河派背靠的那座山崖上,有一处温泉从山顶处流淌下来,被云河派加以利用,将温泉水引入门中,汇聚在这间比寻常浴房大上不少的房间里。

浴房中央有一处被雕刻成花瓣形状的汤池,足够容得下几人躺入。引入的泉水将汤池填满之后,又从池底的沟渠处流走,不仅能保持池水一直温热,还能使得池水维持清澈的状态,
倒也省了洗澡时人为换水的麻烦。

白色水雾让浴房内显得烟云缥缈,王婉脱了衣裳躺入汤池里,身上的黏腻总算是被冲散了一些。

浑身毛孔都被温暖充斥的感觉,很容易就让人的思绪飘向远处。王婉放任着自己的四肢泉在水里沉浮,脑子里一会想的是要如何将云河派发展壮大,一会又在想要怎么杀掉赤邪那个
家伙,思绪飘远之后,她又忍不住去想该如何平衡张子承和柳轻寒的关系,这两人每次见面都像要打起来一样,这可不是一件利于团结的事……想着想着,她不知为何却又想起了方逸白,也
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众叛亲离是他咎由自取,但她心里还是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说愿天道能从轻处决他。

水差点没入鼻腔,王婉惊醒后迅速坐直身体,抱怨自己怎么险些睡了过去。

只是刚刚擦干净眼睛上的水,王婉便吓了一跳。
有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正坐在她身旁,颇为关切地注视着她。

“师兄,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王婉并不觉得冒犯,毕竟她和张子承的身体彼此都已经看了不下百遍了,但这么一个大活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还是让她有些恼。

“我方才敲门你没回应,我有些担心,才自作主张进来,还好你只是睡着了。”张子承解释道,同时捋了捋她脑后湿透的长发,“太累了么?”

“累倒是不累,就是心里事太多了,有些昏昏沉沉。”王婉揉了揉太阳穴,习惯性地靠在他怀里,伸手去摸他身下的柱体,“所以你过来,是要帮我清醒清醒么?”

“我就不能是想自己洗个澡?”张子承握住了她那只不老实的手,身体的反应却更加诚实,王婉能感受到掌中之物正在充血变大,直到将她的手掌填得满满当当。

张子承知道自己被身体出卖了,索性松了手,任由她在自己的敏感之处作弄。

柱身底部的袋囊因被热水浸泡而变得柔软,王婉在那里轻轻揉捏了一阵之后,便抚过阳茎底部,熟练地套弄着。

掌心里的物体是比水温更滚烫的存在,张子承在这样的挑弄之下,很快就忍不住,一把将她的身体抱起,分开她的双腿,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上。

这个高度,刚好让那两只沉甸甸的乳房在水面处时沉时浮,张子承俯下身,大口吮吸着乳尖处的茱萸,两只手也不肯闲着,一只揉捏着她的另一处柔软,另一手顺着她的腰身探入水
里,分开臀肉,去寻找她身下的那处秘境。

王婉抬了抬腰,让他能够更加顺利地将指节挤入穴口。

她扭动着腰身,一边纵容他手指在自己身体里抽插,一边用阴蒂摩擦着他的柱身。

原本清澈的泉水里,顷刻间便混杂了另一种滑腻的液体。

一时之间,水流声、女子的呻吟声、彼此亲吻吮吸的啧啧声,充斥了整个浴房。

在这样的嘈杂之中,门外,属于另一个男人的脚步声,也就显得微小,让沉溺于情欲中的两个人,都难以觉察。

195“我也想要”(H)

“啊!啊啊啊啊啊……”

“这样很舒服?要再进去些么?”

“要......啊......”

“那把腿再张开些。”

“......”

柳轻寒本来只是想来给王婉送一身干净的新衣裳,没想到刚走到浴房门口,就听见了门内传来两人的喘息对话声。

更有一阵不可描述的啪啪声,和翻涌的水声夹杂在一起。

柳轻寒本来还因王婉回来而心情愉悦,听见这样的声音,险些没一口血吐出来。恍然之间,他仿佛又梦回当年化身灵烨的时候。王婉和张子承没日没夜地做爱,自己却只能旁观的感
觉,让他直到如今还印象深刻。

张子承将王婉从凌虚宗救出来,他原本还心存感激,但张子承骗他说要回房休息,结果却转眼就来了此处,还和王婉在浴房里做这样的事,显然就是有意要早他一步,有意想向王婉
证明自己才是第一位的。

如此奸险,如此狡诈,是可忍熟不可忍!

任柳轻寒脾气再好,此刻也只觉得一阵怒火直上脑门,恨不得直接冲进去,将张子承撕碎。

更要命的是,听见王婉的声音,他的下身已经不受控制地硬了起来,转瞬之间便胀得生疼,他这才想起来,现下是深春,自己的情期又快要到了。
想到这里,本来准备撤走,等张子承完事后再来的柳轻寒,又转身回到了浴房门口。

——此刻他若是走了,那岂不是相当于认了输?

他一定要想办法,给张子承一个教训才是。

情欲如同潮水吞没理智,柳轻寒抬起右手,在胸前结了个印。

虽然他很快就想起来,自己曾向王婉承诺过,不会再对她使用血契,但等他收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

......

身下一阵接着一阵的快感袭来,几乎就要将王婉推上顶峰。她只觉得眼前一片迷离,透过弥漫的水雾,依稀能看见正伏在自己身上起伏着的男人的面容。

张子承的脸,不知从何时开始,竟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脑子里早已混沌不堪的王婉,自然没心思细思这些,她只知道自己突然很想要柳轻寒,而刚好有一个人,也正在满足着她。

不知不觉中,她叫出了自己所想的那个名字:“轻寒......”

插在她身体里的那根柱体,突然停住了。

门外的柳轻寒,也愣住了。

然后他听见浴房里的男人似乎是难以置信地问:“婉儿,你说什么?”

反应过来的柳轻寒有些自责,但内心里也难以避免地浮现了一丝胜者的得意,犹豫片刻之后,他觉得此刻若是自己走了,反而有些不厚道,于是索性推开房门,看着汤池里抱作一团
的两个人,故作无辜地道:“师姐,你在叫我么?”

“......”

“......”

王婉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张子承的分身还插在自己身体里,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柳轻寒,竟然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和别人,做爱。

张子承就更加不知所措了,明明前一秒他就要和王婉共赴云雨,结果后一秒就听见王婉叫别的男人的名字;叫名字就算了,偏偏再下一秒,这个男人就直接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不过看了看王婉胸前的那枚印记,他很快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柳师弟,不妥吧?”张子承一边质问,一边使劲往王婉身体里顶了一下。

身下的女子及其“配合”地“啊”了一声。

这样如同炫耀一般的一个动作,更让柳轻寒气得浑身发抖,下身更硬了几分:“怎么?就许你来找师姐,不许我来么?”

张子承被扰了兴致,本就也憋着一肚子火,听他这么一质问,便也恼了:“既然你愿意看,那我也不拦着。”

说完,他不再理会柳轻寒,自顾自地将王婉换了个位置,让她能够将上身趴在汤池的边缘上,自己则从背后扶住她的腰,开始大开大合地进出。

从柳轻寒的位置,刚好能看见那根粗大的阳茎,一遍又一遍从王婉身体里抽出来,带出一串晶莹的蜜液,又一遍又一遍地撞入进去。

压抑已久的妖性,终于在柳轻寒身体里爆发了。

王婉和张子承都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柳轻寒,眼里突然变得一片通红,几乎快要滴下血来。

他眉心的印记,也在同时,散发着猩红的光芒。

柳轻寒是蛇,他比谁都更清楚,蛇在交配的时候,是可以一雌多雄的。
它们在情期彼此缠绕,混乱不堪地拧作一团,最终将各自的体液,全部留在雌性的身体里。

他的同类可以,他为什么就不可以?

柳轻寒一件一件地脱去了自己身上的衣物,一步步踩进温泉池水里。

到了两人身前的时候,他身上的衣服也已经脱了干净,硕大的阳茎挺立着,毫不避讳地展示在王婉眼前。

他半跪在她面前,捉起她撑在汤池边缘上的那只手,叫她被迫握住自己的分身,在柱身上上下套弄。

语气里,是叁分命令,七分请求:“师姐,我也想要。”

196“一三五与我,二四六和他”(H)

“你们两个,啊……不能排队吗……啊啊啊……”

王婉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绝望过,柳轻寒和张子承这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像是夹心饼干一样把她夹在中间,都想向对方宣誓着对她身体的所有权。

张子承自然是不愿意走的,他是王婉的第一个男人,若论先来后到,他自觉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早得过他;

柳轻寒自然也是不愿意走的,谁付出得多暂且不论,他现在正值情期,又哪里还有心思想其他的?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场景,这两个男人互相较劲、互不相让,非要在她身上争出个胜负来。

王婉很崩溃,换做和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做,她都会觉得快乐,但是两个人一起上......这也太淫乱了吧!

张子承还在她身后一刻不停地动作,而柳轻寒也不肯满足于仅仅被她的掌心所抚慰,他走入汤池里,与她对面而立,让她恰巧能够将上身的力量支撑在自己身上,然后他一边揉捏着
她胸前的软肉,一边动情地亲吻她。

“唔......呜呜呜......”

王婉有些想骂人,但声音不光因为被肏弄而显得断断续续,而且还被柳轻寒的舌头堵在了口腔里,因而显得含糊不清。张子承肏得又深又重,每撞击一下,她的身体就前倾一下,恰
好被柳轻寒纳入怀中。

她的身体因此被迫抬起了许多,自然也不利于张子承的进出,张子承正处在舒服至极的时候,不甘心就这样继续下去,索性从背后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自己则半躺在汤池里,让她
双腿分开坐在自己的身上。

只是这样一来,王婉腿心大开,正巧被对面的柳轻寒收入眼里。张子承方才为了换姿势,不得不将分身从她身体里抽出来,那花穴骤然失去了将其填满之物,留下一个小小的孔洞,
有白色的蜜液从那处流淌出来,沾染在张子承的大腿上。

这一幕对于柳轻寒来说无异于是在引诱,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趁着张子承从背后找寻那穴口的功夫,突然欺身向前,转瞬间便将自己的阳物纳入了那花穴之中。

张子承愣住了,他没想到柳轻寒的速度居然这么快,更没想到自己只是想换个姿势,却给另一个人腾了位置。

王婉也全然没能反应过来,她甚至分不清插进自己身体里的柱体到底是谁的,直到感受到那物进出的幅度由浅及深、温柔而不失力度地直捣宫口,才反应过来这是柳轻寒向来的习惯。

张子承有些急了,他扶着自己的阳物,努力寻找着那花穴与另一根柱体之间的缝隙,几乎恨不得王婉长出两个阴道来。

只可惜那穴口紧致无比,再也容不下另一根柱身进入,他无奈之下只得一边在她的股沟之间摩擦着,一边将自己的手则环过她的大腿,去拨弄她翘起发硬的阴蒂。

王婉的身体被夹在两个坚实胸膛之间狭小的缝隙里,她本来就已经快要来到顶峰,被这样一折腾,所有的敏感点都开始同时叫嚣起来,偏偏后庭处被张子承磨得发痒,让她的甬道也
不自觉地跟着收缩起来。

柳轻寒只觉得身下被骤然夹紧,再一看,那女子竟已经高潮,体内的蜜液汹涌,将他的柱身淹没在潮水里。

他开始更加放肆地动作,而王婉在高潮之后清醒了几分,她一边觉得羞耻,一边又觉得这种羞耻的快感反而让人欲罢不能。

便难以避免地有了想索取更多的念头。
“师兄……你……进去。”

“嗯?”张子承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说他有些怀疑自己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我说……你插到后面……”

张子承这回听懂了,犹豫一阵之后,他觉得既然她想要,自己也没有理由拒绝。

他分开她的臀肉,找到那一处自己从未涉足过的缝隙,用力将分身抵入其中。

他的阳茎上本来就沾满了黏腻的液体,那处入口虽然紧致,但他也很快便能顺利地顶入到底,开始或深或浅地凿弄起来。

被扩张的轻微胀痛之后,是比刚才更加令人沉溺的快乐。张子承和柳轻寒一上一下,两根粗大的柱体将她的下身塞得严严实实,两个孔洞中间只留下一层薄薄的肉壁。两人都得到了
满足,自然便又开始相互较劲,阳茎头部此起彼伏地夹击着王婉身体深处的那处敏感点,让她一刻也不得休息。

第二次高潮来得又急又激烈,王婉整个身体几乎抽搐,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之后,不知是谁又开始坏心思地玩弄起她的阴蒂,另一人则双手揉捏着她的乳房。

汤池里一时之间波澜不断,她的叫声失了控,和混乱不堪的水声夹杂在一起。

到了第三次的时候,她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只记得溅起的水花迷了她的眼……两个男人也不知什么时候结束的,等她稍微清醒一点时,便发现自己已经被从水里捞了出来,张子
承正在擦拭着她脸上和身上的水珠,柳轻寒则拿着药膏,在给她下身处上药。

“师姐……”

“婉儿……”

两人见她醒了,几乎是同时叫着她的称呼,把她折腾成这副模样,两人不约而同地有几分自责。

“你们两个,分出胜负了么?”王婉的声音虽然虚弱,但也能听得出来有几分没好气。

张子承和柳轻寒都低着头不说话。

“需要我把身体拆成两半给你们么?”

两个男人见她是真的生气了,这才开始琢磨着如何道歉。

柳轻寒道:“师姐若是不喜欢这样,往后自然可以一三五与我,二四六和他……若是你觉得累了,要歇息几日,也全凭你作主。”

张子承张了张嘴,原想附和,却觉得有几分违心——本质上,他还是希望能将她据为己有,不与任何人分享。

一阵沉默之后,他拿起帨架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帮王婉穿好。

王婉将衣衫上的褶皱整理抚平,平息了片刻之后,才觉得心里的不悦退去了些。

柳轻寒和张子承也各自穿好了衣服,王婉回过头,见他们一人温润如玉,一人气质卓绝,全然无法想象片刻之前发生在此处的淫乱场景。

当真是表里不一。

她叹了口气,未了对张子承道:“师兄,今日我想吃你做的红烧鱼。”

说完后,又转向柳轻寒:“轻寒,一会你将云河派近日的大小事记录送到我房里。”

言罢,她不再看这两个男人,径直走出了房门。

留下张子承和柳轻寒面面相觑。

“她不生气了?”张子承问。
“看样子是。”柳轻寒有些无奈,“看得出来,现在她已经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可以掌控的了。”

“嗯。”张子承虽不情愿,但也表示赞同。

听得柳轻寒又补充道:“虽然你我都不愿意,但是往后,还是琢磨一下彼此的相处之道为好。”

张子承虽然知道他说的没错,但此时此刻还是觉得十分别扭:“我去给她做吃的了,柳师弟请自便。”

“也做我一份。”柳轻寒道。

刚走到门口的张子承,听见这句话,脚步也顿了顿。

他头也没回,只低低“嗯”了一声,算是表达了同意。

197 造“神”

张子承在云河派待了几日之后,便和王婉辞别,独自回了覆血阁,临走之前,他说云河派临海而建,难免会受风浪侵袭,因此传授给了王婉一套可抵御风浪的阵法,让她闲暇时可修
行一二,不仅可以让云河派风止雨歇,亦可护佑一方百姓。

张子承走后没过几日,柳轻寒也同样回了妖界,临走之前又给王婉留了几本医书,说是怕她当掌门的日子太过无聊。

柳轻寒离开的那天,极蜃海的暴雨也终于停了,久违的日光穿过厚厚的云层,转瞬之间便将地面上的积水蒸腾干净。王婉换上了夏日的薄衫,将书桌从房间里搬到了阳台上。她独自
坐在此处,面前是堆得杂乱的门派杂务,以及张子承和柳轻寒留下的一堆书籍。

两人走后,她的世界好像骤然间变得安静下来,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不自觉地觉得困倦。加上那些书籍事务本就枯燥乏味,她没看上几页,便不自觉地开始打盹。

好在没睡上多久,季云舒就抱着一沓纸张来了,她从背后并未发现王婉正在休息,嗓门自然也并未收敛:“师娘,你要的新入门的弟子名单,和极蜃海境内的村落居民情况,都在这
里了。”

看见王婉身体在她说话时突然一惊,她才知道对方居然睡得正香:“啊,师娘,打扰你了。”

“无妨。”王婉回身对她笑了笑,接过了她手中的那一迭纸,“还有,以后不必叫我师娘了。”

季云舒垂下眸。极蜃海虽地处偏远,但她也从路过的散修口中听到过一些传闻——凌虚宗将消息捂得很紧,他们只是说方逸白本有统一叁界的野心,但不知为何生了一场重病,加上
此前正魔两道斗争,正道同样损失惨重,他如今也是有心无力,往后只怕只能困在凌虚宗内,了此残生了。

而他那位向来与他琴瑟和鸣的夫人,似乎许久之前便与他观念不合,在他病重之后,更是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季云舒知道王婉是成功了,但不知为何,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她并不能做到设身处地地为王婉开心。

她的师尊和师娘,曾经是那样一对令人钦羡的璧人。

而如今见到王婉,她也觉得,似乎王婉本人,也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你和师尊......方逸白,当真决裂了?”季云舒思索了许久,最终还是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嗯,决裂了。”王婉出乎意料地回答得很爽快,“以后也不必提他了。”

季云舒点了点头,又听得她笑道:“你若是愿意的话,以后,可以叫我一声师尊。”

“师尊。”季云舒也叫得很爽快,“您往日对我教导提携,这一声本就是我欠您的。”

“客气什么?”王婉笑了笑,随后便开始翻阅季云舒带来的那一堆纸张。

季云舒也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等着,片刻后,听得王婉道:“这个村子,背靠五玉山,五玉山上盛产灵石原石,按理来说,其应当是极蜃海内最富饶的一个村子才是,为何如今竟会贫
困至此?”

“我之前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来着。”季云舒答道,“后来我发现,那个村子里似乎常常出现一些修士的踪迹,数量远比其他村子要多得多。只是我询问那些村民的时候,他们也什
么都不肯说,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灵石矿产之地,确实容易吸引外界修士,若只是开采也就罢了,最怕那些修士仗势欺压百姓,让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王婉微微皱眉,“你改日带几个弟子一起去那边再探查
一番,若是当真如此,云河派要想在一方站稳脚跟,就不能不去管这些不平之事。”

季云舒点了点头:“师尊说的是。我当时怕打草惊蛇,虽然发现了不对,但也不敢作声,如今有师尊这个化神期修士撑腰,也不必再畏手畏脚了。”

季云舒说话的时候,眼底也闪着一种属于少女的伶俐的光芒,王婉看在眼里,也不由得笑了:“怎么还谦虚上了?你能关注到这一点,已经比我当年强上太多。那时方逸白让我给他
念四十二城的物价......”

王婉话说了一半,才恍然发觉自己犯了忌讳。

一句话生生被她咽进肚子里,空气一时之间有些凝固。

她目光回到手中的纸张上,看到新弟子名单那一张时,才转移了话题:“新入门的弟子人数倒是不少,但修为都低了些。不是说修为低不好,只是往后人多起来后,光靠我一个人,
也教不了这么多弟子,总得有些金丹甚至元婴期的,要分担一些责任。”

季云舒道:“前阵子来极蜃海避难的修士中,倒是不乏有金丹或是元婴期的,只是那些人不是想要逍遥自在,就是看不起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派。特别是极蜃海外还有一个叫仪光派的,
我看充其量也就只是和我们差不多的小门小户,但是他们说他们有一个祖师,叫仪光上神,吹得那叫一个神乎其神,当时好多修士一听,就觉得他们历史悠久底蕴深厚,也就去他们那里
了。”

“他们做这样的选择,其实倒也正常。修真之人一生那么长,总得有些信仰的。”王婉对此只是淡然一笑。

季云舒听见她说这话,反而有些好奇起来:“那师尊,你的信仰又是什么?”

“我?”王婉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自己,这样的一问,反而让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抬头看了看头顶正上方的那个太阳,热烈的光芒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甚至在她闭上眼后,都能在眼前的黑暗底色上残留下一个圆形的橘色印痕。

这一瞬间,她想起了自己已经走过的许多年——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后来,她也不过只是想做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再后来,傅怜不在了,仇恨在她的心
中滋长,不得不把她推向风口浪尖。

如果不是傅怜,在凌虚宗的那十几年,她很有可能会沉溺在温柔乡里,再也不得翻身。

“与其说是信仰,不如说是执念。”王婉回答道。

说到“执念”两个字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自己在诡影宗的地下室里,也曾见到过傅怜未了的残念。

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从她脑海里冒了出来。

“云舒,你说,'神'是怎么产生的?”

季云舒思索了片刻,回答道:“这种东西无凭无据的,信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有了吧?”

“没错。”王婉点了点头,“若是没有那个'神',那我们,不妨就造一个'神'。”

198 另一种活着

“话说这位云河派的上神,既无封号,也无神职,只有一个小字为天下人所知,叫做阿怜。数千年前,妖兽为祸人间,魔修趁虚而入,这位阿怜上神与众多修士一道,除妖诛邪、庇
护苍生,斩妖邪于剑、救众生于水火,敢行不凡之事,深藏极盛之名......”

路边的茶摊中,云游四方的说书人今日恰好来到此处,这段不为人知的故事,便被他眉飞色舞地说了出来。

明明有些夸张的叙事,被他这么一说,便也显得有了几分真实。茶摊前的那张桌子旁,不时便围满了男女老少。这些人大多衣着朴素,似是附近居民,也有人气息不凡,显然是游历
至此的修士。

小姑娘借着自己体型的优势,很容易便挤到了人群最前,举着手问:“那这位上神,和其他的那些上神,又有什么区别?”

说书人嘿嘿一笑,将手中的折扇一收,故作神秘地问她:“小丫头,你见过会亲自做吃的的上神吗?”
那小姑娘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上神们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哪有会亲自下厨的?”

“这就错了!这位阿怜上神,便擅长做各类糕点甜食,还会酿桃花酒。每逢饥荒之时,便将食物施予众人,不仅足以饱腹,其滋味也是一绝……”

……

茶摊一角的那张木桌旁,白瓷茶杯在女子的手中攥了许久,终是被放在了桌面上。

王婉从说书人身上收回目光,看着面前杯底泛起的涟漪,唇边也浮现出一丝笑意。

“虽然确实夸张了些,不过叁师姐一直都喜欢这些话本杂文,若是有一日,她知道自己也成为了其中的主角,想必也会高兴的吧。”她低声沉吟,像是自言自语。

说完,便拂了拂衣襟,起身离开了茶摊。

茶摊之中人头攒动,皆是围绕在说书人周围,哪怕她气质再与众不同,也极少有人在意。

此处就位于极蜃海边境之内,王婉御剑二飞,不多时,便已回到了云河派内。

现下正是傍晚前天气宜人的时候,不少弟子就在道观前的广场上习武打坐。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对于这位刚回来的掌门尚且有些陌生,却或多或少听说过“凌虚宗掌门夫人”的名号。

王婉从他们或是尊崇或是好奇的目光中走过,也仅仅只是微笑着点头示意。她现在开始慢慢地明白过来,过去的身份,以及这个身份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她或许很难去洗清它,那
不妨就去接纳它。

她曾经是凌虚宗的掌门夫人,但这十余年,对于她漫长的一生来说,终将只会成为一瞬而已。

她自然知道那些弟子们心里在好奇什么,无非是她为何会与方逸白决裂,又为何选择独自开宗立派。

在这个修真界,强大的女人身上的八卦,往往就是最引人注目的。

但正因为强大,这些凝视落在她身上,也便显得更加微薄、一击即碎。

于是她也只是笑了笑:“不必如此看着我,你们想知道的,日后我慢慢说与你们听。你们若是实在好奇,也可以亲自找我问个究竟。”

相对于她的坦诚,反而衬托得那些弟子们有些目光短浅,他们自觉尴尬,简单问了好之后,便各自又回去修炼了。

王婉知道,以后,不光没人会来问她这些问题,也没人会再窃窃私语。

她从道观之中走过之后,径直来到了后院的祠堂。她在祠堂中的供桌前站定,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尊灵位,无比端正地放在了灵位最前。

“叁师姐,这里离青崖山太远,我只怕难得回去一趟。往后,就麻烦你来这里与我见面了。”

王婉从一旁拿了叁柱香,放在火里点燃,又插在了案上的香炉里。

烟雾缓缓升起,萦绕在她头顶,一阵檀香缓缓在祠堂内弥散开来。

她用一个很随意的姿势,坐在了面前的蒲团上。

“叁师姐,我以后不在凌虚宗了,方逸白他......也会得到他应有的报应。只是赤邪还欠你一条命,我如今修为还差上一些,势力也尚且低微,若想与他抗衡,只怕还得等上
一些时日。”

“当时在赤邪的地下室里,你给我看你的残念,我原以为你会让我为你报仇的......只是你好像对此一点也不在意,你最忘不掉的,居然还是和我们在一起的时
候......”

“我救不了你,做不到让你活过来......那就让你活在所有人的念想里,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王婉说到这里,似自嘲一般,略微放低了嗓音:“济世救人、天下太平,也曾经是我想要的样子......”

“叁师姐,云河派越来越热闹了,柳轻寒和张子承以后也会时不时来陪我,可是为什么,有时候我会觉得,能和我站在一起的人,越来越少了......”
王婉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傅怜说着话,一直到叁柱香全部燃尽,门外也已是日薄西山。

夕阳将所有的云层都染成暖色,拂过发梢的风却带了一丝凉意。

她拢了拢衣领,起身从祠堂里走了出去,独自凭栏看着这无垠的暮色。

199 不羡长生 huanh aor.c om

独自修炼无疑是枯燥的,好在修炼之余,还有云河派的近百个弟子等着王婉去教导,如此一来,虽然每天做的事情大体相似,但也不至于让人觉得无聊。

随着王婉在云河派待的时间逐渐变长,那些弟子们对王婉的态度,也逐渐变得恭敬起来,大多数人开始知道,这位掌门并不是徒有虚名,不论是修为抑或是为人处世,她都当之无愧
堪称为当今修真界的翘楚。

至于她的过去,自然也无人再去提及。

只有在独自入眠的时候,偶尔王婉会在深夜里醒来,迷迷糊糊之中,她会习惯性地将手探到身侧,习惯性地低声道:“逸白,我渴了。”

床垫上冰凉的温度传入掌心时,她才会恍然惊醒,责备自己的习惯还得多久才能改得过来。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这样的情形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少,偶然之间她还是会想起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夫君,不过在想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她会发现,原来他长什么样子,自己都快忘了。

那人曾经身着红袍,在长清殿前伸手抚摸她面庞的画面,最终只褪成那天朝阳明媚的橘色,而画中人的五官,也逐渐变得模糊一片。

不过,忘了就忘了,她也从未想过要去填补。

张子承往往会在每月的下旬过来,给她带来一些修真界各个门派之间的消息,从这些消息里,她知道青崖山在云宸的治理下,也开始从数年前的创伤之中走出来,逐渐回归到正道之
首的位置上;而覆血阁也开始着手联合那些在正魔之战之中损伤惨重的魔道门派,共同修养生息、恢复元气。

最好的消息,是张子承已经开始接管覆血阁的所有事务,在前任宗主正式隐退之后,也终于成了覆血阁名副其实的新一任宗主。

于是,正道与魔道的人都惊讶地发现,他们的两位领袖,在对面相逢时,竟也会相视一笑。看书请到首发站:jileday.com

只有诡影宗例外,赤邪似乎对于如今的天下情势十分不服气,时常游走于各个魔道门派之间,试图暗中串通他人,以维持自己如今的地位。然而他的心机比起方逸白来说,实在是差
得太远,少了方逸白的帮衬,就算他有心作乱,在如今的大形势之下,也似乎翻不起什么浪。

王婉不敢说,其实每个月总有那么一两天,她身上赤邪的蛊印会发作,让她情欲难耐,几乎欲死。不过时间长了之后,她也找到了能让自己在蛊印发作时舒服些的方式——她会将自
己浸泡在冰冷的池水里,将柳轻寒特制的清心丹置入花穴。随着体内的液体泛滥,清心丹也会开始融化,凉意顺着小腹一直蔓延到全身的经络之中。这种时候,她会冷得浑身发抖,不过却足
以保持些许冷静。

除此之外,她还依据赤邪的模样缝制了一个小人,以供她无法忍受时使用。

每次蛊印发作的时间持续一到两个时辰,王婉开始逐渐明白过来,这其实是赤邪本人有了生理需求,只不过他不肯来找她,便指望用这种方式来让她主动去寻求他。然而从结果来看,
每一次都是以赤邪自己解决了收场

张子承在说完这些之后,会顺道在云河派住上两日,这两日之间王婉几乎足不出户,做些什么自不用谈。结束后,张子承便与王婉作别,重新踏上归程。

有一回临别前,王婉终于忍不住问他:“有凌虚宗的消息么?”

张子承握着她的那只手摩挲着,似乎是思索着该如何回答,片刻之后才回答道:“凌虚宗似乎在休养生息,极少参与各门派之间的事。但我也未尝听说凌虚宗有其他人继任的消息,
你可以放心。”

张子承说没有其他人继任,意思就是方逸白应当还活着,王婉有些心虚被他看透了心思。

“我只是怕方逸白不死心,又在谋算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面对她有些苍白的解释,张子承也并不戳破,只是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面颊:“虽然现在凌虚宗山门紧闭,但他们弟子数量不少,想挖出些消息也并非难事。若是那边有变动,我自
会来告知你。”

王婉向张子承道了谢,张子承也不再多言,只是在她额角处轻吻了一下,便转身离开了云河派。
张子承走了没几日,柳轻寒也从妖界过来了。此前,季云舒在处理五玉山那个村子的事的时候,从村中带回来了一猫一狗,分别给它们取名为阿花和阿黄。柳轻寒虽向来风光霁月,
却也被这两只兽物吓得不轻,云河派的广场上、回廊中,时常能看见白衣白发的男子行迹慌张,身后跟着一串犬吠之声。

柳轻寒以自己怕猫怕狗为由,时常在王婉的房里一待就是好几日。

王婉笑他堂堂妖王,居然连这么两只小兽都降服不了,实在是浪得虚名。

柳轻寒便同王婉讲,自己还没化形的时候,那些同类们是如何从猫爪里死里逃生的,又是如何被农户家的狗追得满院跑的。

王婉每每见他这副样子,就会笑上许久,花了很长时间才让他知道,阿花和阿黄不会吃人。

后来,柳轻寒虽然还是不敢碰它们,但也会尝试着给它们喂一些吃的。

再后来,阿花在它十三岁的那个冬天寿终正寝,三年后,阿黄也离开了他们。安葬完阿黄后,柳轻寒将王婉揽在怀里,坐在它们的坟前,他终于敢伸出手去,抚摸着那两只小小的土
包。

“惟送别之时,不羡长生。”

200 一条绳上的蚂蚱

王婉再次回到青崖山,已经是二十年后的事了。

凌霄殿内,云宸正襟端坐在最高处的那一张座椅上,微微垂眸凝视着身下这偌大的殿堂。

殿堂两侧,摆放着至少也有十几张椅子,坐在其上的人大多须发飘飘、不怒自威,皆是正道诸派有头有脸的人物。

在他们面前的案几上,放着一小沓纸张,此刻大殿之内,不时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片刻后,终于有一人将手里的纸张放在了一侧,缓缓开口道:“二十年前正魔一役,正道损失也不小,如今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云河派虽立派的时间短了些,但这些年发展速度极
快,如今已有弟子三百余人,更有一位化神中期的掌门坐镇。立派以来,更是以苍生为己任,受天下人称赞。不论从什么角度讲,我们都没理由将之拒于门外。”

他说完,便侧目看了一眼坐在大殿一侧的那名女子,只见她只是淡然静坐,端起茶杯啜着杯中的茶。

“其他人呢?可有异议么?”云宸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慵懒,似乎在他看来,如今讨论的事情根本没必要开会表决。

却见一人皱着眉头,似有些话难以言明,过了一会,才听得他道:“云掌门,既然今日大家都到场了,是否也应当询问其他正道大派的意见?”

“哦?你的意思是在场的,都算不上你所说的‘大派’?”云宸冷笑,声音听起来带了几分寒意。

他不是不明白这人指的‘大派’是谁,但也正因他明白,所以才对此人的态度感到格外厌烦。

凡事以凌虚宗为尊,这是很多正道门派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以至于他们自己都已经失去了在一些事情上做主的能力。

“云掌门误会了。”那人悻悻地解释,“我也就直说了,往日正道增减门派的事情,都是各位掌门共同商议的,如今既然凌虚宗不来,那也总得有人替方掌门说话才是,否则事后若
是让凌虚宗以为我们不参考他们的意见,那可就误会大了。”

云宸笑得更深了,也更冷了,这人所说的“误会”,无非是考虑到方逸白和王婉曾经的关系,怕方逸白对王婉怀恨在心,便容不得她参与到正道中来。

说到底,还是畏惧方逸白的权势而已。

“既然你直说了,那我也就直说了。凌虚宗那位掌门如今病成那个样子,一年也不见得有几天醒着的时候,不说亲自过来,今日我散会后同他写信,他这辈子能不能看得到都两
说。”

一言作罢,殿内一片哗然。

云宸性子直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他们没想到,如今在正道众人之中有些忌讳的话题,会被他就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出来。

王婉手中正准备放下的茶杯在半空中顿了一顿,最终还是稳稳放在了桌面上。
众人议论归议论,但碍于青崖山的颜面,却也无人敢大声说出来。又听得云宸道:“有些人有心思操这个心,倒不如想想自己要如何将门派发展壮大,下回正道会武上,若是连立派
二十年的小门派都打不过,那才叫贻笑大方。”

这句话虽然说得难听,但也确实是说在了不少人心坎上。先前那位说话的长者见氛围有些僵持,故意清了清嗓子:“日后的事日后再论。今日既然大家没其他意见,那云河派往后就
正式算作为正道其一了?”

一言作罢,赞同者居多。王婉站起身来,同在场的诸位道道谢。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她也缓缓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云河派不仅仅再只局限于极蜃海的一亩三分地,往后在整个修真界,亦能有一番作为了。

……

王婉和云宸数年不见,众人散去之后,两人自然要一起喝酒。

王婉仍旧在后山竹林里的那一处凉亭里等他,她将杯盏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一一摆在桌面。阳光透过竹叶,在桌面上形成斑驳的色块,有些沉在青瓷杯的杯底。

她站在亭里,听着耳畔竹叶沙沙的轻响,正觉无聊时,便听见男子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怎么样,我方才那番话说得如何?你是不是得好好谢谢我?”

王婉回头,看见云宸快步从竹林里走来,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桌旁。

“少来,若是换一个人当这青崖山掌门,今日也是一样的结果。”她不由得也笑了,坐在了云宸对面。

“不管怎么说,既然以后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一块吃顿饭总没问题吧?”云宸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储物袋,拿出几个大小不一的食龛。

食龛打开,里面是热腾腾冒着白汽的糕点,品类不一,王婉粗略一看,便见有樱桃煎、松黄饼、定胜糕一类。

“你不喝酒了?”王婉问。

“别提了,上回同你喝完,险些被我门下弟子说我身为掌门带头犯错。”云宸说起这个,显然有些不好意思。

“吃好吃的也不错。不过我记得你不喜甜食来着?”

云宸道:“人一辈子那么长,总得多尝试些新东西,胃口变了也实属正常。”

他虽然这么说,但具体是因为谁而变了口味,王婉也心知肚明。不过她并不去戳破,只是拿起一只糕点放入口中:“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留芳斋的味道竟然还是没变。”

“他们家掌柜的都换了三任了,只能说糕点师傅得了一手好传承。”

王婉笑笑不语,直到将手中的那块糕点吃完,她才再次开口:“其实这回来,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同你商量。”

“哦?”

王婉抬起头看向云宸,正色道:“我准备同赤邪动手了。”

201 权衡利弊

“不是吧?你的意思是这么多年,赤邪都还一直在试图控制你?”

王婉同云宸说了赤邪是何时给她种下蛊印的,又说了这些年他又是如何控制蛊印发作的。虽说隐去了些许露骨的情节,但云宸还是能从中体会到王婉这二十年,是在怎样的折磨之中
度过的。

他作为青崖山掌门,不会没看过一些古籍上关于蛊印的记载。

王婉点头称是:“其实最近的几年,我已经开始感受到清心丹的药效一回不如一回了,我担心总有一天,我会控制不了自己,以至于给整个云河派都带来大祸。”

云宸眉头微皱,只是垂眸看着面前各式的糕点:“所以你来同我说这个,是希望我能够帮你?”
“说不上希望。”王婉坦然道,“赤邪与我本就不共戴天,杀他是我一直以来的夙愿,不管你这回是会与我一道,或是囿于天下大义不肯出手,这件事情,我都一定会去做。”

“杀他......我又何尝不想杀他......”云宸重复着这两个字。糕点虽甜,他的笑却显得有些苦,“抛开个人恩怨不谈,赤邪冷血无情杀人无数,就算是站在‘为了天
下苍生’的制高点,我也有理由去杀他。”

“只是你如今的身份,却不允许你动手,是么?”王婉猜到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对于云宸的选择,她并不觉得意外,毕竟二十年前,他就已经同张子承说过:“许多事情,是不得不去妥协的。”

云宸并未直接回答“是”或者“否”,只是苦笑着摇头:“我只是觉得有些可笑,按道理来说,不论是代表正道,抑或是代表世人,我杀他都是天经地义。然而这二十年正道与魔道
之间的短暂和平有多来之不易,想必你也很清楚。所以,不论是为正道,还是为世人,我反而却不能做这看起来‘天经地义’的事。”

桌上的那一壶酒,最终还是被他提起、斟满,云宸拿起酒杯,仰头将其中酒水一饮而尽。

“你我年轻时修道,为的是斩妖除魔、护佑苍生,但我如今才明白,修道斩不了妖魔,也护不了苍生,你我最多能做的,也只不过是在得失之中权衡。”

王婉笑笑不语,她其实想说,云宸这番话,倒与方逸白将人命当数字的观念有些不谋而合。

方逸白选择的是牺牲一些人,换所谓的“天下大同”;而云宸选择的是放任小乱而维持大局——虽然赤邪仍然在作乱,但只要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维持表面的平和,似乎一切就可
以当作没发生过。

云宸的选择有他的无奈,王婉也不去评判对错。左右他人的想法于她无益,她只是希望他人也同样不去左右她想做的事。

“你这么一说,我反倒放心了些。”王婉也给自己斟了杯酒,“我原本还担心我的计划会让你难以抉择,但如今看来,我可以放心去处理我的‘个人恩怨’了。”

云宸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默默又饮尽了一杯酒。

王婉自觉地转移了话题,与云宸聊以后云河派的发展规划,以及以往在青崖山时的一些往事,一下午倒也算过得快。

云宸这回难得地没有喝醉,临别之际,两人才发现亭外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小雨,空气里弥散着泥土和翠竹交织在一起的气味,将两人身上的酒气也吹散了一些。

王婉从储物袋里拿出伞,孤身走进漫天的雨幕里。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连绵不断的脆响。王婉走了很远,才听见身后有人在叫自己,回头一看,却见云宸不知何时也走出了凉亭,
正站在自己身后的雨水里。

他没有打伞,雨点沾湿了他的发髻,两绺碎发从额边垂落下来,贴在他的面颊上。

“小师妹,虽然我知道我不配要求你什么,但是你在杀赤邪的时候,能不能告诉阿怜,我没有忘记她……为她报仇,也是我一直想做的……”

“我道是什么大事,原来就是这个。”王婉笑了笑,“放心好了,你的话我自然带到,只不过仅此一例。下回你们二人要说体己话,还是不要让我在中间跑来跑去。”

她说完便转身,御剑消失在了雨雾之中。

云宸看着她的背影,他开始反思自己,为何这些年来有些不敢去和傅怜说话了。

也许是自己和她的那个小师妹比起来,实在是显得有些懦弱。

“只是这世上若是人人都如她,也不知会是太平盛世,还是会天下大乱?”

他思索着这个问题,不自觉地转身,向着后山坟茔的方向走去。

202 你也在想她么?

同样一场雨,也落在了千里外的诡影宗,赤邪的头顶。

窗外的雨下得淅淅沥沥,一眼看去,仿佛所有的景致都泛着白,笼在一片雨雾里。在这样的底色之中,男人的一袭红衣,反而成了最鲜艳的颜色。

赤邪一动不动地站在那扇窗前,随着身后传来开门的“吱呀”声,那邪魅的一双眼睛也瞬间睁开,微微侧目看向身后的来者。
“兄长,说了多少次,进我房间要敲门。”

“对......对不起......”门口,紫色衣服的男子垂下眸,又露出了那副如同犯错的孩子一般的神情。

他低头的时候,一滴雨水也从他的眼睫上坠了下来。

赤邪叹了口气,转身走到他身前,给他递了一方帕子:“罢了,自己把头发擦干净。”

紫邪接过帕子,听话地去擦自己那被雨水淋湿的长发。

他的动作虽看上去有些不协调,但擦拭了一番之后,头发也确实不再滴水了。赤邪看在眼里,唇边也浮现了一丝令人难以觉察的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紫邪丢了元阳之后,他的意识却似乎开始一天又一天复苏,能做的动作也越来越复杂。如今,虽然他的记忆仍然不完整,但整个人的思维看上去,竟也与叁四岁
的孩童无异了。

赤邪原没想与他显得那么泾渭分明,但有一回,赤邪独自在房里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过去的某一天,他推开诡影踪一间厢房的房门,看见那女子正骑在自己兄长的身上,动情
律动身体的画面。

他想起她身体起伏时跳脱的乳房,想起玉势从她身体里抽出时带出的银丝,也想起自己将手指塞进她的花穴里,亲手将属于兄长的元阳一缕一缕抠弄出来。

他呼吸急促、下身发烫,险些以为自己是要走火入魔。

当发现打坐压制无用之后,他最终还是屈服于自己的欲望,开始褪下衣裤,在无比罪恶之中自我纾解。

然而这一幕,偏不巧被推门而入的紫邪看在了眼里。

那天的紫邪呆站在房门口,双目直直地看着弟弟腹下高高翘起的柱体,半晌后,他问:“阿赤......你也在想她么?”

听到这一句的赤邪险些没气得跳起来,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跳起来,就听见紫邪又补充了一句:“我想她的时候......也会如此。”

赤邪清楚地记得那一瞬间,一口鲜血涌到喉口,又被自己生生咽下去的感觉。

赤邪没来得及提起裤子,就瞬移到了紫邪面前,一把抓起了他的衣襟:“你知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在说什么?”

紫邪从来没见过赤邪这样生气的样子,他险些没吓得魂飞魄散,有些无措地摇了摇头。

赤邪见他这副模样,反而更生气了:“这种事情,只有大人能做,你以后不许再做,明白么?”

紫邪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懂,但这种时候,点头准是没错。

赤邪又继续厉声道:“还有,以后不许不敲门进我房间!”

......

规矩就这么立下了,但最终依规矩实施的却没几回。

赤邪猜想,他想让紫邪改掉的习惯,他估计也一样没改掉。

不过后来次数多了,赤邪也就不那么生气了,反而回想起来的时候,他觉得那时盛怒的自己似乎有些没道理,他开始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并不是气被紫邪戳破,而是在想起紫邪与那
女子做过那种事时,自己就不自觉地会有一种如百爪挠心一般的烦闷感。

他在暗骂了一句,尽量压下心底的那么一丝不耐烦,等着紫邪将头发擦净,又将帕子交还到了自己手上。

同时递过来的,还有一封信。

赤邪接过那信,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唇边便已染上了几分不屑:“云河派?她这些年倒是没闲着。如今又和正道那些伪君子混在一起,难道一个方逸白还不够让她认清这些人的真面
目么?”

赤邪将信收起,缓缓坐在了桌旁,一手扶额,一手手指轻敲着桌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难以抉择的问题:“二十年前,她帮我将了方逸白一军,我原不想再与她有什么瓜葛。只是如
今看来,她好像很喜欢站在我的对立面,我是不是也该给她一个教训?”

“你说,把她抓来诡影宗怎么样?就把她绑在我的房间里,一点点把她变成我的傀儡,跟着我一辈子。我想让她干嘛就干嘛,我想对她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到她那副绝望又不肯认
输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指尖在木桌上划出一道深痕,他已经在幻想这根手指在她身上划出血痕的样子。

紫邪低着头,一言不发。

“兄长,你难道不想么?”赤邪皱了皱眉,他敏锐地察觉到在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紫邪的脚向后撤了一步。

“还是说,这回,你仍然想和上次那样,背着我去帮她,去给她通风报信?”赤邪站起身来,一步步向他逼近,直到紫邪的后背撞在墙角。

紫邪抬着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最亲近的人,似乎有那么些陌生。

然后他张了张嘴,几乎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语言组织能力,说道:“阿赤,若是你喜欢她……便不要……为难她……”

赤邪突然疯了,他觉得自己这位兄长一定是中了那女人的邪,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

什么叫别难为她?什么叫喜欢她?

难道父亲教他们的,不是予夺予取、予生予杀?

这跟喜欢有什么关系!

他一把将紫邪推至墙角,看见他跌坐在地,又从储物袋里拿出缚灵索,将他的双手死死捆在了床脚上。

“兄长,既然你也要与我作对,那你就乖乖待在这里,好好等着,好好看着我是如何把她带回来,又是如何'为难'她,如何折磨她的!”

说罢,他双手放于身前,当着紫邪的面掐了一个诀。

正是催动蛊印的法诀。

随后,他决然转身走出了房间,房门在他身后重重合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203 跟我走

王婉正御剑穿梭在云层里,身下突如其来的烫感,让她浑身脱力,直接从云端坠落了下去。

好在快要落地时,求生的本能让她将逸散的灵力又匆忙凝结起来,这才没一头扎在地上。

四周云雾缭绕、怪石林立,是一处山谷。王婉暗骂的同时,也庆幸自己没掉在人群里。

滚烫的感觉从蛊印处开始,瞬间蔓延到阴道之内。这种感觉对于如今的她来说,熟悉得就像每个月都不会推迟的月信一样,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去找一处泉水,然后
将随身携带的清心丹置入体内。

“往日都是晚上,今天怎么白天就发作......”她抱怨了一句,不过很快,她就知道自己不该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度赤邪的想法。

山谷里半点人声也无,她的衣衫擦过山石草木,产生的轻微沙沙声也带了回音,惊起山谷深处一串杜鹃的低鸣。

她步伐蹒跚,向着迷雾深处走去。行走之时,腿根处也摩擦着甬道外壁,平日里根本不会察觉的轻微触感,此刻也被无限放大,好像每走一步,都有一片羽毛从敏感处划过,一遍遍
刺激着她的神经。

不消片刻,她便觉得自己呼吸急促,有粘腻的液体顺着腿缝流了下来。

红衣男人的面容,也在她闭眼的时候,不受控制地出现在她眼前。
“退!”她轻喝了一声,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紧接着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串鲛珠,将其两端绑在腰上,恰好让鲛珠的位置对准花缝中央。

每走一步,坚硬温润的鲛珠便摩擦着娇嫩的肉穴,产生的轻微疼痛和快感能些许减轻身下的痒。

片刻之后,她终于听见不远处传来了瀑布的轰鸣,她像是沙漠里的人突然见了水,飞快地向那处泉水飞奔过去,一头扎在那清澈的幽潭里。

刺骨的凉侵袭全身,让她头脑瞬间清醒过来。

“再忍最后一次......下回就是他赤邪的死期......”

王婉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这句话,然后三下五除二将衣衫脱了个干净。池水靠近岸边的地方有一块比水面稍矮一些的巨石,她坐在那处石头上,尽力张开双腿,从储物袋里拿出随
身携带的清心丹,用食指将其推入甬道里。

一颗之后,又是第二颗、第三颗。

尽管如此,逐渐升起的情欲还是开始吞噬她的理智。依靠外力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她在煎熬至极的时候甚至扯断了自己的头发,好让痛感将自己拉回现实。

玉势早就已经插在了身体里,随着她的动作一次又一次进出着,她听见玉和丹药在自己身体里彼此撞击,发出一声又一声脆响。

这一回蛊印发作的时间似乎格外长一些,入夜时分,月色将整个山谷染成如墨一般的靛蓝,女子夹杂着痛苦和情欲的叫喊,也在天地之间声声回响。

王婉自然不会注意到,就在自己头顶的那处瀑布之上,男人正斜倚在一处巨石旁。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石头表面,跟随着她叫喊的节奏,就像是在欣赏着一支令人着迷的乐曲。

红色衣衫随风拂动着,在月色之下,如同浸染了鲜血。

片刻之后,他的手指终于停止了敲击。赤邪缓缓站起身来,自那飞瀑顶端一跃而下。

“谁?”

身前的池水骤然惊起涟漪,王婉虽在迷离之中,但也仍然保持着修真者最基本的敏锐。

不远处,红衣男子半身浸没在齐腰高的水里,升腾的水汽让他的面容看不太真切。

只是王婉的身体比她本人更快地认出来者,仅仅是瞬息之后,她的身体便再次绵软了下来,说话的语气也显得柔软了几分:“是你?”

两个字出口,她也意识到自己不该用这种语气说话,又补充了一句:“你来找我,该不会是想求死吧?”

赤邪皱眉,借着月色,他看见了女子正被玉势占有的花穴,虽然一半隐在水中,但仍然能看见它泛滥得不成样子。

他少有地没与她争执,四个字带着命令的语气脱口而出:“你跟我走。”

“你看我像是能走的样子么?”王婉抬了抬臀部,让他能够更加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困境”。

“我很少给他人机会,你不要不识好歹。”赤邪怒意之下,缓缓向前了一步。

“你离我远点!”王婉也怒喝一句。

就这么短短的一步距离,她已经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在不受控制地想要扑向他了。

赤邪根本不加理会,反而因为她的抗拒,让他更加坚定地继续上前了几步。

“你很奇怪。为什么宁肯在这样的煎熬之中度日,也不肯来找我那么一次?”

“找你?”王婉就算是在情欲之中,也差点没笑出来,“你是能帮我解决问题……还是能伸着脖子给我杀?”

赤邪唇边浮起一丝笑意——多年过去,她果不其然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样子。

他再次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次,他站在了她的两腿中央,开始接过她手中的玉势,在她的身体里缓慢抽插着。
“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法满足你?”赤邪一边控制着玉势进出,一边用另一只手划过她胸腰的曲线,月色之下,女人的胴体在他的掌下扭动着,她咬着唇,最后克制着自己即将决堤
的欲望。

“只要你跟我走,乖乖听我的话、成为我的一部分,我什么都可以满足你。最关键的是,现在,也只有我能够满足你。”赤邪说着,突然一把将玉势从她身体里抽了出来。

王婉像是需要救命的人丢了那根稻草,拼命地想去够,然而赤邪随手一抛,那玉势便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扑通”一声坠入了远处的吃水里,瞬间就不知道沉到哪里去了。

“唔啊……好难受……还给我……”身下突如其来的空虚感让王婉几乎发狂,拼命拧动着身体试图让自己好受一些。

“你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修长的手指在那泥泞之中搅弄了一番,又很快从中抽了出来。赤邪倾身向前,隔着衣物将自己的坚硬抵在她的柔软之上:“既然你想要的是我,那就应该直接求我,而不是拿这样一
个可笑的东西试图替代我。”

“嗯啊……”

两人的器官离得那样近,近到王婉隔着布料就能感受到他的滚烫。难以忍受的情欲之中,王婉突然攀住了他的脖颈,借力而起。赤邪对这一下毫无防范,瞬间就被她推倒了在了身后
的池水中。

平静的水面上,惊起一朵巨大的水花。

204 做个了断(H) mitaoge8.com

女子的身体虽然柔软,但这一下迸发出的力气极大。赤邪一向以来对于危险的敏锐,让他倏地从水里站起来,一把握住女子的手腕,顺势将她按在了身后的巨石上。

王婉脸部朝下,正好撞在巨石表面,她忍不住发出一串叫疼之声。

只是如此一来,王婉上身俯下,下身却还直直地站在水里,赤邪的硬物恰好抵在她的股沟之上,王婉顾不得疼痛,努力抬着臀部,试图让自己空虚的花穴蹭着他的阳茎头部。

赤邪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王婉不是要攻击他,而是在向他索取。

王婉听得身后的人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圣人,原来你也有忍不住的时候。”

一个柔软之物轻轻落在她的背脊,带着一串濡湿的凉意。王婉头皮发麻,感受到对方的发丝也在轻扫着自己背部的皮肤,才反应过来男人是在舔舐着自己的脊骨。

一节一节、一路向下,直到将一个吻落在她的尾椎之上。

“嗯啊你快点求你”

赤邪笑了,他终于听见了自己想听的两个字。

“我还道你能有多能忍,如今看来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就像那些曾经死在不弃剑下的冤魂一样,那些人都曾经傲然人上、自恃不凡,然而当他的剑架在他们脖子上时,他们还不是得跪下来求他?

这种时候,他的做法,往往是给他们希望,然后再享受亲手将希望捏碎的过程。

“早知如此,为何不乖乖听话一些?”

赤邪从储物袋里拿出了那根之前就用于制伏她的红绳,将她的双手紧紧缚在头顶,又在其上加了一道禁制,这才开始脱自己的衣物。

红色轻衫漂浮在水面上,又被水流送向岸边。

挺立的阳茎很快就寻到那处入口,赤邪双手握在她的侧腰上,用力将那粗长之物抵了进去。

快感贯穿全身,赤邪一入到底,王婉身体里未来得及完全融化的丹药,在这一撞之下直抵宫口,被捣得噼啪作响。

口中忍不住溢出的媚叫让王婉觉得屈辱,她咬紧了唇试图让自己安静一些。
赤邪有些不悦,将自己的分身整个抽出,又猛然贯入进去,让她被迫叫出声来。

一时之间,肉体撞击的啪啪声、水面惊起的浪花声、女子放浪的叫声,纷纷在空谷之中回荡着,一迭高过一迭。

蛊印的作用让王婉的身体对赤邪的阳物更加敏感,她不仅能感受到他进出的轻重缓急,甚至连其上的青筋擦过肉壁带来的酥麻感都万分清晰。一刻不停的快感让她很快便承受不住,
甬道紧缩着去抵抗他进出的幅度。

片刻之后她便已然奔赴极乐,赤邪几乎快要被她夹得射出来,他有些生气地一口咬在她的后脖颈。

“啊好疼”

刚高潮结束之后,王婉脑子里本来还有一些混沌,被他这么一咬便瞬间清醒过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做什么。

赤邪在咬过她之后顺势伏在了她的后背,她能够清晰地听见男人在自己耳畔的喘息声,能够感受到他粗大的阳茎在自己身体里毫无保留地展现着征服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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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婉突然明白过来——这又何尝不是她动手的最佳时机。

在来此处之前,原本她的计划是先回云河派安排好门派事务,这样若是在动手时有个万一,门中大小事也可有人接手处理,但没想到的是赤邪居然这么耐不住性子,居然在她回云河
派的路上就催动了蛊印,不过这打破计划的一环,正好也给了她绝佳的机会。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熬过这一阵,等着男人射精的那一瞬间。

“赤邪你轻点,我想正面”

王婉的声音柔软娇媚,赤邪皱了皱眉头,对被打搅感到十分不耐烦,不过在用力凿弄了两下之后,还是将她的身体翻转了过来。

穴口沾满的白浆倒映着月色,他双手用力分开她的双腿,再次深陷进那片危险的泥泞里。

那片沼泽温软湿热,有种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快乐在包裹着他,这种快感比杀人的时候更让他血液翻涌,比主宰他人的生死更令他心满意足。

原来,这世上不仅仅只有鲜血能让人快乐。

女人的身体软得像是一团棉花,但他能感受到她的被捆住手腕的双臂正努力绕过自己的头颅,试图攀上自己的脖颈。

她在抱自己。

他有多少年,没有被人如此这般拥入怀中了?

大概是从母亲离世的那一年开始。

那双狭长的、缀着泪痣的眸子,在这一瞬间突然变得柔软。王婉以为自己看错了,赤邪却在此刻同时伸出手,拥住了怀里的人。

他将侧脸埋在她的双乳之间,听见自己在用力之时,她的心跳也在急促有力地搏动。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身与心共同的沉溺,让他加快了动作的幅度,想要尽快地与她融为一体。

终于在她再次高潮时,赤邪没有忍耐,将自己身体里的浊液毫无保留地全部射在了她的花心里。

他亲吻着她双乳之间的沟壑,辗转了一阵之后,又吻上她的唇,动情地搅弄她的唇齿。

赤邪活了快两百年,但直到今日才知道,原来他只需要主宰一人,这样就够了。

……

王婉是被来自于小腹的灼烫感惊醒的,身体绵绵软软,显然是在接纳着属于赤邪的元阳。
她如今虽已是化神中期,但赤邪修的道与她并不相同。这让当年她在吸收紫邪的元阳时便颇受了一番苦,如今显然这样的经历又会再来一次。

身体里脉络的疼痛和手腕上缚灵索的效用,都让她使不上一丝力气。王婉很清楚,如果她没法在赤邪从她身体里出去前摆脱如今的困境,她不光会失去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更有可
能会被赤邪占据先机。

看来如今……只能一搏了。

……

赤邪吻了一阵之后松开了她的唇,他拂开她额前的长发,凝望着她低垂的眼眸里倒映的月光。

谁知女子却突然抬眼,与自己目光相接。

赤邪完全没有防御,只是看见女子的手似乎极快地结了一个印。这个动作转瞬即逝,他眼前的那双清亮的眸子却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漩涡,瞬间就将他袭卷了进去。

下一秒,他便看见四周的夜幕在一瞬间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春日里明媚的阳光。他开始警惕起来,赶忙环视四周,却只见自己如今是身处一处小院里,在院落的一角,一树桃花开得
正好。

他没有感觉到风,却似乎有风拂过,将那花瓣叁叁两两地吹落在树下的石桌上。

身下的女子动了动,他还没来得及低头,就看见她身形如同鬼魅,倏地便从自己身下的缝隙里抽身而出,轻巧地落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赤邪惊讶地发现,王婉也不知是何时穿上衣服的,手腕上缠绕的缚灵索,也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再仔细一看,她穿着的也并非原来的衣服,而是一袭青崖山普通女弟子的服饰。

面容竟也与之前似有不同。

她变得稚嫩了许多,像是……一个少女。

那少女笑了笑,从她的眼神里,赤邪认出来她仍然还是原来的王婉。

“芥子境?你想做什么?”赤邪认出了自己的处境,他也站了起来,落在了院落的另一角。

“做什么?当然是做个了断!”

王婉手中一引,本命剑却并未出现在掌心,而是以剑灵的初始形态,环绕在她的身侧。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形便涣散在空气之中,与周身的一草一木融为一体。

这个地方,赤邪可能陌生,但王婉却很熟悉。

这是青崖山的弟子居。

也是她的神识境界,所呈现的样子。

205 芥子之境

修士在化神之后,会于识海之内逐渐凝结出一处小洞天,名为芥子境。因其汇聚了修士修炼过程中吸收的许多灵气,所以修行时将神魂栖息其间,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芥子境内的草木事物,都以灵气的形式存在,常按照修士内心执念最深之处的样子应运而生,所以,此刻的青崖山,并非是真正的青崖山,而是王婉记忆之中的样子。

赤邪眼前的王婉,也并非是真实的王婉,而是她的叁魂七魄,按照她内心中的自己而幻化成的模样。

“你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赤邪唇边浮现的笑意,似讥讽,又似赞赏,“耗费这么强大的念力把我引到这里,你有考虑过后果么?”

方才寄身于一草一木之间的王婉,身形再次凝结。不过这一回,她直接出现在了赤邪身前叁尺之处:“与其担心我,不如想想你现在要如何脱身。”
赤邪的笑容里,多了一分曾经不属于他的神情。

不弃剑的器灵在他手中化作一道红光,他凝望着自己掌心那抹猩红,像是在惋惜它无法凝结为原本的样子。他眼角的那颗泪痣,恰如其分地在这抹神情里添上了一丝悲悯:“你就这
么恨我?这么想让我魂飞魄散?”

“当年你要杀我的时候,也不见你手下留情。”王婉神色丝毫不改。

赤邪轻轻笑出声来:“是了,所有人都说我该死,多你一个少你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王婉看着他这副不知是悲是欢的情形,微微皱了皱眉——她实在是不懂这人到底想说些什么。

“不过这样也好。多少人情真意切,说要白首偕老,最终却不过各自投林、朝秦暮楚。倒不如恨此一人,至少多年如一、铭心刻骨。”

王婉眉头皱得愈深:“赤邪,如果你说这么多只是想讲这些无厘头的大道理,那我还是劝你别再说了,我听着烦。”

赤邪终于不再笑了,他敛起神情,发出一声冷哼:“既然你这么想打,那我就满足你,和你打一场。只不过若是你输了,可不要怪我取你的精魄,让你永生永世都陪在我身侧。”

“你可以试试。”

五个字说完,王婉的身影已经倏然飘远,而手中的本名剑已经化作一串残影,向着赤邪的方向飞去。

她虽然表面上出手利落,但心里却知道赤邪说的没错。他们如今身处她的芥子境里,虽然赤邪的实力在此会有所消减,但将自己的神魂暴露在他人面前,对于她来说也同样并非一件
好事。若是她输了,像赤邪这样不择手段的人,纵然是想将她的魂魄永远禁锢,也不足为奇。

利用芥子境制敌,同样也是她在兵行险着。

赤邪面对王婉迎面而来的剑,身体不退反进,转眼间便迎至王婉身前,不弃剑在王婉眼前划过,若不是她及时退开,几乎就要被他的剑伤至要害。

赤邪看见眼前的女子身体晃了一晃,一瞬间又凭空消失了。

芥子境内依然是一片安静祥和的氛围,但赤邪却很清楚,王婉的剑,可能就隐藏在其中任何一样事物之间。

他环顾了一圈之后,将视线锁定在了那一树桃花上。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只看见那满树的花瓣突然逸散开去,像是被飓风席卷着,纷纷朝着自己的方向飞来。

那些柔软的粉色花瓣,却在离他眼前只有叁尺时,化为无数泛着蓝色光芒的利刃,纵然他及时引动不弃剑在身前形成了一道剑气屏障,但还是有几片花瓣从身侧飘入了屏障里,有花
瓣擦过他手臂一侧,在红色衣袖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芥子境内,他身上的衣物也并非实体,那道痕迹在稍许之后便完全复原,但赤邪还是在心中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这个女人,她修为精进的速度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快,如今竟让他半点也不敢怠慢。

他不禁回想起在临仙城时,她还只是一个区区元婴初期的小丫头,他的剑贯穿她的胸膛时,她连一点还手的余地也无。

“可惜。”赤邪低声叹了一口气,他在可惜这样的人没有为他所用,也是可惜当年自己没有不顾一切地把她带回去。

被不弃剑气震碎的那些桃花花瓣,又汇聚在一起,重新凝结出王婉的样子。赤邪也在此时意识到自己应该认真起来。

不弃剑的剑灵突然从他手中飞了出去,化作无数血红色的藤蔓,逐渐生长蔓延,直到扎根在他身下的那片土地里。

“既然你这么不听话,那也就别怪我了。”

说完,那些藤蔓竟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飞快地展开,如同血管一般布满了整个底面。

王婉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钻心的疼。

“精血?你对自己还真是毫不留情。”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赤邪这一招是冲着占领她的芥子境去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两个人显然都不好受。
不过如此一来,赤邪便已占据了主动权,一道藤蔓从地下破土而出,倏然攻向王婉的面门。

王婉的芥子境如今被赤邪占领了一半,她行动也受到了限制,只能勉强侧身躲了过去。

地下的藤蔓还在不断生长,王婉知道自己思考的时间不多,一旦这些藤蔓占据了所有地方,那么她的神识也会受赤邪所控制。

如果她短时间内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那么关闭芥子境,是她唯一的选择。

可这也就意味着,她会回到那具完全受制的肉身里。

除非……她可以进入到赤邪的神识之中。

生死之际的紧张感,让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要如何让对方打开这道防线。

瞬息之后,她突然笑了笑,迎着飞来的剑光,轻飘飘地落在了赤邪身前。

“赤邪,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有一个问题,很想问问你。”

206 何谓强者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赤邪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说话的时候手中动作也没停,又是数缕藤曼破土而出,在王婉周身形成一道巨大的血色牢笼。

“光打架多没意思,你就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王婉引动剑光将其破开,蓝色的光芒穿过藤曼断裂之处的缝隙,又继续向着赤邪的方向进攻。

她与那剑光一道飞身擦过赤邪身侧,兀自继续说道:“你杀了这么多人,难不成只是因为想杀人么?”

“这种问题,方逸白没有回答过你?”赤邪侧身躲过她的攻势,不弃剑擦着王婉的肩膀飞过,与她的身体只差毫厘。

“方逸白杀人,是因为他想位于万人之上。但你好像不太一样,你没有他那样的野心,也没有他那样的手段,你杀人,总不会全是因为被他胁迫吧?”

赤邪主观上虽不想理会她,但心里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问了自己一句。

但只是两秒后,他就得出了结论:“你难道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难道我在杀你的时候,还需要向你解释为什么要杀你么?”

赤邪双手在胸前结印,不弃剑在他身后幻化成数道红色残影:“你在这个修真界活了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强者为尊、物竞天择?你在踩死一只蝼蚁的时候,难道还要问问它有什么
遗言?”

王婉也同样引剑迎上,与那飞来的不弃残影正面相撞:“好一个强者为尊,所以,你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为了证明你才是那个‘强者’,对吧?”

轰然一声之后,红蓝两道光芒分别向着两侧飞了出去,王婉只觉得经络中一震剧痛,尽力维持着自己的神魂不被震散开去。

不过抬头之间,她看见赤邪半跪在地上,显然也不好受。

王婉重新将灵力凝结在身侧,远远落在了那株桃树之下。

“你小的时候杀人,是为了你父亲能多看你一眼;少年时杀人,是为了证明你对你的兄长有价值;再然后,你是想让世人觉得你不比方逸白差。”王婉笑了一声,身体再次从空气中
消散,凭空落在了赤邪身前,“你想成为‘强者’,但你成为'强者'的方式,却是让别人认可你是‘强者’,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很可怜?”

“你找死?”赤邪怒不可遏。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这样的几句话就如此愤怒,但不弃剑颤抖着,将他内心的怒意也喷薄而出,一时之间,那些从地底破出的藤曼,纷纷化作猩红的剑影,从四面八方
向着中间的一点飞去。

位于万剑中央的王婉,却是巍然不动,她将本命剑抛至身前,双手之中印结飞速变换,红蓝两束光芒再次撞击在一起的时候,她的目光也与赤邪在半空中相接。

当赤邪意识到她在打什么主意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愤怒让他的心绪极不稳定,再加上方才的消耗,这一瞬间他神魂的屏障,薄弱得就像是把他的心境摊开来展示在王婉面前一般。

眼前的景致开始消散,从漫天的剑光开始,到地面上的石头小径、再到四周的青瓦白墙,最后,那株桃树也化作一片粉雾,飘散在煞白的底色之上。

白光消逝之后,王婉眼前一片漆黑。

她的神魂像是从高处跌落在虚空里,不过片刻之后,脚尖便触到了实物,让她能够稳稳立在地面上。

但是站稳之后,她的第一反应,却是觉得自己的念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因为她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一丝光线也没有。

耳畔也是一片寂静无声,就连赤邪的气息,也消失不见了。

该不会是弄错了,穿去了别的什么幻境吧?

王婉有些茫然地向前走了几步,在看见不远处出现了两点灯笼的红光之后,打消了这个疑虑。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一个人的芥子境居然可以这么黑。

本命剑的剑灵缠绕在她身旁,随时准备着迎战,不过赤邪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她继续向前,看见那灯笼的红色光芒,映照出地面上横七竖八的人影。

这是……一片尸山血海。

王婉感觉不到雨点落在身上的感觉,但那些尸体里流出的血液被冲刷成一道粉色的河流,赤邪执念最深的这一天,应当是在下雨。

红色灯笼之下,是一道厚重的木门,门掩上了一半,王婉侧身走了进去。

走进了这道门,她的眼前却突然亮了起来。

因为在这间房间的正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熔炉。

熔岩在其中沸腾着,红色的气泡升腾起来,又在表面上破碎。

一个女子瘫倒在熔炉边,手臂却仍旧保持着悬在炉上的姿势,手腕上一道血痕深可见骨。她早已没了呼吸,但血液却尚未干涸,不时有血滴顺着她的手腕垂落,滴在下方的熔炉里。

她面容姣美,若是仔细看,还能发现与赤邪有那么几分相似。

在她身后的熔炉上,悬着一红一紫两把剑。

红色的那把,王婉认出来,正是不弃。

207 生与杀

“这个地方,就连我自己也未曾来过第二次,你叫我如何处理你呢?外来之人。”

身后传来男人带着怒意的声音,王婉回过头去,看见那抹红衣就伫立在身后的那扇房门外,灯笼的红色微光也映照在他的面容之上,让他的面色显得更加苍白。

不过,眼前的这个赤邪,却也不是王婉所熟悉的模样了,而是——一个少年。

年少时的赤邪没有如今的邪气,眉眼之间反而与紫邪更加相似了。王婉从来没想过像赤邪这样的人,曾经也有过看起来这样稚嫩干净的时候,更不用说眼角的那一颗泪痣,本就给他
添了一分我见犹怜的气质。

王婉就算是再恨赤邪,此刻也突然有些理解了他——一个从小就活在阴影之下的人,就算是凭借自己的努力突破了化神,却还是在进入芥子境的那一天,发现自己其实从来都没有从
绝望之中走出来。

平常化神修士用于修炼的福地,于他来说却是不敢再看一眼的炼狱,王婉突然有些明白他为什么会疯了。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想杀他。
蓝色的剑光像是疾电,几乎是在王婉转身的一瞬间就已经向着门口飞了出去。赤邪的身体也一路疾退,两人一同来到了房间之外那堆满了尸体的院落之中。

赤邪在盛怒之下,也已是用了全力,挡下这一击后,不弃剑在他手中消失,下一秒,竟是化作满天剑雨,红色的光芒将没有一丝光线的夜空也照得透亮。

王婉在周身御起一道屏障去抵挡,然而这剑雨威力实在不容小觑,纵然这屏障密不透风,自头顶产生的威压感,也让她神魂震荡,如果现下她是肉身的状态,想来也已是一口鲜血吐
了出来。

“在你的芥子境里,你尚且占不到上风,如今在我这里,你又有几分胜算?”赤邪见王婉被困在原地,却也并未手下留情。

他抬起右手,手掌在虚空之中凭空一握,王婉突然听见从自己身旁,传来了似骨骼断裂一般的“咔咔”声。

再一看,那些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竟纷纷站立了起来,正从她的四面八方向她涌来。

不消片刻,便有腐烂的、带着血污的手掌伸入屏障里,在她眼前挥动着。

王婉一手撑住屏障,一手引动本命剑贯穿了离自己最近的几具尸体,那些尸体在短暂地倒在地上之后,又再次站了起来,继续向着王婉的方向进攻。

在赤邪的芥子境内,所有的事务都受到其主人的控制,这些尸体本就并非实体,就算赤邪的想象再过天马行空,它们也会一一照做。

这也就意味着,它们不可能真正地“死亡”。

头顶的剑雨还在纷纷而落,王婉能感受到自己在不断的抵抗之中逐渐有些力竭。

一丝绝望感爬上心头。然而正当她又一剑将几具尸体斩飞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她之前打飞过的,好像一直是这么一批人。

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地面,她果不其然发现,大部分的尸体竟然一直老老实实地躺在地上,赤邪所操控的,也仅仅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而已。

她透过剑光看向不远处的赤邪,不出所料地发现,他的面容上,也已显出了一丝疲态。

果然,赤邪对他自己的芥子境太陌生了,他根本无法完全掌控其中的一切,反而因为长时间的消耗,又加上之前在她的芥子境内耗费了太多精血,他的状态也并不比她好上多少。

这一连串的发现让王婉心中倏然一亮,她大喝一声,将头顶屏障收起,身体如同游鱼一般穿梭在迎面而来的剑雨之间,偶有一两道剑光擦身而过,在她的神魂上留下如同灼烧一般的
红痕。

她并不在意,本命剑在距离赤邪叁尺的时候突然回到掌心,又在瞬息之间化作一把蓝色的巨剑,剑锋撕碎头顶暗黑的天幕,对着赤邪当头斩下。

这一瞬间,王婉完全将自己的安危置身度外,耗费了十成十的功力斩出这一击。

这一击,不成功,便成仁!

蓝色的剑光将整个天地照得透亮,王婉看见了赤邪放大的瞳孔,其中倒映着当头而下的剑刃,以及那个与他只有一掌之隔的自己。

……

轰然一声之后,她听见了赤邪痛苦的叫喊声,紧接着,眼前的一切再度消失了,她的身体又像是坠落到了某个深渊里,失重感让她失去了其他的任何知觉,伴着她一直下落……

直到片刻之后,她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凉意。

是真切的、泉水抚过肌肤带来的凉意。

耳畔的声音逐渐复苏,她听见了飞瀑坠入水中的轰鸣声,以及空谷之中回荡着的虫鸣声。

也听见了男人飞速搏动着的心跳。

在她浑身上下,只有胸前是温暖的,那男人的肉身仍然紧紧地拥着她,甚至有一物还未软下,仍然深深插在她的身体里。

王婉只花了一秒钟,便知道自己已经将他的元阳吸收完毕,她如今的修为,已突破了化神中期,来到了与赤邪持平的化神后期。
所以,那捆绑在她手腕上的缚灵索也显得脆弱,她只消稍稍用力,便将其挣脱。落在岸边的本命剑感应到了主人的号召,化作一道流光飞入她的掌心。

她没有迟疑,趁着男人还未清醒过来之时,将剑锋对准他的后心,狠狠地刺了下去。

————————

心疼一下赤邪,虽然是反派,但是突然挺喜欢他的怎么回事

果然男人就是要虐虐才好

208 求不得

鲜血在水面之上洇散开来,在赤邪的身旁形成一片逐渐淡去的粉色涟漪。

蓝色的仙剑贯穿他的身体后,又从后心处被拔出,重新回到了王婉的掌心里。

赤邪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那一道伤痕,纵然他立刻伸手去捂,但还是能看见鲜血一股一股,随着自己心跳的节奏,从指缝之间喷涌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伤得太重,他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有些低哑,一句话尚未说完,便有一口鲜血从喉咙里涌了出来。鲜血滴落在身下女子白皙的双乳之上,像是在覆雪的山峦上绽开了一朵又一朵梅
花。

王婉有些嫌弃地推开他,赤邪向后踉跄了两步,这才使得他的分身离开她的身体。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很难理解么?”

王婉也从泉水里站了起来,她的声音比身下的泉水更加冰冷。

赤邪却再次笑了,他笑的时候,也不时有血液从嘴角渗出,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山谷里,显得尖锐而凄厉。

“是,我是该死……可是这天下的修士,谁又不是满手鲜血?难道我杀的人是命,你们正道杀的人就不是命?”

王婉冷冷看着眼前的男人,只是道:“别人的事我管不着,要怪就怪你杀了傅怜,以及临仙城,你刺我的那一剑。”

“哦?是么?”赤邪笑得更加凄厉了,“可是你仔细想想,伤你们的,当真只有我一个么?”

王婉不知道他又要扯什么歪理,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怎么?事到如今了,还想把别人拎出来顶罪?”

“我从来没否认过我该死......像我这样的疯子,本来就是人人得儿诛之......”赤邪说完轻咳了两声,因为流的血实在太多,他的唇色已经显得无比苍白,就连站立
也有几分吃力,“但临仙城那次,城主为了一己私利,陷一城之人于不利;青崖山那次,你的同门师兄妹,也因一句'人妖殊途'就对你刀剑相向……众生皆恶,他们
比起我来,又能好上多少?”

“世间纵有百恶,亦有一善,因百恶而灭一善,是谓不仁。世间有人欺我辱我,却亦有人爱我敬我,你的观点,恕我无法苟同,而且我也并不知道你现在说这些是为了什么。”王婉
越来越没耐心了,手中的本命剑嗡鸣着,似乎就快要压抑不住她内心中的杀气,“如果你浪费这么多时间,只是为了说这些让人不明所以的话,那还不如求我给你个痛快。”

赤邪再度笑了起来。

只是这回,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那笑声被堵在他的喉咙里,只剩下急促而混乱的气息声。

他只是这样笑着,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看来你没有其他想说的了。”

王婉不想等了,她再次举起了剑,抵在他的胸前。

月光将剑刃照得透亮,她从那倒影里,看见男人的眼角,似乎也有什么在闪着光。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刺出这一剑,就听见了剑锋刺入血肉的声音。
王婉骇然,她完全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赤邪竟自己撞在了那把剑上。

王婉也不知道他这一下是用了多大的力气,但剑刃贯穿了他的身体,一直深入到剑柄处。赤邪的身体完全瘫软了下来,却在倒下的一瞬间,倾身向前,狠狠咬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啊!”

一阵刺痛传来,与此同时王婉感受到自己胸前的那枚印记,以及阴户旁属于赤邪的蛊印,都在同一时间散发出剧烈的灼烫感。

她突然明白了赤邪这一下的目的是什么。

前世柳轻寒给她种下了一枚血契,所以今生才能够再次找到她。

赤邪在临死之前,用自己的心头血种下另一枚蛊印,也可以让他转世之后不远千里寻到她的踪迹。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赤邪想报仇,下辈子也不晚。

王婉掌中用力,一掌将他推离自己的身体,她在自己脖颈处抹了一把,果然看见手中满是鲜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赤邪的。

赤邪的身体脱离了她的剑,摇摇晃晃了几步,最终还是跌落在泉水里。

他的上身倚靠在水中的一块巨石上,冰冷的泉水冲散了他的长发。他死死盯着王婉脖颈处崭新的印记,那抹笑容,从来都没从他脸上消失过。

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涣散,赤邪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某一个夜晚。

他和紫邪一起躺在诡影宗的一棵大树的树干上,紫邪的声音显得有些慵懒:“阿赤,你说天上这么多星星,真的会有一颗是娘亲么?”

“可是我不希望娘亲变成星星。”赤邪道。

“为什么?你不希望娘亲能一直陪着我们么?”

“亘古不灭有什么意思?如果是我,我也不希望能一直活着,也不指望有什么来生。”

“如果你有放不下的东西,也不会去想来生么?”

“不会。”赤邪回答得干脆,“我想要的东西,这辈子一定会得到;如果这辈子没有得到,那只能说明我不够想要。”

这夜的虫鸣有些吵,星星很多、月色很凉。

和现在一样。

赤邪没有闭眼,他始终用力地看着眼前的那个女子,虽然她的身影已经是模糊一片。

而他的声音本就微弱,很容易就被冲散在了水声中。

“我赤邪......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

赤邪的头颅歪下去的时候,王婉也撑在身旁的石头上,大口地喘息着。

方才她在芥子境内损耗太大,并且也受了伤,只是一直压抑着没有发作。如今见赤邪死了,这才放松下来,谁知刚喘了几口气,喉咙里便涌出一口鲜血。

王婉简单调息了一阵,走到赤邪的尸体前,两指一引,一枚赤红色的金丹便从赤邪的小腹飞了出来,被王婉收入掌心里。

“取他人精血结的金丹,看来我下手还是轻了些。”

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随后将金丹收入储物袋中,兀自穿上衣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209 最好的选择

诡影宗外。

池塘边生满了层层迭迭的芦苇,微风拂过的时候,灰白的柳絮也随风而起,又在风停之时飘落在池塘中央的某处。

几只白鹭在草荡之中觅食,在察觉到附近的风吹草动之后,便化作一串白影,消失在同样灰白的天际之上,只留下一阵振翅之声。

玄色衣袍的男子自那芦苇中央穿过,紫色衣裳的男人安静地跟在他身后。池塘边的水榭里,王婉正长身而立,等着即将到来的两个人。

“婉儿。”张子承低声唤她。

王婉回头看向来人,对着他微微一笑:“你找到他了?”

张子承点头,侧身让出一条路来,让紫邪能够向前:“诡影宗的人寻了他很久,才发现他被锁在了赤邪的房间里,估计也有好几日了。”

王婉这才看向紫邪,只见他的长发散乱地披在肩头,衣衫也不甚整齐。他看了一眼王婉,很快又低下头去,局促地摩挲着自己的衣角。

“你过来,坐。”王婉侧身,示意他坐在亭中的石桌旁,自己则坐在了他的斜对面。

紫邪似乎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坐在了那个位置上。

“姐姐,你......”

“饿了吧?”王婉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不客气地打断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方食龛,推到他面前,“都是你的。”

紫邪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糕点,有些如坐针毡,不过在咽了几口口水之后,他还是拿起一块,塞进了嘴里。

他什么都没再说,吃完一块,又是一块,直到将所有的糕点都咽下,才低着头,有些无措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姐姐,你有没有见过我弟弟?”说完之后,他又像担心王婉不认识他说的人一般,继续补充道,“他经常穿红色的衣服,他这里有一颗痣。”

紫邪指了指自己的眼角。

“你说的,是他么?”

女子白皙修长的手伸到了他面前,只是比那双手更加耀眼的,是她掌心里,一枚赤红色的金丹。

金丹之上,隐隐还有灵力流转着,就仿佛它还在呼吸一般。

王婉看见紫邪的喉结动了一动,然后嘴唇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他像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于是只剩下了喘息,带着他的胸口急促地起伏。

王婉只是微微垂眸,但也只是瞬息之后,便再次看向了他。

她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我想拿它,找你换一样东西。”

紫邪浑身都在发抖,他似乎用尽了全力,才克制住本能,让自己能够完整地说出两个字:“什么?”

“诡影宗的玉印。”王婉回答。

虽然她知道,就算紫邪不答应,这样东西她也是势在必得。

这些年,诡影宗被正道各派所克制,又在魔道受到覆血阁等门派的制衡,其境遇本就是孤立无援,加上宗门内缺少除了赤邪以外可以独当一面的人,在赤邪死后,宗门内弟子难免不
会群龙无首、作鸟兽散。
而紫邪,虽然在宗门内受人尊重,状况也比之前好了许多,但以他如今的心智和修为,还完全不足以坐上宗主之位。

在这种情况下,想掌握诡影宗的大权,实在是太容易了。

若不是念及紫邪曾经对自己也算是有恩,王婉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

“我答应你。”

紫邪思考了很久,终于也想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他的头埋得很低很低,似乎自己是一个出卖宗门的罪人。

“你不必太过自责。”王婉拉过他的手,将赤邪的金丹放在他的掌心里,又将他的五指握紧,“你想延续宗门、想保全门内众人的性命,如此便是最好的选择。”

紫邪没有抬头,赤邪的金丹很烫,但他手上的温度却很冷,王婉能感受到他五指还在不停地颤抖着。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松开了紫邪的手。

王婉没有再说话,又或者她觉得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她只是默然起身,离开了亭榭,走到了一直守在亭外的玄袍男子的身边。

“他同意了?”张子承握住了她的手。

“他还有别的选择吗?”王婉侧目对他一笑,倚在了他的肩头。

“你希望我去接手诡影宗的事务?”张子承顺手揽住了她。

“也没人比你更合适。”王婉抬头看着漫天飘扬的苇絮,“在整个魔道里,你怎么也算是有威信的人物。若是换做我去,少说也会挨上好几年的骂。”

“我听你的便是。”张子承伸手捋了捋她耳畔的鬓发,“不过,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我可没说我自己不好。”王婉笑道,“只是若是定要要求自己面面俱到,是不是也太累了一些?”

微风忽起,将叁两片苇絮吹落在了她的头顶,张子承帮她将其拂落,却看见王婉的视线不知何时被头顶的一行白鹭吸引了过去,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兴致,突然指着远处的池塘道:
“师兄,我们去那里看鸟吧。”

张子承自然不会拒绝,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向着池塘边的方向一路跑去。

不过,作为与王婉最亲近的人之一,他自然知道她并不是真的喜欢看鸟。

……

在他们身后,紫邪看着两人逐渐消失在芦苇之间的背影,终于展开手心,凝望着自己手中的那枚金丹。

片刻后,他将其紧紧握在自己胸前,他仿佛还能从它的余温中,感受到那曾经与他一起搏动过的心跳声。

“阿赤……阿赤……”

他呼喊着赤邪的名字,泪如雨下。

210 合欢功法 jiz ai 2 1.c om

王婉从诡影宗离开之后,便在覆血阁住了几日。

这几日里,王婉与张子承同寝同居,除了商榷诡影宗的事务以外,便是窝在床上做喜欢做的事。

赤邪死了,也算是了却了王婉心中的一个执念,她理所应当地给自己放了个短假。

几场性事,也确实算得上是身心上的放松。
不过对于苍玄和紫宴来说,这件事情便显得没那么简单,毕竟这几天,张子承几乎将书房都搬进了卧房里,每每苍玄想找张子承商议些门派事务,都得先伏在门口听一阵子,确定房
内的人不会在关键时刻被打搅,这才敢敲门。

这回,紫宴果不其然又看见苍玄赤红着脸走出了张子承的院落。

“苍玄大哥,这是怎么了?”虽然紫宴也能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但此刻她只觉得苍玄老脸通红、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十分好玩。

“折杀我也,折杀我也”苍玄使劲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紫宴倚在墙边,笑得更加开心了:“宗主他早些年过得辛苦,如今好不容易得偿所愿,放纵些也是人之常情。况且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怎的你还没习惯?”

“我这不是为宗主的身体和声誉着想吗?”苍玄义愤填膺,抖了抖手中的信件,“为了这么点小事,我今日都已经跑了三趟了,三次都是铩羽而归,再这么下去,我只怕他没精力再
去管门内事务。况且那女子的身份”

“苍玄,你该不会现在想说什么道魔殊途之类的吧?”紫宴道,“这便是你狭隘了。前些日子,就连青崖山的云掌门都率先下令,让四十二城中的半数城池打开结界,不再对我们设
防。宗主如今光明正大地和云河派掌门在一起,也算是做了魔道的表率,怎么就不是好事了?”看书请到首发站:p ow enxu e14.c om

苍玄一时之间哑口无言,从心底也觉得紫宴说的没错。

片刻之后他才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宗主他有自己的考量,倒是我多虑了。”

紫宴拿过苍玄手上的信件,笑着塞进了他的衣领里:“与其担心这些,倒不如趁宗主忙着,让自己休息几日。四十二城风光甚好,值得你我一游。”

“你倒是看得开。”苍玄嘴上虽这么说,但下一秒,身体便已诚实地站在了飞剑之上。

紫宴也紧随其后。苍玄打量了一番身旁的紫衣女子,见她明眸生光、紫衣飘然,他不由得压低声音问:“不过紫宴,我记得很多年前,你不是对他”

“苍玄大哥说笑了。”紫宴并未看他,一句话也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我紫宴喜欢过的男人那么多,天下男人喜欢我的也不少,我做什么要和一个心有所属的人过不去?倒是你,
一把年纪了,听到那种事还是脸红,该先反思自己才是。”

说完,她率先加快了速度,直直冲入云霄。

苍玄突然就被人戳了心窝,不由得也有些尴尬,不过见她飞远了,也只能加快速度追了上去,两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云层之间

不远处的房间里,张子承终于将某物从王婉的身体里撤了出来。

“腿张开,用力。”

他熟练地让她张大双腿,熟练地让她挤出身体里自己留下的白浊,然后又熟练地拿帕子给她清理下身。

王婉下半身听话地照做,上半身却努力撑起身子,从床头拿来了一本小册子,另一手拿着笔在其上写写画画。

“双修者灵根:金火

双修者境界:化神后期

双修体位:男上女下

进出次数:三千一百八十一次

泄身:三次

事后体验:身心愉悦,疲惫……修为……略有上涨……

双修者体验:

……”

王婉停下笔,从册子背后探出头来,看向正跪坐在自己两腿之间的男人。
张子承头也没抬地回答:“愉悦,修为不变。”

“……”

王婉将册子扔在枕边,仰头看天:“不对啊……应该有用的啊……”

“第一回,你泄得太快了。”张子承语气平静,未了又补充道,“还未坚持过百息。”

王婉脸上忍不住地胀红:“有必要这么严谨吗……”

“你是在研究功法,自然得严肃些。”张子承说着,再次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再试一次?”

“别!”王婉赶紧推了推他的肩膀,“我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整两日。”

张子承笑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研习别的功法时也是这样?”

“别的功法也不见有这么要命的啊!”王婉哀嚎,“我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合欢宗这么多年也没出现利好于道侣双方的修行方式,这种事情简直不是人干的,哪有祸害别人来得轻
松?”

“只是没人想改变现状。”张子承从她身上翻身下来,帮她盖好了被褥,然后才躺在了她的身边。

他和她枕在一张枕头上,手臂紧紧贴着对方的手臂。张子承侧目看着身侧之人面颊上的红晕,目光变得柔软。

被窝里的一只手握住另一只,张子承细细摩挲着她指甲上细微的纹路,声音也显得低沉了几分:“你想做的事,我都想一直陪你。”

“这件事情,难道就不是你想做的?”王婉看着他,也笑了。

张子承翻了个身,臂膀将她整个人都揽进怀里:“这么说,倒也没错。”

211 暖冬

王婉研究的改良合欢宗功法,终于在几日之后有了稍许成效。

虽然于修为增长收益甚微,但是这也让正经的道侣有了通过彼此双修增进修为的途径,日后若是持续优化改良,说不定有朝一日便能替代如今的合欢宗功法。如此便能使那些为了增
进修为,而四处祸害少男少女们的合欢宗修士们能够消停一阵子了。

临走之前,紫宴和苍玄也已经从四十二城回来,紫宴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造型别致,王婉一眼就认出来是从留芳斋带回来的。

紫宴和苍玄闲聊着四十二城的风物,恰好看见王婉和张子承执手从阁内走出来。苍玄直呼难得,拉着张子承便去商议门派事务了。两个女人之间短暂的独处,恰好让王婉能够私下将
自己总结的这套合欢宗双修功法交给紫宴,托她将其带去合欢宗,日后便交由合欢宗宗主将其继续完善下去。

紫宴看着手中纸张上那些赤裸裸的文字,不由得掩唇而笑:“我道你们这几日为何足不出户,原来当真是在闭门造车。”

一句话反而让王婉有些不好意思,确定一切安排妥当后,便匆忙和紫宴道了别。

……

王婉从覆血阁离开之后,便一如既往地回到了云河派。

短暂的休息让她能够更加迅速地投入到工作之中。云河派虽然比不上青崖山、凌虚宗这样的大派,但门派事务也同样繁复冗杂,不过好在这掌门她已当了二十余年,又有之前处理凌
虚宗事务的经验,所以这些杂事处理起来,也算得上是得心应手。

这年,极蜃海难得地迎来了一个暖冬。

阳光均匀地铺洒在远处的海面上,将海水映照成如同翠玉一般的颜色,海面之上波澜不兴,只有在浪潮打在崖壁上时,会掀起一阵细微的白沫。

那浪花转瞬即逝,随着褪去的潮水回归平静。
王婉从书房里走出来,眺望着远处的景致,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海水和天空的蓝色,让她眼睛的酸疼也缓解了几分。

张子承教她的那套用于抵御风浪的阵法,在几年之前就已经修筑完毕,如今只有轻微的冬风拂在她的面颊上,并不让人感到寒冷。

她刚一出门,就遇见了数年前和张子承一道回云河派的路上,偶遇的那一对道侣。他们在几年前就已经加入了云河派,说是本想逍遥一辈子,但奈何孩子逐渐长大,还是想帮她寻一
处修炼圣地。

当年还未出世的那小姑娘,如今也已经长成一个少女,正在父母的眼皮子底下练剑。

王婉同这一家叁口打了招呼,便继续向前走去。宗门前的广场上,今日显得繁忙而热闹,是一众弟子正忙于宗门扩建一事。

季云舒作为首席弟子,自然也不得闲着。宗门处,几个附近的村民正将肩头的物资放在地上,季云舒匆忙让几个弟子给那些村民们倒了水,又将送来的物资搬运到门派前的广场一侧。

“是小桐?你今日怎么亲自来了?”季云舒朝着其中一个中年人打招呼。

“冬日里没有农活可干,今年天气又暖和,想着也无事,就和兄弟们去采了这些灵石矿送过来,虽然不多,但能帮你们一些忙也是好的。”那中年人笑道,他擦了擦额角的汗,似乎
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说云舒,二十年前你叫我小桐没错,但如今我都这把年纪了,你是不是也该换个称呼?”

“那不然怎么叫?桐大哥?”季云舒摇头,“不行,你比我小,这个便宜可不能让你占。”

“虽说话是如此,但二十年前你就是这副模样,如今竟一点也没变,难不成再过二十年,我都成了白胡子老头,还得让你这个小姑娘叫小桐?”

“这还不好?见过想被叫年轻的,没见过想被叫老的,倒不如一步到位,现在我就叫你桐大爷。”季云舒道。

她刚说完这句,便看见了正从一侧走来的王婉。

“师尊。”

王婉微微颔首,又转向那个被叫做小桐中年男子:“多谢你们了。”

“掌门客气什么?”小桐对王婉做了个揖,“当年我们村因生产灵石,被附近门派压迫欺凌多年,若不是云河派,只怕如今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后来云河派又修筑阵法,抵御风浪,
村子里的粮食收成也一年比一年好。如今云河派要扩建,我们虽帮不上大忙,但灵木灵石这些物资,掌门若是需要,尽管开口便是。”

王婉客套了几句,又道了几声谢,将那些村民们送走之后,回头又看见季云舒正在同一个弟子商议着什么。

“……不太对啊,昨天那边放着的灵石还有叁百二十担,今日我将他们刚才送来的灵石放过去后,又清点了一遍物资数量,居然发现连着刚送来的这些,一共也只剩叁百担了……”

“查了物资取用记录么?”

“没查我就不会来找你了……昨日到今日,都没有人取用过灵石,难不成是门派里有人偷东西……”

王婉走上前去,语气平静道:“这几日再多看看,有没有再丢其他东西,若是只有这一次便罢了。”

“是,掌门。”那弟子应了,便回去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师尊。”

王婉听见季云舒叫了自己一声,回头看她的时候,却见她似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师尊,是这样的……我昨日收到了一封信,不知应不应当给您看……”季云舒说着,头却是慢慢低了下去。

王婉好奇的同时,也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你都同我说了,不就是要给我看的意思?”

“是……罢了,师尊你自己看吧。”季云舒头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
片刻之后,她终于将那封信笺从怀里拿了出来,手指在信封上摩挲着,最终却还是交到了王婉的手上。

王婉本来还想着能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干脆地撕开信封,将信纸从其内拿了出来。

然而在信纸展开的那一秒,她却愣住了。

阳光将信纸的颜色照得微微泛黄,其上的黑色笔墨也显得没那么惹眼。王婉的目光略过那大段熟悉的字迹,落在信最后的落款上。

那里写着:“凌虚宗秦禄,敬上。”

212《》

迟暮的阳光穿过栏杆,落在阳台一角摆放的一张书桌上。王婉独自坐在那处,却并非是在处理事务,而是漫无目的凝望着某一处虚空。

她的影被拉得很长很长,从身后看去,她的背影也像是镀上了一层暗金色的光晕。

见山步履匆忙,原想径直去找她,谁知还没近她身,就被季云舒拦在了楼梯转角处。

“我师尊现在心情不好,劝你别去打搅她。”季云舒压低嗓音,有意不让王婉听见二人的对话。

“怎么了怎么了?”见山对此颇为不解,有些不耐烦地挠了挠脑袋,“我本来还有事想去同她说来着......”

“只要不是人命关天的事,现在都往一旁放放。”季云舒不为所动。

见山更加好奇了,拉着季云舒走到台阶之下、楼阁之外,确定离王婉足够远,才问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这个......”季云舒故作神秘地清了清嗓子,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还记得我之前的那个师尊么?”

“凌虚宗的方掌门?”

“是他。”季云舒点头,“这事也怪我不好,昨日整理门派信件时,发现有一封从凌虚宗寄来的信,我见信封上没写落款,就好奇先拆了,看完之后才知道是以前的凌虚宗首徒秦师
兄寄来的。”

“然后呢?”

“秦师兄之前似乎是与方掌门生了些嫌隙,但具体是什么原因,师尊她从未多说过,我只知道在师尊离开凌虚宗前,他就已经以闭关修行的名义,不再参加宗门内任何事务了。可是
这封信里,却是在说他受凌虚宗众长老之邀,提前出关,继承了凌虚宗掌门之位,希望日后凌虚宗能与云河派重归于好。”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见山听到此处,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凌虚宗改朝换代,当年与方掌门颇有嫌隙的首席弟子重新出关,这是不是意味着方掌门……”

“嘘!你给我小声点!”季云舒连忙捂住他的嘴,确定他噤了声,才放开手。

季云舒抬头看了一眼亭台之上,远远看见那女子仍然独自坐在阳台上的书桌前。她只是那样安静地坐着,一动也没动,只有微风偶尔拂过,将她的衣带轻轻扬起。

“师尊向来不让人提那人的名字,但她自从收到信后,已经在这里坐了大半天了……”季云舒轻叹一声,随后摆摆手,“罢了罢了,此事不再提了……不过你来找师尊是做什么?”

季云舒转移了话题,见山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便接着她的话回答道:“倒也不是什么太着急的事……就是你有没有感觉到,最近好像经常有人丢东西?”

“你也发现了?今天上午的时候,我才听一位师弟说用于宗门扩建的灵石无缘无故消失了一些。”

“居然宗门内都开始了?我今日去了附近的镇上,看见告示牌上贴满了寻物启事,甚至有人说他一觉醒来,居然发现头上的房顶不见了……”

“也不知是哪家的贼这么猖狂,等我抓到他,一定要让他长长教训……”

……

一滴墨划过笔尖,终于在悬了一阵之后滴落,在信纸上洇开一片暗色。

王婉过了许久才从出神之中回过神来,抬眼之间,才发现头顶不知何时竟已然悬了一轮明月。
她将笔下写了一半的回信揉作一团,随手扔在了桌面一角,随后站起身来,凭栏望向那明月的方向。

那里,也是凌虚宗的方向。

二十年前一别,她从未回头再看上他一眼,她心知走出凌虚宗的那一刻,便是永诀。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当真正与他死生不复相见,她的那颗心,却没有忘记要去难过。

这种难过,也许并不能称之为悲伤,却足以让她心里发堵,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有一个曾经与她共枕而眠,一声一声叫她夫人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些往来的信件里,再也不会出现他的消息了。

夜里,整个云河派空寂无人,就连虫鸟也不曾发出一声低鸣。

王婉扶着身前的栏杆,弯下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

夜逐渐深了,迎面吹来的风开始变得有些刺骨的冷,到了夜阑时分,月色被隐蔽在浓云之后,天空之上更是不知从何时开始飘起了小雪。

王婉只是独自倚在桌旁,也不知自己是睡是醒,有那么几个瞬间,她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凌虚宗。

过去的二十多年像是一场梦,在某个真实的世界里,方逸白没有杀人,也不想统一叁界,她随遇而安,留在了他的身边,而这一夜,她不过是偶尔难眠,便索性起身去卧房外看雪。

她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去算。只是置身风中,呼吸着被冷风从远处隐约送来的梅花香。

她知道,要不了多久,她的夫君就会起身寻她,在找到她时,轻轻为她披上一袭狐裘。

......

下雪天的夜比平日里长上许多,等到云河派弟子们该起床上早课时,才有第一缕天光破开云层,落在她的桌前。

王婉睁开眼,只见大雪如絮、天地皆白。

她揉了揉太阳穴,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过去的人和事,想一天就够了。她从来不允许自己将前一天的情绪带到第二天。

她从亭台上走下来,笑着回应门下弟子们的问好。

谁知却在路上遇见了一个正急匆匆来寻她的弟子。

“师尊,山门外有一个人,说要找你。”

“什么人?”

那弟子挠了挠脑袋,思索着该如何描述那人的特征:“他没有说名字,但我看他衣着破破烂烂的,而且……好像还是个瞎子……”

……

云河派山门口。

地面上的草木结了霜,王婉的脚步踩在其上,便有枝叶断裂的轻响传来。

那人独自站立在石径尽头,满树的雾凇之下,他一袭月白长袍,几乎也要与这漫天风雪融为一体。
听见这轻微的动静之后,他缓缓抬起头来,好像也在凝望着正向他走来的人儿。

王婉在他身前一丈之外停住了脚步,她想起在黑山时,他也是伫立在这样的风雪里,岿然不动地等着她。

而如今,他的一头青丝变得灰白,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那一袭布料华贵的衣裳,也只是破破烂烂地挂在他的肩头,如果不是有一根木杖支撑着身体,王婉甚至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倒
在地上。

她难以想象,自己曾经用“惊为天人”来形容过这样一个男人。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她紧咬着唇,尽量不让对方听出自己语气里轻微的颤抖。

方逸白张了张嘴,他好像连发出声音都显得有些吃力。沉默片刻之后,他终于再次开口,开门见山地回答。

“你有没有看过一本书,叫《仙路迢迢》。”

213 宿命与变数

方逸白快要忘记自己原来的名字了。

在这个世界里,也没有人知道,在另外一片大陆上,曾经有一个道号“忘徽”的音修。

他修道叁千余载,功至大乘,距离登仙仅有一步之遥。

他游离于俗世之外,穿梭于太虚之间,纵身可跃叁千世界,一目可览叁秋盛景。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仅仅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却在某一天突然消失了。

有人说,他是已经脱离凡尘、得道飞升了;也有人说,他是渡劫失败,默默地死在了天地之间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但只有他本人知道,他既没有登仙,也没有赴死,而是在一次看似寻常的空间穿梭之中,去往了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

“那片大陆,和我之前所经历过的都不同。那里物资匮乏,灵气也十分稀薄,因此居民们放弃了以灵气为主导的修炼方式,而是转而追寻一种叫做‘科技’的东西。”

方逸白双手捧着白瓷茶杯,浅浅饮了一口,随着热气升腾的茶水入腹,他干裂的嘴唇上才稍微显出一丝血色。

房门将风雪的呼啸声掩在其后,方逸白的几声咳嗽,反而让房内的氛围显得更加静谧了。

王婉掩下心中的震颤,只是默然给他将茶水斟满。

“但是后来我发现,这个世界似乎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这里的少数居民,似乎具备一种更加高维的能力,他们可以通过写作的方式,创造与另一个世界的链接点。

“所谓的‘另一个世界’,并不是由他们所创造。但他们却可以通过这样的链接,在潜移默化之中影响另一个世界的走向。其原因,我至今也并未洞悉,但依据他们之中一些人的说
法,这是因为数据在不同维度世界的传输的过程中,发生了‘量子纠缠’。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看到了那本叫做《仙路迢迢》的书。”

......

于是,那个道号“忘徽”的音修,也就成为了后来的“方逸白”。

——《》

并且,也许是因为窥探了天机,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便成了一个瞎子。

“更可笑的是,来到这里之后,我只剩下了元婴初期的初始修为,也失去了来往于不同大陆之间的能力——我回不去了。而唯一破解的方式,是张子承手中的那把‘太羲剑’。”

方逸白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面上,轻轻苦笑了一声。

“可是矛盾之处就在这里。这把剑,只有当张子承突破化神大圆满时,才能够发挥出破空之力,但按照书中的设定,等到他突破化神大圆满的那一天,我早就已经死在他的剑下
了。”

“所以,你首先得确保自己能活下去。”王婉总结道。

“没错。”方逸白又咳嗽了几声。王婉敏锐地看见,他一手掩唇的同时,另一只手也在紧紧撑着桌沿,防止他的身体歪倒下去。

她仿佛看见了一个时日无多的人,正在为自己最后的执念苦苦支撑着。

“如果仅仅只是要活着,那就好了。”

方逸白说到这里,微微抬起头来。王婉看不见他的视线,却似乎能感觉到他在转向自己时,神情也不知不觉变得柔软。

“只可惜,我继承了这个角色,同样也继承了这个角色的执念,以及他的宿命。如果我做不到统一叁界,那么不论张子承杀不杀我,‘方逸白’都会死在两百岁那年的冬天。”

王婉垂眸凝望着自己手中的茶盏,她不会不知道,今年,方逸白刚好两百岁。

“我大概明白了。”她道,“但如果我猜得没错,‘方逸白’的死,并不会让你的元神也消散吧?”

方逸白点了点头,他撑着桌沿站起身来,步履蹒跚地走到了窗前。

“如果只是死,那又有什么可怕的呢?于我来说,最多不过是重来一次,回到故事最开始的那一天,仅此而已。到时候,所有一切都会卷土重来,所有设定和剧本都不会变,我只需
要按照我自己的想法,重蹈覆辙,或是另辟蹊径。”

瘦削的手指抚上窗棂,窗外的风雪声更大了,方逸白的声音本就虚弱,如今更被掩在了这风雪声里。

“不过,这是在没有变数的情况下。”

王婉将目光从他清瘦的背影上移开,她大概明白他所说的‘变数’,指的是什么。

下一秒,方逸白便印证了她的猜想。

“而这个变数,就是你。”

......

方逸白第一次遇见王婉,是在青崖山凌霄殿外。

他在屋檐之下躲雨,远远就听见两个小姑娘踩着雨水跑过来,一边天真地以为他听不见,一边讨论着什么“正道美男图鉴”,还说他是个瞎子。

那时的他,并未将她放在心上,更从未想过自己往后会叫她“夫人”。

第二次,是在元曜的书房里。

那个小姑娘尚且不过双十,说话的声音都未脱稚气,便跑到青崖山掌门面前,说要为张子承求情。

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冥冥之中,一切竟然都开始变得不同了。

刚开始,他无非只是试图从她身上找到突破口,于是便在元曜罚她时出手帮她疗伤,更是在鬼市暗中赠她七宝灵枝,约她于凌华阁一见。

可是后来,临仙城她舍身挡在众人身前,黑山时逆境之中的剖心长谈,都让那个女子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那颗种子,在叁年师徒情谊中破土而出、生根发芽,最终在那个月圆之夜开出花来,直至荼蘼。

他们成亲的那一天,方逸白醉得厉害,但他永远也不会忘,洞房前他点亮了所有的红烛,只为她在夜色里,能看清自己的模样。

百年之后,她还会记得自己吗?

下一次重来,还会再遇见她吗?
方逸白第一次明白了患得患失的滋味。

那夜酒醒之后,他紧紧握住身侧之人的手,一遍又一遍勾勒着她的五官,仿佛这样就能将她的轮廓镌刻在自己的宿命上。

他想清楚了一件事。

这一回,他不要再离开了。

214 不甘

“两百年,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或许很长,但对于叁界来说,实在是太短了。这两百年,我一刻也不敢歇息,自以为算无遗策。然而我没有料到的是,我的每一个决策,都在与你
背道而驰。”

方逸白说到这里的时候,每一句话之间都是忍不住的喘息,王婉能感受到他正在苦苦压抑着的痛苦。

她是他想要拼命留下来的缘由,哪怕慌不择路、不择手段,以至于酿下大错,但最终,却也是她亲手断了他的前路。

“我满身杀戮,罪有应得……或许只有一死才能让你解恨……可是天道作弄,偏偏在我即将赴死之时,让长清殿下的地牢坍塌……我派人前去修缮,有弟子告诉我,那地牢的墙壁上,
竟被你刻了满满一墙的诗……”

方逸白说到这里,不由得想起了一个月前。

他站在曾经囚禁她的那间地牢前,怔怔地听着门下弟子将那满墙的诗句一字一句地念出来,与此同时,他也听见了自己心里有东西在碎裂的声音。

地牢内光线暗淡,那弟子并未注意到方逸白的神情,还以为这些诗句是出于王婉之手,不禁感叹以往怎么没注意到师娘这样文采斐然。

但只有方逸白知道,这些字句,同样也是王婉在另一个世界存在过的证据。

可笑的是,他们夫妻十余载,但直到现在,方逸白才明白,他们本该是同行之人。

那时方逸白醒着的时候本来就不多,一念及此,竟直接晕倒在了地牢之中。再次醒来之时,已经是在叁日之后。

他大梦初醒,便径直去了长清殿,召集凌虚宗各峰长老会面。自从二十年前凌虚宗事发之后,方逸白其实就已经很少再参与宗门大事,因此这回的紧急程度,也让诸位长老心中升起
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方逸白虽看起来憔悴,但说话时有条不紊、不怒自威,丝毫不亚于当年他身为正道之首之时。

他就这样冷静严肃地交代完了自己的后事,然后,他祭出雷引琴剑,无比郑重地交到众长老手中,让他们以此物接引秦禄出关。

他说:“我此生做了许多错事,杀了很多不该杀的人,于天下不仁、于亲友不义,终是为天道所不容,让我受这阴差阳错、爱而不得之痛......但此番临死,却终究还是心有
不甘......”

方逸白撑起身体,一步一步走下那曾经属于他的高位,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步履蹒跚地走出了长清殿。

他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在走出殿门的一瞬间被风吹起。他独自站在冬日的暖阳之下,却好像整个人都要就此随风而去。

“我要去寻一人。只有再见她一面,我此生......方称得上无憾。”

......

方逸白病重之时,体内的灵气外泄,修为所剩无几,他在凌虚宗门前折了一道柳枝,就这样拄着杖,踏上了前往云河派的路。

他耳畔的声音,时而是繁华街巷,时而是鸟兽虫鸣;肩头上披着的,时而是明媚暖阳,时而是月色如洗。

一路往西,温度越来越冷,他身上的衣衫也开始变得破烂。在路过一片竹林时,他遇见了几个金丹期的魔修,说是要杀他取丹,他还没来得及出手,便有几个金丹期的正道晚辈挡在
了他身前,一边帮他解决了魔修,一边说着举手之劳,让他不必挂怀。

临别之前,这些正道晚辈给他煮了一碗热茶,责备他一个瞎子,为何要一个人出这么远的门。
还有几次,他走过集市时,听见了铜板落在自己脚边的声音,他不以为意地走了过去,听见身后的人捡起铜板,骂他不识好歹。

也有人叹着气为他感到可惜,说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就瞎了眼,落魄成这个样子。

他念了一辈子“天下苍生”,但只有这一路,他走下了脚下的剑,真正见了一回苍生冷暖。

……

一个月后,他终于站在了王婉身前。

“我知道你有苦衷。”那女子缓步走到他身侧,与他一道扶着身前的窗棂,“若是换做你我初识之时,你同我说这些,我必然会与你一同寻找破解之法。但现在事已至此,你的时日
……也所剩无多,我做不到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也无力去扭转乾坤。”

王婉也同样叹了口气——如果是在几十年前,她得知有一个和自己同样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存在,一定会兴奋得睡不着觉。但是现在,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如今的生活,甚至在方逸白说
出“仙路迢迢”四个字的时候,她过了很长时间,才想起来这是一本书。

相比而言,书外的世界对于她来说,更像是一场梦,她宁肯永远蒙在鼓里,永远没人同她说这些才好。

方逸白似乎预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当年一别,我本就已经做好了与你死生不见的准备。此番来找你,虽也有我私心作祟,但若当真什么也无法改变,我也
不会再来打扰你。”

“你这是何意?”王婉皱了皱眉,有些不明所以。

本质上,她并不想改变什么,如果能一直像现在这样过一辈子,她觉得并没什么不好。

然而方逸白的下一句话,却出乎她的意料。

他仰起头,似乎在透过这薄薄的窗纸,仰望漫天的风雪。

“不知你有没有发现,这个世界,已经开始崩塌了。”

215 天道

方逸白说,每一个世界,都有其需要遵循的“天道”。

所谓“天道”,既是万物生长、四季流转的规律,也是每一个人的宿命。

而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的“天道”,便是《仙路迢迢》这本书。

本来,按照既定的发展,这个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会围绕着原定的男主张子承,伴随着他从青崖山首徒,一路坐上正道之首之位,斩灭魔道、荡平妖界,最终掌控叁界。但由于王
婉和方逸白二人的出现,在这个故事里掀起了一场蝴蝶效应,从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整个故事线的走向,便随着他们做出的每一个举动,而与原有的结局渐行渐远。

每一个人的经历,也都与他们的宿命大相径庭。

而偏离“天道”,无异于逆天而行。

于是,在偏离到某个程度时,“天道”便无力再支撑万物的运作,整个世界中的万事万物,也将会如同一盘散沙,终将溃散如烟。

最开始的时候,变化往往只是出现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比如说偶尔有一些东西会莫名其妙地消失,或是有少数人开始不记得昨天发生过的事;但很快,这些异常便会开始扩散,消
失的东西逐渐变得越来越荒谬,比如前一秒还生机勃勃的村落,后一秒就被夷为平地,而空中飘荡着的炊烟都还未曾散去。

方逸白说,在上一次轮回里,他曾经亲身经历过这个世界的“终结”,那时他一觉醒来,刚刚走出房门,险些一脚踏空。有人告诉他,在他身前,是一片白茫茫的万丈深渊,而深渊
之后,就像是一张白纸,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见。

紧接着,他便重新回到了故事的开端。至于与他一起消失的那些人去了哪里,他不知道,也不愿去想。

“我原本的计划,是完成一切之后,在这个世界彻底崩塌之前,利用太羲剑的破空之力,带着你一起穿梭到其他的大陆上,如此我的修为便能够恢复,再想去其他地方也并非难事,
而你我也可以一道活下去......”方逸白长长呼了一口气,眉头也越皱越紧,王婉能看见他扶在窗棂上的那只手,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泛白,“但是如今,我失败了......我等
不到张子承突破化神大圆满的那一天了,我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你......”
王婉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这件事情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甚至让她心底升起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种恐惧,来源于未知,也来源于她本人的情感。

她好不容易才过上平静的生活,好不容易才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好不容易才看到天下太平,但如今却有人告诉她,所有人都会死,张子承、柳轻寒,他们都会死,还有比这更大的玩
笑吗?

“你......你让我想想,要不我现在就去找张子承,问问他有没有强行突破的办法......不对......他若是突破的话,能把几个人送出去?那是不是留下来的人
也都会死?”

“来不及了。”方逸白摇了摇头,在王婉有些不知所措之时,他终是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送出去的人越多,对自己的消耗也越大,若是在他刚刚突破的情况下,能将你一人
送出去已是万幸,但以你的性格,一定不会为了自己活下去,而看着其他所有人去死。”

王婉一时无言,她不得不承认,方逸白说的确实没错。抛弃所有人独活这种事,他方逸白能做得出来,但放在她身上,就算是真的这么做了,她余生也会永远活在愧疚之中。

“那要怎么办?”王婉头上的发髻都被她挠得歪向了一侧,生死的抉择激发了她的私心,她真实在考虑的,其实是如何说服张子承,让他把她和她最亲近的人送出去。

当然,张子承本人也必须活着。

但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对其他人太残忍了些?万一张子承也有他想救的人呢?

她不由得一拳击在窗台之上:“覆灭苍生,这算是什么狗屁天道!”

然而,就在这句话骂出口的瞬间,她脑海里也突然闪过了一道光。

既然世人无罪,而“天道”却要灭世,那为什么不去改变“天道”?

既然她本来就在逆天而行,那为什么不逆个彻底?

为什么不索性叫这世界天翻地覆?

这一道光,像是闪电一般,让她整个身体都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她呼吸急促,但说话的语气,却变得平静:“逸白,逸白,你说有没有可能,我干脆谁也不救了,只去做一件事情
——去改写这本《仙路迢迢》?”

她见方逸白没有作声,又补充道:“有没有可能,我把这本书改成现在真实发生的样子,就能让这'天道'继续运转下去?我是不是就能救所有的人?”

说完,她有些兴奋地看向身侧。

与此同时她才发现,方逸白似乎很久没有回应过她了。

“逸白?”

她轻轻晃了晃身旁男人的肩膀,然而这一晃,却让原本支撑在窗台上的方逸白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向一旁歪了歪,直接倒在了她的怀里。

方逸白的身体虽然看起来清瘦,但是分量却不轻,她被这一下压得一个踉跄,费了些力气才抱着他坐在地上。

“逸白……你还好么?这种时候,你别吓我……”

王婉压下自己心底那个最不好的猜想,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

但是她的手,却顿在了他的鼻翼之前。

她看见方逸白胸前的衣襟上,不知何时已经染满了血色,还有更多的血液,正不断地从他的七窍里流淌出来。

这么多血,绝对不是在短时间内流出来的。

而房间里光线太过昏暗,她竟然直到现在才发现。
216 并肩

方逸白最终还是死在了他两百岁的那个冬天,死在了他最爱的人的怀里。

他终究没能逃过自己的宿命。

不过这一回,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不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他解下了腰间的那枚玉佩,交到了王婉手中。

“夫人......”

他紧紧攥着王婉的手,好像自己稍微松一松力道,对方便会离自己而去一般。弥留之际,他的神思也不甚清晰,以至于忘记了他们如今早已不再是夫妻关系。

方逸白反复地叫着她“夫人”,一连叫了许多声后,才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说的没错......你决定的事,尽管去尝试便是,只是能不能帮我最后一个
忙......”

“你说吧。”王婉道。

方逸白的掌心里也都是血,王婉与他十指相扣时,能感受到自己掌心里的触感也是滑滑腻腻的。

那枚玉佩就在他们的手掌之间,方逸白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上女子的面庞。他的力道很轻,带着一丝颤抖,最后描摹着王婉的五官,直至将她的容颜画在心底,方才放下。

“在我死前,我会将我的元神寄托在这枚玉佩之中,还请夫人......随身带着它......若你能成功,日后若有机会,我自然也能够回到你身边......若你失败,
能与你一同消散,也是幸事......”

王婉咬着唇,并没有直接答应或是拒绝,却是将那枚玉佩接过来,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方逸白笑了,他很少像这样一般真正发自内心地去笑。他的唇被鲜血染得很红,笑起来的时候,更是显得有一种独属于他的凄美。

这抹红,莫名便让王婉想起了他们成亲的那一天。

绸缎、红烛、他身上的衣袍,都是如这般的颜色。

不过很快,方逸白脸上的笑容就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临死前极深的痛苦。他极力地呼吸着,嘴里涌出的血液却因此越来越多,将王婉的胸前也染得一片猩红。

王婉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说出来的话,却听起来格外清晰。

他说:“夫人,我很高兴,最后的这段路,还能再与你并肩一回。”

他的手垂落在地的同时,王婉也看见,那双从未睁开过的眼睛里,居然有两滴泪水,潸然滑落。

“夫人,成也好,败也罢,我会陪着你,一直走下去……”

......

厚重房门打开,迎面而来的,是几乎要把人吞没的巨大风雪。

风将衣衫的布料反复揉皱又拉直,发出猎猎之声。王婉拢了拢衣领,快步走了出去,眼前的世界只有一片灰白,就连云河派内的建筑轮廓都看不见。

她的身影,很快也融在了漫天风雪之中。她一路走到道观前的广场,才发现这里竟然也站满了和她一样身处严寒之中的弟子。

“掌门。”云河派弟子们纷纷同她行礼,看向她的眼神里,却透露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怎么了?”王婉有些不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

她这才发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也已经淌满了泪水。那些咸涩的液体被寒风一吹,都已经在她脸上结成了霜。

她将抹下来的霜在指尖揉碎,语气里也是出人意料的平静:“不必在意,你们都聚在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是......”那些弟子们没有确切地回答,似乎眼前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够描述的范围,他们只能纷纷看向了身前的某一处。

王婉也随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这一看,她心中也为之震颤了一下。

她看见,本该伫立在广场之前的云河派石门,居然整个消失不见了。

......

“来不及了。”

王婉坐在书桌前,重复着这四个字。

在她身前,张子承和柳轻寒分别坐在书桌的两侧,也同样是面色凝重。

“虽然很匪夷所思,但我还是相信婉儿说的。”张子承很快便理清了这一堆超出他本人认知的事情,微微侧目看向一旁的柳轻寒,“你怎么看?”

“我永远和师姐站在一起。”柳轻寒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但我现下也不过是刚刚突破化神后期,要想短时间内再次突破到化神大圆满,只怕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张子承也在思考着破局之法,于是也直接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靠你自己当然不行。”王婉也早已料到了如今的困境,“不过我有一个想法,或许值得一试——之前在开启阴泉时,我曾借助泉眼之力,突破到了化神境界。我在想,能不能借助
泉眼的力量,也帮你突破一回。”

“此法或许可行。”柳轻寒道,“师兄当年在青崖山时,本就以自身精血滋养过阳泉数年。而当年在我开启阴泉之时,师姐的精血也溶于阴泉之中。若是借助泉眼的力量,再引两泉
交汇,足以让师兄突破一个小境界。”

“如此便好。”王婉听见柳轻寒笃定的语气,心中一块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未了却又听得柳轻寒说道:“只是我还有一点担忧——师姐届时若是去了那个世界,还能够回来么?换句话说,师姐你要怎么保证,自己回到的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王婉回答,“不过,正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会在过去之前,将我自己的一魂留在这里。还请轻寒帮我护住这一魂,切莫让它在我回来之前消散。”

“护住你的魂魄倒是不难。但如此一来,你独自在另外那个世界时,便更要保护好自己。”柳轻寒难以掩饰自己的担心,不由得握紧了王婉的手。

王婉没心思同他说这些体己话,只是也握了握他的手,示意让他放心,随后站起身来,也向着张子承伸出了一只手:“既如此,事不宜迟。师兄、轻寒,拜托你们了。”

217 错误的时间?

阴泉泉眼之内。

在人界流转过一轮的灵气,在此处形成一道巨大的气涌。这些灵气因沾染了人间万物的浊气,而显示出一种似青似灰的颜色,如海面上的漩涡一般,从四面八方汇聚于中央一点,又
从那一点之处一泻而下,不知流向了何处。

柳轻寒在走到阵法之外时驻足,抬眸看向身前的两人:“你们且进去吧,我在外面替你们护法。”

他不是不知道引阴阳两泉交汇,需要张子承和王婉做些什么,但也正因为他清楚,所以才更不愿意亲眼去看。

他向来擅长将私心藏在波澜不惊的情绪之下,在天下大事面前,更是如此。

张子承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他极少向他人行礼,但这回,却是郑重地向柳轻寒作了一揖:“多谢。”

“你能成功突破,比说什么都有用。”柳轻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却只是转了个身,只留给身后二人一个背影。

“我们走吧。”王婉扯了扯张子承的衣袖,与他一同进入结界,来到阵眼中央。

流转的灵气在两人周身形成翻涌的飓风,将两人不断推向更中心的位置。王婉没有抗拒这股力量,任由这股风将自己推入了男人的怀里。

张子承也同样紧紧拥住了她,王婉感受到他被风吹起的发丝正轻扫着自己的发顶,一个吻紧接着落在了自己的额边。
“准备好了么?”

要事之前,两人似乎都没什么心思去说什么情话,直入正题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还需要准备什么吗?”王婉反问了一句,手心里却已多了一条属于张子承的腰带。

张子承也毫不客气地开始脱她的衣服,他的吻向来都直接而热烈,王婉柔软的身体在他怀里几若无物,他将她的身体抱起来,动情地去搅弄她胸前的茱萸。

很快两人便已然是肌肤相贴,张子承将她放在地上,为了让她尽快地进入状态,便将她的双腿架在肩头,用双手掰开她的身下软肉,好让蚌肉间那颗圆润饱满的珍珠整颗露在他的视
线之下。

他俯下身,用舌尖舔舐着它,齿关轻咬在同样敏感的蚌肉中央。

“啊......”

王婉难耐地握紧了他的肩膀,舒服又难熬的感觉让她浑身肌肉都在一瞬间绷直,她忍住了想要挣扎的欲望,感觉到有一阵热涌从甬道之中钻了出来,被男人一个吞咽接到了腹中。

“可以了?”张子承轻轻擦了擦自己的唇角,将分身抵在了她的穴口。

王婉咬着唇点头表示应允,紧接着,那物便撑开了她的甬道,由浅及深,毫不犹豫地撞在了她的宫口上。

张子承一边贯穿着她的身体,一边与她十指相扣,在这一瞬间,两人的元神也漂浮至半空中,化作一阴一阳两道气流,彼此环绕、纠缠。

一场目的明确的性事,并没有太多多余的动作,但在舒服之余,王婉也抬着臀部,一遍又一遍地迎合着他。

肉体在碰撞、神魂在交融,此刻阴阳交汇、万物归一。

许久之后,张子承和王婉一同奔赴极乐,在他的体液将她填满的同时,两人头顶的两道气流也终于交汇于一点,耀眼的白光最开始如同星点,却在几秒之内迅速扩大,直至让整个天
地之间在一瞬间亮如白昼。

阵法外的柳轻寒,也不禁抬起手遮住了双眼。光芒散去之后,他看见王婉和张子承执手从阵眼之中走了出来。男子手中那柄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剑,是比这白光更耀眼的存在。

两人已经穿好了衣物,若不是感受到张子承修为的变化,柳轻寒一点也看不出两人方才经历了什么。

“成功了?恭喜。”他仍旧面不改色地向张子承道贺,不过很快,他便转向了王婉,“师姐,当真要走了?”

“别担心,我的一魂押在你这里,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王婉笑了笑,尽量掩下自己心底的那么几分忐忑。

除此之外,她心底也隐隐有一些期待——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世界如何了?是过了同样的时间,还是只是像她做的一场梦,梦醒之后发现什么也没变?

她的那些亲人朋友们还在不在?如果还在的话,是否已经习惯了没有她的生活?

“婉儿。”张子承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他本来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但又觉得此时此刻,好像说什么都显得有些多余。

毕竟他们向来都是聚少离多,好像比起在一起,分开才是更寻常之事。

“罢了,我送你。”

张子承松开了她的手,王婉也同样只是对着他笑了笑。比起一些煽情的话,她此刻确实更需要寻常的果决。

她双手结于胸前,指尖在眉心之处一引,一缕魂魄便从神窍之内飞了出来。

柳轻寒祭出濯春剑,将其笼罩在深青色的剑光之中。

与此同时,太羲也从张子承掌心里飞至半空,他闭上眼,随着他印结结成,太羲剑上所有的铭文突然在一瞬间齐齐一亮,剑身上发出的嗡鸣,足以让叁人脚下的地面都为之震颤。

张子承的脚下,也形成了一道足有百丈方圆的金色阵法,阵法周遭闪烁着的古老铭文,竟与阴阳泉眼之上的铭文别无二致。
他腾身至半空,稳稳将太羲剑握在掌心里,将全身灵力,凝结为一道剑光,骤然挥出。

王婉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在被一种强大的力量吸引着,她身体一倾,险些没有站稳。

抬头一看,才发现那道金色剑光,竟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巨大的豁口,空间在豁口之处被撕裂、重组,最后形成一片未知的煞白。

张子承从半空中落下,站在了她的身侧。

“行了?”王婉先他一步开了口,“那我走了。”

没有多的话,她腾身一跃,那豁口之中强大的吸引力,瞬间就将她的身体吞噬了进去。

柳轻寒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也不知自己的话她有没有听到耳朵里。

“师姐,万事小心。”

……

王婉不知过了多久,自己的脚尖才终于落了地。

紧接着就听见了一阵尖锐的鸣笛声。

身体的本能还在,她迅速朝着一边跑去,睁开眼的时候,果然发现自己站在大马路上。

方才与她擦身而过的是一辆大巴,她看见大巴的后玻璃里夹着一张卡纸,上面用方方正正的字迹写着“N 城——H 城”。

王婉会心一笑,两个熟悉的地名,分别是她家和大学的所在地。

她走到马路边,夏季灼热的阳光将脚底的水泥路烘烤得发烫,蝉鸣声时断时续,不远处的树荫下,有几个大爷正一边打着蒲扇,一边下着象棋。

王婉从他们身边经过,一旁报亭里的大爷从报纸之下露出两只眼睛,在看了她一眼之后,又重新将目光回到了报纸上。

王婉却在走过几步之后,突然回过头来。

只因她记起,这一座报亭,似乎在她上初中时,就已经被拆除了。

她环顾四周,看见逼仄的居民楼、楼房上脱落的墙皮、生锈的防盗网,以及在阳光下反着光的蓝色玻璃,马路边停着的,是老式棱角分明的 X 牌轿车。

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浑身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在一瞬间凉了个彻底。

如果她没记错,她所在的这个位置,会在 2012 年变成 N 城的市中心商业街,而这就意味着,她现在所在的这个时间点上,真正的“王婉”,最多只是一个刚上初中的小姑娘。

她快步回到报亭处,匆匆一扫,果然发现报亭中售卖的《X 》《X “
》 2010 年 7 月刊”。

完了,全完了,她只考虑到要跨越空间,却忽视掉了时间的重要性。

《》

218 因果

王婉在马路牙子上坐了好几个小时,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有点后悔没有在穿书之前多看那本书几眼,以至于作者是谁都没记住,自然也没法去找他,让他提前改写既定的剧情。

她的时间不多,要自己将这本小说重写一遍,似乎也不太可能。

书到用时方恨少,王婉到了这里,才发现自己对《仙路迢迢》一无所知。

而她身边唯一一个了解这本书的人,却不在了。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那些下棋的大爷早早就散了场,身后的居民楼里接连亮起了黄色的日光灯,空气中隐隐约约飘散着一股炒菜的油烟味儿。

王婉从怀里掏出方逸白给自己的那枚玉佩,反复用指腹摩挲着,直到那玉佩上,开始折射出路灯昏黄的光。

“逸白,你说我该去找谁?我要不要去看看我的父母?可是他们要是看见自己女儿一瞬间大了好多岁,一定会吓一跳的吧?”

玉佩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里,丝毫变化也没有。

王婉苦笑了一声,重新将其放回口袋里,从马路边站了起来。

不过在这一瞬间,她却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好像存在一个悖论。

——如果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十几岁的她应该也在既定的轨迹里,做着既定的的事情。

但现在,二十多岁的她回来了,十几岁的她又去了哪里?

是消失了,还是同时存在两个她?

从合理性来说,似乎后者可能性更大;反之,如果是现在的她替代了过去的她,会使这个世界存在一个肉眼可见的漏洞——她的父母只比她大十几岁,这显然违背了这个世界原有的
“规则”。

如果是这样,那似乎就好办多了。

假定张子承在“空间传送”的角度上完全靠谱,那么现在的这个时间点,和她穿越的时间点,只会是同一个时间轴上的两点,她在这个时间种下的“因”,就会必然导致另一个时间
的“果”,而“果”的不同,又必然会导致张子承他们所在那个世界“天道”的不同。

所以,她只需要去找到另一个自己,然后将剩下的事情都交给她,如果“自己”选择了相信自己,那么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以她对她本人的了解,这比说服其他任何人都要容易。

一念至此,她调转了个方向,向着自己原来的家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一幢熟悉的居民楼就出现在了她眼前。

小区内的广场上,一群大妈正跳着广场舞,劣质的音箱播放出节奏明快的音乐,昏暗的灯光并没有影响她们整齐划一的动作。

她的视线穿过摇晃的人群,落在了广场的一个角落。那里,一个女孩正独自坐在长椅上,一个人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婉笑了笑,她认出来女孩身上穿着的是自己中学时的校服,她留着厚厚的齐刘海,在那时,这种发型似乎很流行,但以她如今的眼光来看,这样的打扮并不适合她自己。

她上学时性格有些孤僻,现实中朋友很少,反而喜欢给一些网上认识的朋友写信。放学之后,她便喜欢一个人就这样坐着,想一些天马行空的事情。

她缓步走了过去,坐在了“王婉”身旁。

“在想什么?”她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有些生硬地问出这四个字。

“王婉”粗略扫了她一眼,也不知是因为光线太差,还是因为她的变化太大,“王婉”似乎并没有对她的相貌感到疑惑,反而开始向她喃喃抱怨起来:“李美丽那个家伙,说我作文
写得像小说,我承认我最近是小说看多了,可这也不是她给我作文打五分的理由吧?小说是什么很上不了台面的文体么?”

“李美丽”是王婉初中的语文老师,王婉记得她小时候作文经常得低分,和这位“李美丽”脱不开干系。

她顺水推舟地问了下去:“你也很喜欢看小说吗?”

“喜欢啊。”“王婉”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
广场上的灯光时明时暗,伴随着音箱里重复播放的广场舞神曲,王婉向另一个时间的自己说出了那个有关自己的故事。

百年的时光,被她精简成一个又一个寥寥数句话便可以概括的片段,她隐去了那些字句背后隐藏的悲观,像是在讲一篇从别处看来的奇谈。

在这个年代,修仙小说还没有盛行,网络文学刚刚伊始,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简简单单描绘的这个世界,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来说,有多令人心驰神往。

故事结束之后,广场上的灯也已经熄灭,最后两个练舞的大妈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天晚了,再不回去,你父母该担心了。”王婉提醒道。

而“王婉”显然还深陷在那个故事里,没有回过神来:“你是说,我可以把这个故事写出来么?”

她看见那女子点了点头,却突然陷入了沉思里。

“既然这是一群人在修仙路上的故事,那不如,就叫它《仙路迢迢》吧。”

终章(上)百代过客

“王婉”回家的时候,有那么片刻,王婉也想跟上去,去看看自己曾经的父母。

但是到最后,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在如今这个时空,有人在替自己爱他们。作为多出来的那个人,也许让他们就这样幸福生活在未知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看着那女孩上了楼,看着那户人家的灯光将赶去开门的母亲的身影映照在窗户上。过了没多久,那窗户里的灯光熄灭了,和其他众多普通的人家一样,陷入了沉睡。

对于他们来说,这也不过是千千万万个日夜中,最普通的一天之一。

王婉没有停留太久,转身离开了居民区,向着人少的郊区方向走去。

《》

她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保证,但是在这种别无选择的事情里,有另一个自己可以信任,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情。

来到一处无人的树林之中,她结了个印,与留在柳轻寒那里的一魂彼此感应。

头顶叁尺之处,也逐渐出现了一个一人宽的白色豁口。

她没有犹豫,纵身跳了进去。

王婉没有注意到,在她腾空而起的一瞬间,那枚原本被她放在口袋里的玉佩,也突然亮了一亮,随着她身体倾斜,掉在了身下的草地上。

……

修真界最近发生了一件怪事。

最开始是民间不时有人丢东西,各门派掀起了一场“除盗”风波,青崖山云宸掌门更是提出来,若是有弟子能够降服这名盗贼,则赏灵丹百颗、天材地宝一件。

谁知此令发布下来之后,不光未曾见效,那“盗贼”反而更加猖狂,竟然将矛头瞄向了修真门派。几日之间,不乏有或大或小的门派,被其偷了梁、揭了瓦。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那“盗贼”却不知为何突然放弃了自己的计划,先前发生的种种怪事,竟在一夜之间纷纷停止了。

云宸召集各派掌门商量对策,各派掌门也纷纷表示摸不着头脑。凌霄殿上,只有属于云河派掌门的那个座位空空如也。

最后他们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既然事已至此,人又抓不到,那么也只能亡羊补牢、勤加修缮了。

……

叁年后。
云河派门派扩建时,顺道重新修缮了在那场“怪事”中被毁坏的齐物阁。新修的这座亭台比原先还高上几丈,凭栏而立时,能感到自己仿佛和海面上的落日夕阳身处同一个高度。

金色的飞剑穿梭在如同熔金一般的云层间,很快变作一个小点。王婉站在那亭台上,目送着张子承的身影消失不见。

他来来去去的次数太多了,这一回也只不过是寻常的一次而已。

王婉转过身,便看见柳轻寒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自己身后。

“他走了?”

“嗯。你不也每次都是这样?妖界和覆血阁都很忙,好像全天下就只剩我一个闲人。”王婉笑着抱怨。

转眼间却发现今日的柳轻寒似与往日有所不同——他的白色长发,竟不知何时已变成了一头青丝,慵懒地披散在肩头,随着海风微微拂动着。

“真想不到,我居然还能看到你'人模人样'的时候。”

她的目光柔软,柳轻寒唇边也不由得浮现出笑意:“若是木头砍上一刀,这么多年也该复原如初了。我也已经修养了许久,自然也能恢复许多。”

柳轻寒上前一步,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师姐明日想出去走走么?”

“你可以离开泉眼了?”

柳轻寒点头:“好久没有看看人界了,听说四十二城都已经打开了结界,此事也算是千年难得。”

王婉思索片刻后,也同样握紧了他的手:“也好,恰好我最近也想去四处看看各地修缮得如何,借这个机会,你也同我一起走走。”

……

柳轻寒和王婉去了他们曾经一同居住过的地方——青崖山下的那个小小村落。

暮春时节,田里的麦穗生得茂盛葱郁,显示出青翠的颜色。结界撤去之后,人的视野更加广阔,在这样晴好的天气下,从田埂之间路过,一抬头就能完整看见青崖山起伏的峰峦,不
曾被流云遮挡分毫。

王婉和柳轻寒执手走在田间的小径上,周围田里农忙的人尽是新的面孔。也许是见他们气质非同寻常,在他们经过时,那些人总要抬起头将二人打量一番,随后才再度低下头去。

经过田埂,便到了村口的那株榕树。树下依旧有两个大妈坐在板凳上闲聊,说着谁家姑娘又和哪家的男人好了,谁家又要添新人了。

王婉和柳轻寒相视一笑,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自己也曾经成为过这榕树下的谈资之一。

如今坐在榕树下的人只怕是早已换了一波又一波,但聊的内容,却与百年前大致相同。

再往前走,便是坐落在道路两侧的房屋,样式还是与曾经一样的灰墙黑瓦。有一户人家正聚在屋前,朝着一个中年女子道谢。空中飘着一阵婴儿的哭声,王婉仔细一看,才发现其中
一名男子手中抱着一只小小的襁褓,襁褓内的婴孩面上血污未退,显然是方才出生。

柳轻寒看到这一幕,也会心一笑:“当年你离开的时候,还担心村中无人习妇科之术,如今是否可安心?”

但一句话说完,他才发现王婉的目光,仍然一直停留在那中年女子的身上。

那女子衣着朴素,虽看上去仍然年轻,但发髻间已显出几缕花白。王婉摇了摇柳轻寒的衣袖:“轻寒你看,那女子像不像小棠?”

她一时激动,没来得及收住声。眼看那一户人家已经与那女子辞别,那女子转过身,径直向二人走来:“这位姑娘,怎会知晓我已故家母的小字?”

“没什么,不过是前些年见过一面。”王婉打着哈哈回答,“她不在了啊......”

“家母五年前便已离世,她临终时无病无灾,走得很安详。”那女子答道,说话的时候,她语气平静,似乎并无太多伤痛。

她似乎以为二人是为找小棠而来,提起这个名字,她的目光也变得悠远:“很久没有人提起过她了。自我有记忆以来,也从来没有人叫过她这个小字。母亲一生都在相夫教子,从未
亏待过子女分毫,我从小就想学些什么来报答她。”
“所以你学医,也是为了她?”

那女子点了点头:“据她所说,她当年生我的时候险些难产,多亏了一位‘妇科圣手’才救了我们二人性命。若不是因此,我也不会走上如今的这条道路。”

王婉这才惊觉,原来眼前的这个女子,居然就是当年自己亲手接生的那个婴儿。

柳轻寒也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伸出手去,轻轻帮王婉拂去了额前的一缕碎发。

提起过去,那女子也面露怀念之色:“说来也巧,我年幼时常和朋友在村中捉迷藏,有一回我躲在了一间废弃多年的草屋里,竟然发现那屋中有几本行医手记,也不知是何人忘了带
走的,偏偏叫我看见了。也许,这便是上天予我的宿命。”

那女子同王婉和柳轻寒讲了许多关于小棠和她的往事,临别前,柳轻寒赠了她几本医术,说是他在江湖上偶然所得,那女子再叁道谢之后,方才与二人作别。

柳轻寒牵着王婉的手坐在村中央的那棵槐树下,见身边的女子一直出神,忍不住问:“师姐,在想什么?”

王婉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我本以为,做凡人的这十年,是我人生中的最低谷。却没想到当年的举手之劳,竟然也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柳轻寒把她往怀里揽了揽,在他们目光所及之处,一行大雁从青崖山的山峰前掠过,又消失在天际的另一边。

“修真之人为求长生,甘做百代之过客;然凡人之兴衰,却也正是在这百代相传之间。”

“天地恒常、大道无我。人人皆是过客,人人皆非过客。”

终章(下)千秋入梦

在此之后的很多年岁月,对于王婉来说,也不过仅仅只是眨眼一瞬之间。

她忙碌于修行和门派事务,无暇顾及其他,只有在入夜时会应允自己稍加放纵,或是在偶然的闲暇间,携自己喜欢的人一道遨游四海。

这天她刚放下手中的卷宗,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季云舒的声音。

“师尊,这一届正道会武云河派做东,我将参与的门派清单列好了,您要不要看看?”

王婉接过季云舒递来的纸张,匆匆扫了一眼,便看见还是那些熟悉的老名字,除了多了云河派在内的两叁个新门派外,并无什么新意。

她将纸张递还给季云舒,缓缓摇了摇头:“正道会武......结界都开了这么多年了,还在谈这些门派之见。要我看,不如把魔道和妖界都加上,改成叁界会武才好。”

季云舒闻言,似乎显得有些为难:“这......是否不妥?我是担心其他门派会有意见。”

“能有什么意见?”王婉反问,“总不过都是那些老熟人,张子承和柳轻寒每个月来云河派住那些时日,正道之中又有几个人不知道?也没听他们说什么妥不妥的。”

季云舒一想,还当真是这么回事。虽然修真界一直隐隐流传着正道云河派掌门和覆血阁阁主以及妖王的那么些风流韵事,但好像所有人都默认了这只是王婉的私事,甚至有人在说
“叁界共处之道”时,会专门把他们叁人拿出来,以作表率。

如此想来,还当真是自己多话了。

季云舒有些窘迫,却见王婉只是笑了笑:“此事你不必再忙了。既然是我们做东,总得显得有诚意些,请帖我自己写便是。”

......

次日,季云舒再次来到王婉书房,果然看见桌上整整齐齐迭着几沓请帖。

那些红色纸张,被细心地裁剪成手掌大的纸笺。王婉没有关窗,阳光恰好铺在她的桌面上,将那些纸张染成更加耀眼的橘红色。

王婉没在房内,季云舒走上前去,拿起其中一张,只见上面用黑色墨水书写着对方的门派及掌门的名字,字迹虽然不算太好看,但也称得上俊秀工整。

季云舒也不知王婉是何时过来的,但她刚一抬起头,那女子已经站在自己身侧了。

“师尊,怎么来了也不做声?”
王婉没回答她的问题,却是笑道:“我突然想起来似乎很久没问过你修行情况了,今日我恰好得闲,你想不想和我比试一场?”

“比试可以,挨打不行。”季云舒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虚,“师尊想比什么?”

王婉将那桌上的请帖收成一摞,分成上下两份,将其中一份递给季云舒:“比比御剑。这么多请帖,一人送一半,谁先回来算谁赢。”

季云舒一听不用挨打了,心中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好啊,不过师尊你修为比我高那么多,还是得让我。”

“那当然。”王婉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那一迭请帖,“远的都在我这儿了,什么妖界的魔界的......”

季云舒轻咳了两声,不去戳破她那些显而易见的小心思。

说定之后,两人各自从云河派出发,分别向着不同的方向飞去。

云河派上空,是一片万里无云、碧空如洗,王婉纵然置身于千丈高空之上,亦能看见脚下一路向后退去的山川江流。

万顷山河,在她神识之中缩略于方寸之间,形成斑斓的版图。

她所过之处,那些小小的红笺,也落在各派掌门的书桌前。

落在妖界圣殿的窗台边,也落在覆血阁内,太羲剑的剑锋上。

......

王婉最后来到了凌虚宗。

她许久没有来过这里了,本以为凌虚宗变化会很大,但入目之处,一切景致都还如同往昔一般。

折柳峰上,长在山石缝隙之间的柳枝抽出了嫩芽,王婉在此处小逛了一圈,便在小径之上驻足。秦禄早已在不远处的凉亭内等着她,见她来了,便站起身来,向她行了个礼。

王婉将手中的请帖递给他,客套地问他:“凌虚宗近来一切都好么?”

“还是那个老样子。”秦禄也客气地笑了笑,与她一左一右行走在小径之上,“门内出色的后辈不多,有些作为的还是当年你我在时的那一批。当年我作为首徒,总觉得对门内事务
了如指掌,可现在到了这个位置上,才觉得当这个掌门颇不容易。”

王婉没有接话,但她能够体会到,当年方逸白以雷引琴剑引秦禄出关,只怕对他的震动也不小。如今逝者已矣,这么多年岁月过去,有一些仇恨,也许他也在尝试着去放下。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秦禄紧接着又开口道。

“什么?”

“我听人说,师尊临死前,是去见了你,他可有说什么遗愿么?”

“遗愿?”王婉思考了片刻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但最终也只是道,“他也不过只是说了些悔过的话。但如今天下太平,若是他在天有灵......也当会无忧。”

两人说到此处时,已经走到了长清殿后的不远处。现下已是午后,有不少年轻弟子结束了午憩,路过此处前去修炼,那些弟子们叁两成行、行迹匆匆,无一不是朝气蓬勃的样子。

人群里,却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快看!是仙人么?!”

紧接着,所有人都昂起头来,纷纷看向天边的某一处:“仙人?好像真的是仙人......”

王婉同样循声望去,只见天光尽头,不知从何时起竟泛起了一缕七色霞光,那霞光如同缎带,自一点处挥出,转眼便遍布了整个天际,与云层边缘透出的金色光芒交相辉映。

有忽明忽暗的金色光点,从那霞光之间飘然而落,像是晴空之下下了一场金箔做成的雪。光点落在地上便消失不见,也有的落在了人们的发间,闪烁几秒后也很快变得黯淡。

似乎感受到周身灵气的变化,那些弟子们不约而同地摊开手,将那光点接在掌心,又调动灵气试图将其吸收。一时之间,惊诧、拜谢之声不绝于耳。

只有王婉没来由地觉得,这缕灵气,似乎有一些熟悉。
像是融入过她的身体。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留下一句“不必等我”,便御剑朝着那霞光的方向飞去。

一路飞到问梅岭,她在一树梅树下驻足。

梅花早已谢了,梅树之上也同样长出了繁茂的枝叶,问梅岭在春天里,似乎与凌虚宗上的其他地方并无不同。

在前方的梅树下,却站着一个人。他一袭月白衣裳无风自动,银白色长发披散于肩头,回头之时,肩头的七彩绶带也随着空气流动飘向一侧。

他的目光澄澈,像是初春的积雪,在看见那女子时,骤然消融。

王婉走到他身前,一路盯着他的眼睛,对方也只是站在原地,就这样面带笑意地看着她。

最后是王婉先开了口:“怎么?第一次亲眼见我,反而认不出来了?”

“若说与我想象的一模一样,你必然不信。”方逸白在她面颊上轻抚了一下。他的指尖有些凉,但并不让人觉得难受,“只是在方才,我便觉得她更应该是你现在的样子。”

王婉对他这副说辞不为所动,默默移开目光去看身旁的一株梅树:“忘徽仙尊这么声势浩大,总不会只是为了来看我一眼。”

方逸白只是缓缓摇了摇头,他向王婉解释了很多,关于他的元神如何落在了另一个世界,跳出了轮回,又是如何重新凝结元神、恢复到大乘期修为,以及登仙时他才发现,原来在
《》

最后他轻轻执起王婉的手:“夫人......我虽已登仙,但仍旧亏欠你良多、亏欠众生良多。我愿以百年风调雨顺为聘,你可愿做我的仙侣,再嫁我一回?”

他说话的时候,手指也不自觉地摩挲着王婉的掌心。王婉第一次知道,原来仙人也会有紧张的时候。

然而她却将手从他掌中抽了出来。

“自从我离开凌虚宗后,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和谁成亲了。”王婉说着,眼神却飘向了另一处,“不过云河派倒是新修了一处别院,仙尊得空之时,不如屈尊去云河派小住。”

方逸白虽然被拒绝,但也听出了她话中的深意,不由得也笑了:“如此也好。”

“另外,百年太少了,千年行不行?”

“......好。”

“不对,你一直以来都心机深重十分狡猾,你口说无凭,我要拿什么信你?”

“仙人不可纵欲、不可滥情,否则轻则有损道行,重则堕入魔道,我与你有过夫妻之实,自然不能负你。”方逸白敛起笑意,郑重回答道。

王婉似信非信,方逸白见她神情,突然再次握住她的手腕。不过这一回,他不再如先前那般试探,而是直接用力将她拽进了怀里,他下腹滚烫,有一物硬如磐石,几乎要顶破衣物而
出。

“你若是觉得之前的不作数,今日亦可再与我约定一回。”

......

云河派。

季云舒本以为,就算是王婉去的门派更远,自己应当也赢不了这场比试。

但她坐在屋顶上等了整整一日,直到到了次日的落日时分,才看见那道蓝色的剑光从天边翩然而至,落在了自己身前。

“师尊,你总算是回来了!”她忍不住抱怨,“你若是再迟一些,我都要让人去寻你了。”

“放心吧,丢不了。”王婉摆了摆手,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叁界会武在即,之前让你查验门内弟子的修为,查验得如何了?”
季云舒见她走路时一副腰酸腿软的样子,便也猜到了她这一整天都在做些什么,不过师尊转移了话题,她也只好装作什么也没看见:“都查验好了,他们此刻都在前山练剑,师尊也
可以去看看。”

王婉点头答应了,和季云舒一起来到了前山广场处。

落日的光透过云层洒在地面上,将那些弟子们的身影拉得很长。他们虽修为都不高,但招式看起来,却也有几分翩若游龙之姿。

王婉注意到了其中一个弟子,众人之中,要数他的剑意最为出色。

再定睛一看,那人左眼眼角似乎有一颗泪痣,王婉思绪倏然远去,想起自己曾经也认识一个眼角有泪痣的人。

她摇摇头,笑自己多虑了。

夕阳很快便被掩在了海面之后,天地之间逐渐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微光,那些练剑的弟子们也都散了。王婉与季云舒辞别,独自向住处走去。

月色在云层之间时隐时现,也让她身前的影也显得忽明忽暗。有虫鸣声在她靠近时消失,又在她走远后重新聒噪起来。

王婉突然觉得,自己孤身一人的夜,似乎也独有风味。

“浮生未得叩玄门,暂向江海寄此身。

莫道明月不好客,孤影相送夜归人。”

她在路上想了一首诗,自以为写得不错,等回了房中,一定要找纸笔把它记下来。

可是等她回到房内,早就把诗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了。她也不再去想,索性躺在床上,闭眼入梦。

倦意袭来,她只觉得浮生种种、爱恨嗔痴,都不若一场清梦、一夜好眠。

(正文完)

完结感言

完结了!能看到这里的读者们,我都得向你们说一句谢谢。

虽然这篇从 24 年 6 月才连载,但实际上整篇小说是从 22 年就开始构思,23 年年初时在我的手机备忘录上写下了第一个字。其实最初的时候,我只是想写一篇自己睡前幻


想的记录,用于给自己做饭,以及作为上班摸鱼的消遣,但是不知不觉之间,存稿就已经积累了十几万字,我也开始有了把它发出来的想法。

然后它就成为了我的第一篇 po 文。在此之前,我最多也只写过十几万字的清水。第一次写肉,第一次肝到 47 万字,我一开始对这篇的期望,是“有人看就算胜利”。

但实际的情况比我预想的要好很多。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在 po 上写文,不太清楚什么题材和内容比较迎合大众,再加上没有推文,这篇一直是不温不火的状态。但是也不乏有读者
从一开始就一直追读、每天给我送珠珠,后来也开始有人自发帮我推文,所有你们的支持,都是我最终能够坚持下来的因素。中间的一段时间,我叁次有过一段非常低迷的时候,一度想要停
更,我以为你们会恨我挖坑,但是最终却是你们支持我陪我聊天,让我打消了放弃它的想法。

这本书也同样成为了我自己的精神支柱,是我忙碌生活中的避风港。

所以,现在虽然完结了,但是我其实也很舍不得,最后几章之中,“多重宇宙”的概念,也正因为我不想与主角们作别。

在另外的平行时空,他们或许会有不一样的选择,会经历不一样的故事,有些我会写在番外里,有些就留给大家自己去补充了。

完结之后,短时间内我应该不会开新文,已经构思了几篇番外,也会在休息一段时间后发出来。大家如果有什么想看的番外,也可以留言,我会选一些有灵感的去写。

最后,新年刚过,将婉儿的愿景送给自己,也送给大家:

于身:平安康健、自在无拘;

于心:无悔过去、无畏将来;

于天下: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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