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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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逐 第一章
他憎恨云霄!
憎恨这个由丽蓉娜妃生下的弟弟!
身为父亲正妃唯一的孩子,虽然很小就失去了母亲,洛格依然是最被父亲宠爱关注的孩子。母后的娘家,是国中的开国府爵,两个舅舅,执掌着朝中的军权。
而他,是最聪慧、伶俐、有天分,被万人爱戴景仰,聚集无限希望的大王子--------王位的继承者。
可是洛格恨云霄。
恨丽蓉娜妃生下的这个十三王子!
洛格还记得美丽温柔的丽蓉娜妃。
长发如瀑布般顺肩而落,唱的歌如黄莺般动听;她细长的手指,可以奏出萦绕山谷的音乐;当时三岁的小洛格,总认为她就是自己的母后。
抱着自己在花园中玩耍,细心帮自己洗澡,会为了自己一点点不小心而擦破的伤口哭泣的、温柔的、最叫人喜欢的丽蓉娜妃…………
可是,在一个小鸟欢啼的清晨,丽蓉娜妃没有如往常般来洛格的宫殿陪伴他。
洛格惶恐不安,飞奔到宫殿,让一群宫女保姆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跑得满头大汗。
丽蓉娜妃就躺在床上,还是温柔得如丝似水,宠爱地把洛格抱在膝盖上。
“洛格,你喜欢弟弟吗?” 身为正妃的儿子有直呼其他侧妃封号的权利,洛格历来叫她做丽蓉娜妃。丽蓉娜妃笑得好欢喜: “你快有个新弟弟。丽蓉娜妃要生弟弟了。”
当时云霄还没有出生,他呆在丽蓉娜妃的肚子里,应该还是一块尚未成形的肉。
丽蓉娜妃想生男孩,每一个妃子都想为王生个儿子。
洛格知道什么是弟弟,他已经有五个弟弟、三个妹妹,还有几个出生就死了的不算。可他望向丽蓉娜妃一直用白皙的手指来回抚摸的小腹的一刻,忽然产生无法言喻的憎恨。
我不要弟弟!
他呆呆望着最好最好的丽蓉娜妃说: “我不喜欢弟弟………”
丽蓉娜妃是我的!丽蓉娜妃是我的!
洛格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他知道说出来丽蓉娜妃会不高兴,会不喜欢。三岁的年纪,他已经知道隐藏,知道心计。
“弟弟在明年就会出生了,你要好好和他玩啊。洛格是哥哥呀。” 丽蓉娜妃抱着洛格,如常的哄他,和他嬉戏。可惜她没有注意,洛格看着她还没有隆起的肚子,眼里流露的是一种不应该
出现在孩子眼中的光芒。
丽蓉娜妃待洛格如自己的孩子,她喜欢洛格,疼惜从小就失去母亲的洛格。王不是非常宠爱丽蓉娜妃,她不是最美丽的妃子,但洛格喜欢她,在宫中,真正维护丽蓉娜妃的,是这位三岁的大
王子。
三岁,洛格已经知道利用他的身份保护丽蓉娜妃。丽蓉娜妃是他的,是洛格的母亲,不是那个讨厌的小弟弟的。
绝对不是!
肚子一天天在隆起。终于,大腹便便的丽蓉娜妃无法再陪伴洛格游戏。
洛格不肯和其他人玩,只好无聊地待在室内,看丽蓉娜妃亲手带着笑意织小弟弟的衣服。
“看,洛格,这是给你冬天戴的。” 丽蓉娜妃拿起一顶新编织的小帽,招手叫洛格过来,给洛格戴上。
洛格笑着戴着新帽在屋里四处跑动。
“这是给弟弟的,好看吗?” 丽蓉娜妃抿嘴,拿起另一顶小小的帽子问。
洛格停下脚步,用他炯黑的眼珠冷冷瞪着那小小的帽子。
想---------把这碍眼的帽子剪个粉碎!
“丽蓉娜妃,我要出去玩!” 他趴在丽蓉娜妃背上撒娇。
“不行啊,小弟弟要出生了,丽蓉娜妃想亲自为他准备衣服哦。母亲织的衣服才最合小宝宝的身。”
不能出去玩!丽蓉娜妃不能陪我出去玩!
洛格不动声色,把这笔帐算到小弟弟的身上。
终于,小弟弟要出生了。
宫女们出出进进,忙碌不停。王没有来,他有很多妃子,也已经做了太多次的父亲。对于偶尔才宠幸一次的丽蓉娜妃,他并不在意。
可是洛格在意,他睁着孩子的眼睛,被众人恭敬地拦在门外。
“洛格殿下,你不可以进去。”
“现在不可以进去的,洛格殿下。”
…………………..。
他听见丽蓉娜妃的惨叫,吓得脸色苍白。惶恐不安、焦躁惊慌,三岁的孩子居然也可以知道这样的滋味。
丽蓉娜妃一直在唤着王的名字,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进出的宫女、大夫,脸色越来越苍白、越来越苍白………..
王终于来了,熙熙攘攘一群人跟在身后。
“怎么样了?”
负责的大夫跪在地上,面如土色: “禀告陛下,丽蓉娜妃生下一位小王子。可是…..可是……..” 大夫害怕得连声音都发抖。 “可是丽蓉娜妃身体细弱,已经…….已经保全不了
了。”
王听了,愣了片刻,长叹一口气: “保全不住……….唉,丽蓉娜还很年轻呐。好好安葬吧。这个孩子,赐名---------云霄。”
安葬?
丽蓉娜妃死了么?
象被雷辟中一样,身体僵硬着,动弹不得。
洛格站在一旁,已经呆住,连哭泣的本能也失去。
丽蓉娜妃没有娘家,她是被大臣送上来的美人。她的死亡,换来的不过是帝王的一声叹息。
洛格伤心,他当时太小,不知道怎么表达悲伤。这么深、这么痛、这么的孤单和心悸………….
可是他很快找到目标,找到表达悲伤的方法。当他第一次看见皱巴巴,哇哇大哭的云霄,他就知道,是他,就是他!害死了丽蓉娜妃!
云霄、云霄,他会憎恨一辈子的名字。
云霄象卑微的草,生长在宫中。他和洛格一样,没有母亲。
可是他和洛格没得比。
洛格是大王子,他的母亲是正妃,他有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外公和舅舅,他还有--------云霄一生也盼望不到的父王的宠爱。
云霄……..
云霄没有母亲,没有外公、舅舅,无依无靠。王的儿子太多,云霄并不能引起他的注意。或者说,他已经被父王遗忘在深宫。守着一座偏僻孤寂的冬庭,没有声息的长大。教导他的老师、服
侍他的仆人,都由宫里的总管分配,全部是老迈无能的、偷懒怠慢的。
顶尖伶俐的,自然是分往洛格的大王子宫----------亮宫。
也不能说没有人注意云霄,洛格一直很注意他。
云霄四岁,洛格在兄弟们面前动手打了云霄一顿,只因为云霄见到他没有行礼。七岁的小男孩可以对四岁的小男孩造成很大的伤害,云霄在床上昏了两天。没有人为云霄出头,每个人都奉承
洛格。王更是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可是洛格意识到,不应该动手,不能让云霄死得太快。云霄死了,他就不能报仇了。
他有很多方法报复云霄,为丽蓉娜妃报仇。
云霄七岁,洛格用大王子的身份罚他在太阳底下晒了一天。这次的处罚没有任何原因,如果一定要给一个原因,是因为洛格认为云霄对他-----------“不敬”。
云霄还小,他和洛格争吵,引来众人的责骂和兄弟们的攻击。没有人帮他。王知道了,派人过来责罚云霄。
“我要见父王!” 云霄大叫,泪在眼眶中滚来滚去。
可是他没有见到父王,他被关在专门责罚王子的黑暗的小屋子里,饿了整整两天------对大王子不敬饿一天,不听管教饿一天。
十二岁,云霄已经学会不和洛格争辩。他找到自得其乐的方法,开始不再理会父王的忽视和兄弟们的排挤。
宫里小人的鄙夷脸色,当然也不会再带给他任何的感觉。
他不再跑到母妃的画像前哭泣,不再用害怕的眼光望着洛格,不再为冷言嘲讽动气。
他任洛格戏弄,任洛格用可笑的罪名折磨他,可是一回到冬庭,那个属于他自己的冷落的小地方,他就开怀起来。
洛格恨云霄,憎恨象毒蛇一样咬着洛格的心。
他英俊的脸庞总不自禁转向冬庭的方向,他风靡无数王公贵女的闪亮眼睛总在望见云霄的时候发出锐利的光芒。
他恨云霄………
恨云霄害死了丽蓉娜妃,恨云霄在吃够了苦头后还可以安然躺在冬庭的草地上望天空的白云,恨云霄不再害怕他,恨云霄每次被他戏弄,却只用淡淡的一丝看不见的笑容回应。
还有,恨云霄越来越出众的俊俏,那无论是从父王还是从丽蓉娜妃那里都无法继承而来的俊美,让洛格恨得咬牙切齿。
最恨最恨的,是云霄居然对他不在意,对他-------人人尊敬爱戴畏惧仰慕的大王子洛格------不、在、意!
所以,云霄十五岁那年,洛格带着少年早成的冷静和威仪向父王请求: “丽蓉娜妃以前对洛格很好,洛格看云霄王弟一个人太过孤单,不如要他搬到我的亮宫。”
王从不拒绝聪慧英明、风流倜傥、已经显露王者风范的大儿子,这是他的骄傲、王室血统的优良繁衍。
王毫不犹豫的同意,虽然他不明白洛格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缩在角落的弟弟感兴趣。
后宫中的事情,尤其是云霄这样不得宠的王子的事情,从来不在王关心的范围以内。
没有人羡慕云霄的“好运气”,每个人都知道,洛格对云霄的态度。云霄也知道。
当他得到这个应该让他惊慌的消息后,只是依依不舍地在冬庭-------他的乐园中绕了一圈,就随着侍从来到亮宫。
洛格坐在亮宫鲜花盛开的人工湖旁,唇边扬起高高在上的笑意: “云霄,从今天起,你就搬到亮宫。”
云霄对着洛格行礼,美丽的睫毛煽动着望洛格冷静的一眼,没有说话。
“这是什么东西?” 拦住为云霄运送冬庭中物品到亮宫的侍从,洛格随手抓起一本书卷: “随风而飞,逐水而流………..” 洛格念着书卷中的字,凌厉地盯云霄一眼: “你整天就
写一些这么不正经的东西?怪不得一点长进也没有。” 将手中的书卷往外一扔。
云霄看着辛苦写的文记被水化为一团墨迹,沉入湖底,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我自随心,你能奈我何?
什么时候,我才可以逃离这宫廷,不再做一个傀儡般的王子。
洛格傲慢地盯着云霄,挟震动天下的威严而来。十八岁,他已经有让人敬畏的气势。
云霄却如风中的柳絮,将他的气势泄得一干二净,不露一丝惊惶。
近处打量云霄………..
乌黑的长发结着王子冠高高束在头顶,鼻梁高挺、目如星漆,玉般晶莹的肌肤,愈发衬托出鬼斧神工而无法雕刻出的俊美轮廓。
深皱着眉头凑近,居然还闻到一股叫人荡魂的暗香。
等洛格意识过来,他已经伸出手,捏住云霄的下巴,挑了起来。
让那双清澈的眼睛直直对着自己。
没有畏惧、没有憎恨、没有厌恶、没有任何特殊感情的眼睛………..
云霄望他,如同望一个身边经过的路人…………..
恼怒直冲发际,连洛格也不知道怒气从何而来。
他象被烫到一样甩开云霄的下巴,喘着粗气命令: “你立刻,给我回房!没有我的话,不许出来!”
云霄遵命而行,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行礼,退下。
来如微风,去如流水,淡泊得如山中的空气。
今晚,云霄又多了一个让洛格憎恨的理由---------他竟然,敢忽视洛格…………
追逐 第二章
亮宫的华丽是冬庭无法相比的。
云霄跨进专为自己的准备的单独小院,黑水银般的眼瞳一转,将奢侈的摆设尽收眼底。
如镜地板、富丽壁画、镶玉书镇、无数儿臂般粗的蜡烛照得房中如白昼一般。这并非洛格有意善待云霄,只是亮宫布置,向来如此。
荣华富贵…………
云霄脸上泛起淡不可闻的笑意,朝着被侍从搬来、放置在一旁的行李走去。这些陈旧衣物、简单用具,是他在冬庭的一切。
想起洛格将他的书卷扔入湖中,俏丽的脸忽然绽放出一个叫人失去呼吸的笑容,瞬间让房间越发明亮起来。
幸亏,没有把这个放在行李里面。云霄从怀里掏出一筒厚厚的书卷,深庆自己一直将最珍贵的东西贴身而藏。
这书卷,是云霄的秘密。他所有的世界,所有的梦想,通通藏在这个地方。
仔细地关上门,又静静听了窗外好一会动静,直到确定不会有不速之客前来打搅。
云霄这才舒服地坐在桌前,将犹带着体温的书卷小心展开…………..
从小被欺凌忽视、百般折辱,云霄无法在残酷的世界里抗争,却学会了自由的幻想。
自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思想是如此自由,新的生命就在飞扬。他在书卷中,创造了一个世界,还创造了一个女孩------------苏丽儿。
他创造的世界,宁静,美丽,安详,富足。
没有鄙视的眼光,没有无缘无故的惩罚,没有不公平的待遇。
多好的一个地方,他有一个朋友--------苏丽儿。可爱,聪明,对他微笑着,陪他说话,和他玩耍。
又要与苏丽儿相会了。
书卷中,是云霄想象的美好世界。
提起笔,云霄唇边微扬甜蜜的弧线,细致地继续写着:
------------天色真好,苏丽儿来了。她拿着两个大大的橘子,坐在草地上等我。她说: 云霄,快看!这是我们去年种的橘子!………………
……………………..。
沉浸在幸福中直到夜深,寒气愈发重起来。
云霄被吹进房中的冷风冰得微微一哆嗦,终于不舍地搁笔。
我要睡了,明天再见吧,苏丽儿。
将书卷上的墨轻轻吹干,慢慢卷了起来。云霄一边和苏丽儿道别,一边将书卷贴身放入怀中。
头刚刚挨枕,又皱着眉头坐了起来。
忽然想起,早先洛格贴近自己的情形。身在亮宫,少不了要常常碰到这个大王兄,如果不巧被他发现怀里的书卷…………
云霄不由有点担心,蹙眉想了许久,下了床,四处张望。
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把我的苏丽儿藏起来才好。
眼光触及地板的边沿,眼珠一转,微微笑了起来。王宫中避忌甚多,其中一个,就是王子住处的地板总要留一个空砖,以取“留有余地,不绝生机”之意。
云霄在角落里四处敲打,很快就找到中空的地砖,用小刀撬了起来,把书卷小心翼翼藏了进去,又将地砖放回原处。
看看地板,没有惹人注意的迹象,这才安心上床,抱着枕头睡了。
一早醒来,窗外出了好大的太阳,照得人心头一阵暖意。
冬庭的旧侍从没有跟来,亮宫更没有人来管这个向来被人冷待的十三王子。云霄也不介意,在小院的浅井中打了一桶水。即使在冬庭,宫人眉高眼低,欺负主子的事也常有,所以有很多该被
人侍侯的事情,云霄常常亲自动手。
十一月的天气,虽没有结冰,但也冷得吓人。云霄四处找了一通,没有热水,也没有可以煮水的东西。其实那也是当然,洛格又怎么会需要自己煮水,王宫里专门的热水房随时服侍着。
云霄不唤人------亮宫中的低等奴才,也比他得宠三分;他也不出院子-------洛格昨晚说了,没有吩咐不许出去。
于是,他就着盆里冰澈入骨的冷水,打着哆嗦梳洗了一遍。
没有人烦,云霄乐得自在。他倚在窗边,翻了一本医书来看。
每次和苏丽儿在一起,总想着要做一个医生,两人浪迹天涯,到处漂泊,去到不知名的地方住上几天,为村人治病,再看看大江大山的风景。
从小被压抑的折磨,让他一心一意对待自己创造的世界,宫里的一切,在他清澈的眼睛看来,反而是假的了。
洛格这边自然是被众星捧月一样侍侯着。懒洋洋靠在床上,被三四个宫女跪着递上温度适合的热水,小心翼翼帮他卷起衣袖,梳洗停当。又簇拥着为他换了一身鲜亮的王子服饰。
正吃着发出阵阵香气的早点,十五王子统齐宁来了。
“大王兄早啊!”
人未到声先到,统齐宁在帘子外唤了一声,掀开帘子笑嘻嘻地行礼,就挨到洛格身边。 “大王兄,今天好太阳。师傅总说冬天的阳光最叫人痛快,我们出去骑马吧。”
洛格这么多的王弟中,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十五王弟。统齐宁的生母礼容妃,是洛格舅母的妹妹,也算是和洛格外公家有关联的人。
统齐宁今年十四,天真憨厚,最是好动顽皮。他特别喜欢随在洛格身边,直把洛格当成天神一样崇拜。洛格对这个王弟也与众不同,从来都是爱护迁就。
有了洛格的另眼相看,又有母妃娘家的照拂,统齐宁在王宫中自然也是身份贵重的王子。
“你的功课呢?总是要出去玩,父王问起来的时候我不帮你。” 洛格看见统齐宁,心里也很高兴,脸上却还是摆出大王兄的样子。
统齐宁哪里怕他,叫人送上一把新勺,自顾自地喝了一口汤,说道: “父王才不会骂我。不是说王子们下个月要开弩马大赛吗?我这是勤于练习,何罪之有?”
洛格一听,想起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王说了,国事繁重,常耽误了天伦之乐,下个月王室成员一同聚会,凡是未满十六岁的王子都要表演射箭骑马。
除了受王宠爱的几位王子,王的其他孩子很少有机会可以与父亲亲近,所以都花了不少心思,要在这个聚会中露脸,得王的宠爱。
统齐宁平日受宠,这次自然也要抢个头彩,乘机在父王面前撒娇。
洛格笑着骂了统齐宁两句,果然叫人准备马匹,出门放马快奔。
两人带着少数人,骑了快马,一路奔到城外的大森林边际。
统齐宁一心想去打猎,在森林边勒着马头张望了一下,刚想开口,就被洛格阻拦。
“不许到里面去,这森林太大,进去可会迷路的。”
“大王兄,不入太深,就在附近逛逛如何?” 统齐宁好奇心特别强烈,越不让去心就越痒。
洛格微笑,眼光轻轻扫统齐宁一下。身为大王子,从小就掌了权势,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心惊胆跳。
统齐宁吓得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
“来!让我们绕这外面快骑一阵,看看谁最早可以猎到东西!” 洛格也想舒展筋骨,手中缰绳一紧,扯得胯下高大骏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飞奔起来。
洛格被称为建国以来最天资出众的王子,文武双全。由宫中名师教导的射猎之术,更加是名动四方。
此刻坐在马上迎风而驰,漆黑的剑眉衬出沉着冷静又散发精光的眼睛,配上高大的身躯修长四肢,难怪会被国中众多少女倾慕。
统齐宁也不甘心落后,一夹马肚,追了上去。随后的一群侍卫,也纷纷赶上去。顿时烟尘滚滚,马蹄声声。
冬天没有什么大野兽可猎,一路上遇见出外觅食的小兽,洛格在马上搭共射箭,总是一箭既中。侍卫们在后面,一一收拾猎物。
“又是一个野兔,唉,冬天打猎没有意思。” 洛格又射中一个猎物,马速一点不减,继续疾驰。
统齐宁苦苦跟在洛格身后。
他年纪还小,马速不及洛格,箭术不及洛格,只有一直呆看洛格连取猎物的份,心里早急坏了。
洛格跑了一会,出了一身大汗,见到被作弄的十五王弟满脸悻悻之色,终于稍微减低马速,让统齐宁跟得不那么狼狈。又收起弓箭,把眼前的猎物都让给统齐宁射猎。
统齐宁射了几个猎物,这才高兴起来。
“大王兄,今天去我那里,我叫母妃亲自炖兔子汤喝。” 统齐宁高兴地将自己猎到的兔子绑在一起,也不要侍卫服侍,自己用弓挑在背上,得意洋洋地对洛格说。
洛格的猎物比统齐宁的更多,但都让侍卫拿着,自己一身轻松。 “何必劳动礼容妃,叫宫里的厨房去做就行了。光吃兔子也不行,我看你还是分一点给别人吧。”
“对!先献一只给父王,再炖一只我们自己吃,剩下的给七王姐和三王兄,再给我外公送几只过去。”
洛格见统齐宁果然认真的分配起来,开怀大笑: “对对对,我们今晚就自己弄一只来吃,宫里的食物腻味透了。”
到底只有十八岁,洛格还是有玩闹的天性,和宠爱的王弟在一起,才稍微显现出几分。
今天的阳光,一样温暖清冷小院中的云霄。
不过,云霄有点饿。
其实,应该是很饿。已经过了一个白天,眼看日头就要沉下西山,可是云霄还是颗粒未进。
被洛格一个随便的命令禁止外出,只能呆在这个安静的院子里。云霄根本不屑反抗,父王、王兄、好看的衣物、可口的食品、兄弟们争夺的好玩意,对他而言,不过是虚假的世界中的虚假东
西。
他看这些如看书,飘于其外,不染尘埃。
没有人敢冒得罪洛格的险来看顾十三王子,又或者,他们根本就已经遗忘了云霄。
总之,就是没有任何人来过这个院子,更不用说为他送饭。
依在窗边,云霄闭上眼睛,想象苏丽儿为他做了一顿晚饭。
苏丽儿灵巧的手指,在小小的灶前忙碌。好香………白米饭,红烧排骨……….
肚子忽然咕咕响了一下,把云霄从想象中惊醒。他低头摸摸自己平实柔软的小腹,唇边掠过一丝淡淡笑意。
到底是人,不能真正超脱呢。
他又闭上眼睛,继续想象着。这一次,苏丽儿把饭呈到碗里,还为他煮了两个白白的鸡蛋…………..
苏丽儿,苏丽儿,你对我真好。
我不管他们对我有多坏,你对我好就可以了。
其他的人,对我都不过是幻影。
夜幕降临,下人们四处忙动,点燃蜡烛把亮宫照得一如白昼。
洛格在统齐宁的彤宫美美喝了两碗兔子汤,又熬不住统齐宁哀求,教了他几手摔打功夫,便率侍从回到亮宫。
一到亮宫前院,宫女们早就等着迎了上去。
“殿下又出去了一整天,看这一身的灰尘,可劳累了吧。” 大宫女落云笑颜如花,蹲身行礼,又麻利地吩咐宫女们为洛格更衣。
洛格笑道: “都是统齐宁碍事,缠了一天。”
朝中惯例,王子公主身边的重要侍从都从大臣家的子女中挑选,名分虽是宫女侍从,但身份贵重,也从不干杂活,如同心腹一般。
落云是朝中统罗将军的小女儿,刚好与洛格同年,十岁就被送到宫中陪伴洛格。所以在亮宫中,她可算得上是第二个主人。
落云看着众人服侍洛格去了沐浴,坐在洛格的寝宫中细心整理他除下的佩剑、平日佩带的饰物。
过不了多久,洛格精神熠熠地走了回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件纯白锈金边的锦袍,黑发重新梳理过,在上面结了一束,整整齐齐,好一个英俊少年。
落云连忙站起来,含着笑,亲手为洛格系上王子冠。
“今天云霄都干了些什么?” 一边坐着让落云为自己系冠,洛格忽然想起了被他弄到亮宫的新住客。
落云一愣,眨了眨眼睛: “十三王子吗?一天没有见到他。” 她又笑道: “这位王子可真是安静呢,殿下不说,我倒想不起有这么个人了。好好的,怎么会想起把十三王子接过来
呢?”
“哼…….” 一提这个,洛格就想起云霄那个毫不在意的样子,好象世界上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似的,不由又恼火起来,说道: “不谈他,好没意思的人。落云,我今天打猎,在统齐宁那
里炖了兔子汤,请礼容妃亲自下厨弄的,鲜美可口,和宫里的完全不是一个味道,我叫人带了一碗过来,你等一下喝了它吧。”
洛格掩着嘴笑: “刚吃了饭,怎么吃得下,明天再喝吧。”
“不好,冷了就不好喝了。” 洛格想了想,偏头望望远处那不显眼的小院子,喃喃道: “别说我这个王兄叫他搬了过来不照拂他。” 对落云说: “找个人把汤拿过去给云霄喝吧。”
“十三王子应该也刚吃过吧?”
“是吗?” 洛格忽然来了兴致,歪在长椅上,让宫女在一旁捶脚,一边懒洋洋地问: “他今晚吃了些什么?不会一到亮宫,就奢华起来了吧?”
“这我怎么知道,吃饭的事情,自然有厨房管着。” 落云说着,叫人把管厨房的人喊了进来,坐在洛格一旁问: “今晚十三王子吃了些什么?”
管厨房的名字叫滕敬,听了落云的话呆了半晌,答道: “十三王子的伙食,不是一向由王宫的大厨房管的吗?”
“我问你,你倒问回我了?” 落云骂他一句,想了想,皱起了眉头: “没看见王宫大厨房的人进亮宫送饭啊。”
“这个奴才不清楚,不过十三王子没有派人过来说要做饭。” 滕敬小心翼翼地弓着身子回答。
亮宫里的厨房,向来是主子一层的人派人过去,指定要做什么菜,然后照着做。与其他王子由王宫大厨房统一送饭的不同。
洛格半躺在长椅上眯着眼睛,听了半天好象发现不对劲,坐起来说: “把王宫大厨房的人叫来问一下,什么时候进来送饭了?就这么没有规矩,到了我的宫中也不打个招呼。”
王宫虽大,但是洛格的命令谁敢怠慢。管大厨房的加君长得肥头大耳,刚热了一壶好酒想好好享受一下,听了洛格的召唤,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赶紧一路小跑着到了亮宫。
顶着满头跑出来的汗,跪在地上向洛格行礼。
洛格看着他一身汗的样子,也笑了起来。
唉,今天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了云霄一件小事情费这么多心思。
“加君,你的人越来越不象话了。到了亮宫也不吭一声,直进直出啊。” 落云坐在洛格身边为他轻轻捶背,望着地上的加君冷冷说。
加君连忙恭恭敬敬回答: “大厨房的人怎么敢胡乱出入亮宫?向来到亮宫,都是要在门口等落云大姐答应,才敢进门的。”
“哦,我今天可没有答应让你的人进门啊。” 落云说。
加君听得糊涂起来: “落云大姐,我今天…….没有派人过来送饭啊。”
洛格起了疑心,半眯着眼睛问: “那么今天谁给十三王子送饭?”
“十三王子搬到亮宫,伙食不由大厨房管了。亮宫的人不是都在亮宫自备的厨房吃饭么?” 加君也是不清楚,一脸的迷糊。
洛格哪还不明白,凌厉的眼光狠扫跪在一旁的滕敬。
滕敬被他盯得一缩,连忙分辨: “实在是十三王子没有派人来吩咐……..”
“没派人吩咐你不会自己去问吗?” 不等滕敬说完,落云已经在洛格身后大发雌威,喝了滕敬一句。
洛格的脸色也难看起来。没想到云霄那么苍白瘦弱的一个人,平白无故饿了一天。他虽然极恨云霄,也知道宫里人向来薄待云霄,但今天亲自见识了,心里却有一点刺痛。
到底是王子的位分,洛格欺负他不要紧,怎么轮到宫里低下的仆役来作践!
心里越想越气,抓起一个空杯子刚想朝跪在地上畏畏缩缩的小人扔过去,又按着火气,将杯子缓缓放了下来。
“去,快点弄几盘热菜,给十三王子送过去。” 落云吩咐着,让两个管厨房的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看着他们去张罗饭菜,落云转身安慰洛格道: “不过是小误会,那十三王子也是的,怎么饿了一天都不吭声?我就在亮宫里面,也可以告诉我一声吧。” 她有点担心,云霄饿了一天,传
出去说洛格欺负弟弟,连饭也不许他吃,那就不好了。
洛格心里也不好受。
他喜欢欺负云霄,从来不和云霄太过接近,只要轻轻说几句话,自然就有人为他出气,离得远远高高在上地望着,觉得心安理得。
但昨天近处对着云霄一会,他淡淡的样子就一直在脑子里盘旋。那修长手指、细白脸庞,总在印象中散出一丝丝朦胧雾气,就象天上的神仙一样,带着一股子仙气。
想到这里,不由又站了起来,说道: “我去看看他。” 心里只想再重温一下昨晚指间嫩滑柔腻的触觉。
落云也不明白,一向讨厌十三王子的洛格怎么会忽然对他关心起来,刚想站起来一起去,被洛格阻住。
“天又冷,你不必过去了。”
第三章
莫名其妙来了一桌子好酒好菜,送菜来的人还一脸莫名其妙阿谀的笑容。
云霄呆呆坐在摆满热腾腾饭菜的桌前,拿起筷子。真是琳琅满目,虽贵为王子,一直受到冷落的云霄还不曾如此大模大样享受过这样丰盛的宴席。
胃已经饿得贴在脊梁上,先夹哪一道菜呢?
还没有打定主意,一个破坏胃口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怎么,不合你胃口?”
云霄抬头,乌溜溜的眼珠在洛格身上停留片刻,慢慢站起来躬身为礼: “原来是大王兄。”
洛格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大冷天跑到清冷的小院来看这个素来不待见的十三王弟,懒懒靠在门边盯着云霄看了半晌,悠闲踱进屋中。
“不必站着,坐下吃饭吧。” 他摆摆手,招呼云霄坐下。忽然亲切的态度,连自己都有点吃惊。
原以为云霄或者受宠若惊,或者心怀顾虑,没想到他果然听话坐下,拿起筷子斯斯文文夹起菜来。
轻启珠唇,尝了一片冬笋,又嚼着一块红烧肉细细咽下。云霄吃相端庄地喝了一碗汤,接着转去观看桌上其他没有见过的菜肴。
洛格坐在一旁,脸色越来越难看。
哪里有这样的人,放着大王子在面前,说坐下吃饭就真的坐下只管吃饭,直把尊贵无比、人人争着奉承的洛格视为无物。
凌厉至可以叫人胆战心寒的目光对云霄毫无用处,洛格一面对自己提醒着堂堂大王子的气度,终究还是忍不下这口气,抓起桌上另备的新筷,面对面夹着云霄刚刚伸到菜碟中的筷子。
两人的筷子缠夹一处,僵在半空。
云霄似乎这才想起屋中还有洛格此人,抬头愕然道: “大王兄也饿了?”
洛格冷冷望他一眼,点头佯笑: “不错,今天我们兄弟好好吃一顿饭,说说话也好。”
说着,夹了一个冬菇放在嘴中。
他正嚼得起劲,云霄反而放下筷子: “云霄已经吃完。不打搅大王兄进餐。” 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看样子是想进内屋去。
洛格心里大怒,将筷子扔在桌上,沉声道: “我还没有吃完,坐下。”
云霄只想回里面继续看书写文集,听洛格这么一说,站在原处稍稍一滞。
“我叫你坐下!” 洛格见云霄不依他的话,恼火地一拉,让云霄跌坐回椅中。
云霄不明白王兄好好的为何发怒,蹙眉在椅中直起身子坐好,等洛格吃完。
洛格留住云霄,兴致好了一些,夹了几筷冬笋在嘴里,抬眼一看,发现云霄呆呆坐着垂眼,不知道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心里又不痛快起来。
将杯子一敲桌面,洛格傲然道: “倒酒。”
连叫了好几声,云霄才觉察洛格在叫他,果然乖乖伸手横过桌面,为洛格倒了一杯酒。
云霄淡泊反应,愈加逗起洛格兴趣。
“父王有令,下月王家聚会,未满十五的王子都要献技讨乐,十三王弟准备得如何?” 洛格想起统齐宁鼓足劲的样子,问云霄道。
“云霄从不参加聚会,何必为各位王兄王弟惹麻烦呢?”
此言确实没错,王家不同别处,各位王子从小的聚会就带有目的性,或是宫中势力的联合,或是比较亲密的兄弟之间的会面玩乐,云霄无依无靠又深受洛格嫌恶,自然没有人招拢。
洛格一边不时夹点菜入口,一边听云霄说话,但觉他嗓音动听,语句缓而别有怡然之感,忽然想到,如果就叫这十三王弟相陪,天天听他在身边说话解闷,倒也不错。
他恨云霄入骨,其实全由当年幼小时的怨恨而起,现在和云霄接近,观其言行举止,莫不斯文雅致,柔美而不媚俗,比起平日或如统齐宁爱闹、或如四王弟开韶居心叵测、或如三王弟令泉阿
谀、或如落云温柔细心忠心耿耿,都有所不同。
正想得兴起,云霄坐在对面,似乎有点不耐,轻轻问道: “不知…..大王兄是否已经吃完?如果吃完的话,云霄想………”
“你想怎么样?” 洛格眉头一挑: “想离开是不是?”
云霄一点也不想和洛格多打交道,他天性松散喜欢无拘无束,洛格一问,便老实地一点头。
洛格何曾被人如此不耐烦地嫌弃过,心内无名火猛地腾起来,烧到头顶,沉下脸冷笑着说: “你走了,谁帮我倒酒?”
本来身为王子,被抓来倒酒是莫大耻辱,但云霄压根没想到这个,只是发愁又要呆在这里好一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洛格才肯让他好好安静一下。听命提起酒壶倒酒,一边微微蹙眉。
这看在洛格眼里,一把抓住云霄为自己倒酒的手,捏得咯咯做响,戏谑道: “怎么,叫你倒酒很委屈你么?”
云霄只觉得这大王兄不知道看自己哪里不顺眼,又开始找事,手被洛格掐得好疼,酒壶把持不住,整个掉往洛格的身上。
洛格急忙向后一避,到底避不过去,亮丽的锦袍溅上好大一片湿迹。
云霄也知道事情不妙,站了起来。如果他伶俐,定必先找干净毛巾抹一抹,再快快帮洛格换一身衣裳陪个小心。可惜他向不和人打交道,从来没有做小伏低的秉性。站在一旁,微微发愁望着
洛格手忙脚乱抹身上的酒。
洛格本要发怒,一抬头见云霄静静站在一旁,俊俏脸上带出几分愁意,居然心里猛地一跳,怒气顿时发不出来。
拍拍身上的一片污痕,恬然自若笑一笑道: “十三王弟也是毛毛躁躁的,幸亏是我,若是别人,不知道会怎么生气。”
云霄原等着洛格发火,听他这么一说,诧异地望洛格一眼,又是一个躬身: “谢大王兄恕罪。”
礼数周到,越发显出十二分见外。
两人在厅里对峙片刻。
洛格不愿就此离开,找着话题和云霄有一搭没一搭说话,云霄却是只想着快快打发这个扰人清净的大王兄,哪里来的谈兴,洛格问一句,他就答一句。
到后来连洛格也败了兴致,无奈地站起来。
“十三王弟不要老困在屋里,兄弟们还是常聚的好。”
云霄巴不得他走,立即送洛格到院门。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弄个手炉?”
洛格在门口依着大王兄的样子叮嘱两句,看云霄淡淡垂手而立,心中一热,不由抓住那双又香又软的柔夷。
云霄似乎很不习惯与人太过接近,吃了一惊,赶紧摔开。
洛格也知道自己失态,讪讪四处望望,问: “怎么不见下人掌灯照路。”
“这也平常,没有什么。”
洛格听了,心里暗恨下人作践主子,点头说: “不用说,我明白。” 一边咬着牙去了。
风风火火回到暖如深春的寝宫,落云还没有睡,正和几个宫女一起就着好炉火玩挑绳,
看见洛格,急忙抛了绳子迎上去。
洛格沉着脸,自己脱了身上的大裘,边道: “你也太不留心了,怎么就让人这么作践他?”
落云一听,不知首尾,也不敢分辨,无声为洛格换了鞋,偷着瞧洛格的脸色。
洛格道: “到底也是王子,就这么冷待?”
落云这才知道是为了云霄的事情,问道: “难道那管伙食的还敢弄鬼?”
“伙食一回事,你看看云霄的小院,连个下人都没有,象话?”
落云心里叫屈,小心分辩道: “那院子殿下向来不去,没有下人常驻的。十三王子过来,难道他不带几个心腹侍侯惯的人?”
洛格冷笑道: “他能有什么心腹人?谁肯做他心腹?你一向待人厚道得很,都这样对他,其他人更加可想而知。”
一句话叫落云红了眼圈,心里懊悔今天一天呆在屋里,怎么就没有去看看这位亮宫的新住客。洛格对云霄的嫌恶是众所周知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忽然巴巴对这小王子关切起来。
服侍洛格睡下,落云也不声张,悄悄穿戴一下,带着两个平日服侍伶俐的小丫头朝云霄的小院子走去。
云霄正为洛格离开松一口气,打了一盆冷水打算洗一洗便去继续写文集。
冬夜井水冷得入骨,正蹙眉拧着湿淋淋的毛巾,就听见院外有人轻轻拍门。
云霄想:难道是大王兄又回来。不由叹一口气。
顶着冷风到廊下,门一开,倒见三个女孩在门外。当头一个宫女服饰,衣料却是上好的真丝,仪态华贵,穿着梅花吊坠耳环,颈间一串玛瑙,衬得脸如红桃,落落大方。
落云站在门外扣门,不提防一抬眼就看见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满眼诧异望着自己。容貌别有一份出水清新,恬然自若,温如暖玉,心中顿生好感。心道:这定是十三王子,如此人物就在宫
中,居然从没有见过。
忙蹲下行礼道: “落云见过十三王子。”
云霄吃了一惊: “这位姐姐请起。” 云霄只有十五,落云比他大上几岁,一看就知。他不理世事,但并不愚钝,看落云模样行事,自然懂得她不是寻常宫女。
落云道: “落云不过是亮宫里的奴婢,怎么敢当王子这般称呼。”
她在亮宫身份贵重,又是洛格身边红人,不比一般公主差上几分。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细细打量面前人。越看越是觉得云霄讨人喜欢,肌肤欺霜胜雪,秀眉亮眼,十指纤纤,站在风中如深
夜暗放之白梅,无人能比的雅致。
不由心想:殿下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十三王子,想来也是从小兄弟们玩耍结怨。现在长大了,见十三王子如此人品,哪有不爱的道理?
一路随云霄进到里院,悄眼看去,果然没有一个使唤的人,心下惭愧。待入了屋,见桌上一盆清水,并没冒丝丝热气,不由伸手探了一探。
果然冰得一缩。
云霄看见了,笑道: “快不要碰,小心冷坏了落云姐姐。”
落云惊讶: “十三王子莫不是用这个梳洗吧?” 不待云霄回答,转头对带来的两个小丫头一迭声道: “快准备热水!都干什么去了?”
云霄刚开口: “不必劳烦姐姐……..”
“把里多叫过来!”
又派人把亮宫管事的里多叫了过来,落云竖着眉头骂: “你是管什么吃的,看看这个,居然连热水都不预备了?”
里多莫名其妙被人从热被窝里抓了起来,又挨了劈头一骂,苦着脸分辩: “奴才没接到十三王子吩咐……..”
“这用得着吩咐?大冷天有谁不使热水?”
正要支着腰啐,小丫头已经把热腾腾的水端了过来,落云也不去管跪在角落的里多,转身笑着把云霄扶在椅上,亲水挽了袖子,斟酌着兑些冷水,为云霄梳洗。
“不必不必………”
云霄苦着脸,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忽然被人如此殷勤对待,象坐在针尖上般难受。边逃着边推辞,到底被落云按着侍侯了梳洗。
落云又为云霄把头上的冠取下来,看了看,皱眉道: “这冠都掉色了,如何可以使,明日为十三王子做个新冠吧。”
说着拖了浑身别扭的云霄入房,服侍他睡下,又找两个小丫头为他捶腿。
云霄终于忍不住求饶道: “落云姐姐,我都糊涂了,这样被人捶着,你叫我怎么睡呢?”
落云抿着嘴一笑: “十三王子是不习惯人侍侯,以后就习惯了。” 说着,也不叫人为云霄捶腿,吹熄了灯出去。
走到外屋,站住脚吩咐: “里多,明天派五个仆役过来做杂活,五个宫女过来侍侯端水倒茶。”
里多赶紧点头: “是,是,听落云姑娘的。”
“你别以为我半夜没有事情找你的碴。” 落云冷着脸道: “今天殿下连我都恼了,如果明天十三王子这里还是混处不顺心的,我看你少不了一顿打!” 语气又缓下来,指着屋里头道:
“别看十三王子宫里没有靠山,你看看人家的人品行事,哪一点不讨人喜欢,以前是大家都不在意漏了眼。下月王宫比赛,说不定就得了王的喜爱,你服侍得周到自然会有好处。”
边说着边去了。
…………………。
苏丽儿,你今天到哪里去了?我看见天上有大鹰飞过,这么冷的天会有鹰真是奇怪。说不定它的爪子中有一颗种子,随它到了某一处,掉到地上,然后开花结果。
明年春天,一同去看如何?
………………。
闭上眼睛假寐,落云等人出去后,云霄又起来写了好些东西。想想今日遇到的怪事,想一下笑一下,一一述以笔墨告诉苏丽儿。
直到过了大半夜,才藏好文集睡下。
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有人在一旁轻轻说: “十三王子醒了。”
云霄睁开眼,两个从没见过的宫女靠了过来,一左一右扶了他起来,端着热水上前为他梳洗。
“这是………”
左边的宫女笑着行礼道: “奴婢菲绿,她是奴婢的姐姐菲红,是落云姐姐指派我们来服侍十三王子的。”
菲绿菲红年约十五,样子非常相象,只是一个脸圆,另一个脸略尖,伶俐乖巧。
云霄傻着眼左右看看,蹙眉道: “我一个人挺好,何必麻烦?” 也不让菲绿为他洗脸,自己拧了毛巾梳洗。
穿衣着鞋等的事情,自己动手,不肯让菲红她们侍侯。
院中虽然来了很多人,但对云霄并无多大影响。吃了早饭,拿过一卷书,倚在窗边细读。
喝茶研墨,也是自己慢慢做来。
菲绿菲红在一旁几次要帮忙,都被云霄拒绝。
云霄看书,她们就在一旁偷偷看云霄脸色。从小进宫,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王子,象是天上的人,总带着一点点仙气。
云霄静静看书,总觉得好奇的眼光在自己脸上转悠,不由叹了一口气。他也不生气,收起书卷对菲红两人道: “你们坐在这里,不要到处走。” 说着出里屋找了院内一块干净的草地,在
暖暖阳光下看书。
菲绿菲红只好呆在屋里,从窗口望望云霄的身影。菲绿笑道: “从没见过这样的王子,安安静静比公主还斯文。”
“你说他斯文?” 菲红眼睛一转,嘻嘻一笑: “我看他倒象是不吃人间烟火的神仙,听说这样的人必定痴情,难得生在王家。”
“不知道谁这么好福气被他所娶。” 菲绿依在窗边幽幽叹气。
“总不会是你!”
“好没有意思,拿我说笑!”
两人嘻嘻哈哈在屋内闹成一团。
笑声传来,云霄叹息着合上手中的书卷,闭目补眠。
洛格一大早起来去了书房练字,写了好几幅大字,又出外练习一阵骑射,出了一身大汗。
带着侍从回到亮宫,落云早叫人预备午饭,笑盈盈为洛格更衣洗手。
刚喝了一口滚烫的汤,忽然又想起云霄,洛格偏头对落云笑道: “昨晚是我火气大,语气重了。”
落云轻横他一眼,道: “落云不过是个奴婢,反正是随打随骂的人。” 又道: “也是我办事不周,居然出了这样的事。知道的说我粗心,不知道的只当我刻薄,殿下也骂得对。”
“云霄今日吃些什么,不会又饿着吧。” 洛格淡淡说,一边用丝巾抹了嘴随手一扔: “走,我们去看看他。”
云霄这时候还没有吃饭,他正举着手里的牌子细看。
管厨房的滕敬笑得脸上几乎开花,躬着腰问: “十三王子要吃什么菜,点了奴才好预备。”
“点菜?” 云霄把牌子轻轻放在桌上: “你们给什么我吃什么。”
滕敬昨天才挨了一顿骂,以为云霄恼了他,哭丧着脸说: “昨天是奴才怠慢,十三王子大人有大量,请饶了奴才一回。”
“你没有怠慢我。” 云霄淡淡看他一眼,抓起书卷往里屋走: “有什么就吃什么,这有何奇怪?”
菲红也追了进去,陪着笑脸道: “王子生气也就算了,何必不吃饭糟蹋身子?”
菲绿也道: “是啊是啊,这滕敬最喜欢仗势欺人,王子不高兴,叫人打他一顿好了。”
云霄被她们说得苦笑连连,问: “谁说我生气?谁说我不高兴?送什么吃什么不就行了。” 翻开书卷自去窗边独坐。
菲红菲绿见云霄不象生气,面面相觑做个怪脸,心里都想这十三王子真是脾气怪异。
给什么吃什么这个命令太过含糊,滕敬站在外面正苦着脸,洛格身后跟着落云走了进来。
“怎么,云霄还没有吃么?” 洛格问。
滕敬急忙行礼,一边擦汗一边小心翼翼回答: “十三王子说给什么吃什么………”
“哦?” 洛格冷哼一声: “这么快就开始摆脸色给奴才看了?他大概忘记这里是我的地方,这的奴才还是我的奴才。” 说着自己掀开帘子进了里屋。
落云对滕敬使个眼色,也跟了进去。
里屋除了云霄对窗独坐,还有菲红菲绿。
看见洛格忽然不声响进来,两姐妹都吓了一跳,急忙行礼。
“殿下。”
“殿下。”
云霄正读书中的一味药方读得有趣,听见菲红菲绿的声音,知道洛格又来了,想必又要应酬一番,心里一阵叹气,不由轻轻蹙眉。
这情景刚好被洛格看在眼里,大大恼火。
“对窗自读,云霄好兴致。”
云霄缓缓站起来对洛格行礼道: “见过大王兄。”
洛格坐下,冷冷打量。
每见云霄总惊叹他的肤色白皙,润如美玉,此刻颀长身躯标致立于眼前,却给人随时都会飘走的感觉。
一边想着,手已经搭上云霄的腰间,似乎要把他搂得紧紧以防消失。
云霄一惊,急忙闪开,却敌不过洛格力气。
“大王兄,请放手。”
洛格本是一时情不自禁,见云霄涨红了脸,象被什么脏东西沾上似的急着摆脱,倒动了气,嘴边吊起一丝懒洋洋笑意道: “兄弟亲近一点,有什么不好意思?” 手上加力,硬把云霄拖到
身边。
此刻菲红菲绿都在屋里,见两个王子一个脸红一个面带冷笑,都慌了神呆着不敢乱说话。落云看闹得不象话,走上前笑着在洛格耳边说: “殿下,十三王子还没有吃饭呢,滕敬在外面等着,
就传今天中午我们那边一样的菜式可好?”
云霄最讨厌与人近身相处,早羞得红了脸,洛格也不想闹得过分,趁机松开云霄的手,点头道: “不错,叫他快点把饭菜送上来,我也要在这里吃。”
气氛好尴尬,直到饭菜上桌。
云霄脸色好转不少,一离开洛格的范围,他便又回复从容淡泊,望着满桌菜肴,对洛格躬身道: “云霄不饿,请大王兄慢用。”
洛格坐在桌旁瞥云霄一眼: “坐下。”
“云霄不饿……..”
“我让你坐。” 洛格指指身边的椅子,打断他的话。
云霄轻轻叹气,选一张离洛格最远的椅子坐下。
“我叫你坐这里。” 洛格指最近的椅子。
云霄还是叹气,坐到洛格指定的位置上。
洛格满意地一笑: “倒酒。”
落云站在身边,忙向前取酒壶,被洛格按住酒壶。
洛格道: “我叫云霄,不是叫你。”
落云也不明白洛格是生哪门子的气,拿眼睛偷偷看云霄。
云霄不卑不亢,提起酒壶,为洛格倒了一杯酒。
酒没有喝下肚子,反而被洛格倒在地上,他把酒杯在桌上一放,轻轻道: “再倒。”
云霄也不说话,果然乖乖遵命。
一连如此五六次,落云忍不住说: “殿下……….”
洛格一挥手,命令道: “所有人都给我下去。”
“可是…….” 落云看看一脸安逸的云霄,又看看一心要生事的洛格。
洛格对她扬起唇角: “下去吧,我与十三王弟好好聚聚。”
三个女孩出了屋子守在回廊下,都觉得这两个王子间情形诡异。
过了一会,听见洛格在里面喊: “落云,拿酒来。”
落云急忙送一壶新酒进去。进了屋,看见地上一大片湿迹,可见酒都被洛格一杯杯倒了,桌上的菜却丝毫没动。
云霄神色不变,安静如初,洛格也是懒洋洋靠在椅内。两人一个倒酒,一个撒酒。
把酒放在桌上,收了空壶,落云被洛格打发出去。
如此这般往里面送了好几壶酒,过了两个多时辰,洛格才从屋里出来。落云急忙跟在他身后。
洛格脸色不大好,好象生闷气般一声不吭往外走,落云也不敢问,两人一前一后往洛格寝宫走去。
回到寝宫,洛格换了衣服,才怏怏对落云道: “云霄倒了一个下午的酒,居然一句话也不说,也不问我为什么,你说说,天下有这样冷冰冰的人吗?”
落云这才知道洛格气什么,笑着道: “殿下叫十三王子倒了一个下午的酒,还气什么?十三王子这会子肯定在想,大王兄叫我倒了一个下午的酒,也不告诉我为什么。” 她安慰洛格说:
“殿下的威严,十三王子怎么敢问?他吓得不敢和王子说话是有的。”
洛格却不平气,想了想道: “我看他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每次见他,总觉得他的魂魄不在这里似的,只会敷衍敷衍。” 想起云霄平日冷冷淡淡的样子,又想起云霄被自己抓住时满脸红
晕的美态,悻悻道: “他现在定必高兴,想着大王兄终于走了。长这么大,居然被一个弟弟当成瘟神一样避。我偏不让他安生,明天起,叫云霄陪我一块读书练箭!”
一连好几个大晴天,乐坏了一向好动的十五王子统齐宁。早上起来梳洗了,兴冲冲朝亮宫奔来。
“大王兄!大王兄!今天好天气,不如再去………” 叫唤着一头钻进洛格的寝宫,忽然发现屋内气氛不对,忙一吐舌住了嘴。
落云和云霄都呆站着,洛格不知道正为什么生气,黑着脸坐在虎皮垫子上不做声。
落云正愁尴尬难解,见统齐宁进来心中一喜,笑着殷勤行礼: “十五王子也过来了,难得今天起得大早。”
统齐宁狐疑地看看洛格,又把眼睛转到云霄处。他和云霄只在年幼时见过面,大了各自分宫中的住处,从没来往,如何认识?只见面前静静而立的男孩面目清秀喜人,虽然是男子却如处子般
斯文俏丽,好感顿生。
落云忙为统齐宁介绍: “十五王子怕是不认得,这是十三王子,王家骨肉就是这样,说是兄弟,往往见面的时候少。”
统齐宁这才知道这是一向在宫里被传言孤僻冷漠脾气怪异的十三王兄,暗笑流言误人,早知道是这么个人,就应该好好一起玩耍玩耍,行了个礼道: “统齐宁见过十三王兄,小时候见过的,
当年我可没有欺负你。” 说着嘻嘻一笑。
云霄天性不与人接近,统齐宁虽然热情可爱,也引不起他的兴趣。黑水银般的眼睛瞄描统齐宁,又垂下睫毛默然不语。
洛格端起杯啜一口热茶,问: “统齐宁,过来有事?”
“今天天气好,想和大王兄出去打猎。” 统齐宁缠上来求道: “大王兄将你的那手快箭传给我吧,也让我在王家比赛威风威风。”
“来这么早缠我出去玩,你的书都不用读了?” 洛格瞥一眼垂手肃立的云霄,冷冷道: “有人也来得好早,居然是告诉我不肯陪我读书。” 边说着边站了起来,踱到云霄身边。 “你
喜欢清净,我偏不许!这么多兄弟盼着和我一起读书呢,我都不让,就指定你了!今天开始,每天早上过来,我没有吩咐,不许离我半步。”
听洛格这么说,云霄不显波澜的脸才露出一丝丝愁容,躬身轻道: “知道了,大王兄。”
“那好那好,往后可以和十三王兄多多亲近。” 统齐宁也钻过来,举手就去搭云霄的肩膀以示亲密。
云霄对外人的接触反应敏感,立即微侧身子避在一边,让统齐宁手晾在半空,好不尴尬。
幸亏他脾气甚好,讪讪缩回手,对云霄轻轻一笑。
洛格看在眼里,心里有气,口里却笑道: “他就这么个冷人,何必计较,我们去骑马吧。”
牵着统齐宁的手出去,走到门口,又转过头命令: “云霄,你跟着我,我到哪里你到哪里。”
看来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去应酬这个难搞的大王兄,这些事真叫人心烦。
云霄站在原地半天不肯挪动,落云走到他身边悄悄说: “十三王子快去吧,等下晚到又要生气了。” 推着云霄到马廊外。
洛格利落换上骑马服,统齐宁的骑马服更是早就穿在身上,两人在马上等了半天,云霄才换好衣服,磨磨蹭蹭出来。素日都穿宽大的长袍,今日换上紧身骑服,将窄臀细腰显现出来,叫身形
较胖的统齐宁大叫一声,赞美之情逸于颜色。洛格更是咯噔一下,心狂跳起来。
云霄站在地上仰头看坐在高马上的两位兄弟,淡淡愁绪现在脸上,让洛格恨不得把他拧上马压在怀中。
“十三王兄,你的马呢?” 统齐宁一心想玩,兴致勃勃问云霄。
云霄四处望望,道: “我没有专用的马匹,随便找一匹就行了。” 说着走到马廊,选了一匹样子平常的马。
“没有自己的马?” 统齐宁一脸傻相: “怎么可能?” 他的几匹好马或是父王奖赏,或是母妃娘家人送上来奉承的,当然不知道世态炎凉。
洛格吩咐下人道: “去,把我那匹飞月牵过来给十三王子。”
云霄巴不得和洛格少点接触,更不想用他的东西,躬身道: “谢大王兄,云霄骑术不好,何必用好马?” 也不去管洛格怎么想,自己亲手为那匹平平无奇的马上鞍,翻身骑了上去。
洛格在一旁脸色铁青,冷冷看着云霄上马,吆喝一声举着马鞭箭一样冲了出去。统齐宁急忙跟在身后挥鞭。
云霄心不甘情不愿,一夹马肚随在后面。
一群人浩荡出了王宫急奔三四里才停了下来。洛格意气风发弯弓射下一双飞鸟,统齐宁累得喘不上气,倒是云霄文文静静不紧不慢,居然斯条慢理跟在后面没有落下。
“云霄骑术不错。” 洛格见他脸上淡淡容色,心里极看不惯,不免又想惹事: “不知道箭术如何,我们三兄弟来比较比较。”
最兴奋的是统齐宁,一脸喜色叫道: “好啊!半个时辰为限,看谁射到的猎物多!”
“就这么办。” 洛格看云霄似乎没有兴趣,又冷冷道: “你如果赢了我,明天放你一天轻松,不用到我这里读书。” 说着呼啸而去。
统齐宁怕落后,也持弓奔了出去。
云霄呆在原地,早有侍从在旁递上弓箭。
赢了就可以得一天清闲………..云霄暗笑,以往普通的孤寂冷清日子,现在居然变得珍贵起来,还有靠比试去争取。
接过弓箭,忽然想起曾打算与苏丽儿一同畅游天下,在平原上打猎耕种过小日子,不由起了兴致,轻轻一笑,奔了出去。
三人各自寻不同的方向。
洛格一路箭无虚发,他特意选了一个猎物不多的地方,以显示他的实力,半时辰后回程,已经有一大挂的猎物沉甸甸吊在马背上。
回到出发地,就看见统齐宁在远处急奔而回。
“大王兄!你打了几件?”
统齐宁背上的猎物不用数也知道比不上洛格,嘟起嘴不高兴。
耳听马蹄声响,云霄也回来了。
洛格远远望着云霄一人一骑,忽然发现云霄骑姿甚好,人随马上下起伏,是天生的马上筋骨。
统齐宁也“呀”地一声,没料到云霄马后的猎物,居然不输洛格。
“十三王兄,你打了几件?”
云霄见洛格盯着他目不转睛,微微侧脸避开: “冬天猎物好少,打了二十七件。”
“十三王兄这么厉害?” 看云霄的样子静若处子,没想到真的动若狡兔。统齐宁想起比赛约定,转头问洛格: “大王兄打了多少?”
洛格上下打量云霄多时,越看越觉得云霄在马上英姿勃发,更加的撩人,听统齐宁问,嘴角吊起轻笑: “我也是二十七件。云霄,再比一次胜负如何?”
以云霄淡泊的个性,这次算是为未来清闲的一天花了工夫,没想到努力半个时辰扔与洛格旗鼓相当,心情大大低落,点头道: “听大王兄吩咐。”
“看谁最快射到第二十八只猎物!” 洛格正说着,忽听天上一声高亢鸟鸣。
两人对望一眼,心中一动,同时弯弓,“簌”“簌”两声,两支箭在同一刻飞出去。
这只鸟也算命薄,选这个时候叫了一声,惹来两支夺命箭,立即掉了下来。旁边的侍从急忙跑出去拣回来呈上。
洛格统齐宁看时,两支箭插在其上,又是不分胜负。
洛格在众王子中高人一等,所以律己甚严,读书骑射都要求自己胜过他人,今天居然两次都不能赢默不作声的云霄,心下恼火。心里道: 看来他是鼓足劲要躲开我。
“不分胜负……” 洛格把弓箭傲然往地上一扔,又恶意笑道: “既然如此,这次比赛的赌约就不必理会了。云霄,你明日还是要过来。”
云霄早料到洛格不肯善罢甘休,面无表情把弓箭还给身边的侍从。
一行人回了亮宫,依然是落云准备了晚饭笑着迎出来。
三兄弟一齐吃晚饭,洛格神不守舍,眼光老往云霄处飘;云霄似乎没有把心神放在吃饭上,随意拨着碗里的菜不发一言;只有统齐宁兴高采烈,不断对落云说今天的事。讲到云霄箭术与洛格
不分上下,落云也诧异望了云霄一眼。
吃完饭,洛格把纠缠着要练摔交的统齐宁赶回他的彤宫,偏骗叫住想一同离开的云霄。
“云霄,你留下来。”
云霄刚随统齐宁走到屋门,一心想回去写文集,把一天烦闷说于苏丽儿,却被洛格开口留下,只好转过身又走回屋内。
洛格要云霄留下也是一时兴起,见云霄站在身边又找不到话说,闷闷对着半晌,随手抓了一卷书扔给云霄。
“念!”
落云知道洛格是没事找事,不由同情地望云霄一眼。
云霄拿着书,念了起来。
“双国兴于十世,王英明爱射,为一代天之骄子,曾于十五游历天下……….”
洛格坐在椅上撑着下巴,只管打量云霄。眼光扫过长长的纯白长袍,就不由想起今天骑马服下的标致身躯,明明都是男人,怎么看在眼里就这样惊心动魄、口干舌躁?云霄声音清而醇和,读
起书来抑扬顿挫,洛格就这样看了小半个时辰。
样貌俊美也就算了,那骨子里透出来的淡淡雅致叫人心痒。王公中有爱好男宠的,听说父王身边也有几个,不知道是否就是这样的人。又想:象云霄这样的,能有几个?他们看上的必定是俗
物。
一往这边想,心神动荡起来,居然想象起云霄若做人男宠,压在某人身下罗裳尽解的样子。打量云霄的眼神也慢慢起了变化,心猿意马得几乎想伸手把云霄拖到怀里剥下衣服看看是否有想象
中洁白。
落云一直在身边察言观色,她与洛格年纪相近,又常年在王宫中,这些王室中的淫乱事情比谁都清楚。早就知道洛格对云霄的态度大大不妥,如今见洛格望云霄的眼神,心里吃了一惊。暗道:
难道殿下对十三王子……….
也不敢往下想,凑到洛格耳边说: “殿下,十三王子也累了,这么厚一本《双国记事》呢。”
洛格看云霄入了神,被落云一提醒才恍然道: “对,怎么已经念了这么久,云霄渴了吧。落云,倒茶来。”
云霄早累得厉害,听洛格这么说,轻轻躬身道: “不敢劳动落云姐姐,大王兄也要歇息了,云霄可否先告退?”
洛格不想让云霄离开,但见云霄神色真的有几分疲倦,只好点头道: “你回去吧。”
云霄转身刚想离开,又被洛格抓住手。
“明日要来,知道吗?”
云霄心里厌烦,把这看成苦差,淡淡道: “知道了。” 摔开洛格的手,举步离开。
回到小院,菲红姐妹早在等着了。云霄拦着她们的七手八脚,自己梳洗换了衣服,躺在床上,挨枕就睡。
第二天还在床上,菲绿就已轻轻跪在床边说: “十三王子,殿下唤呢。”
云霄轻轻蹙眉,极不想去应酬。今天阳光也是大好,坐在草地上看看书,观观云,不是更舒服吗?
想起以前在冬庭,没有人理会,饿了就随便吃点大厨房送的饭菜,最多托宫里的老妈妈帮自己用少得可怜的月银去买点书,多么快活。
起来梳洗了一番,还没有吃早饭,洛格又派人来催。
“十三王子起来了吗?殿下正找呢。”
云霄能晚一分就晚一分,慢慢嚼着嘴里的花卷不做声。
菲绿不敢得罪洛格派过来的人,笑着回答: “正吃早饭呢,吃完了就过去。”
“唉,还吃什么早饭?殿下都发火了。” 传信的人过来行礼道: “请十三王子这就过去,这回如果请不到十三王子,殿下可要打我了。”
云霄不管他,自顾自喝汤,淡淡问: “大王兄打你,与我何干?”
让送信的人急得跳脚,如锅上蚂蚁般不断在云霄身边转悠。云霄只管吃东西,浑然事不关己的神情。
好不容易把早饭吃完,才被拖着去了亮宫。
洛格早等得脸色难看,见云霄进来,重重“哼”了一声,又去抓云霄的手: “陪我去看书。”
云霄想避,却比不上洛格的速度。
温暖的手握在掌中,软中带骨,舒服得很。不知道这样嫩的手怎么可以射出一手好箭。
洛格怕云霄又摔开他,手上加力,一路把云霄拉到书房。
整整一天,洛格硬是不准云霄离开。看书画画,又找好多话题。云霄始终淡淡相对,说话很少,实在被洛格问多了,才勉强答一句。神情随时随刻心不在焉,清清楚楚告诉洛格,他正等着天
黑离开。
洛格自从往那方面想了想,一见云霄就忍不住心痒难熬,见云霄俊美容貌,总想抱住好好亲近一下。他年纪毕竟还小,虽然是王最大的儿子,也只有十八岁,心里喜欢极了,却不知道怎么表
达,也没有正式行动,只会时时刻刻不许云霄离自己半步,千方百计引云霄的注意。
云霄也小,不明白大王兄的心思。他天性太过淡泊,总是不冷不热。洛格有时候兴致好,花工夫去讨他欢心,却往往一点效果也没有。有时候洛格心情不好,难免大发脾气,将云霄大骂一顿,
或捏得云霄手腕生疼,云霄也不求饶,只是默默忍受。
落云冷眼看着,洛格对云霄好一会坏一会,摆在云霄处的心思越放越多,欢喜恼怒,大都为了云霄。云霄却浑然不觉,象飘在云外的人。
那日,洛格气得厉害,叫人把云霄关在小院中。
“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云霄倒高兴,平白得一天清闲。反而是洛格在寝宫坐立不安,被人烧着心似的,到了下午还是忍不住,叫人把云霄叫了回来。
只要遇上关于云霄的事情,洛格的脾气就天公般难测。
落云一边暗暗叫苦,一边为云霄担心。洛格从小娇纵,性格倔强,若是喜欢什么,必定千方百计到手。
如此过了十来天,人人都知道殿下不见十三王子必定大发雷霆,每天第一件事情就是派人去把云霄催过来。
这日统齐宁又跑了过来,对着洛格笑嘻嘻行礼,又唤云霄一声,爬到暖炕上说: “明日的王家聚会大王兄可预备好了?我今天得了秘密消息呢。”
“哦,得了什么消息?” 洛格看见统齐宁心情挺好,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又指指自己另一边的空位: “云霄,你过来坐下,站那么远干什么?”
云霄这十几天实在被洛格缠得喘不过气,微蹙的眉头淡染春山,唇边的两个酒窝却每逢抿唇就若隐若现出来,看在洛格眼里分外妩媚。他懒懒过来坐下,特意离着洛格远一点,被洛格早有准
备的一扯,拉得两人大腿贴在一起,没有一点缝隙。
统齐宁粗心,对两人间的诡异情形没有发觉,神秘地轻声说: “明日王子比赛分几队,我有名单了。” 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写了字的薄绢,叹气道: “两人一队一起算成绩,比骑马又比
箭术。唉,可惜十三王兄这么好的身手,居然和四王兄编在一块,便宜他了。三王兄只懂读书,箭术又不好,偏偏和我编一队,有这么搭档,你说我怎么赢?还想着在父王面前挣彩头。”
说完愁眉苦脸。
洛格对这个一点也不在意。云霄也是无所谓。
统齐宁虽然愁眉苦脸大呼小叫,他们却各自在花心思。一个想离大王兄远一点,一个紧紧拽着柔软的手,要把云霄拉得更近一点。
统齐宁说道: “四王兄虽然为人不怎么样,但是箭术也是一流的,和十三王兄一队,看来先拔头筹的定是他们。十三王兄,得了父王的奖赏可别忘记我的一份。”
统齐宁这么一说,云霄没有理会,却引起洛格的注意。
忽然想到云霄平日藏在冬庭从不出去,容貌惊人无人知晓,明日比赛定然引起众人注意,到时候和他玩耍的人更多,要吸引云霄注意力就更难。
这么一想,心里难免不高兴,把统齐宁三言两语打发走,又缠了云霄一个下午,逼着云霄陪自己吃了两碗饭,才不舍地让他回去。
放了云霄回去,心里还不安定,翻来覆去想象明日云霄被众人围着任意观看的景象。洛格心里烦躁,对落云说: “我出去看看月亮,你把云霄叫过来陪我。”
冬夜,洛格站在露水已重的湖畔,默然不语观赏月色。
冷……..
入骨的寒气,阵阵侵袭过来,被身上厚厚的凤毛披风挡住。
云霄站在他身后,默默地陪着洛格赏月。他是被洛格忽然唤到这里来的,在寒风中站了一个时辰,却没有听到洛格对他说一个字。又不可以自由离开,只好站在一边,等洛格的吩咐。
快下雪了吧?
其实对月色不感兴趣,想到自己种种不安心,都是因为云霄这个没有心肝的冷人。洛格只不过是充满了恶意的,想借故为难云霄。表面上装着在观月,实际上却不断留意云霄的神情。
寒风中矗立,连衣着厚实的自己都有点寒意,真不明白纤细的云霄为什么可以熬这么久。本想着冻他一冻,把他脸上淡泊的神情打碎,就那么算了。此刻却挑起洛格的兴趣,想看看这木头一
样的王弟什么时候会有点人性化的表现。
“明日聚会,十三王弟必然准备好了。”
云霄轻轻道: “没有什么好准备的,去就去了。”
洛格最恨云霄冷冰冰的淡淡神色,此刻更是恼火起来,随手抓起一个摆在亭子中的象牙盘子就往池塘里扔。
耳听见轻轻水花溅起的声音。
洛格狠狠盯着水中的象牙盆子,池塘并不深,大概到腰身,水又清澈,所以可以将躺在水底的骨白盆子看得清清楚楚。
回头看看身后垂手而立的云霄,低眉顺目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水里的盆子说: “去,给我拣回来。”
云霄望一望躺在冰冷池底的盆子,也不说话,脱下鞋袜,果然一步步踱到池塘中,将盆子拣起来,又上了岸送到洛格面前。
冬天的池水何等刺骨,云霄从水里出来,衣裳尽湿。盆子交到洛格手中,也冷得洛格一抖。云霄如汉白玉雕出来般苍白,却带着一种刺骨的冷淡和娇媚。
洛格再忍不住,一把抓住云霄搂在怀里,口里说: “这么冷的天,你就真的下去?” 说着一手搂云霄的纤腰,一手解身上的披风要给云霄盖上。
云霄最恨人近身,双手往外推开洛格,提着嗓子道: “请大王兄自重。”
洛格满心的关怀被云霄推开,见他避自己如避蛇蝎,多日的怨恨涌上来,沉着脸问: “自重?我有什么地方要自重的?你身为王弟,看见我就躲,你才要自省!” 心里忽然疼得厉害,恨
不得找个方法好好折磨云霄一下,眼光四转,又看见那个象牙盆子,暴躁地抓起来又往水中一扔,溅起好大水花。
“拣回来!”
云霄也不分辩,悄悄望洛格一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前生和大王兄结下冤仇,叹气一声,又下水把盆子拣回来。
洛格接到盆子,便又一扔。
象当日叫云霄倒酒一样,只是鼓足了气要为难云霄。
这么不断下水上水,云霄全身湿透,早冷得嘴唇发紫,越发苍白。
洛格心里看着难受,又恨他一句求饶的话也不肯说,哪怕唤一声“大王兄”,自己也万万不会这么对他。
落云在寝宫见洛格叫了云霄赏月,大半夜也没回来,放心不下,带了两个小丫头来找。正好看见云霄浑身湿淋淋摇摇欲坠,洛格又把盆子扔到水下,命令: “拣!”
冷天这么折磨,一定大病。
听见洛格还要云霄下水,落云急忙去劝: “殿下,使不得。这么冷的天啊!”
洛格气得脸色发青,指着依然神情冷漠的云霄说: “你看看,有这么倔强的人吗?他是拼了命要和我斗气,我就成全他。”
落云见云霄冷得不断轻颤,神色却还是淡淡的,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她这段时间和云霄相处,知道他不声不响脾气极好,又知道洛格咬着牙要云霄的心思,不由心疼云霄无端受苦。耐着性
子在洛格耳边软语相劝: “殿下要教训王弟,什么法子不可以。这么冷的天,站在风里都会病,何况穿着湿衣裳在风里吹?五公主不就是冬天在池子旁滑一脚掉到水里,连续几天高热病死
的?这么罚,若让十三王子年纪轻轻落个病根,殿下又怎么忍心?”
洛格听落云比出病死的五王妹,心里一惊,瞪着云霄良久,见他湿漉漉如风中摇摆的芙蓉,不禁也开始心疼,对落云道: “我到底是大王兄,难道就存心为难自己弟弟?不赏月了,叫云霄
回去吧。” 说着解了自己的披风递给落云,也不看云霄,就这样走回寝宫。
落云看洛格走了,忙把披风为云霄系上,并两个小丫头一起送云霄回小院。
云霄陪了洛格一个白天,晚上又受了这么久折腾,走到院外,已经支持不住,腿一软靠在门口微微喘气。
落云慌了神,几人忙把云霄扶到里屋。
菲绿菲红还等着云霄的门,见到云霄湿漉漉浑身冰凉地被扶进来,都吓了一跳。连忙为云霄换了衣服,又找来热水为他暖身。
夜黑得厉害,衬出天上的月亮更大更圆。落云进了寝宫,呼呼搓着手,也不禁打了几个喷嚏,又蹑手蹑脚走到洛格床前看洛格睡着了没有,这才换衣服睡下。
落云做洛格的近身侍女,床与洛格的床只隔了一道珠帘,以防殿下晚上要人侍侯的时候找不着人。
她一夜听见洛格翻来覆去不断折腾,知道洛格担心云霄,又拉不下脸问,心里暗暗好笑。想起洛格对云霄的态度,又有点为云霄担心。
不知不觉,寝宫中两人都睡不好,睁着眼睛熬到天亮。
第二天洛格起得好早,让落云带着大小丫头侍侯着梳洗。因为今天要参加王家聚会,特意穿上大王子专用的镶金龙边朝服。
洛格让落云小心翼翼为自己戴上发冠,掩饰着问: “昨天云霄回去,到底怎么样了?”
落云也正担心,微微想了想,安慰洛格道: “昨天回去用热水暖暖身子就睡了,想来没有大碍。”
洛格轻轻点头,忽然招过一个仆役吩咐道: “你去传我的话,说十三王子昨晚睡得晚,早上不用过来这里,多睡一会。” 又指着自己的弓箭: “把这个拿给他,就说今天兄弟们比试,
起来后自己过去就可以了。拿着我的弓箭上场,没有人敢欺负他。”
仆役躬身答应,拿着弓箭就去。
洛格远远看他走出寝宫大门,露出一丝宽慰,猛一回头,看见落云正抿着嘴笑,又觉不好意思,讪讪地说: “他住在亮宫,我少不了多照应一点。”
落云知道他嘴硬,也不答话,一味笑眯眯安排了早饭,陪洛格一同吃了,再到聚会集合的启天宫。
云霄夜来被洛格虐待,温热的身子湿了又吹风,吹了风又下水,来回好几遭。
昨晚幸亏落云处置得当,暖了身子又服下两颗治风寒的御药,早上醒来的时候虽然浑身无力,却没有高烧。
菲红菲绿姐妹在床边陪了一个晚上,见云霄醒的时候脸色还好,都松了好大一口气。
“十三王子也该起来了,王家聚会快开始了呢。” 菲红端着热腾腾冒着蒸汽的水盆上来,仔细看云霄的脸色,还是有点担心: “是不是不舒服?喉咙疼吗?如果实在不行就不要起来了,
让落云姐姐在殿下面前求情,帮十三王子挡过去。”
云霄也不想起来,他没有发烧,身体却乏得很,懒洋洋地不想动,听见菲红这么说,正要点点头继续睡,统齐宁却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
“十三王兄还没起来?” 统齐宁本来是要一大早缠着洛格同去启天宫的,但洛格已经照大王子的礼仪去了父王处请安。找不到洛格,当然就来找云霄。
他不知道昨晚的事情,一进里屋,橡皮糖一样黏上云霄,拽着他起来。
“十三王兄,快点快点!我们要迟到了,启天宫里已经满是人,今天可是真的热闹。” 一边嚷着一边扒云霄的小衣要为他换衣服。
云霄最怕与人过分接近,又敌不过统齐宁的粗线条,只好投降道: “我这就起来,十五王弟先走开一点。” 迫不得已自己换了衣服,胡乱梳洗一番,被统齐宁兴高采烈拉到王室中人集聚
一堂的启天宫。
云霄强撑着浑身不适被硬拉到启天宫,也不由一愣。
王室人丁兴旺他也知道,却从没有如此亲自体验过。
王侧妃三十几个,儿子十二个,女儿十个,除去年小夭折和病死的,还剩下七个儿子,六个女儿。
这些王子公主好不容易聚在一堂与父王共享天伦之乐,少不了打扮一番,男的英气勃发,女的娇丽可人。加上其他的皇亲国戚并各人带过来的心腹、侍从、老妈子、丫头、保姆、奶娘,整整
两百多人,将偌大的启天宫挤得沸沸扬扬。
统齐宁扯着云霄到角落坐下吃果子等父王和大王兄过来,一边指着殿内的各人悄悄介绍。
“这是三王兄令泉,他最喜欢读书,偏偏又做不出什么好文章。”
“中间正和那老妈子说话的是七王姐,七王姐为人最豪爽,连男子也比不过,大王兄和我小时候最喜欢和他玩。”
………………………。
统齐宁说得兴起,献宝似的把知道的东西一一告知云霄。
云霄却对这些没有兴趣,垂着眼忍受越来越难受的感觉。
“十三王兄,好多人看你呢。” 统齐宁嘿嘿一笑,对云霄得意地说: “宫里那么多兄弟姐妹,我看认识你的也只有大王兄和我了。”
云霄心想: 认识你们两人,我已经难受万分。他喜欢清净,对这么吵嚷的环境深感厌恶,但脸上却没有带出不喜欢的样子,仍是招牌式的淡淡神情。
等了一会,启天宫忽然一阵骚动。众人纷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仰头眺望。
统齐宁也拽着云霄起来,兴奋道: “父王来了!”
果然,宫外鱼雁进来王的仪仗,宫女侍卫穿戴威风,整整齐齐站了两排。
只听见门口的侍从大声唱喏: “陛下偕洛格殿下驾到!”
门外走进一人,穿着精致龙纹长袍,身披双龙枪珠披风,精壮威武,含笑牵着洛格的手进到殿中,正是双国的大王若演。
众人都跪下去行礼。
“参见父王!参见大王兄!”
“参见陛下!参见洛格殿下!”
……………..。
若演正值壮年,说话中气很足,望了跪拜在脚下的众儿女一遍,微笑着道: “都起来吧。”
云霄和众人一起站起来,却忽然头重脚轻,差点栽在身边的统齐宁身上,幸亏统齐宁眼急手快一把扶住。
“十三王兄怎么了?不舒服吗?”
云霄不露痕迹摆脱统齐宁的扶持,勉强站直,轻轻道: “不碍事,起得太猛,头昏。”
洛格进殿就已在找云霄的踪迹,远远望见云霄在统齐宁身上靠了好一会,两人举止亲昵,心中大怒,又碍着父王在旁,兄弟姐妹共聚一堂,只好压下火气不做声。
大王若演安坐高台,后面端坐着后宫最受宠的穆香妃,旁边举止有度地坐着洛格,分外显出洛格的特殊身份。
“王儿们,今日王家聚会,是为了共享天伦,不要太拘束了。父王平日政务繁忙,今天要好好考究一下你们的骑术箭术。” 若演今天精神很好,脸上常带笑容,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侍从在旁
递上的丝绢。 “十五左右的王子两人一组,共同比试,一个时辰为限,哪一组的猎物多,哪一组就赢。赢了有奖,输了要罚。” 他轻轻一笑: “虽然是冬天,王家猎场的小兽多着呢。
王儿们!好好让父王高兴高兴!”
众王子齐声应诺。
若演又道: “分组已经分好了,洛格,你读一读。”
“是,父王。” 洛格站起来,朗郎而读: “令泉、统齐宁一组………”
正是统齐宁找回来的秘密消息。
统齐宁对他骑术箭术都差的三王兄令泉做鬼脸,满心不舒服。云霄根本没听进去,一直在想如何可以找个方法溜掉。
若演等洛格读完道: “都去准备吧。洛格年长,不要和弟弟们比了,与我一同观战。女儿们也来,看看兄弟们比赛。”
启天宫中众人正要随着若演去猎场,一人忽然急奔进来。
此人也是王子服饰,四方脸,浓眉大眼,精干中带着一股直率,刚冲进启天宫,抬头看见若演要走,立即跪下行礼: “开韶拜见父王!”
若演正奇怪怎么下面的人中看不见第四子,站住脚问: “到哪里去了?今日王家聚会,人人都到,就你迟了。”
开韶笑道: “任父王怎么罚。今早起来,我宫里的一日香居然结了个小花蕾,父王曾说一日香开花罕见,美丽异常,可是只绽放一天,从来没有见过。想着父王必定要到猎场看我们比赛,
所以亲自送了一日香到猎场外围放着,让父王一边看兄弟们比试,一边欣赏奇花盛开。”
若演听到半路,脸上已经笑开了,转头对身后的穆香妃道: “你听听,他什么时候都有道理。”
开韶是穆香妃亲子,也笑着答: “这顽皮孩子,大王要多多教训才行。”
“不顽皮,这是孝心。” 若演深宠穆香妃,开韶性情样貌在众王子中最象若演,所以开韶在若演面前的地位,连统齐宁也比不上。
所有王子中唯一可以压住开韶的,也只有洛格。
统齐宁见开韶母子花心思讨好父王,在一旁恨恨轻声道: “就会巴结,也不知道安了什么心。”
洛格在若演身后侍立,一切看得清楚,并不做声,只微微一笑。
第六章
统齐宁见开韶母子花心思讨好父王,在一旁恨恨轻声道: “就会巴结,也不知道安了什么心。”
洛格在若演身后侍立,一切看得清楚,并不做声,只微微一笑。
若演抬手,开韶遵命站起来,又上前对着母妃再请一个安,转头对洛格略略行礼: “大王兄。”
“你来晚了,连王吩咐的事情都不曾听到。” 穆香妃雍容地望着开韶,眼里满是慈母的崇溺。招手唤来侍从,把刚刚宣布的组队排列再轻声告诉开韶一次。
开韶听到自己和云霄一组,笑道: “十三王弟?好久没有见过呢,小时候干干瘪瘪,不声不响的。” 此时众人已经陆续随着若演出殿各自准备比赛,正乱哄哄一团。
开韶放眼在众人中找云霄,偏偏对他又没有印象,只好在兄弟中喊道: “十三王弟!十三王弟!”
统齐宁应声道: “四王兄,十三王兄在这里,你唤他干什么?”
云霄站在众王子中,觉得不少人视线一直转在自己身上,原本就难受的身体更加不舒服起来。
开韶一眼看见人群中的云霄。很奇怪,这么多人站在一起,衣着华丽的王子还有伴在身边珠光宝气的侍女,云霄给人的感觉却是飘渺而独立的,象一株生在水中的灵花。
他大步走到云霄身前,站立着将云霄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眼里连连闪过赞叹的神采,笑道: “好些日子不曾见云霄,长高不少。” 第一句话就亲昵地把云霄的名字叫了出来,接着熟络地
去拉云霄的手。 “今天刚好分在一组了,不必怕,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不待他碰到云霄的手。云霄猛地退后,恭敬地行礼: “四王兄……” 把开韶的手晾在半空。
换上马服,选了一匹马,云霄蹬锃上马。一翻身,就已经头昏眼花,一阵天旋地转,几乎掉下马去。
开韶在另一匹马上伏身为云霄拉住缰绳,看看云霄的脸色: “不舒服吗?不要勉强,实在不行,向父王请个罪,到猎场旁歇着吧。”
云霄轻轻摇头。要他当着众人跑上去请罪,把所有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他可不想做这样的事情。
不多时,众王子齐赴猎场。若演和一众妃子都已经安坐在猎场边上。穆香妃坐在若演稍后一点的位置上,只有洛格与若演齐坐在同一排位置上。
其他公主并各王子公主的使女侍从,也占满了猎场外围的地方。
时辰一到,若演挥手。号角连吹三响,各王子雄赳赳地驰马向前行礼,各自开始施展本领。
卫兵把许多小兽往猎场里赶。每人都急着在父王面前显一显本领,或弯弓驰骋,或伏身抢猎物;或约了同一组的兄弟,一个将小兽赶到边角,另一个开弓射杀;或两人同时施展本领,四处发
箭………
开韶瞧兄弟们各展神威,也手痒起来,对云霄说: “云霄,我们不要输了面子。”
云霄眼前已经开始模糊,只能苦笑,骑在马上不动弹。
开韶当他害羞不敢放开施展,大喊道: “有什么好怕的,我们这就去啦!” 说着在云霄的马后猛抽一鞭,让云霄的马飞跑起来。
自己也一夹马肚,跟了上去。
洛格的眼光只停留在云霄身上。远远看着开韶对云霄有说有笑,又亲密地为云霄之马加鞭,气得牙痒痒。只是奉命要留在父王身边一同看比赛,不能下场,惟有在一旁气闷。
“云霄,快放箭啊!”
开韶赶着云霄的马一同奔跑,连着开弓得了好几个猎物。他见云霄不发一箭,不由为云霄担心。
若演生性刚强,最讨厌文弱的儿子,云霄本来就生得有点女相,今天比赛再空手而归,只怕就会失爱于父王。
云霄昏昏沉沉,被开韶隔马摇得难受,只好蹙眉举起手中的弓。左手持箭,右手持弓,瞄着近处一只已经被鼓声吓得动弹不得的兔子。还没有把弓拉全满,忽然全身无力,手里的箭倏地飞了
出去,居然走了准头,直向正杀得兴高采烈的统齐宁射去…………..
开韶和在场外观战的若演一干人等看得真切,惊叫起来。
统齐宁听见叫声,猛然回头,一样东西飞到眼前,吓得往后一倒,只觉额头一阵冰凉。惊魂未定立起身子,摸摸额头的冰凉,居然是殷红的血。
这才发现刚刚划过的是一支箭。幸亏力道不强,又闪得快,只在额头留了一道浅浅口子。
正想找是谁瞎了眼睛把箭射到王子身上来,又听见一阵惊呼。
原来云霄一箭放歪,已经是天旋地转,众人看见箭飞向统齐宁时发出的惊叫,把云霄的马给吓到,蓦地一下惊蹄,居然长嘶一声,人立起来。
这一下,云霄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时五彩缤纷,又忽然漆黑一片。松开缰绳,摔下马去。
洛格一见云霄的马人立,心知不妙,早跨过外围的木栅栏冲了过来。
开韶就在云霄身边,更是手疾眼快滚在地上将云霄接住。
洛格冲到云霄身边时,云霄已经落在开韶怀里…………..
第七章
开韶就在云霄身边,更是手疾眼快滚在地上将云霄接住。
洛格冲到云霄身边时,云霄已经落在开韶怀里。
浓密的睫毛遮盖云霄乌黑的眼瞳,他虚弱地靠在开韶身上,居然还在轻微地颤抖,看得洛格的心也轻抖起来。
视线一转,移到开韶搂住云霄的手臂,望在眼里就象把云霄搂在怀中轻怜蜜爱,不由满心不是滋味。
“云霄!” 洛格半跪在云霄身旁,伸手就往开韶怀中接云霄。
不知道为什么,开韶却下意识的一避,拦住洛格的举动。
洛格一搂落空,怒火中烧,剑一般的目光立即射向开韶。开韶夷然不惧,昂然与洛格对看。两兄弟目光短兵相接,撞出好几道火光。
周围众位王子嗅出不对劲,都没有吱声。
洛格脸色一沉,正要发火,忽听见声后有人问道: “到底怎么了?”
“父王。”
“父王……..”
“王………”
身后众人纷纷让出一道路,原来若演带着众妃嫔到了。
若演环视周围一眼,目光落在昏迷的云霄身上。他儿子甚多,云霄又是最不得宠的一个,仔细看了几下,居然一时想不起这是第几子。既然参加比赛,是自己儿子,那是肯定的。不过如此荒
唐的事情,又不好出口问,只好哼一声道: “兄弟受了伤,你们还呆着干什么?将来处理国事,就象这样犹豫迟疑?”
一句话惊醒众人。
“是是是,要赶紧请御医来看看。”
“还是先把十三王弟送到里面的好,猎场上这么大的风。”
“我看他是冷着了,快点喂点怯凉的药…….”
众王子七嘴八舌,争相伸手要照顾云霄,生怕在若演眼里成了“忧郁迟疑”“毫无手足情意”的人。
还没有碰到云霄,被洛格一记冷眼,刺得讪讪缩回手。
洛格冷冷盯开韶一眼,再度伸手去抱云霄,却晚了一步。开韶横抱着云霄,在若演面前行礼,朗声说道: “十三王弟是因为和儿子一同射猎而落马的,请父王让儿子照顾他,那样儿子心里
也好过一点。”
洛格心里恼怒,这开韶处处和他作对也就算了,居然还敢管云霄的事。他毫不迟疑,也对若演笑道: “云霄素来住在亮宫,由我照顾就好,四王弟不必操心。”
开韶轻瞄洛格一眼,心道: 听说大王兄从小就喜欢欺负云霄,看云霄这个样子,分明是长期受委屈呕出来的病。难道大王兄还不肯放过云霄?
他向来性情豪爽,喜欢打抱不平,此刻云霄紧闭着眼睛软软睡在怀中,轻得就如女子一般。低头望云霄一眼,见他俊俏的脸上一片苍白,双唇也失了血色,怜惜之心大起。昂起头道: “父
王,你平日教导我们做事要有担当,十三王弟因为我照顾不及而受伤,我怎么可以置之不理。” 开韶虽是对若演说话,眼睛却一直瞅着洛格。 “再说,大王兄事务繁忙……”
“我事务繁忙,倒还不至于看顾不了一个王弟。” 洛格沉着脸打断开韶的话。
正在争执不休,一个声音大吼起来: “十三王兄都这样了,为什么还在争吵?哎哟,我也找御医来看看。”
众人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差点被云霄一箭射下马的统宁齐。他额头的血早被随身的侍从七手八脚包扎好了,礼容妃也在他身边心疼地红了眼眶。
其他人注意力都被洛格、开韶的争执吸引,居然忘记这个最早受伤的小王子。
听到统宁齐的大叫,洛格、开韶心里都一震:不错,云霄还昏迷着,怎么现在吵起来了?
心里一急,洛格凑上前,对云霄伸手就抱。
开韶看在眼里,认定洛格对云霄不怀好意,警戒地往后一退,让洛格抱了个空。
洛格霍地抬头,冷冷瞪着开韶道: “四王弟,你好无礼!”
开韶不想违逆母妃,让侍从把云霄接过。洛格虽然不愿意,但在父王面前,不好闹得无法收场,云霄又正昏迷着,只好忍一口气。
就这样,云霄被送入穆香妃居住的穆香宫。
御医拓材被传到穆香宫,还没有进内堂就被外面大厅中呆坐的洛格射了几记寒芒,心里直嘀咕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权势熏人的大王子。他哪知道洛格因为云霄被送到穆香宫心情大坏,整个
人象被乌云罩在头顶,除了若演,其他人都被他冷冷的目光刺了几下。
慌慌忙忙进了内堂,才发现要看病的并不是穆香妃,而是一位从未谋面的少年。看着周围的宫女侍从脚不踮地忙得团团转,四王子又一脸焦虑,拓材闹了半天,才知道这少年居然是十三王子
云霄。
小心翼翼为云霄诊病,又开了调养的药方,拓材对安坐在内堂的穆香妃恭敬说道: “十三王子不过是受了风寒,不过王子年轻,只要不再着凉,保养几天就好。”
穆香妃轻轻点头: “到底太年轻,不知道爱惜身子。必定是贪玩冷着了。”
开韶正在云霄床边看他的脸色是否好一些,听见穆香妃的话,转过头道: “母妃,你怎么知道云霄贪玩?我倒看他是受了委屈。”
“开韶,” 穆香妃摇头,蹙眉道: “不要胡说。” 看看拓材还跪在下面等着吩咐,颌首道: “你也辛苦了,下去吧。”
拓材磕头,又向开韶行了礼,刚退出内堂,轻松地迈开步子。忽然听见洛格冷冷唤道: “拓材……”
“洛格殿下。” 拓材也不明白向来讨厌穆香妃的大王子为什么会驾临穆香宫,而且这么久还没离开。急忙躬着身子小跑到洛格面前行礼。
洛格一直担心云霄,甚至跟到穆香宫来。但穆香妃到底是父王的妃嫔,不受邀连洛格也不可以随意进入内堂。
穆香妃对洛格有心病,敷衍两句就以要照顾云霄的理由进了内堂。开韶本来应该出来陪他这个大王兄坐坐,偏偏开韶历来和洛格水火不容,硬是呆在内堂不出来,气得被冷落的洛格差点保持
不住一向的好风度。
本想摔袖子离开,又放不下云霄,只好干瞪着眼在大厅中等。
憋足了气,终于等到御医出来,所以洛格脸色不好,也是情有可原。
洛格坐在毛皮椅上,按捺心头的焦急,徐徐问道: “十三王子现在身体如何?”
“回洛格殿下,十三王子不过是受了风寒………” 拓材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一遍。
风寒?
洛格一听风寒两字,忽然心里一紧,知道是昨晚对待云霄太过分,不由暗恨自己。
接着又想起落云的话:万一落下病根………..脑里浮起云霄苍白的脸,心居然隐隐作痛。脸色愈发难看。
拓材说完云霄的病情,偷瞄洛格脸色十二分不善,心里也战战兢兢起来。正寻思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就听见洛格开口问道:
“这种风寒,会……..” 洛格锁起眉头道: “会落下病根吗?”
“只要不再受寒,不会有大碍。” 拓材小心翼翼道: “十三王子还年轻,复原得快。”
洛格听拓材这么说,心里稍微安定一点,点头道: “你去吧。”
想了想,又唤住拓材,怔了半晌,才说: “算了,没事了。”
拓材这才松一口气,退出穆香宫。想起今日看诊,自言自语道: “这倒奇怪了,什么时候跑出个十三王子,不但穆香娘娘和四王子忙着照看,连洛格殿下也过问……..”
穆香妃将洛格留在外面大厅,本以为他很快会离开,没想到眼看天快黑了,洛格居然还不走。她虽然得宠,也不敢太得罪洛格这个大王子,只好带着开韶出来招呼洛格。
“礼数太不周了,洛格殿下莫怪。”
身为王位继承人,连穆香妃也要遵照礼仪称呼洛格为“殿下”。
洛格站起来,不冷不淡对穆香妃微微躬身,算是行礼,然后缓缓坐回椅子。
穆香妃带笑在大厅主位上坐下,开韶傲然与洛格对视一眼,方坐在穆香妃身边的椅子上。
穆香妃本不在意一个无权无势的王子,但见洛格这么紧张,反而精明起来,摸着暖暖的手炉笑道: “十三王子长得单薄,怪可怜见的,我看着好喜欢。殿下虽然一心照顾王弟,到底是男子,
不如女子细心。我也是个当娘的,知道冷暖,暂时在我这里休养,岂不更好?”
洛格轻轻扫穆香妃一眼,直着腰板坐在椅子上面冷笑,却没有说话。
穆香妃自生下开韶,就千方百计想对付洛格,让王位继承人的光环落在自己儿子身上。一个妃嫔,一个黄毛小子,在各自的支持团体下交锋不知多少次。每次都不分胜负,洛格没有失宠于若
演,穆香妃也不曾失爱于若演。
她当然知道这小子表面恭敬,其实心里诡计多端,手段层出。洛格年纪越大,心智手腕越发厉害,穆香妃每见洛格这副不言不语的样子,都觉一股寒气从脊梁冒起来。
洛格冷冷瞅得穆香妃发毛,才淡淡发话: “请穆香妃把云霄带出来,天也不早了。”
开韶忽然说道: “大王兄,云霄是得了风寒。”
“何必罗嗦,还是快点把云霄带出来的好。”
开韶道: “如果是风寒,那就不是今日打猎而受伤了。”
洛格这才转头瞥开韶一眼: “那又如何?”
“可见大王兄照顾不周,才让云霄染了风寒。”
洛格眼中寒光一闪,穆香妃已经斥道: “开韶,不许对殿下无礼!”
开韶却不听母妃劝告,继续说: “听说云霄很不得大王兄喜爱。”
洛格正要斥责开韶,却忽然想起云霄正是因为自己而病,而且自己还是故意为难他的,脸上愧疚一闪而过。
开韶看在眼里,更加相信云霄被洛格在亮宫中虐待,冷冷道: “云霄留在这里由母妃照顾是父王恩准的,大王兄把人带走,日后父王问起来,叫母妃怎么回答?”
“父王问起来,自然有我顶着。”
双方正闹得不可开交,听见外面宫女传道: “落云姑娘来了!”
洛格和开韶这才稍微冷静下来。
落云早把云霄的事情打听清楚,过来请洛格回宫吃饭。来到穆香宫正巧赶上洛格向穆香妃要人,暗自掂量自己不该这时候进去,就在廊下站了一阵子。在外面隐约听见洛格和开韶的争吵,生
怕洛格在穆香宫惹出事情,这才急忙进去。
落云进到大厅,对穆香妃和开韶蹲个万福,走到洛格身边微微笑道: “殿下来看穆香娘娘也不告诉我,让我好找。天快黑了,我预备了热腾腾的老参汤,等殿下回去喝呢。”
洛格盯着开韶,一字一句道: “我要带云霄回去。”
落云看着洛格脸色,轻轻劝道: “殿下放心不下十三王子,我也知道。可天这么晚,外面风又大,这时候挪动,万一十三王子又受了寒,可怎么好?”
洛格想起拓材确实说了不能再受寒,神色一怔。
落云见洛格有点松动,又劝道: “都是在王宫里,又不是隔得很远,明早殿下再过来接,不是更妥当?”
洛格垂头想想,知道落云说的没错,只好点头道: “那好,我们就先回去。” 说着站起来对穆香妃道: “云霄就暂时交给穆香妃照顾了。” 行了礼,又冷冷瞅开韶一眼,方带着落云
离开。
回到亮宫,众人拥上来为洛格换了衣服靴子,忙端上准备好的饭菜。
洛格闷闷不乐,随便喝了两口汤,就倒在暖榻上发愣。
落云知道洛格心思,坐在榻边为洛格掖着被子,悄声道: “殿下也太不小心。” 竖起四个指头。 “那边巴不得殿下弄出些什么事情惹恼王,怎么就差点吵起来了?”
“我不吵,他们也会寻事。” 洛格哼道: “难道我还怕他们?”
“不为这个……” 落云挨近洛格,笑道: “殿下不着急还好,一着急,他们只怕会硬是扣着十三王子不还。”
洛格恼起来: “笑话,我明早就去堵穆香妃的门,看她敢不敢扣人?”
落云掩嘴笑,又摇头道: “堵穆香妃的门,万一闹到王面前,不敬贵妃的罪名,也不是容易承担的。”
“就许她扣人,不许我要人?”
“亏殿下平日这么精明,怎么一关系到十三王子,就莽撞起来。” 落云附耳说: “十三王子在穆香宫休养是王的命令,明早殿下去求王,就说平日功课都是十三王子陪着的,兄弟两分开
好不习惯,请王允殿下将十三王子接过来。只要王点头,穆香妃还敢拦?”
洛格心情这才好起来,伸手在落云脸上轻拧一下: “还是你最好,若是我身边少了你,可怎么好?”
落云羞红了脸,臊道: “别说这样的话,前天王赏给殿下的美人,可还好好留在后面的小屋子里。”
洛格道: “我说的是你,你说她们做什么?”
“王子满了十六就可以让宫女侍寝,我看各位王子一到年纪都猴子一样怎么闹也不足,怎么殿下就这么不在意?”
“有什么好闹?那些美人个个象一个膜子里倒出来似的,哭也一样,笑也一样,连在亮宫里走路踏下去的脚印子都一样,有什么意思?我看倒不如……..” 洛格的话说了一半忽然截住。
他本来想说“倒不如和云霄闹闹别扭,看他愁眉苦脸的好。”,谁知道念头一转到云霄身上,脑里居然浮起云霄在身下呻吟的画面,自己也吓了一跳,连忙止住声音。
落云好奇地问: “倒不如什么?”
洛格不住压抑,却止不了脑里一幕一幕云霄的娇媚模样,连心也痒起来。听到落云追问,勉强稳住心神,随口嬉笑道: “倒不如找个美男来,尝尝新鲜滋味。”
落云挨在洛格身边横了他一眼,笑骂道: “还说殿下老实,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么多美人不够,居然还想这种事。” 又道: “三王子就喜欢这个,我上次见了他身边的小侍从,和
十五王子差不多年纪,眉清目秀,却瘦骨嶙峋的,真可怜。听说会很疼呢。”
“疼的又不是我,怕什么?”
落云扭身道: “还说?不和殿下闹,我要睡了。”
洛格凑到落云发间嗅嗅: “整天殿下殿下的,现在又没有外人,就你我的叫好了。”
“我算什么人?怎么敢不顾礼数?”
落云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顺口把十三王子叫了出来,连忙坐起来不敢出声。
洛格因为刚刚想到云霄在胯下美态,全身火热一片。一心以为是太久没有近女色,所以头脑不清,便起了兴致缠着落云。
听落云提到云霄,自己也不解为何会如此在意。抬头看落云怯生生坐在一旁,长发已经松开,落在肩膀上,洛格心里有点愧疚,微微一笑道: “我还没开始,你怎么就起来了…………”
暖香帐内,落云终于实现自己的愿望,将自己完全交给洛格殿下。
不用提醒,落云知道这重要的时刻对洛格而言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时刻。他日后还将有许多的妃,许多的洞房花烛夜。
这一夜,云霄还留在穆香宫内。
落云想,我是不是该感谢十三王子?
如果这次宠幸是因为十三王子,那么,十三王子的命运………….
云霄沉沉昏睡着,
在天空里,闪烁着无数星星。
丽蓉娜妃,哪一颗星星是你?
你可会,保佑你心爱的儿子?
第八章
次日晨光初现。
云霄还没有睁开眼睛,耳里就依稀听见许多声音。
身体依然酸软无力,左手压在身下血脉不通麻痹了。他在被窝里微微舒展一下身子,耳边压低的声音立即象开水一样沸腾起来。
"醒了,醒了!" 入耳的是清脆的少女声音,不是绯红,也不是绯绿。
云霄扇动着睫毛慢慢睁开眼睛。
床前几个年轻少女正惊喜地看着他,都是宫女服色。所处的房间很陌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一个大宫女摸样的女子低头问道: "十三王子,你可饿了?奴婢准备了红梗小米粥。"
云霄还没有开口,门外风风火火闯进来一人: "云霄起来了没有?身体好些了吗?" 声音洪亮,正是四王子开韶。一进门看见云霄睁开眼睛,笑道: "气色好多了。" 一边坐在床边
扶云霄。
云霄忙向床里靠,摔开开韶的手。开韶却是粗线条,只当云霄病后无力滑了手,又一把抓紧云霄,手上加了三分力气,硬将云霄扶得靠着床头坐起来。
"昨天的比赛,要不是你,我可一定要争个头彩。"
云霄靠在床头,浑身乏力,十二万分不想和外人接触,但开韶坐在床边将被子压在下面,想挪动也没办法,只好低头不说话。
开韶见云霄不言语,以为他不高兴,连忙改了口气,摆手道: "我可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一点也没有,那样的比赛,输赢根本无所谓。"
开韶一听,眉毛竖起: "一大早的,他来干什么?"
宫女垂头道: "好象说什么接人。"
"接人?" 开韶望望云霄,他正靠在床头闭着眼睛似乎在养神,哼道: "整天仗势欺人。我去见他!" 转过头,对云霄柔声道; "云霄,不必惊慌,我一定不会让他难为你。" 站
起来,领着侍从们一阵风地去了。
云霄听见开韶离开的脚步声,睁开眼睛望望床边空空的地方,心里暗叹清净,缓缓躺下,扯过被子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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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韶到了大厅,抬头就见洛格正等着人把云霄带出来。
洛格一早见了父王,轻轻巧巧几句话说动父王将云霄带回亮宫修养,随后脚不沾地赶到穆香宫,连茶也不肯喝,立刻就唤人把云霄带出来。
等了片刻,云霄没见到,反而来了处处作对的四王弟,洛格眉头也是一跳,脸色阴沉下来。
淡淡对行礼的开韶点点头,洛格端出大王兄的架子问: "四王弟,云霄呢?"
开韶抬头,眼睛瞪得象牛一样大,直勾勾的说: "云霄正病着,不能出来见大王兄。请大王兄恕罪。"
"别和我绕圈子。" 洛格将袖上的绸角一摔,冷笑道: "我是请了父王的首肯,来带云霄走的。四王弟如要阻挠,恐怕穆香妃在父王面前脸色不好看。"
"做哥哥的要弟弟在自己地方养几天病,也没什么大罪吧。" 开韶直起身子,毫不相让。
大厅里气氛凝重起来。
两人在穆香宫大厅内声音越来越大,侍从宫女们都躲得远远的。
穆香妃匆匆赶到之时,两兄弟几乎已经到了要出手的地步。穆香妃也已经从若演处得知洛格会来要人,暗想此刻不宜违了王令,忙笑着分解: "有什么事好说,怎么就吵起来了呢?" 又
横了开韶一眼,斥道: "开韶,怎么可以对洛格殿下无礼?"
洛格也正愁不好冲进穆香宫抢人,见穆香妃来,心里松了一口气,声音缓和下来: "穆香妃,我是奉命来接云霄的,请穆香妃将云霄带出来吧?"
穆香妃选张太师椅款款坐下,笑道: "洛格殿下少安毋躁。你看,不是已经来了吗?" 说完手朝外一指。
洛格忙回头。
果然,云霄已被放在软轿上,由几个侍从抬着过来,前后各有两个娇俏的宫女举着大宫扇为他挡风。
云霄脸色还是苍白一片,斜靠在软轿上,刚从暖房里被抬出来,温度骤然下降令他微微蹙眉,纤长的手指捏着丝被一角往脖子上扯了扯。
真是活生生一副美人微忧图!
洛格咋见云霄,心里一热,仿佛血都要冲到头顶。蹭蹭走上前将满脸突兀的云霄拥在怀里。
才一天不见,就如隔了一生一世,想的时候心又焦又痒。此刻把云霄紧紧箍在怀里,却又不敢用力,生怕一个不小心,会把这娇弱的人儿给弄伤了。
如此抱了好一会,云霄在洛格怀中微微挣动,轻声道: "大王兄…….."
洛格这才回过神来,道: "哦,我们回去。" 也不松手,把云霄从软轿上抱起来,暗自嘀咕云霄怎么如女孩般轻。
转头对穆香妃点点头,又给开韶警告和炫耀的一眼。
就这样小心翼翼,如同抱着珍宝般去了。
开韶望着洛格的背影,恨恨道: "真不甘心,凭什么让他欺凌云霄。"
穆香妃在开韶腰间责怪的一拍: "该争的你不争,却为这么个小王弟生气。没出息!" 她也转头对洛格离开的方向,沉思道: "看来这云霄,倒也有几分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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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被洛格抱着回亮宫。
虽然他最讨厌旁人近身,但近日与洛格相处,知道洛格的脾气,若是不让他抱,说不定他会更找点什么麻烦事来,只好不做声僵硬地呆在洛格怀里。
洛格带着云霄刚到亮宫门外,早有看门的小宫女禀报进去,落云带着一群宫女迎了出来。纷乱行礼后,落云趋前笑道: "总算回来了,十三王子的院子已经布置好了,暖暖和和的。怎么就
这样抱着回来了?" 偏头对一旁的侍从道: "还不快点接过来,好生侍侯着。"
洛格摇头道: "不必了。我抱着好些,云霄不喜欢外人。" 一边说一边跨进亮宫,落云等急忙往小院子的方向让。
洛格却只向自己的寝宫走。
"那么小的院子,要什么没什么。云霄就睡我这里,照应起来也方便。"
落云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半晌强笑道: "十三王子只怕认床,我看还是……."
洛格哪里肯听,也不说话,径直跨进寝宫,将云霄放在自己床上。
云霄听见洛格的话,头已经开始疼起来。刚被洛格放开,一沾床就坐了起来: "大王兄,我……."
洛格忙按着云霄躺下,扬起眉道: "你起来干什么?要什么东西说就行了。"
"我想回我的小院去睡。" 云霄垂头道。
洛格正满腔高兴,听了云霄的话,象脑袋忽然被人敲了一记,回音不断嗡嗡作响。脸色立即阴沉下来,粗着声音道: "你不愿在我的地方睡?哼,告诉你,那小院也是我的地方!" 一想
到云霄还是处处避着自己,眉都竖了起来。
云霄望望洛格的脸色,知道他那坏脾气又要发作,心里一叹。他为人最怕吵闹缠人的事情,偏偏洛格生气起来一定搅得人不得安宁。如今身上到处都不舒服,实在没有精力和他争执,只好头
一偏,闭上眼睛淡淡道: "我累了,请大王兄让我休息一下。"
洛格见云霄别头,愣愣看俊俏的轮廓片刻,清楚云霄不过是在敷衍自己。想起自己一片真心对他,却不过换来这不冷不淡的表情。
无论高兴、悲伤还是焦急,仿佛只有自己在意而已。满腔心血盼的却是无法化解的冰。
瞬间象有火在心头灼烧,想将眼前的人从床上拽起来狠狠地摔倒,看他是否能还是这个无动于衷的样子;又想伸手摸摸他的心,看看是不是暖的热的……….
千头万绪在洛格心里闪过,脸色也变幻不定,落云在一旁看得战战兢兢。
洛格对着云霄发了一会愣,终于长长吐气,放软声音道: "那好,你好好休息吧。" 扯过锦被轻轻盖在云霄身上。
落云也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看着洛格脸色,悄声道: "殿下先吃点东西吧,今天赶着去见王,连早饭都没有吃呢。"
洛格点头道: "不错,云霄可能也没有吃东西,可不要饿坏了。" 低头看看云霄的脸色,似乎真的倦得睡去了。
洛格手伸在半空,又收回去,喃喃道: "醒了再吃吧。何苦把他吵醒。" 转头对落云道: "你出去吩咐一下,云霄在这里养病,他平日就怕吵,所有人一律不得大声说话,什么事都要
轻手轻脚。"
落云静静听着,心里越来越沉,偷瞄洛格一眼,咬着唇道: "知道了。" 站起来,自去吩咐下人。
自那日起,云霄便歇在洛格的寝宫中。
也许是为着云霄的病心内愧疚,又让开韶把云霄留了一个晚上,让洛格有失而复得的感觉,洛格对云霄的态度大变。
除了不许云霄下床外,洛格对云霄可谓百依百顺,令亮宫上下都惊讶万分,落云更是忐忑不安。
不但如此,但凡云霄的事情,洛格总是紧张无比,喂饭换衣的事情,都要亲手来做。看云霄皱着眉头喝苦药,也恨不得替他将药喝到肚子里面去。云霄开始百般不愿意,每次和洛格争执总会
招来洛格更多的"关心",慢慢知道洛格倔强,也只好由着他去。
别的还好,每次为云霄换衣服,洛格心跳得特别厉害。
脑里早想过云霄的身体,却怎么样也觉得比想象中的更美,一看见云霄白皙的肌肤就双手发颤,只想把云霄压倒恣意轻薄。
可一望见云霄澄净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眸,洛格又大骂自己无耻,心里大愧。
渐渐,洛格晚上开始和云霄同床,每夜将云霄拥在怀里。这云霄却是无论如何不肯,洛格思前想后,终于想出一个办法,每天等云霄睡熟后,再将他拥在怀中,小心翼翼过一夜。
云霄天生怕寒,喜欢靠近热的东西。一日天气极冷,他睡得迷迷糊糊,居然滚着滚着,不待洛格来搂就钻到洛格怀中,让洛格欢喜兴奋了半夜。之后好几天,洛格下令寝宫晚上不许开暖炉,
好让云霄冷了,再自动靠近。
晚上不开暖炉,云霄确是睡熟了就往洛格怀里钻。洛格大是满足。
落云又是好笑,又是担心洛格和云霄真的着了凉,劝了好几次也洛格也不听,只好偷偷令人等晚上他们两人睡熟后,将暖炉再燃起来。
于是,亮宫人人都知道云霄是洛格的命根子。流言蜚语,也渐渐传于宫闺之中……….
"云霄,这是父王赏我的金龙盘柱杯,雕工真是难得,你看………" 洛格坐在云霄床头,将珍贵的杯子递到云霄面前。
云霄天性不喜欢说话,被洛格强制在寝宫休息好些天,只能靠在床头发呆。他心里最惦记的其实是小院中藏着的书卷------
------苏丽儿,好久不曾见你………
"云霄?" 洛格看云霄毫无兴致,扔开金龙盘柱杯,打起精神哄道: "你想吃什么?吃得这么少,身体怎么可以好起来?"
落云坐在外面小隔间里做针线,听着洛格一句又一句哄云霄,象对空气说话一样得不到回应,却还按捺着平日的脾性去迁就云霄,不由心里暗暗叹息。
不知不觉,眼泪已经在端正的脸上流了两行。
"大王兄!" 统齐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落云刚抹了脸上的泪要去掀帘子,统齐宁已经钻了进来。
"十三王兄还没好吗?" 统齐宁笑嘻嘻对着洛格行礼,凑到床前伸手就探云霄的额头。
云霄还不曾蹙眉避开,洛格手一格,拦住统齐宁: "有话好好说,哪有见了王兄就伸手伸脚的。你是王子,要有体统。"
"不过看看十三王兄热可退全了,有什么失体统?" 统齐宁吐吐舌头: "又不是冰雕,摸一摸会化。"
洛格就是不喜欢有别人触碰云霄。扬起眉刚要教训统齐宁,落云在旁边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对统齐宁道: "十五王子说的不错,十三王子还真象个冰雕的人呢?殿下对他说了一个早上的话,
他还没有答上三句。"
洛格脸一红,瞟瞟面无表情的云霄,心里又冷下去,警告地唤道: "落云……."
"是,奴婢不敢乱说了。" 落云敛了笑声。
统齐宁摸不到云霄,环起手端详云霄半天,没有说话。
洛格知道统齐宁的脾气,一秒不说话也嫌闷,本来想警告他不许吵着云霄,现在见他这么安静,又不习惯起来。板着脸问: "你又在看什么?神色古里古怪的。"
统齐宁装摸作样打量云霄,喃喃道: "平日不说还看不出来,十三王兄倒真是个美人坯子。"
"胡闹!" 洛格心里象被刺了一下,大吼道: "谁要你这么说的?"
统齐宁被洛格的大吼吓了好大一跳,落云也立即站起来,连云霄都偏头望他一眼。
统齐宁不知道洛格为什么忽然大发脾气,僵立着苍白了脸: "是其他的王兄说的,说十三王兄长得真讨人喜欢。"
云霄的动静怎么会逃过洛格的眼睛,见云霄起了兴趣,心情大好。坐回床边柔声说: "云霄,杂耍很有趣,你要想看,我叫他们到亮宫来,专耍给你看,如何?"
云霄确实从没有看过杂耍,书上说到杂耍,总是将如何如何好玩。他虽然冷漠,到底只是个大孩子,听了洛格的话,不由偏头望了洛格一眼。
清澄明亮的眼睛,让洛格心儿狂跳一番。
统齐宁在旁边插嘴道; "大王兄,你叫杂耍,可要让我也一起来看。"
洛格哪里理会他,笑着贴到云霄耳鬓边,对云霄道; "云霄,你想看,就要对我点点头。" 耐心等云霄表示。
即使亲亲密密对了好些天,云霄还是不习惯和洛格这么靠近,更不要说要和洛格打起精神来沟通。
云霄望兴致高昂的洛格片刻,又把头转回去,默不作声。
洛格象被冷水浇了头,笑意淡下来。
"若你不想看……….."
正失望,云霄忽然又转头,对着洛格轻轻点了点头。
似乎连心都要滚烫起来。
洛格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兴奋,几乎要跳起来大叫一场----------只为了云霄对他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想看?" 洛格将声音放得不能再软,站在一旁的统齐宁几乎连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云霄怀疑地望望洛格,想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 "快一点就好了。"
"快一点?" 洛格如奉纶音,立即站起来,伸着脖子一叠声唤人: "去把那个新来的戏团叫进来,快!快!还有,找人把戏台子搭好。" 想想又道: "不用了,叫他们在寝宫内耍,
云霄就坐在床头能看清楚看仔细。不要又冷着了。"
戏团来得极快,数十个人将寝宫挤得严实,却一声咳嗽都没有,无声无息将东西准备好,换上滑稽的戏服,等着洛格的指示。
统齐宁早找了个好位置坐在在一旁兴高采烈地等着。连寝宫窗外都挤满了好奇的宫女。
洛格却不急,召厨房的人送来一碗刚熬好的红米老参粥,亲手喂到云霄嘴边。
"来,云霄,把这吃完了就开戏。"
云霄也是满目好奇,望着从没有见过的戏团道具,听了洛格的话,低头看看递到嘴边的勺子,轻微撇撇嘴。
洛格倒是第一看见云霄比较孩子气的举动,心里暖洋洋的,轻声哄道: "吃吧,吃完了就看杂耍。"
云霄也知道洛格的脾气,不达目的是不罢休的,果然乖乖低头,一口一口将洛格手上的一碗粥给吃完了。
吃完东西,若是平日,云霄早找个借口睡下去闭着眼睛躲开洛格,今天却睁着大眼睛盯着洛格,巴望他早点下令开戏。
统齐宁早等不及,抓耳挠腮求道: "大王兄,快点开戏吧,我急死了。"
洛格只当没听见,眼里只有云霄想说又说不出话的羞涩样子,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好半天,云霄终于也忍不住,犹犹豫豫开口: "大王兄………"
洛格立即精神起来,问道: "云霄,你要什么,尽管和我说。"
"我……" 许久不曾求过心爱的东西,云霄对这渴望的感觉十分不习惯,苍白的脸居然也红了两处,垂着眼道: "我想看杂耍。"
"好,看杂耍。" 洛格听到云霄向他提要求,高兴之极,挥手道: "开始!开始!用点心思耍,自然有赏赐。"
众人齐声应诺。
耳听见锣鼓齐鸣,耳边叮叮当当,戏团各人打叠心思做起杂耍,一时五花八样的新鲜玩意都献宝出来。
生吞剑、赤身躺玻璃,居然还可以象壁虎一样爬到寝宫顶去。
统齐宁看得哈哈直笑,叫好声不断。
云霄更是从小不曾见过这么有趣的事,看得入了神,眼睛闪着亮光,只怕漏看了一点。
洛格却一直在盯着云霄的笑脸看。他从没有仔细看过云霄的笑脸,如今见了,就象在梦里一样。
不过是看见他笑而已,自己怎么也会快活得比他更胜十倍。恨不得就这样宠他一辈子,天天看他笑,看他这样在身边。
心里越想越热,不自禁伸手到丝被下握住云霄的手。
云霄被洛格忽然抓住手,不由偏头望洛格一眼。他心里正高兴,对着洛格就是微微一笑,心神正被杂耍吸引,居然没有挣开被洛格握紧的手。
这第一次对洛格露出的真正的笑容,让洛格一时入了迷,眼前一花,几乎分不清身在何方。再回过神来,云霄早转头回去,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杂耍上。
洛格心里激动,就这样抓着云霄的手,陪他看了一天的杂耍。
这一天的杂耍和这第一个美丽的笑容,就象一把锤子,将云霄表面的冰轻轻凿去一层。
洛格从此知道云霄其实也极好奇,特意找人收集新奇消息或小玩意,每天回到寝宫就和云霄说话,专选云霄感兴趣的东西讲。
云霄开始还装做不在意,满满也不掩饰他的好奇,听到有趣的地方,还会对洛格微微一笑,让洛格高兴整个晚上。
他冷漠寡言其实并非天性,纯粹是被逼出来的。到底只是十五岁大的孩子,和洛格呆着多了,神态不再如以前般冷冰冰。洛格又是挖空了心思讨好,云霄对洛格的印象也渐渐好起来。
如此过了三个月,春天也到了。
云霄和洛格的话也多起来,对其他人不再象哑巴似的,尤其是落云,和云霄也很投缘,处处象姐姐一样照顾云霄。洛格每次出亮宫伴在父王身边学着处理国家事务,落云就和云霄做伴。
"十三王子的字是越写越好了。" 落云将云霄刚写好的字仔细看一遍,夸了一句,召过人将字画装裱起来。
云霄轻轻摇头: "写得不好,中间那个亮字就有点不够笔力。"
"比我的好!" 统齐宁还是老样子,从不打招呼,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看了云霄的字一眼,一屁股坐在皮椅上,拿起桌上的蜜饯就往嘴里送。
"十五王子的功课做好了?今天来得好,十三王子正闷呢,殿下又不在。"
统齐宁听见"功课"两字,连连摆手: "落云姐姐,你不要提功课。都春天了,这么好的太阳,闷在宫里多心烦。我想叫十三王兄一道出去散心。"
云霄听见出去散心,眼睛也亮起来。
落云摇头道: "这我可不敢做主。殿下说了,十三王子不能随便出去。说十三王子又怕生又好脾气,出去遇到各位王子,恐怕会受委屈。"
"十三王兄又不是小鸟,为什么整天要关在亮宫?大王兄不喜欢玩,就当十三王兄和他一个样。" 统齐宁做个鬼脸。
落云不再说话,只是摇头。
云霄被洛格下令看得牢牢,洛格在时固然一步也走不开,洛格不在的时候也有人随时在身边。
虽然已经可以下床走动,却一直不许回到小院去住。云霄已经好久不曾写过新的文集-----------苏丽儿还是很重要的朋友,可洛格这里看得太紧,而且好玩的事情一件接一件,
每天洛格都带新鲜玩意回来吸引云霄的注意力。
统齐宁知道劝不动落云,只好作罢。
落云拿起针线坐在一旁瞅瞅云霄: "反正我是不敢让你带十三王子出亮宫的。要出去玩,等殿下回来,和殿下说不就行了?"
话音刚落,洛格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和我说什么?"
耳听见帘子翻动的声音,洛格穿着极精致的金黄色王子服饰,精神抖擞走了进来。
落云连忙站起来,迎上去为他解披风,边道: "没什么,十五王子要约十三王子出去散心,我说这我不敢做主。"
"哦?" 洛格横统齐宁一眼: "你的功课都学好了?就知道玩。"
统齐宁缩着脖子: "我是看十三王兄总闷在亮宫,怕会闷出病来。"
自从那日云霄参加王家比赛,众人开始留意云霄的存在,洛格就日夜担心开韶强留云霄的事情会重演。所以,洛格坚决不准云霄离开亮宫。如果可以,他甚至想除了他之外不让云霄见任何人。
听见统齐宁说"会闷出病",洛格向安静的云霄望去,问道: "云霄,你不舒服吗?"
云霄缓缓摇头。
洛格放下心,瞪统齐宁一眼: "胡说,云霄好好的,你咒他做什么?"
统齐宁嘟嘴道: "再这么闷下去…….." 看见洛格眉毛一竖,赶紧机灵地改口: "后日三王兄生辰,要在他的府里大开筵席。大王兄去不去?听说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在同雁国来了
个奇人,什么声音都会学,鸟叫、喇叭声、房子倒塌的声音,都学得象极了,他一个人表演,可以同时学几十个人说话,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许多人在吵架呢。"
洛格摇头: "雕虫小技,有什么好看的?学几十个人说话,比不上读一本书的本事。"
"那十三王兄去不去?"
"云霄也不去。" 洛格一口回绝,却在眼角看见云霄脸上失望之色一闪而过。洛格心猛得一跳,犹豫起来,走到云霄身边,看看云霄的脸色,问道: "云霄,你怎么了?" 想了想,安
慰道: "你想看那个人的表演,我把他叫到亮宫来,让你看个够,可好?"
统齐宁叫道: "那哪里好玩,大家一起看一起叫好才热闹啊。"
云霄以前喜欢把自己藏起来,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迫不得已,如今和别人逐渐熟络,性格开朗不少,加上天天听洛格说外面的新鲜事物,心里很想出去逛逛。但他心里也知道洛格不愿意让他出
去接触别人,不会答应让他出去逛。
听洛格问他,便摇头道: "不必了,反正我对那些声音也不敢兴趣。" 说着这话,眼睛却不禁往统齐宁望去,眼光又是羡慕又是失望。
洛格把一切看在眼里,云霄可怜兮兮的委屈样子叫他心疼起来。眉头深深皱起好一会,叹气道: "好,那后日我们一起去三王弟那里看看吧。"
两天的时间,眨眨眼就过去。
清晨时分,天色灰白,露珠还在嫩草尖尖颤动。
今天要带云霄去参加三王弟的宴会。真不甘心把云霄带出去。不过,云霄似乎很期待呢。平日不声不响,原来也是个喜欢新鲜玩意的人。
洛格想着,眼睛睁开一条缝,瞄瞄臂弯中的小人儿。多日的耐心,终于换来这把云霄搂在怀中过夜的特权。洛格现在很清楚地知道,对付云霄,唯一的办法就是死皮赖脸地缠着,搅得云霄投
降。
眼光转到云霄脸上,却发现云霄早已醒了,张着眼睛安静地枕在洛格臂上,不知道正在想什么。
“云霄?” 洛格试探地问。
云霄料不到洛格这么早就醒了,怔了一下,反应过来: “大王兄醒了,那我…….” 作势要坐起来。
洛格手臂一紧,把云霄重新压回自己的范围里: “起这么早做什么?刚刚正在想什么?”
云霄淡淡道: “没什么。”
洛格叹气,花了无数心思,云霄却还是保持着尽量生疏的态度。
但现在毕竟有很大的改进了。这样想着,洛格便又微笑着转变话题: “今天,三王弟那里一定很热闹。”
云霄怔怔望着屋顶,忽然道: “大王兄,我………”
“呃?”
云霄默然半天,道: “没什么。” 任洛格怎么逗,再也不开口。
洛格强拉云霄在怀里躺了一会,起床后又迫着云霄在手里吃了一碗清淡甜粥,亲自为云霄挑了衣服,双双出门。
三王子令泉已经成亲,另外分了府邸,不在王宫中居住。
王子虽然可以随意进出王宫,云霄却极少用这个特权,连唯一一次出王宫,也是被洛格逼着骑马打猎去的。
洛格担心云霄露脸太多,特意找了一顶轿子,将四周掩得严严实实,让云霄坐进去,自己则骑着马跟随在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三王子府邸,令泉早得到消息,亲自和一群宾客迎了出来。
行礼后,洛格下马将云霄从轿中接出来,令泉笑道: “还以为大王兄带了哪家的千金过来,原来是十三王弟。”
云霄只当没听见,静静对众位在场的兄长行礼,一句声也不作。
洛格倒对令泉的话留了意,暗想:云霄不过是在王子比赛上露了露脸,令泉怎么就这么记得他了?这样一想,心里难免不痛快,神色不善地打量令泉一眼。
开韶也站在众人中,他素来喜欢热闹,又性情豪爽,本想趁着令泉生辰来和兄弟们闹闹,喝个大醉。
那日洛格接走云霄,从此就没了云霄的消息,派人去问,都被洛格指使人打发回来。他虽然担心,但毕竟碍着洛格的特殊身份,只能另想办法。请了父王好几次的旨意,要把云霄带到穆香宫
休养,无奈洛格早在若演处下了功夫。没想到今日居然会见到云霄。
云霄脸色比以前好了许多,清清秀秀站在洛格身后,身边就象环着一个淡淡的光圈。
开韶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小王弟有说不出的好感,外加认定他被素日蛮横的大王兄欺负,更增加了对他的关心。
所以一看见云霄,开韶便开口叫道: “云霄!你为什么坐轿子?身体还没好吗?” 边说着,边移步走向云霄。
还没走到云霄身前,眼前一个人影一闪。开韶一看,洛格已经横在身前挡住去路。
又是这个讨厌的开韶!洛格冷冷望着开韶挑衅的目光,对开韶开口直呼云霄的名字万般不是滋味。他环手硬挡在开韶和云霄之间,摆明不许开韶靠近云霄。
气温开始燃烧在两人的空间中。
第十章
旁人面面相觑,心里自然知道两人多年的心病。令泉赶紧缓和气氛,说道: “怎么都站在门前呢?兄弟们都请进来,戏班、杂耍都预备好了!” 走到洛格身边恭敬道: “大王兄,请,
请。” 转头也对开韶道: “四王弟,你不是要看我新买的兰花吗?来。” 洛格威严过人,令泉不敢擅动,便一手携了开韶,将他牵开。
洛格唇边带起一丝淡笑,反手抓住云霄的手腕,昂然进门。
府内果然热闹,令泉喜欢附庸风雅,在湖边搭了好几个台子,分别叫了几个著名的戏班在上面献技,下面摆了数十围流水席,供众王子食用。另外,在湖边幽静之处,还准备了休憩的席子,
水果、糕点置于其上,方便喜欢清闲的宾客。
若演不出席王子府邸中的生辰宴席。洛格携了云霄,自然坐在最惹人注目的主位上。众人自王家比赛后,便对云霄好奇万分,纷纷将目光投向云霄,都觉这王弟越看越是俊美喜人。只是碍着
云霄身边的洛格,不敢随意上前攀谈。
没多久,云霄渐渐坐不住,被众人注视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忍了一会,轻轻瞧同样神色不自在的洛格一眼,轻声问: “大王兄,怎么不见十五王弟?”
“谁知道?嚷着要来的是他,不见影子的也是他。” 洛格不自在是因为众人不把注意力放在戏台上,反而在云霄处兜兜转转。但想到云霄想尝试热闹的气氛,又不忍心拂了他的意,强将他
带离。
云霄低下头,背上热辣辣的,必定有许多双眼睛正盯在上面。他等了一会,再次开口唤道: “大王兄,我能不能离开?”
“离开?” 洛格惊讶地转头: “你不是喜欢热热闹闹地看戏吗?”
云霄摇头道: “我只是想远远看着他们闹。” 而不是盯着我不放。
原来如此。洛格求之不得,脸上绽出笑容: “何不早说?我们找个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看他们怎么闹,如何?”
不待云霄说话,牵起他的手,赶紧摆脱云霄吸引的众多目光。
在湖边走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好地方。
“令泉想得还真周到。” 洛格指着幽静湖边的席子上的糕点道: “连这个都想到了。我们就在这里清静地远远看他们玩闹吧。”
云霄也不说话,在草地上坐下来,捏起一块核桃糕,放进嘴里。
洛格坐在他身边舒展长腿,望着云霄悠闲自在,怡然自得的样子,微笑不语。
真舒服…………
戏台上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到湖岸,朦朦胧胧,似乎还悦耳一点。
云霄亮闪闪的眼睛望着对面湖边乱哄哄的众人,唇边漾起一丝微笑。
“云霄,你在看什么?”
“看戏。”
洛格凑到云霄耳后顺着他的方向看: “这么远,戏台上的东西也看得清楚?”
云霄显然心情极好,笑道: “不是戏台,是那里。” 说着,对台下正闹得不可开交的众人一指。
洛格刚想笑,心思一转,脸色稍变。
“云霄,你把他们都看成戏里的人?那你呢?” 洛格问: “那我呢?”
云霄不答,走到岸边,掠起袖子伸手在湖水中轻拨。
洛格看着云霄的举动,心里象被猫挠着似的,有种东西极想发泄出来。
“都是戏,那我呢?你把我看成什么了?也是戏子?” 洛格将云霄一扯,猛然压在草地上。
第十一章
云霄不懂地望着洛格,澄清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愧疚。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要我怎么对你才好?” 洛格急切地问。英俊的面容满是焦虑和即将爆发的怒气。
云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不是从不为别人的事情烦恼的吗?不是打定了主意不再把自己放在这个冰冷的世界的吗?
为什么大王兄这个神情让自己有点不忍心呢?
有一点点,想和他一起说话,听他说话,看他在身前身后忙乎。
这么乱的心情,好久不曾有过。
在很小的时候,被关在黑房子的时候,被众人欺负的时候。
连宫里最卑微的杂役都看不起,都欺凌的王子。
我是不属于这里的,不应该出生在王宫。这个世界不是我的。
面对洛格炯炯有神的眼睛,乱得让自己心慌的思绪,云霄只有向最亲密的朋友求救。
“怎么好?苏丽儿……..”
从云霄口中逸出的名字让洛格狂乱起来。
苏丽儿?
苏丽儿是谁?
为什么会从云霄的唇里吐出来?
不!云霄应该是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云霄应该是白纸一片,能够在这白纸里留下名字的只有我,只有我!
云霄料不到洛格会有如此举动,骇然闪避,却比不上洛格的动作。唇上一热,洛格熟悉的气息已经侵入嘴中。
感觉到云霄微弱的挣扎,洛格并不急进,缓缓摩擦云霄嫩红的唇,安慰道: “云霄,莫怕,我不会伤你。”
轻柔温和的动作麻痹了云霄。
多日亲密的相处,使身体熟悉了洛格的味道,失去与他人接近时本能的抗拒。
第十二章
洛格不再按着云霄的肩膀,手指挑起云霄的下巴,方便进一步品尝他的甜美。与不少女人亲吻过,却从不曾有这般的感觉。
亲吻也有神圣的,象梦一样脱离了现实,人象浮在半空,心里暖暖的涨着。云霄和谁都不一样,云霄是我的。
云霄脑里也象被塞了浆糊,舌头居然还自动跟着洛格起舞。从没有和人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在洛格的唇中借来呼吸。
直到洛格的吻似乎要进犯到喉咙的深处,云霄才浑身一震惊醒过来,意识到大大不妥。他蓦然奋力推开洛格,徐徐从草地上坐起来。脸上带起两朵红云,不知道是羞愧,还是刚刚呼吸不畅。
洛格被云霄一推,也惊醒过来。坐在云霄对面呆了半晌,才讪讪笑道: “幸亏没被推到湖里去………” 心里暗叹,堂堂大王子,怎么一见这个王弟就失了平日的聪敏机灵。
偷偷看云霄的神色,想起方才的亲吻,心里美滋滋的,不由加深笑意。
本担心云霄会有很大反应,现在看他安安静静似乎没什么。一向高人一等的洛格居然也有点忐忑不安,悄悄靠近云霄,感觉云霄反抗性不大,小心翼翼地凑近,直到将云霄环在臂中。
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心会跳个不停?脸上这么热?云霄对亲吻倒不怎么看重,他做事喜欢依从自己的本能感觉,身体本身不抗拒,就是可以接受。但对自己热切的心灵反应,却是惊讶不已。
“云霄?” 洛格试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云霄偏头,望望洛格。
洛格问: “你还好吧?” 他忍不住为新的进展微笑起来。令泉虽然平日装模作样,不讨人喜欢,但今日还算立了大功。
云霄望着洛格,只是不说话。
洛格又问: “你饿吗?要吃点什么吗?”
又问了几个问题,云霄只是不说话,神情也是淡淡的,但眼睛却一直盯着洛格看。
洛格被云霄明亮的眼睛盯着,心越来越热,不由又凑前触碰云霄的唇。
云霄这次总算有反应,往后微微一让,对洛格道: “大王兄,我渴。”
洛格的再度亲吻被云霄闪过,虽然失望,但想到来日方长,也不勉强,听了云霄的话,答道: “这个令泉,准备了糕点,却没有准备茶水。你坐着,我去去就来。” 站起来去为云霄取水。
刚走几步,又不放心地返回,叮咛道: “云霄,不要到处跑,就在这里坐着。就算有人来,也不要和他说话。我很快就回来。” 又爱又怜再望云霄一眼,方快步去了。
云霄性格好静不好动,洛格去后,果然乖乖坐在湖边等着。心里被洛格的事搅得乱七八糟,便不再去想,躺倒在草地上,衔了一条草根在嘴边,听对岸悠扬的歌声传来。
对岸的宴席上当然有茶水,洛格却不想去那里,一则太远会让云霄久等,二则去了自然有许多人要应酬。于是进了宅院,打算随便找个侍从要他倒杯好茶来。
在宅院中走了一会,居然遇不到一个侍从,洛格不禁奇怪,难道都到外面去招呼客人不成?
心里正不耐烦,忽然听到一阵蚀魂销魄之声。洛格刚和云霄亲吻,欲火正盛,听到这声音,好奇心起,不由寻着声音来处走去。
第十三章
走到一间偏房外,听见淫乱声中夹杂着男人的话声。
洛格一笑,想来是某个宾客在这里看上了哪个侍女,正在颠凤倒凰。
刚要走,忽然听见一个低柔的声音道: “前些日见到三王妃,望着小人的眼光可真叫人心寒。” 正是刚刚发出呻吟之人。
“放心,你是我的心肝宝贝,她若敢动你,尽管告诉我就是。” 居然是今日的主角,三王子令泉。
洛格本想离开,没想到房中是两个男人,难免一怔。素日听说令泉偏好男色,今日算是亲自见证。
“什么心肝宝贝?不过是个小戏子,三王子又怎么会稀罕?”
令泉嬉笑道: “这么漂亮的小戏子,可不多见。” 又听见那戏子喘息几声,想来是被令泉碰了哪里。
洛格虽贵为大王子,律己却甚严,对性爱之事并不放任,听到这里,已经皱起眉头,正要调头离开,忽然听见那戏子道;
“要说漂亮,我看谁也比不上十三王子。刚刚三王子的眼睛可只往他身上瞄。”
“看他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 令泉嘿嘿笑道: “不过云霄是只能看不能碰的,大王兄的样子,一望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谁敢和他抢?听说云霄在亮宫夜夜与大王兄同床,看来被疼爱得
不少。”
“不错,十三王子是坐轿子来的,难不成是伤到那里了?”
房里顿时嬉笑一片。
洛格在房外,气紫了脸。
他心中对云霄确别有情絮,平日却是苦苦克制,两人至今还是清清白白,最多不过是轻搂一下---------还有今天这个第一次的亲吻。
云霄冰雪一样的人,怎么可以受这样的侮辱?
再忍不住,提去脚就往门上一踢,怒气冲冲闯进房去。
“谁!” 令泉吓了一跳,赤条条从床上跳起来,看见洛格如天神一样站在门前,血色尽退,颤声道: “大王兄……..” 一面哆嗦着找丝被掩住下身。
那戏子确实长得甚美,知道进来的是洛格,知道大事不妙,连身体都不敢掩,双腿一软,低头跪在床边发抖。
洛格竖着眉死死盯了两人,半晌神色好了一点,忽然嘿嘿笑两声,坐在椅子上,把玩腰间的玉坠。
令泉和戏子知道洛格厉害,战战兢兢等他发落,连大气都不敢喘。
等两人快熬不住的时候,洛格才悠然指着戏子道: “你过来。”
戏子吓了一跳,害怕地向前挪一挪。
“十三王子坐轿子,是因为他伤了哪里?说来给我听听。”
戏子知道大祸临头,哪里敢回答,连连磕头道: “是小人胡说八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洛格冷冷瞅着他道: “胡说八道?王子的事,你一个小小戏子居然就敢出言诽谤?” 眼光一转,移到令泉处。 “污蔑王家,该如何处置啊?三王弟。”
令泉被洛格一唤,浑身打颤,畏畏缩缩道: “这个………这个………” 不断拿眼睛看那戏子。
第十四章
洛格面色不改,命令道: “将我的剑擦干净,拿过来。”
令泉牙齿打格,勉强弯腰擦净宝剑,送到洛格面前。
洛格冷冷看他将宝剑奉上,取过宝剑,一反手抵在令泉脖子上,沉声道: “再让我知道你嘴里吐云霄的名字,我饶不了你!” 阴恻恻盯令泉片刻,方插剑还鞘,撇下软着双膝的令泉,扬
长而去。
出了偏房,洛格还没有忘记自己为何而来,黑着脸抓住一个侍从要了一杯茶水。心想云霄必定等急了,忙着往回走。
急急回到原地,洛格脸色一变。
青青岸边,居然看见开韶在云霄身边。
“开韶!” 洛格快步向前,拉着云霄藏在背后,喝问: “你来做什么?”
开韶一向看洛格不过眼,语气不带恭敬地道: “我来看看云霄,与大王兄何关?”
“云霄住在亮宫,由我照顾,当然与我有关。”
开韶冷笑道: “云霄也是我的王弟,我想看看他有没有被人欺负,受了什么委屈。”
洛格怒气骤腾,眉毛一扬。他刚刚听了令泉的话,直觉众人都对云霄暗存淫心,手不自禁按在剑把上。
云霄恰在这时从洛格身后微微侧脸,对开韶道: “四王兄,多承费心,我什么事情也没有,也没有受委屈,你不要错怪大王兄。”
洛格听云霄一句“不要错怪大王兄”,比吃了蜂蜜还甜,火气立降,对开韶示威地一瞥。
开韶没有想到云霄出面澄清,一愣,方道: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多管。” 又怀疑地看看云霄。 “云霄,若有什么,不用怕,尽管来找我。四王兄一定帮你。”
洛格手已经离开剑把,携了云霄的手,嘲讽道: “不劳四王弟费心,有空还是多去陪陪穆香妃的好。” 他不愿让他人再多看云霄一眼,恨不得立即会到亮宫。不再理会开韶,带着云霄离
开。
宴席没有结束就不声响离开是对主人的极不礼貌。但令泉这时候哪里还敢计较这个。洛格携了云霄出门,一眼看见三王子府外停着的轿子,想起令泉和戏子的淫乱之语,眉头皱起,对云霄道:
“云霄,不要坐轿子了。”
召人把自己的马牵来,翻身上马,腰一弯将云霄也扯上来,搂在怀里。一行人呼啸而去。
吃晚饭的时候,统齐宁跑进来。他一向被宠惯了,向洛格请安后,也不等主人请,一屁股坐在饭桌旁。落云知道他脾气,早派人送了副干净碗筷上来。
洛格瞪他一眼道: “吵着要去参加令泉的生辰宴席,怎么又不见你的影子?”
云霄也觉得奇怪,抬头望统齐宁一眼,又低头下去慢慢嚼嘴里的饭。
统齐宁嘿嘿笑道: “三王兄的生辰虽然热闹,却比不上看新娘子有趣。我得了准信,先去看个究竟。”
“哦?哪家要结亲?”
“哈哈,大王兄,你也真是的,军国大事这么精明,自家的事却丁点也不知道。” 统齐宁凑到洛格面前卖弄道: “梅朵姐姐要出嫁了,大王兄好大的面子,这可是父王亲自定的亲事。”
“梅朵要出嫁?” 洛格兴趣也上来了。梅朵是洛格亲舅梅曲的女儿,聪明娇憨,极得洛格外公喜爱,连洛格这个大哥哥,也十分疼爱她。
落云在一旁听了,也道: “没想到梅朵小姐也到了要出嫁的时候,是哪家的公子?王亲自定的,自然是个好人家。”
“说起梅朵姐姐的那位,更好玩,居然是穆香妃弟弟的儿子穆介音。一个是前王后的弟弟的女儿,一个是最当势贵妃的弟弟的儿子,大王兄,你说这亲事是不是有趣?”
统齐宁摇头晃脑说个不停。洛格没回答,脸色凝重起来。
落云知道洛格素来和穆香妃不和,看看洛格的神情,也不敢乱搭话。
云霄不知道宫里的斗争,眉角轻挑,瞧瞧洛格。
第十六章
次日云霄醒来,感觉与往日不同,茫然想了一会,才发觉洛格早已不知所踪。这一段日子都在洛格怀里醒来,如今有一日独自轻松躺在床上,反而有点不习惯。
想到这里,暗自对自己摇头。
在床上发了一会呆,总觉得身上没劲,懒洋洋爬了起来。
绯红、绯绿自云霄被洛格带入寝宫中同住以后,就一同分到这里服侍云霄。见云霄起来,忙进内室为云霄梳洗。
近日这些贴身工夫都是洛格一手包办,此刻忽然换了别人,云霄更是不惯,连连摇手道: “我自己来就好。”
“就让奴婢侍侯十三王子吧。” 绯绿手脚麻利,娇憨地将云霄按在床边坐了,和绯绿嘻嘻哈哈为云霄梳洗。
“这是怎么弄的?” 绯绿正为云霄梳发,忽然指着云霄后颈上的一小块红斑,惊道:“不会是碰到哪里了吧?”
绯红也凑过来,点头道: “要不然就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
云霄脸蓦地腾红一片。
两姐妹对着云霄颈上的吻痕细瞧。
正不知如何是好,落云走了进来。
绯红叫道: “落云姐姐,你快来看,十三王子这里是被什么弄的一块伤出来?”
云霄与落云眼睛一接触,心更慌张,象做错事的孩子,低头不语,任绯红绯绿在他颈
后嘀嘀咕咕。
落云一早送走洛格,又出去打听了一点消息,刚刚入门,没想到云霄这么早就起来。听到绯红姐妹的话,摇着手里的绢扇走过来,笑吟吟问道: “什么伤,我瞧瞧。” 又指着绯红姐妹笑
骂: “我平日在他好好的,怎么你们一侍侯就弄出点伤来?殿下问起来,我可不帮你们。” 说罢搬着脸对云霄颈后一望。
恐怕只有绯红绯绿这样未经人事的小丫头才看不出这是吻痕。落云虽已知道云霄与洛格之间情愫暗生,此刻亲眼见了,还是禁不住脸上笑容一凝。
落云也不说话,偏头细细打量云霄。
云霄轻咬着唇,一味躲避她的目光。
“落云姐姐,到底是怎么了?”
落云回过神来,敷衍道; “怕是小虫咬的,不碍事。”
这才掩饰过去。
已经很久没有在那珍贵的书卷里写新文章,不知道苏丽儿如今身在何方,过得可好。
现实的世界与云霄越来越接近,缤纷多彩的万物吸去云霄的心神,但那从小相伴的幻想世界,还是无法轻易的丢弃。
云霄很想回小院去独自将书卷取出,写一点东西。可是现在,无论他做什么,身边总有人跟着,左等右等,等不到机会,只好隐忍不发。
洛格今日起个大早,依依不舍离开云霄的温香,赶到外公家。
到了梅府正门,看门的杂役眼尖,急忙一窝蜂地拥上去侍侯洛格下马,请安道: “洛格殿下今日好早,太夫人昨天还念叨着要入宫探您呐!” 众星捧月一样迎了入府。
洛格进了正堂,梅国丈和梅老夫人得了消息,急急在众人簇拥下赶了来。
“洛格殿下…….”
不等两位老人正式行礼,洛格一个箭步迎上去,笑道: “外公外婆不必多礼。” 扶着梅国丈在上位坐了。
“好些日子没有来探望外公外婆,身体可还好?”
梅老夫人已年近五十,鬓边虽藏着一点银丝,皮肤却保养得甚好。她从小就疼爱这个外孙,每每想起洛格在王宫中无母妃照拂,又有小人时刻算计,就眼泪直垂。但洛格身为大王子,身份与
众不同,即使身为外婆,也不能过于亲近。
眼看着洛格渐渐大了,行事越发举措有度,心只盼着他快点继承王位,自己也好安心。
如今洛格就在眼前,梅老夫人又疼又叹,抓着洛格的手直摩挲,话却说不出来。
洛格也不就坐,站在梅老夫人身侧,让她抓着自己的手。
金枝玉叶、王亲国戚,能互传温情的也不过是目前这一刻。
梅国丈劝道: “何必这样,不是常见面吗?” 对洛格道: “殿下请坐。”
“不用了,就这样站着不妨。我也怪想外婆。”
梅国丈摇头道: “你外婆这两天不舒坦。梅朵要嫁人了,从小最讨人喜欢的孩子,没想到也到了嫁人的时候,过两天就出阁。我心里也是舍不得的。”
洛格正是为了此事前来,顺着梅国丈的话问道: “梅朵妹妹怎么好好的许给穆家?我事前倒是一点消息也没收到。”
梅国丈花白的胡子一抖,轻轻叹气: “连我们也是一点消息都没听见。昨天清晨王令忽然下来,王为梅朵指婚穆家。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洛格蹙眉道: “那梅朵妹妹的意思………..”
话音未落,堂外一把清脆的声音嚷道: “洛格哥哥!” 洛格抬头,一道翠绿的香风扑了过来。
梅朵穿着叠花大摆裙,却嫌手上的丝幔太麻烦,自做主拆去了。这衣服虽怪象,在她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新喜气,整个人活泼得象喜鹊一样,拽住洛格道: “洛格哥哥,我要出嫁
了!” 说罢,脸上又喜滋滋笑开。
梅夫人在后面追着梅朵,轻斥道: “梅朵,不可对殿下无礼,快点行礼。” 接着自己也对洛格行礼。
洛格一边止道: “舅母免礼。” 一边笑着扯扯梅朵的辫子: “多大了,还没有小姐的样子,如何嫁人?”
梅朵娇憨地扭身: “我哪里没有小姐的样子?我从小就叫你洛格哥哥,为什么现在要改口?还要行礼…….” 皱起鼻子不依: “我冒犯了你,你罚我好了。”
“梅朵,一点规矩也不懂。他虽然是你洛格哥哥,也是大王子,尊卑有分,当然要行礼。” 梅夫人软声在旁边数落女儿。
洛格倒很喜欢这个妹子的脾气,哈哈笑道: “好,我罚你!我罚你……..不许嫁!如何?”
梅家与穆家向来不和,这亲事若不是王亲自指婚,必不可成。梅国丈和梅老夫人,都不乐意这门亲事,梅夫人对这女儿宝贝之至,更是不想女儿嫁到可能受委屈的仇家去。
洛格的话虽是戏言,偏偏说中众人的心事。话一出口,梅国丈大笑起来,附和道: “罚得好!”
梅老夫人与梅夫人也点头微笑。
不料梅朵却脸色一变,叫道: “不要不要!洛格哥哥,我是必定要嫁的。这样,我给你行礼吧。” 果然认认真真对洛格行了个礼。
这一来,众人反而愕然。
洛格一怔,猜道: “妹妹见过穆家那小子?”
“什么那个小子?人家是有名有姓的,而且………” 梅朵心急口快,到后面才发现说漏了嘴,双腮一红,声音渐渐细下去。
“人家?哦…….” 洛格细察梅朵的小女儿娇态,与外公对视一眼,衡量半日,终道: “我本想和外公舅舅商量梅朵妹妹的亲事,如果实在委屈,就去求父王另指他人。现在看来,我是
多虑了。既然梅朵妹妹是一心想嫁的,洛格可不能坏了她的好事。”
梅朵嗔道: “谁一心想嫁?” 跺跺脚,似乎想到自己确实想嫁,扑哧一笑,兔子一样逃开去。
少女情怀,总教人喜从心来。
洛格和梅国丈开怀笑了起来,梅老夫人和梅夫人也抿嘴一笑。
“只要梅朵这孩子不委屈,穆家就穆家吧。”
梅夫人点头道: “王指的亲事,穆家应该不敢委屈梅朵吧?” 到底是心头肉,还是有点担心。
洛格知道梅夫人心事,安慰道: “舅母放心,宫里有我,如果梅朵妹妹受了委屈,定会要穆家还个公道。”
梅夫人一喜,站起来躬身道: “那就谢谢殿下了。”
梅朵的事情处理完毕,洛格记挂着云霄,陪梅老夫人抹了一回牌,借口宫中有事待理,辞了外公留饭,匆匆回宫。
一路飞沙走石挥鞭驰马,风风火火跨进亮宫,第一句就问: “云霄呢?”
身边的宫女急忙答道: “十三王子正在书房。”
洛格听了,不再往寝宫走,换了到书房的路。
2
云霄正坐在窗台上读书。这卷书已经放在手里一个时辰,却没有翻一页。
今日不知为什么,忽然深刻地怀念起苏丽儿来,很想很想在书卷里与苏丽儿好好谈谈。那种不喜不怒,淡泊致远的心境,近日被洛格破坏不少,往往想起洛格来,都心浮气躁,难以回复平日
的清静。
趁着洛格一早就不见人影,本想独自回小院去取书卷。没想到落云片刻不离,毫无独处的机会。
云霄斜眼望望坐在桌旁与绯红下棋的落云,放下手里的书,站起来道: “我想出去走走。你们继续下吧。我一会就回。”
落云一听,扔了手中的黑棋站起来。
“我正下得不耐烦,还是陪十五王子出去散散心的好。” 落云将棋盘里的棋子一把抓回盒子中: “亮宫池塘边的野红花开了,我们去看吧。”
云霄站在原地,抿着嘴不说话。
绯红奇道: “十五王子今天怪怪的,好象有什么心事。”
“嘻,我看他是不耐烦见我们这些奴婢。” 落云将绢扇在云霄面前微微一招,轻声劝道: “十五王子,不是我们喜欢缠人,洛格殿下说了,什么时候都要有眼睛看着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事情。平日不都是这样的吗?怎么今天就心里不舒服呢?”
若是洛格,心里有火,早对着下人们吼起来了。偏偏云霄毫无王子架子,怔怔望了落云绯红一会,心里虽然不舒服,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坐回窗台,重新将书卷执在手中。
绯红也不是愚钝之人,知道云霄心绪不佳,与落云对望一眼,刚想着要找些法子逗云霄高兴,怎料一抬头,隔着窗看见洛格前来。
“殿下来了!” 绯红道。
落云俏皮地做个感激的手势,笑道: “正好,我们也可以告退了。”
洛格一进门,落云绯红齐齐行礼,安安静静退了出去。
“云霄,今天做了什么?饭吃过了吗?”
云霄也不知道为什么,见了洛格,心跳得厉害。想起落云的话,忽然一股怨气升上脑际,闷声道: “我做了什么,大王兄不是都清楚得很吗?”
他说话向来不愠不火,淡如清水,今日开口就带着三分挑衅,让洛格愕然。
“怎么了?” 洛格靠近,抚着云霄的肩膀问。
我怎么了?
云霄话一出口,已经知道说了不该说的话。素日清冷的心仿佛被搅乱。
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昨天在湖边………
想到湖边与洛格的亲吻,心更加剧烈的跳动起来,象要蹦出喉咙一般。
“到底怎么了?” 洛格愈加靠近,低头与云霄的脸只有一指之隔。
云霄簌然红了满脸,偏头道; “大王兄,你可不要….不要再这样啦。”
“不要怎样?” 洛格俊眉紧锁,想了想,似乎明白云霄所指,笑容舒展开来: “不要亲你?不行不行。” 说着,拧过云霄的下巴,不由分说吻了起来。
云霄扭不过洛格,挣了几下,反而被洛格借势压在窗台上。
唇上又烫又热,洛格的力道迫得云霄不断后仰,只求争取一点呼吸的自由。洛格舔过云霄的贝齿,一瞥瞅见云霄后仰而露出的细白项颈,轻声一笑,换个方向,对着那白皙的颈侧啃去。
原本已喘息困难,脖子上又忽然一阵酥麻,云霄勉力用双手抵着洛格前胸,喘道: “大王兄………我…..我可要恼了。”
洛格对着云霄笑,贴着云霄耳边促狭道: “就怕你不恼。”
脖子上的啃咬越发用力,云霄度量着上面一定又红又青的一片,心里羞急起来。
洛格得了势,更加得意,手逐渐钻进云霄衣服底下,一心一意往里面探。云霄蓦地被冰凉的手触碰隐蔽之处,浑身一震,脸上象胭脂化开般全红,急道: “我再不理你了!” 眼睛瞪得圆
圆湿润一片,似乎随时会滴下泪来。
洛格听云霄的声音,知道云霄动了真怒,不敢再胡闹,讪讪收回双手,放开云霄,讨好地笑笑: “都听你的,不要生气,你病才好几天?”
望入云霄凌乱的领口内白皙光滑一片,暗叹遗憾。又想,怎么自己这么没胆量,一遇到云霄发脾气就什么都依他?但心中甜蜜之及,不能用言语表达。思及云霄娇羞地对自己说“我再也不理
你了”,洛格就想扬眉吐气对天长笑三声。
浓情之中,人就如疯子一样,喜忧不能自控,居然连洛格也不能例外。
云霄坐在窗台上整理身上扯松的衣服,不时警惕地抬头看看身前的洛格。一件件衣服理好了,神色才平复一点,脸也恢复原色,象整好了衣服,也同时找回平日冷淡的面具。
洛格最爱云霄脸红带嗔的模样,见云霄又缩回自己的壳中,大大叹气,恨不得再扑上去撕了他的面具,听他又急又羞的怒斥。想了想,还是作罢。
当晚吃饭,情势诡异。
洛格兴致高昂,象遇到什么喜事。云霄却低头不语,任洛格怎么哄也不肯说话,匆匆夹了两筷子菜,就将还有大半饭的碗放下,站起身来往里面走。
“云霄,怎么吃这么少?” 洛格也放下手中的碗,拦着云霄。
“我吃饱了。”
“你吃这么少,怎么可能饱?” 洛格知道云霄心里有疙瘩,想到今日书房里的绮丽,唇边逸出不经意的微笑,牵着云霄的手要他回饭桌: “来,再陪我吃一点……”
“大王兄,” 云霄猛然挣脱洛格: “我想回去小院住。” 他话音虽轻,但语气坚决,显然是打定了主意。
屋内寂静下来。
每次云霄说起要离开洛格寝宫回去小院,洛格必定大发脾气,死缠烂打,掀桌翻椅,祸及他人,势必闹得云霄不说走为止。
所以众人最怕云霄提出要回去。
一听云霄的话,气氛顿时紧张,周围服侍的小宫女能躲的都躲开去。
落云本坐在一旁刺绣,也放下手中的活计,徐徐站起来。
洛格脸色一变,对云霄望了片刻,闷声道: “不准!”
“我病已经全好,不应该再打搅大王兄………”
“反正就是不准!” 果然,洛格大吼。看着云霄脸色微微发白,又不舍起来,放软了声音道: “睡这里不是好好的,怎么又要走?云霄,我们不要闹了,明天是你生辰,今天早点歇息,
我明日陪你一整天,都听你的。”
生辰?
云霄一愣,暗地里一算。果然,明日是自己的生辰。从来没有人在意自己的生辰,忽然被洛格如此当一回事的提起,心窝轻颤,象有暖流往五脏中慢慢注入一般。
如此一来,要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涨红着脸站在洛格面前垂头,良久,云霄才轻轻道: “那样,就早点睡吧。” 再不望洛格,独自进了寝室。
洛格待云霄进去,才长长呼出一口气,知道又过一关。今天的举动确实过分了一点,也难怪云霄生气,急着想离他这个大王兄越远越好。
当下十分高兴,对着落云扬扬眉,笑着尾随云霄进去了。
原说了要云霄早点歇息,上了床,洛格却直缠着云霄不放。因为云霄预先警告了一句----“你若亲我,再也不理你。” 结果不敢擅自亲云霄,只将云霄紧紧搂在怀里,不断偷取他发间
的馨香。
云霄挣又挣不开,被他闹了半个晚上,脖子处处都是痒痒的,实在扭不过洛格纠缠,只好求饶道: “大王兄………”
洛格道: “我不亲亲你,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云霄教教我怎么办?”
云霄知道洛格无赖,偏偏拿他没有办法,为求清静片刻,无力地点头: “那你就亲亲吧,我要睡了。” 他也实在是乏了,居然没有想起用“再也不理你”来做威胁。
洛格目的达成,喜滋滋抱着云霄凑上去,硬在他嫩红的唇上留下红肿,仿佛已经在所爱的人身上烙下痕迹,才美美睡去。
当晚天上星星闪烁,预示着明日会是大晴天。
云霄不知道何时已习惯了洛格的拥抱,虽天气不再寒冷,还是在熟睡后渐渐窝入洛格的怀中。
洛格自从与云霄相处,性情不由渐变。以前在人前一副威严,少年老成,如今到了云霄面前,反而刻意嬉笑顽皮,只盼云霄开怀一笑。落云看在眼中,不知该悲该喜,有时候看云霄与洛格闹
僵了,免不了开导安慰一下;有时候想到这样下去不是个结果,又不禁盼着两人早点散了的好。
3
云霄在洛格的怀里迎接了自己生辰的第一道阳光。轻轻伸个懒腰,洛格忽然睁开眼睛,轻道: “你醒啦?” 说着也学云霄伸个懒腰,微笑着说: “我早醒了,怕动了吵着你,一直不敢
动。”
大王兄为什么今天醒得这么早?云霄困惑地抬头看洛格一眼。
洛格似乎猜到他的心事,撑起半边身子侧躺着对云霄别有深意的说: “因为今天是云霄的生辰啊,大日子!”
从不认为自己的生辰是什么大日子。
很小的时候曾羡慕别的兄弟生辰有这么多吃的玩的,人人都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却总是孤零零一人。唯一可以算祝贺生辰的东西是王宫中大厨房送来的岁岁糕,那是五色米磨成的粉做的点
心,每个王家成员生辰的时候都要吃一块,以示身体健康。
云霄接到的五色糕总是冷的,甚至还有点馊味。
那也难怪,十九公主生辰就在云霄前两天,五色糕制作繁琐,大厨房的人就将十九公主生辰剩下的五色糕拿来给这个不受注意的十五王子。
想到这里,云霄侧过头去,淡淡道: “这算什么大日子?我的生辰,就是母妃的忌日。”
不错,洛格以之为第二个母亲的丽蓉娜妃,就凋谢在云霄诞生的那日。
洛格的兴致盎然被云霄一句话打得七零八落,脸色阴暗一下,打起精神劝道: “今天是你的生辰,应该好好玩一玩,何必想那些事情?”
云霄不知想到什么,微微叹气,翻过身去,又闭上眼睛睡了。
洛格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只觉憋得慌,偏偏又想不出什么话安慰,只能静静躺在一边陪他。
落云早在外间听到两人的声音,带着绯红绯绿进来侍侯两人起床。一掀帘子,看见两人还窝在床上,笑道: “不是都醒了吗?怎么装睡唬我们?”
洛格睁开眼睛,翻过身来对落云轻轻摇头,使个眼色,又往云霄的背影一指。
落云何等伶俐,收了笑容,细细打量云霄两眼,转头对绯红绯绿轻道: “还没有醒,我们先出去吧。”
绯绿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在发愣,绯红却看见了洛格的手势,和落云一道拉着绯绿掀了帘子,快快离开。
屋内又是一片寂静。
洛格本为这天准备了许多把戏,想让云霄好好乐上一天,看他的笑容绽放在眼前,没想到一大早就遇到这种情形。
沉默一会,洛格轻轻碰云霄一下。
“云霄,我找了很多有趣的玩意,起来一起去看,可好?”
云霄在那侧睁开眼睛,冷冷道: “我的生辰,向来是安安静静的。”
洛格一番好意,被云霄一堵,火气升了三分。瞪着云霄冷淡的背影一会,想着要把这不识抬举的王弟拽起来好好教训一顿,最好是将他压在身下欺负个半死,让他知道什么叫长幼有别。
数种心思在脑里飞来飞去,却一直没有动手。云霄躺在那里,从绸被里露出一点臂膀的白皙肌肤,就象一碰就碎的琉璃娃娃般脆弱。又想到那天迫他到池子里拣盘子,差点送了他的小命。他
被留在穆香宫的时候,洛格几乎悔断了肠子。
按捺又按捺,火气终于压了下去。洛格忍着将云霄掀过来狂吻的欲念,闷声道: “好,那就陪你安安静静。” 咬着牙,与云霄并躺着睡下。
“安静”了一个时辰,洛格不耐烦起来,扭脖子看看云霄,心里佩服云霄安静的工夫,这要多少年才能磨出来?
手不动声色地移动,挪到云霄身侧。
先试探地碰碰云霄的指间,见云霄没有反应,洛格心里暗喜,又尝试着去捏捏云霄的小指头。
捏住小指头片刻后,大胆地将云霄的手包含在自己掌中。洛格象握到一直希翼的宝贝,大大吸了口气,满意地闭上眼睛。
云霄在洛格触碰他的第一刻就在另一侧睁开了眼睛。
他知道这大王兄行为唐突,难说会做出什么叫人害羞的事来,故一直小心翼翼防备,以待一有不对就立即脱身。没想到洛格却只是握住他的手,没有什么更叫人脸红的动作。
手被握在洛格掌中,嘴里有点甜甜的感觉。云霄薄唇轻扬,笑自己的傻气。又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阳光直透进来,照耀着金碧辉煌的大王子寝宫。双国一向律己甚严的王位继承人,居然破天荒高卧不起。
在他身边并躺着的,是美名渐传于宫闺的十五王子。
有关他们的流言已经飞舞在王宫内外,他们却只是手握着手并躺在床上。
这是云霄的生辰,云霄的第十六个生辰,与他以前经历的十五个生辰一样安静,可又有明显不同。
他与洛格并躺在床上,任阳光照耀着身体。
没有声音,但清楚身边有人。
另一个人--------不是苏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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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朵的亲事,成了京中的一件大事。
赫赫大族,与王家关系密切而又彼此间互有怨艾的两家,要化干戈为玉帛,借儿女良缘和好?
梅家的新娘,穆家的新郎,王亲自定的亲事,多轰动的事,多大的面子!
定礼,过聘,媒人喜姑………..大堆大堆的人穿梭在两府。
梅朵失了一向的从容大方,躲在自己房中绣着新婚用的枕套。
梅夫人悄悄在窗外,看见女儿脸上的甜蜜和期待,转身回到梅家众人聚集的大堂,含笑点头。
所有的人都相互用欣慰的笑容示意。梅朵是梅家的珍宝,王指定的亲事不可违抗,现在只能盼望梅朵本人对这亲事心甘情愿……….
锣鼓震得耳朵嗡嗡直响,给小孩子的喜钱一箩筐一箩筐地撒在大街上。
路人在街道两旁伸直了脖子,互相推挤喧闹着,希望可以看动人的新娘一眼。
梅家嫁女儿,用了最隆重的仪式,穆家娶媳妇,也用了最隆重的仪式。大王子带着王的旨意亲自来贺,给足了两家面子。
这是完美的亲事。
洛格凭着尊贵的身份,在送新人入洞房前走到梅朵面前。
“梅朵,进了这里,就是穆家的媳妇了。希望他会好好待你。”
大红头巾掩住梅朵的脸,她的声音幸福而甜美: “洛格哥哥,不须为我担心。”
在一旁搀扶梅朵的陪嫁丫头馨香也笑嘻嘻道: “大王子请放心,姑爷一定不会欺负小姐的。”
洛格点头一笑,目送最喜爱的小妹子成为他人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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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边,云霄却开始争取自由的权利。
往日在冬庭,什么也没有,但自由自在,想看书就看书,想写东西就写东西。
自从被洛格注意上,就如同掉进了蜘蛛网中,越挣扎就被缚得越紧,但即使不挣扎,也没有逃脱的希望。
洛格对云霄的争取反应相当大,免不了大发雷霆,耍尽大王子的威严。云霄却已经找到对付洛格的方法------不理不睬。
下意识地知道,冷淡可以使大王兄坐立不安,俯首求饶。
两人斗了几天,整个亮宫就象处于风暴中一般,每个人都尽力隐蔽自己,以免成为无辜的牺牲。只有落云,可怜兮兮地周旋在两人中,又急又气又委屈。
云霄决定,在没有取消所有的监视和软禁之前,绝不和洛格说话,绝不对洛格微笑,甚至,他连正眼也不看洛格一下。
洛格暴跳如雷,三番两次打算就这样趁着三分怒气将云霄占为己有,却往往在强吻的时候抵挡不住云霄的眼光而颓败下来。恨自己的怯弱恨得咬牙切齿,偏偏无可奈何。
如此煎熬了一段日子,首先举白旗的是洛格。
当着云霄的面吩咐众人不许在时刻看守云霄,还许诺云霄可以随时离开亮宫在王宫中行走,洛格感觉自己正在把温驯的小白鹿放逐到满是野兽的森林中。
可所有的不愉快和咬牙切齿的愤恨,在重新听到云霄的轻笑细语后,居然都烟消云散。
“落云,你说……..我是不是中了云霄的咒?”
第一日实现允诺,洛格呆看着云霄回到自己的小院中,赶出了所有要跟进去侍侯的人,包括绯红绯绿。
落云坐在椅上就着阳光绣给洛格的披风。听见洛格没有自信的话,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将手中的活计放下,走到洛格身边送上一杯热茶: “十五王子不过是回了一下小院,就说出这样的话
来,殿下这是怎么了?”
洛格也失笑,抓着落云的手放在肩膀: “身子怪乏的,帮我揉揉。”
从镜子里望着落云的脸片刻,又道: “怎么脸上好象红了一点?”
“那是换了新的胭脂,这色泽我倒喜欢。” 落云幽幽嗔道: “都换了一个月了。殿下的心思只放在别处,哪里还有空看我的脸?”
洛格老脸一红: “这不瞧出来了吗?我的心思还能放在哪里?再说……….” 他忽然站起来对着窗外望,转头喜道: “云霄朝这边来了,也不知道他一个人躲在小院里一天都做了些什
么。” 一掀帘子,兴冲冲迎上云霄。
落云呆望着洛格与云霄在窗外,神色黯然地回到床边,翻出亲手为洛格绣的手帕,对着上面的双红花,长长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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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性格越来越开朗,不但对洛格和身边的宫女们不时露出叫人惊讶的笑容,偶尔还会独自回到冬庭到处荡一荡。宫中的人,现在总算有了眼福,可以常看见这可爱俊俏的王子在王宫中行走。
洛格尽可能守在云霄身边,心里对众人停留在云霄身上的眼光恨得牙痒痒,脸上却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克制自己不再阻碍云霄的自由,以免云霄再度对他反感。
又一个月过去,“国花”双红花已经开得漫山遍野。
洛格如常在父王身边处理政务。
云霄出入王宫次数渐多,与宫中众人也渐熟,若独自在宫中闲逛遇到各位王兄,不再一言不发悄悄躲开,至少颌首轻轻一笑。洛格开始担心云霄出事,见他日日如时回到亮宫,所做的也不过
是四处闲逛,或到他人的书房看看文卷、或到到小院中独看天色,也慢慢放下心来。
这日,洛格回到亮宫,云霄却到自己的小院去了。云霄在小院中时,最忌有人打搅,别说绯红菲绿,即使落云洛格也不能去。洛格虽然觉得奇怪,但也随了云霄的意思;而且,云霄每次从小
院中回来,心情便格外舒畅,总不断送甜美笑容给洛格。因为这个原因,洛格也就不再理会云霄到底在小院中做什么了。
落云为洛格换下外装,摘了洛格腰间的手帕道: “什么时候了,还用这个质料的帕子,殿下不嫌热?” 娉婷走到自己床头,取了枕头下的一物,笑嘻嘻系在洛格腰带上。
洛格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条新手帕,绣着一朵双红花,手工精细,雅致小巧。拉过落云搂在怀中: “就只一朵双红花?”
“那要几朵?殿下说要几朵,我下次就锈几朵。”
洛格戏谑道: “双红花不用多锈,我看这上面倒是缺了一对鸳鸯。” 说罢对着落云露齿一笑。
落云脸一红,臊道: “要为殿下绣鸳鸯的多的是,这帕子不好,我要回来就好。” 说着,伸手就要扯回手帕。
洛格哪里会让她拿回去,抓着落云手笑道: “怎么这么小气?” 又柔声道: “不管多少美人帮我绣鸳鸯,我只将你绣的带在身边,这还不行?”
落云心里一甜,忽然又想到云霄,心道:若是十三王子送你一块,不知道我这块要扔到什么地方去?不由脸色黯然。
洛格看出落云脸色不好,知道自己对这从小相伴的侍女多有冷淡,心里也感歉疚。
刚要温声安抚,一声悲叫从亮宫外墙传来。
“殿下!…….”
这女声听在洛格耳中甚熟,此刻却尖利悲怆得变得无法辨认。
“殿下…….殿下……..殿下!”
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似人死前用尽力气的悲呼。落云听得害怕,缩进洛格怀中。
追逐 第十七章
“出了什么事情?” 洛格搂着落云,移到窗前喝问。
渐听到脚步声近,有侍从报道: “震平大将军梅儒之夫人求见殿下。”
洛格讶道: “舅母?”
话音未落,梅夫人已到庭前,发鬓皆湿,扑上来哭倒在地: “殿下…..殿下…..…….”
落云见到旁人,早不好意思挣出洛格怀中。
梅夫人出身世家,从来富贵泰然,毫无随便之态,今日居然仪态大失,叫洛格大为吃惊。
“舅母快请起,出了什么事?” 洛格忙倾前扶梅夫人,身边的宫女也纷纷上前侍侯。
梅夫人却不肯起来,双手死死抠着庭前的黄土,一向悉心保养的指甲内尽是脏土,因为用力太甚,指甲内已经渗出鲜血。
洛格心里一寒,知道梅家必定出事,强自镇定道: “舅母有话,慢慢说给我听。”
梅夫人抬头望向洛格,双眼又红又肿,眼中满是泪水,张唇似乎要说什么,却颤抖双唇半天说不出来。
洛格正着急,落云指着角落里的梅家侍女道: “梅夫人心中悲切说不出话,你说。”
那侍女是随梅夫人一道入亮宫的,梅夫人跪倒在洛格面前,她也跪在一边垂首痛哭,听到落云问话,啜泣着抹了眼泪: “梅朵小姐……梅朵小姐……..死了。”
“什么?” 洛格大惊道。才嫁到穆家,应是良辰美景,怎么就死了?暗自冷静,又问: “怎么死的?”
“…….自尽……..”
梅夫人早忍不住,对着苍天哭道: “梅朵啊!我的女儿……..。”声声断人肝肠。侍女也垂泪不言。
刚到梅家大门,已听见里面哭声震天。
洛格三步作两步进了大厅,一眼望去,厅中众人都在低头掉泪。梅国丈与梅老夫人坐在上首,脸色惨白,发间白丝颤动。
一张上好的床板横在厅中,放置其上的,竟然就是刚出嫁的梅朵。
洛格轻轻走上前,细看梅朵。
梅朵颈中一道殷红淤痕,身上穿着未嫁时最喜欢的绿衣,双目紧闭,似有说不出的悲苦辛酸。
洛格与这表妹从小玩耍,视如亲妹。今日见梅朵静静躺在那里,面容恍如生时,怎能不悲伤?伸手轻轻掠掠她耳边的柔发,眼泪已滴了两滴。
洛格走到梅国丈身前安慰道: “外公外婆请保重身体。洛格立即派人将舅舅叫回来。” 又咬牙道: “穆家欺人太甚,刚刚嫁过去的女孩,受了什么委屈,要寻短见!我这就去穆家,看
他们怎么交代!” 说着就要领人到穆家讨个公道。
洛格心头一冰,奇道: “梅朵虽然顽皮,但甚守礼节,怎么会有三月身孕?会不会是诬赖?”
“我们已请医师验过梅朵遗体,确有其事。若是诬赖,我们怎会只坐在这里垂泪,早铲平了那穆家!”
洛格一呆,徐徐道: “确有其事…….那孩子父亲是谁?”
梅国丈颓然道: “不知道,这种事情,叫我如何去查?”
梅家哀歌便地,洛格强振精神打理,叫人将梅夫人从亮宫送回梅家,又派人快马递信,将事情告诉舅舅。
四处乱哄哄,众人痛哭无心理事。事务繁杂,洛格虽然身体强壮,悲愤外加费神,也是疲倦不堪。事情处理停当,天已经大黑,洛格这才拜别外公外婆,回到亮宫。
落云眼睛红肿,在亮宫门外迎了洛格,道: “十三殿下已经睡了,我们什么都没说。”
洛格脱了外衣,入里间,见云霄熟睡在床,气色甚好。憋了一天的心似乎松散一些,恋恋不舍凝视云霄睡颜片刻,出到外间对落云道: “今天随舅母一起进宫的,是梅朵的贴身侍女。我派
人传口信叫你把她留下,你可留了?”
落云道: “人已经留下了,在对面的小耳房里等着。殿下留她做什么?”
“叫她来,我有事问她。”
“这么晚了,殿下忙了一天,我看殿下脸色也不好,还是明天再问吧。” 落云说着,又端一碗热汤送到洛格唇前,劝道: “喝点汤吧。”
洛格一点胃口也没有,见落云眼中关切之意,不忍她担心,就着她的手低头啜一口汤,道: “我有话要问她。梅朵死了,我不问出个究竟,怎么睡得着?”
落云知道洛格脾气,只好呼人将那侍女叫来。
不多时,那侍女来到外间,跪下拜见洛格。
洛格靠在凉藤椅上,柔声问: “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柔儿。”
“好名字…….” 洛格点头,不语片刻,方问: “柔儿,你知道你家小姐为什么自尽?”
柔儿一听“自尽”两字,眼圈一红,眼泪又开始一滴滴地掉,却不开口说话。
洛格冷冷道: “梅朵为什么自尽,我们都知道,这原因说不出口,辱没了梅朵的声誉。可是我要问你,梅朵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你说!”
落云身在亮宫,并不知道事情经过,听见洛格说出“肚子里的孩子”,吃了一惊,暗想这是梅家家丑,不宜参与,站起身要往里间走,却被洛格拉住。
洛格道: “不须避嫌。落云,你坐在我身边。我心里烦躁,你坐在这,我心里好受些。” 咋逢哀事,洛格聪明之至,知道穆家对梅家出手,大变将至。他虽然老成,毕竟年轻,声调中已
带了焦虑悲伤。
落云听了,感动莫明,端端正正坐下来,守在洛格身旁。
洛格证实心中所想,神色一悲,收拾心情再问: “柔儿,你肯定除了穆家那人,再没有其他人?”
柔儿又羞又急,抬头道: “殿下,梅朵小姐真心真意,怎么会还有他人?” 话说完才想起洛格身份,害怕起来,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洛格也不怪她,自言自语道: “真心真意?把自己真心真意给了一条豺狼,唉,梅朵梅朵,你好傻。” 对柔儿挥手道: “你下去吧。我问完了。”
柔儿退下,洛格怔怔坐了半晌,回头见落云也陪坐在一边。
洛格轻道: “穆家少爷勾引梅朵,引诱成孕,再请父王赐婚。一月后,以梅朵身怀三月孕的罪名诬赖梅家,逼死梅朵。” 洛格想到梅朵脸上辛酸无处可诉的样子,痛心闭目道: “梅朵
梅朵,你死得好冤!穆香妃,你的计好毒!”
落云蹙眉道: “既是被冤枉,梅朵小姐为何寻死?到王前告穆家玩弄诡计不行么?”
“三月身孕的确不假,如何辩解?婚前已私通,王怎么会信梅朵的话?况且…….若是辩解得了,那穆家便犯了死罪,梅朵深爱其夫,宁愿身死,不愿害他。心知其险恶而口不能言,真是天
衣无缝。”
落云暗叹梅朵痴情,又惜她可怜,斜眼悄悄看洛格挺拔身形,心道: 若有人要我害殿下,我也是宁愿身死,不愿害他的。
落云拭去眼角泪儿,道: “梅朵小姐从不理会政事,穆家何苦如此害她。”
洛格转身强笑: “你也是个不理会政事的,这事情和你说不清楚,讲了只惹你担心。还是早点去睡吧。”
夜风串入屋中,火烛摇晃几下,又稳住了。
落云站起来道: “殿下也累了,落云侍侯殿下睡下吧。” 说罢服侍洛格梳洗更衣。
洛格进到里间,伏下身去端详云霄容颜,他心里愁苦,想到宫中争端不断,如果失利,怕连云霄也无法保全,不由轻轻唤道: “云霄,云霄……”
云霄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洛格呼唤,微微一动,又侧脸睡去。
洛格伸手抚摸云霄嫩指,悄悄上床,伸臂抱着云霄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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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家大变,云霄全然不知。第二日醒来,洛格又不在身边,云霄想问,又怕落云笑话,便忍住不问。
吃过早饭,云霄独自到小院中。
如今这小院除了云霄,其他人都不得进来。云霄也大了胆子,将书卷携到草地上来。
云霄已很少写这文集,他反爱将从前的文章一篇篇重看。边看边笑,似乎现在方知道自己当年是何等怯弱何等痴傻,又感叹幸亏有苏丽儿,否则人生孤寂如何能度?
……………..苏丽儿,你有哥哥吗?我有很多个,我有一个大王兄,他好坏好坏,你可千万莫要遇见他………..
云霄看到当日儿语,掩卷而笑。
苏丽儿,其实大王兄也不算很坏,你现在若是遇见他,一定不会讨厌他。落云姐姐便很喜欢大王兄。
云霄又翻后面文章,其中几篇,是搬到亮宫前写的。他当时快到十五,已经略懂情事,整个世界被封闭在冬庭,所有的感情也就只给了苏丽儿。
………….苏丽儿,你对我那么好,我好喜欢你。你也喜欢云霄吗?莫要喜欢别的男孩,他们都会欺负你,只有我对你好。我一定对你真正的好,真正的好………..
云霄又笑,那时候还不知道怎样才对一个人好,只会反复说“真正的好”“真正的好”,真正的好应该是怎么样的?云霄仰躺在草地上闭上眼。
真正的好-------应该象大王兄对我那样吧。虽然霸道一点……….
随手再翻一篇,刚好是搬到亮宫前一晚所写的--------------………….苏丽儿,大王兄要逼我搬到亮宫去,你莫担心,我一点也不怕。反正我不理会他。大王兄和那些侍从、
宫女没什么不同,我心里只觉得你和他们不同的,其他人我都不理会…………
云霄翻动着书卷再笑。他站起身,将书卷珍重地藏回原处。这个地方,藏着他生命中一个重要的朋友。
他曾经以为这会是唯一的朋友,现在………他已经有了洛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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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国丈伤痛过度,加之抑郁悲愤,第二天就病倒了。洛格凌晨接报,悄悄离开熟睡的云霄,急奔梅家看望。
与此同时,穆香妃也在穆香宫中流着眼泪。
“请王为我穆家做主!” 穆香妃哭得梨花带雨: “出了这样丢人的事情,叫我穆家有何面目见朝中百官?”
若演也是心中焦烦,好言劝道: “爱妃何必如此,是梅家那女孩有失清白,与穆家无关,与爱妃更无关。”
“怎会与我无关?” 穆香妃面带愁容,越发楚楚可怜: “是小妃请王赐婚,如今梅家小姐寻死,大王子如何肯饶小妃?”
“洛格懂得道理,定不会对你无礼。”
“大王子英明,小妃知道。就怕梅家的人挑唆。况且…….” 穆香妃欲言又止,担忧不已: “梅朵父亲梅儒是震平大将军,军权在握,不会为女儿报仇?”
若演哼道: “怕什么?难道他敢造反?”
“梅家受王重恩,定不会造反,但对穆家众人,只怕………” 穆香妃眼中水光盈盈,跪倒求道: “求王保全小妃家人,此事是小妃之错,不自量想梅穆两家成友好之亲,致有今日大祸。
小妃愿一死偿过。” 说罢连连磕头,碰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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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在小院中收好书卷,心情大快,便想到冬庭去走一走。
出了亮宫,云霄朝冬庭走去,刚到门外,忽然听见一个清脆声音从头顶传来:
“喂喂!喂!”
云霄停下,抬头一望,居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趴在老树上。
小姑娘见云霄抬头,对他露齿一笑,道: “喂,你可以帮我下来吗?”
云霄见这女孩身上衣饰华贵,可能是带进宫来的外戚,又见她娇憨可爱,居然破天荒开口答道: “有何不可?” 转头四看,找不到可以帮她的东西,便走到树下伸手道: “你跳下来,
我接着你就行。”
“你?” 女孩皱皱鼻子: “你象个女孩似的,怎么接得住我?”
云霄小时候在梦中与苏丽儿玩耍,不知道互相在树下这么接着对方多少次,从没想过女孩男孩到底接不接得住的事情。此刻听女孩这么一说,不由一愣,讪讪低下头去。
当下香玉满怀,云霄看着怀中女孩,只觉得熟悉莫名,象已认识很久,脑中灵光一现,心道:这不就活脱脱一个苏丽儿吗?只怕比苏丽儿更顽皮。不由对女孩展颜一笑。
女孩受云霄一笑之惑,脸立即烧着般红了起来,她本来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却紧张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才羞答答道: “谢谢你啦…….”
云霄将女孩放下,端详片刻,越看越觉得象苏丽儿,亲切万分。他生性不理俗礼,只与有好感的人接近,看着喜欢,居然伸手抓住女孩的长辫子玩起来,又笑着道出苏丽儿的名字: “苏丽
儿…………..”
那女孩害羞道: “我是叫丽儿,可是不姓苏啊。”
她哪里知道,云霄心里想的并非她所想。
云霄轻道: “你姓什么不要紧,反正我只管你叫苏丽儿,好不好?”
丽儿抿嘴一笑: “好,只许你叫我苏丽儿,你要叫我真名,我可不应你。”
云霄非常高兴,没想到多年只能在梦中书卷中相见的朋友,居然可以活生生出现在面前。他在丽儿面前开朗友善到了极点,将丽儿领进冬庭,和她爬树摘果,种种小时梦想的一切玩意,都恨
不得一刻补满了。
这些顽皮事情更合了丽儿的胃口,加之又和一个这么俊俏斯文的王子一起,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两人玩得天黑,才依依不舍离去,甚至约定了明日相见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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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玩得不亦乐乎,过了时辰才回亮宫,原本以为会遇到洛格责问,谁料见了落云,才知道洛格还没有回来。
虽然心里怪怪,但今日实在过得有意思,云霄也就把见不到洛格的事情抛到一边,心道:若是大王兄在,他必定怪我和苏丽儿亲热,说不定要赶她走。心中便又不再惦记着见洛格。
洛格凌晨才回亮宫,神色憔悴。
落云等了一晚,连忙为他换衣,送上饮食。
洛格咕噜咕噜喝了两碗汤,道: “外公病情越发重了,王下令要舅舅回来,把军权给了穆叙。”
落云道: “那就好,大将军回来,殿下的担子就轻一点了。”
“你不懂……” 洛格眼瞳被烛光映得一闪一闪: “王在削梅家的兵权,而且把兵权给了穆家。”
落云脸红道: “我确实是不懂的,说错了殿下就当听笑话吧。不过,殿下也该休息休息,天不光就出去,凌晨才回亮宫,累坏了怎么办?”
“我就是不想呆在王宫。” 洛格走到窗前,仰望暗灰的天: “我怕在王宫中见到穆香妃,会情不自禁上去给她一剑。我现在不可以轻举妄动,她就盼着我乱来呢。”
“殿下可以想到这个就好,我也正怕殿下卤莽。”
洛格转身失笑: “怕我卤莽?你也太小看我了。云霄今天可好?” 说到“云霄”二字,声音不由放软三分。
落云将下巴往里间一扬,笑道: “在里面好好的,没有少一根头发。”
“吃了多少东西?”
“十三王子今天象遇到什么好事,老独自笑个不停,绯红绯绿都说奇怪,居然吃了三碗饭,把我们吓了一跳。”
洛格的薄唇也扬了起来: “是么?那就好,劝他多吃点,别又病倒了。” 转身走到里间,低头在云霄唇上颈间轻吻数下,天已将亮,不忍吵醒云霄,便不上床睡觉,蹑手蹑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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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云霄所料,那个女孩确实是带进宫去的外戚。
她名叫穆丽儿,是穆香妃哥哥震庭将军穆叙之女,生性顽皮不受教养,也不知道为这个挨了父亲多少打。偏偏穆香妃最喜欢此女,说丽儿和她小时候甚为相象,所以常叫进宫来陪伴。
丽儿最讨厌宫中众多礼节,昨日被母亲抓进来陪伴穆香妃,却因为穆香妃正在侍奉大王而等候在穆香宫外。丽儿大呼好运,趁母亲不备溜出来玩耍,没想到居然遇到那一见便生好感的十三王
子云霄。
和云霄玩了一天,回到穆香宫难免被母亲责骂,幸亏穆香妃心情畅快,为她开脱,才算了事。
丽儿心里惦记着与云霄的约定,花不少工夫哄得穆香妃笑颜逐开,趁机请求在王宫中多住几天四处游玩。穆香妃自然答应下来。
次日,丽儿天不亮就溜到冬庭,侯在与云霄约定相见的老树下。云霄说了今日要与她一道去摘双红花,丽儿不知道自己已情窦初开,只觉得心跳得厉害,不断伸着脖子朝云霄来路上望,心中
甜美,非言语所能形容。
到了约定的时候,果然看见云霄满脸笑意走来,对丽儿一扬首: “苏丽儿,我们去摘双红花。” 携了丽儿,居然用他王子的特权,第一次带了丽儿出宫玩耍。
丽儿在宫中住了三天,受父亲嘱咐要回家去,云霄也不介意,约了丽儿在王宫外见面,依旧四处玩耍,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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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格近日繁忙,梅家的事情一团糟。梅儒被夺了兵权回到家中,抑郁愤怒,好几次要领兵到穆家报仇,幸亏洛格看得紧,才没让穆家借口生事。
梅夫人思念女儿过度,居然成了疯症,整天哭哭闹闹,一见来拜访的年轻女子,就当成梅朵回娘家,抓着不肯放手。洛格怕舅母又出事情,从亮宫中调来几个伶俐的宫女,贴身侍侯梅夫人。
梅国丈病情渐重,眼看连汤水也进不了,洛格从小丧母,对外公外婆极为重视,每天换御医到梅家中看顾。
正苦恼万分,传来王令,召洛格入宫。洛格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情,吩咐几句,又安慰外婆,率着侍从快马入宫。
若演正与穆香妃赏开满后花园的双红花,开韶陪伴在一旁。
见洛格来,若演笑道: “洛格快来,今日是赏花的好日子。” 见洛格脸上带着几分憔悴,关切道: “怎么脸色不好?劳累了。你是大王子,梅朵虽然是你妹子,也不要为她伤了身
体。”
洛格连日来避开穆香妃,生怕自己卤莽坏事。现见她娇俏立于若演身边,思及躺在墓中的梅朵和病榻上的外公,眼中狠光一闪,行礼道: “洛格知道了,父王不必担心。”
穆香妃被洛格眼中狠光吓了一跳,稳住心神,娇笑道: “这事是小妃的过错,正要找殿下请罪。” 说着,莲步轻移到洛格面前,对洛格微微一躬。
洛格连忙托住,笑道: “怎敢怪穆香妃?梅家也有错。”
开韶在旁嗤笑一声,嘲讽洛格虚假,洛格只当没有听见。倒是穆香妃,凤眼横了这毫无心机的儿子一眼。
若演笑着挽起穆香妃: “你看,我说了洛格识理,不会为难你吧。”
“大王英明。” 穆香妃媚眼如丝,对若演一笑。
洛格心里憎恨,只好按捺道: “父王今天召洛格,只为赏花?”
若演道: “也不全为赏花。雍赫国欲和双国结成姻亲,雍赫国公主年芳十四,样貌甚好,温柔娴熟,我要选一个王儿娶她为妻。”
洛格笑道: “洛格身系国家政务,不想太早娶妻。不知道父王有什么人选?” 心里暗道:这雍赫国公主也不知道与穆家有什么勾结,想放在我身边做内应,万不能让她沾身。
不料若演也点头道: “你是王位继承人,怎么可以娶他国女子为妻,乱了王族血统?你放心,我没想着选你。我看,就选个年纪差不多的,这个,十三王子云霄,如何?”
洛格听到前面,还面带微笑,听到“云霄”两个字,象脑袋被人用锤子敲了两下,当下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满脑子只有“云霄”“云霄”两字。他对云霄占据之心甚强,居然从没有想过云
霄也会娶妻,也会拥抱着他人入睡。
恍惚间见到穆香妃垂首而笑,知道又是穆香妃出的主意,恨不得拔出剑来了断她。
洛格勉强镇定下来,肃然道: “父王,雍赫国公主远来连姻,身份贵重,云霄只是一个小偏妃所生,恐怕不适合。”
穆香妃听到“小偏妃”三字,脸色一白,知道洛格故意讽刺她并非王后,倾前对若演道: “云霄自小丧母,身世可怜。王今日将雍赫国公主许配给他,正好作为补偿。而且云霄气度温文、
谦和有礼,众王子中难得的好脾气,配公主正合适。”
洛格沉声道: “十五王弟统齐宁年纪最适合,身世也好,不如就选统齐宁如何?”
开韶怒道: “大王兄,云霄又不是你的东西,你为何霸着不放?连娶妻也不许,你也太欺负人了吧!”
洛格斜眼瞥开韶: “我霸着不放?只怕我放开,他就被小人给害了。”
“云霄生性善良温驯,你不害他,还有谁会害他?”
洛格哪里肯让,和开韶你一言我一语,当场争辩起来。
穆香妃在一旁含笑细听,若演却被他们吵得头疼,摆手道: “好了好了,两兄弟闹得不成样子。这件事情,以后再谈。洛格,你去问问云霄的意思。”
洛格道: “父王,云霄必不肯娶,何必问?”
开韶冷冷道: “不要擅自替云霄做主,你怎么知道他不肯?”
两人冷眼相对,终于碍着若演在面前,不再争论,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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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宫中。
落云想着天气甚好,便打算清理云霄的小院,以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引来洛格发怒。
因为是云霄常呆着的地方,落云不敢怠慢,亲自带了几个宫女带院里打扫。
窗帘、幔帐都重新布置,连着不太顺眼的家具都扔了换上新的。正在忙活,听见小厅中的宫女道: “这是什么?”
落云探头问: “怎么了?”
宫女递上一个书卷答道: “落云姐姐,我想着将厅里空砖下的灰尘扫一扫,不想一移开空砖,居然有个书卷。” 居然就是云霄珍藏的书卷。
云霄长于冬庭,侍女仆从都懒惰欺主,哪里会去打扫,所以云霄对书卷珍惜之至,却没想到会有人在打扫时找到它。
落云一见书卷,暗道:这必定是十三王子的东西。他常一人独处这小院,难道就是为了这书卷?
伸手接过书卷藏在袖内,对宫女道: “悄悄的,谁也不要说。” 携了书卷,回到寝宫,挨在自己床边,想:这书卷里,不知道是什么重要东西,我要看了,十三王子会不会生气?
落云抚摩书卷,见厚厚一叠,好奇心渐重,心道:十三王子从不生气的,看看又何妨。
轻轻打开第一页,看了数行,见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记录,放下心来。又见云霄写得他与苏丽儿的种种事情有趣,不由一页一页,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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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却什么事也不知道。
好些日与洛格甚少见面,他心中也不是滋味,心想:你不见我,我也不想见你,与苏丽儿在一起,岂不比和你在一起快活多了?
今日又约了苏丽儿在宫外见面,却是要到集市去逛。云霄快步出了亮宫,没走几步,抬头看见开韶气鼓鼓从后花园拐出来。
开韶刚和洛格为云霄娶妻之事吵了一架,不料出来就见到云霄。他性子急,一把牵着云霄道: “云霄,来得正好,我有事找你。” 说着不等云霄说话,将雍赫国公主的事情一五一十尽数
告诉云霄,又问: “你说,大王兄过不过分?”
云霄正急着去见苏丽儿,偏偏被开韶拦着,无奈道: “四王兄,大王兄其实不坏,你们不要为我吵架。”
“你明明可以娶到那个公主,大王兄为什么阻拦?”
云霄奇道: “我为什么要娶那公主?”
开韶跺脚道: “娶她有什么不好?你在宫中地位立即不同,而且,娶了公主可以在外设王子府,就可以逃出亮宫,不被你大王兄欺负啊!”
“哦…..” 云霄点头道: “大王兄不欺负我的,四王兄放心。” 说罢对开韶微微一笑,趁开韶恍一失神,溜了开去。
第十九章
洛格被若演打算命云霄娶公主一事轰得满眼金星,碍着若演和居心叵测的穆香妃在面前,只能不露声色,强打精神陪若演赏了一会双红花。
好不容易拜离若演,急匆匆往亮宫中赶。方入门就问: “云霄呢?”
绯绿回道: “十三王子出去了。”
绯红轻笑道: “这几天都出去玩呢,前日摘了一大把双红花回来,还放在书房中养着。”
洛格见不到云霄,心中更是不安,越发焦急起来。他近日事忙,与云霄多有疏远,常常只在熟睡的云霄身边呆上片刻,今天听了若演的打算,骤然感觉有人要将云霄自他身边夺去。
洛格越想越烦躁,沉下脸道: “天天出去玩,成什么样子,书也不念了。赶快把他找回来!”
绯红绯绿见洛格发怒,都唬了一跳,急忙收敛了笑脸,派人出去找云霄。
落云正在床头看云霄的书卷,听见洛格语气不佳,忙藏起书卷,掀帘子出来笑道: “怎么了?殿下自己说不许限着十三王子行动的,今天倒怪起我们来?殿下担心十三王子,我们以后好好
看着他就是了,何必生气?” 见洛格真的脸色不善,便不再多嘴,取了绣针,安静坐在一旁绣花。
洛格倚着窗边,只盼云霄快点被带回来。又想:云霄在王宫中闲逛,万一被父王碰到,问他可肯娶那公主。以云霄可有可无的个性,又有穆香妃在一旁巧言令词,说不定就糊里糊涂答应下来。
这样一想,额头渗出汗。心道:就算云霄答应了,我也必定要找个办法不许他去。
洛格黑着脸在亮宫等,一言不发。
落云等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都噤若寒蝉,只盼云霄快点回来。
好不容易派出去找云霄的侍从回来,对洛格行礼道: “回殿下,十三王子不在王宫,宫卫说十三王子刚刚出宫去了。”
洛格闷声道: “好端端的,他出宫做什么?”
侍从低头道: “奴才不知道。十三王子这几天常出宫,宫卫说通常要近天黑才回来。”
洛格只觉得一簇火苗在心中轻窜,抬腿踢开侍从,吼道: “不知道?你们是做什么的?王子出宫也不跟着,云霄要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派人出宫,把他找回来!”
侍从挨了一脚,只好苦着脸跪着。心里不断叫屈:是殿下明令不许再跟着十三王子的,怎么这回又怪我?
洛格正在大发雷霆,梅家又派人到亮宫,急道: “老太爷不行了!嚷着要见殿下呢!”
洛格心中一痛,也顾不得云霄,忙骑上马朝梅家飞奔而去。
出了王宫,一路急驰,脸上额头都是尘土汗水。途经市集,忽然听见一女声笑唤道: “云霄。”
洛格不由转头朝声音来处望去,见一个服饰光鲜的女孩在人群中。洛格曾在宫中见过丽儿,一眼认了出来。
又听见丽儿叫道: “云霄,你到哪里去了?”
市集中人多,洛格集中耳力,听见一个清爽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 “苏丽儿,我在这里!” 语气欢畅,依稀是云霄的声音,却不敢确定。
洛格勒住马头正要细听,梅家侍从在后赶到,催道: “老太爷正等着殿下,请殿下快行!”
洛格想起外公,心中凛然,不再理会市集中的众人,挥鞭而去。
急赶到梅家,穿过重重叠叠各色回廊,来到梅国丈房前。洛格一呆。
房门前整整齐齐跪着梅家众人,舅舅梅儒带头跪在前头,连疯症在身的梅夫人也被人搀扶出来跪着。众人满脸凄容,却都忍着不哭出声来。
洛格望着关得紧紧的房门,双手忽然轻颤起来,向梅儒轻声问道: “外公…..外公他……”
梅儒拭泪,沉声道: “还没有去,正在里面等着见你一面。”
梅夫人似乎疯症好了一些,柔声道: “好孩子,进去吧,你外公等着呢。” 她平日恪守尊卑,对洛格只用“殿下”称呼,现在家逢大变,不由换了怜爱口气,听来更是让人心酸。
洛格睁大眼睛瞪着房门一会,强忍泪水,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梅国丈就躺在床上,梅老夫人陪在床边垂泪。
洛格走上前去,见外公满头白发,气若游丝,心中难过之极。
他母后早死,若非外公在外万般保护,不知道早被穆香妃害成什么样子,想到这里,悲从中来,掉下眼泪。
“殿下……..”
梅国丈听见洛格到来,似乎有了点精神,混沌的眼睛重新睁开。
“外公不要动,躺着就好!” 洛格急忙去扶,却被梅国丈一把抓住右手。
梅国丈满是青筋的手牢牢抓住洛格,甚是用力,指甲几乎要掐到洛格手腕中去: “….洛格…听外公一句话….…”
这一声“洛格”,满是亲情,洛格更是伤心,忍声道: “外公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就是。”
似是回光返照,梅国丈话音清晰,一字一顿道: “现在,什么梅朵、舅舅、外公,都不要紧。你记得了,只要你坐上王位,你就赢了,梅家就赢了。”
洛格点头应道: “洛格知道了,外公是要洛格忍一忍。”
“对。” 梅国丈精力渐尽,目光开始涣散: “坐上王位,才能保全你自己……..” 声音渐渐弱下去,说到最后一字,掐住洛格的手一松,掉在床侧,就这样去了。
“外公?外公!” 洛格见梅国丈骨瘦如柴的手无声无息落下,象全部力气被他同时从身上抽走一般,心如刀割。
梅老夫人挨在梅国丈身旁,白发乱颤去探他的鼻息。
“外公…….” 洛格知道外公无望,怔怔愣了一会,终于大哭起来。
房门外跪等的梅家众人听见洛格哭声,知道梅国丈已逝,都大哭起来。
梅家上下,霎时被哭声笼罩。
洛格扶着梅老夫人跪在梅国丈床前大哭多时,梅儒等虽心里悲痛,都忍着眼泪进去劝道: “殿下万莫伤了身子。”
洛格想,外婆年纪老迈,不要也伤了身体。抹了眼泪,对梅老夫人道: “外婆节哀,若外婆也有三长两短,叫洛格如何是好?” 说着将梅老夫人扶起,自己也挣扎着从地上起来。
哪知道洛格连日劳苦,心里又焦又悲,连遇表妹、外公身亡,外加一早被云霄的事情一激,已经有点支撑不住。
如今在地上跪得久了,猛然站起来,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便歪了一歪。
梅儒站在他身旁,连忙扶住,急道: “殿下!殿下!”
幸亏洛格身体根基好,只是眼前黑了片刻,慢慢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太过劳累,顾目四周,见梅家上下都团团围着自己,关切忧虑之情溢于言表,心想: 梅家生死荣辱都在我身上,我可千
万不能倒下。 对梅儒轻笑道: “舅舅不要担心,不过是起得太猛了,有点头昏。”
梅老夫人摩挲洛格道: “好孩子,回去休息吧,这里有你舅舅舅母呢。好好保重自己身体。” 说着眼泪又掉下来。 “你要有什么事,我可怎么见你外公母后?” 话到后面,连连重咳
不已。梅儒担心母亲也支撑不住,连忙命人扶了梅老夫人下去休息。
洛格本想留在梅家处理外公后事,但经不住舅舅相劝,又不想外婆担心,只好领着侍从回宫。
落云等早接了梅家的通报,都换了素服,跪在亮宫门外等候。
入了亮宫,洛格才想起云霄的事情,问落云道: “云霄呢?”
落云轻声回道: “十三王子还没回,这一阵子的事我们都瞒着他呢。”
“哦……也好。” 洛格眼中满是倦意, “我想睡一下。”
“我去收拾里间的床。” 落云忙站起来转身要进去。
洛格摆手道: “不必了,就睡你这张小床,也挺舒服。落云,你坐在床边绣花,陪着我。”
落云刚要应是,忽然想起云霄的书卷,“哎呀”一声喊了起来。
洛格一边躺倒在枕上,一边问: “怎么了?” 头刚靠枕,发觉枕下高高凸出一团东西,探手一摸,在枕下掏出一卷书卷来。
落云因为好奇,将书卷带到寝宫中看,洛格回来,她就将这藏在枕下。
不料洛格说躺就躺。落云要阻拦时,已经来不及。见洛格掏出云霄的书卷,脸色立即发白。
“这是什么?” 洛格抓着书卷,随手一翻,脸色也是一变。
他对云霄百般用心,怎么会不认得云霄的字迹?
立即也不觉得困了,翻身坐起来,将文章一篇一篇细看。
这书卷是云霄从小所写,受了洛格欺负,少不了对苏丽儿诉苦。其中对苏丽儿种种情真意切,又是洛格想也想不到的。
洛格一篇篇看来,一言不发。
落云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不敢做声,站在角落偷看洛格神色,心内惶恐,只盼云霄早早回来,又怕云霄回来。
快吃晚饭了,云霄才回到亮宫。
他和丽儿在市集中玩了一天,衣服上沾了不少尘土,袖中又藏了不少买到的好玩东西,根本没料到大祸临头。
入了亮宫,见宫女侍从个个战战兢兢,奇道: “大王兄今天回来了?”
宫女面带怯色,点点头,悄悄对寝宫内一指。
云霄问: “大王兄发脾气了?”
宫女又点头。
云霄心想:不知道大王兄为什么发脾气,我今天没见过他,定然不是因为我。他心情不好,我还是不去见他的好。 就想往小院中去。
还没有抬脚,寝宫中跑出一个小侍从道: “殿下请十三王子到书房去。”
“到书房去?” 云霄多日不见洛格,心中其实也想念,见洛格派人来叫,又想:大王兄心情不好,我还是去劝一劝吧。他平日总劝我哄我,今天就换我劝他。 于是,便往书房去。
书房中静悄悄,只有洛格一人坐在桌子前。
云霄一进来,就觉得空气异常凝重,连他这反应迟钝的人也有所感觉。心道: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大王兄这么不高兴。
云霄对洛格行礼道: “大王兄,你叫我吗?”
洛格抬头,直直盯着云霄,眼光闪烁不定。
云霄还是那般俊美纤弱,穿着落云为他新做的王子服,越发美得叫人惊叹。脸色也比刚进亮宫时好了许多,不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象温润的玉石一样,隐隐透着波光。
洛格静静看了云霄半晌,笑道: “我今天得了个好东西,拿给你看。”
云霄也笑: “是什么?我今天出去市集,也买了许多好东西。”
洛格被他一提,想起市集中的穆丽儿,猛然咬牙。那声清爽欢畅的“苏丽儿”,不断回响在洛格脑中。记忆中,云霄从来没有以如此亲切的语调呼唤过自己。
洛格轻道: “是书卷,记了很多好玩的话,我读给你听。” 铺开桌面上的书卷,选一段读了起来: “苏丽儿,大王兄要逼我搬到亮宫去,你莫担心,我一点也不怕。反正我不理会他。
大王兄和那些侍从、宫女没什么不同,我心里只觉得你和他们不同的,其他人我都不理会。”
云霄听洛格娓娓读来,脸色渐渐苍白: “大王兄,你……你……..我的书卷为何…….” 他眼中澄清无邪,却也明白洛格对他强占之心有多重,微微害怕。
洛格最爱云霄笑脸,为看云霄笑颜,不知花过多少工夫,这时候见云霄的微笑,口中又苦又涩,象被人插了一刀的心窝上还在抽搐般疼。
他喃喃道: “我还你…..” 将书卷放在桌上,忽然大吼一声: “我还你!” 挥掌将油灯打落在书卷上。
灯油倒落书卷,又带着火。书卷由布帛所制,立即就燃烧起来。
书房中瞬间亮起红光。
绯红绯绿也忙跑了进来,与落云一道扳洛格的手。
“殿下,快放手!”
“殿下!殿下!”
洛格的手象铁铸似的,哪里扳得开。
落云哭道: “殿下,你伤了十三王子了!你会伤了十三王子的!” 绯红绯绿也大哭起来。
洛格听到“十三王子”几字,似乎清醒了点,慢慢低头,见云霄已经不再喊叫,眼睛也闭上了。心中一惊,如被凉水当头泼下,立即回过神来,急忙松开手臂喊道: “云霄!云霄!”
他悲愤之中不知用力轻重,只顾把云霄留在怀中,手臂如铁箍般。云霄哪里承受得住,受了刺激又呼吸不得,昏了过去。
洛格连遭大变,见云霄闭目不语,心乱如麻,心道:我杀了云霄,我杀了云霄。
抬首看见桌上已成灰烬的书卷,懊悔不已:我为什么气他,我为什么要他伤心?
他虽是大王子,也不过十八九岁,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 “云霄,你别死!我是气你的,我不过是气气你。” 他眼前一片漆黑,恨不得死去。
落云忙劝道: “殿下不要伤心,十三王子没事,不过是晕过去了。”
好一会,洛格才明白过来,止住泪问: “云霄没事?”
“只是晕过去,醒过来就没事了。”
众人好言相劝,洛格终于安静下来,心道:宫中梅家的事情还没有完,我可不能乱了阵脚。 收拾心情,重摆出大王子样子,镇定下来。
抱了云霄回床,又唤御医来看,见他只开一点安神的药,洛格才安心下来,知道云霄真的没有大碍。
送了御医,洛格却不肯睡,只守在云霄身旁,想着明日怎么与云霄言归于好。忆起云霄今日的反应,激烈悲伤未曾见过。不过云霄脾气极好,慢慢伏小下意,自然会重露笑脸。
快四更,亮宫又响起门声,居然是梅家深夜派人来报信。
洛格心知不妙,急忙披了衣服出来。
果然,梅家侍从一见洛格,立即跪倒大哭道: “老夫人今天为老太爷守灵,闭着眼睛在棺旁不做声,老爷和老夫人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老夫人也去了!殿下啊!老夫人……….”
洛格如遭雷击,猛退一步,靠在门柱上,怔怔望着天上明月,轻唤道: “外婆….” 眼泪簌簌而下。心里明白此刻有许多事要处理,咬着牙进去换衣裳,连夜赶去梅家。
换衣裳时,又到云霄旁望他数眼,轻道: “是我不好,梅家变故,无处发泄,都算在你头上。等明日我来赔罪吧。” 依依不舍地去了。
第二十章
当夜梅家又是悲歌连天,洛格和梅儒勉强支撑了一夜,已累得伤了筋骨。
好不容易议定了发丧等等事宜,亮宫却又有侍从急驰到梅家,飞报洛格-------云霄醒后出了亮宫。
洛格听了,差点急得昏过去,骂道: “怎么让他出去了?没用的东西!那落云呢?落云没看着云霄吗?”
侍从满头是汗,神色张皇,回道: “十三王子一醒,不知道怎么就拿着大王子的剑要出亮宫。眼睛瞪得老大,神色和平时根本不一样,样子吓人得很。落云怕十三王子伤了自己,不敢阻拦,
只叫人远远跟着。”
洛格心如乱麻,望着梅家到处白茫茫素色一片,哭声不绝,又为云霄担心又懊悔昨晚气着云霄。沉声道: “我回去看看。”
带着侍从急忙赶回亮宫。
到了亮宫门口,看见落云满面愁容,坐立不安等在门外。
还没有来得及问事情始末,内侍匆匆而来传达王令,命洛格立即去见若演。
洛格脸色一变,知道大事不妙,与落云交换一个不安的眼神,只得随内侍去见若演。
进到后廷,洛格眼光一扫。
若演似乎心情甚好,正和穆香妃谈笑。更让洛格心惊的是,云霄居然面无表情,随侍一旁。
若演见洛格到来,招手道: “洛格来了,父王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洛格深深望云霄一眼,见他不言不语,眼观鼻鼻观心,心内惊慌起来。对若演行礼道: “父王有什么好消息,一早把儿子叫过来?”
穆香妃轻摇手中的香扇,缓缓道: “还不是雍赫国公主和亲的事。” 说罢眼睛望云霄处一瞄,神情说不出的得意。
若演点头道: “云霄一早过来求我将这公主赐婚于他,哈,可不正和了我的心愿。”
洛格早猜到几分,但听若演亲口说出,还是如听见晴天一声霹雳,半天说不出话来。怔怔望着云霄,眼中交织纠缠的意思,只盼都让云霄知道。
云霄要娶妻,云霄要离开我。
他心里,反反复复只想着这个事。若演和穆香妃笑颜相对,后面说了些什么,完全没有听到耳中。
好半天,洛格走到云霄面前,才慢慢道: “做这么大的决定,怎么也不和我商量一下?”
云霄不待洛格走近,已经闭上眼睛,咬着唇。心想:你毁了苏丽儿,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看你一眼,不和你说一句话。
洛格何等聪明,云霄心事都放在脸上,他立即猜到几分。
见云霄不肯理睬,又忌惮穆香妃在面前,暗自警惕要提防小人。心道:我越是反对,只怕云霄越是要娶,现在不宜争论。转身对若演笑道: “还没有恭喜父王,又多了一个邦国。” 便抛
开这事,和若演令寻国事商讨。
云霄一直站在廷中,始终不看洛格一眼。
穆香妃原以为连日来变故频生,洛格知道此事必定狂性大发,在若演面前尽度失态。梅家已失了势力,如果连洛格也失爱于若演,何愁大位不传于开韶。
不料洛格如此冷静沉着。穆香妃心中暗暗称奇,又想:这小子这般厉害,我可要加倍小心。
陪了若演一个多时辰,洛格云霄纷纷拜离。
云霄出了后廷,不看洛格,径自选了一条不通往亮宫的路,徐徐而去。洛格担心,在后跟了去,见云霄回到冬庭,才放下心。想着此刻云霄心气未平,不宜和他解释,在冬庭外站了半晌,才
往亮宫中去。
回到亮宫,洛格对落云低语道: “你找个信得过的人,将梅渡唤进亮宫来见我。” 压低声音道: “要悄悄的,不要让人知道了。”
梅渡是梅皇后生前的侍卫,皇后死后,一直随在洛格身边教导洛格武艺。洛格长大了,将梅渡送回梅家,保留实力以做他用。
梅渡不多时悄悄潜入亮宫,洛格将他召到密室,轻道: “有件事情要你去做,务必做得干净,不留痕迹。”
梅渡隐居多时,见有机会施展身手为小主人效力,兴奋不已,压着声音轻道: “请殿下吩咐。”
“小事一件。” 洛格的眼睛在黑暗中如豹子般闪烁亮光,轻描淡写道: “我要雍赫国的公主,死在来都城的路上………..”
追逐 第二十一章
吩咐完梅渡,洛格出了密室。
众人知道十三王子出了亮宫,再不肯回来与殿下同住,都小心翼翼,以免成了洛格的出气筒。整个亮宫连咳嗽可听不见一声,宫女踮着脚轻轻走路。
洛格环目一顾,只觉偌大宫殿,少了云霄,居然象个坟墓似的的寂静,心里如堵了一团刺,疼得说不出话来。
落云瞧着洛格失魂落魄的模样,也是心疼,走过来劝道: “殿下这几天劳累了,吃点东西早些睡吧。十三王子的事,等他火气下去了,慢慢劝不就成了?”
洛格缓缓摇头道: “我不饿。” 又点头说: “云霄现在在气头上,他不想见我。唉,从没见他生这么大的气。”
“如此,早点休息吧。” 落云说着,就要进里间为洛格铺床。
洛格站着,想着往昔进里间时,总满怀甜蜜,可以看见云霄无邪睡颜,靠得多近都可以,轻搂轻吻也可以,此刻却空荡荡得叫人心寒。
想到这里,便不愿意进去,对落云道: “不忙铺床,我出去走走散心。”
说着一个人出了亮宫,满怀心事地乱逛。
迷迷糊糊,失了神般地胡乱四处踱步。不多时,洛格猛地一抬头,却发现已在冬庭门外。
冬庭大门内远处的小屋中,漆黑一片,不见灯火。
洛格想:难道云霄已睡了?他不想见我,若是见到我,一定又想起昨晚的事,说不定又惹他生气,更要逃得我远远的。
如此一想,洛格便转身,打算回去。
但他心里实在放不下,又想:我悄悄进去,云霄也不知道。不望他一眼,我如何睡得着?
盘算很久,还是下不定主意。猛地跺脚骂道: “堂堂大王子,为什么这么犹豫不决!” 深吸一口气,推开冬庭的门,悄悄走进去。
冬庭向来冷落,云霄去了亮宫后,侍从更加少了。如今在冬庭看门的只有一个老眼昏花的宫女,正倚在柱旁打瞌睡,洛格行动无声无息,她居然毫不知晓大王子驾临。
洛格跨过草地,悄悄靠近窗外,见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又转到屋门,进到外面的小厅,忽然想起当日在这里和云霄较劲,逼着云霄为他倒酒,将上好的美酒倒了一地。云霄斯斯文
文提着酒壶站在桌旁的模样,象刻在脑中似的,俏生生就站在那里。
若是偷偷亲吻云霄一下,是否会把云霄弄醒?洛格盘算着,蹑手蹑脚进了里间,潜到床旁。
正想伏下身子好看清楚床上人的模样,忽然听见一人轻轻问: “谁?”
声音传自窗边小桌旁,清朗动听。语气并不惊恐,倒有几分疏远责怪,象怪罪来人打扰。
洛格一愣,转身。
原来云霄并没睡,却不点灯,呆坐在漆黑之中思念苏丽儿。
洛格咋见黑暗中熟悉的轮廓,心里一热,又按捺自己,轻道: “云霄,是我。”
云霄听见洛格的声音,也是一愣。相处多日,若论对洛格毫无感觉,怎么可能?
此时此刻,忽然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想起他往日好言相哄,百般呵护。今日在父王面前提出要迎娶雍赫国公主,原是为了报复,本以为大王兄会大发雷霆,或从此不再往来,不料就在今晚,
他又悄悄潜了进来。
洛格见云霄发愣,又轻唤: “云霄…….”
云霄心里正茫然一片,不知自己为何心绪烦乱,听见洛格呼唤,正要开口答应,猛然咬住下唇,想道: 我怎么可以答他?我答应过苏丽儿,从此再不和他说一句话,再不看他一眼。
想到这里,牙齿越发用力,咬得唇上滴下血来,仿佛越用力,越可以坚持自己对苏丽儿的诺言。
洛格不见云霄有动静,又叫了一声“云霄”,试着迈出一步。
云霄看洛格要走到面前,索性连眼睛也闭上,别过头去。
月光勉强透过窗纱,撒落一点在房内。洛格靠近去,只见云霄别着脸闭上眼睛,唇角上依稀带着血迹。
洛格一惊,扑了上去,问道: “云霄,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语气中满是惊惶,情切之极。
云霄心下感动:我受了伤,大王兄比他自己受伤还担心。随之心中一凛,警戒道: 云霄,你忘了苏丽儿吗? 伸手推开洛格,就想往外走。
洛格怎么会让他推开,抓着云霄手道: “云霄,你别走,听我说。”
云霄心里一团乱麻,一味挣扎着要摆脱洛格,恼道: “我不想听!你快走开。” 却没想到这一开口,就坏了那“从此不再和洛格说一句话”的誓言。
云霄一张嘴,唇上的血流得更加厉害,蜿蜒一条到了下巴,映得肤色愈加白皙透明。洛格看了,如心头上在滴血一样,又恼怒云霄对自己说“你快走开”,心道: 无论怎么解释,你也不肯
听的。我堂堂大王子,为什么要对你低三下四?
主意打定,也就不再说话,将云霄强扯到怀里,低头吻下去。
云霄被洛格突如其来气息吓了一跳,举手去挡,反被洛格反扭到背后。
云霄往日是能避则避,平淡无波,所以被洛格占去不少便宜。今天却是铁了心要反抗。他箭术了得,双手怎会无力?
武艺精湛如洛格,一手反剪着云霄两手,也甚是勉强。接连几次抓住云霄双手,还来不及痛吻以解思念之苦,便又被云霄挣扎出来。
如此几次,倒撩起洛格的火气,自想:我如此待你,对你而言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又何必对你百般疼惜。 这样想着,眼里的寒光顿起,手上运力,将云霄王子服上的腰带扯了下来。
云霄看在眼里,生生打个寒战,见洛格右手持着腰带,左手桎梏自己双手,惊惧起来,颤声道: “大王兄,你要做什么!” 他虽从小被人欺负,但毕竟贵为王子,被人这样用东西绑起来,
还真是第一次。
洛格紧锁着眉头,却不答他,只将云霄按在床上翻过身去,用腰带缠着云霄双腕绕了数个圈,绑得结结实实。他数日连遭变故,心里积压无数抑郁,此刻定下决心,下手竟然毫不容情,用力
之大,简直将腰带勒入云霄肌肤之中。
云霄被洛格绑得死紧,心下正恐惧不安,忽然一股大力在腰间一抬,被迫又翻过身,正面对着洛格。
洛格见云霄脸色惨白,似乎心有不忍,绷紧的气势松了少许,靠近去抚着云霄的脸轻唤: “云霄…….”
云霄被洛格冰冷的手指猛然一碰,几乎跳了起来。他向来安静如深潭之水,现在却也明白洛格要对他做一件大大不利的事情,十五六岁的男孩,到底沉不住气,惊叫道: “不要碰我!”
这一叫如冰水泼得洛格浑身一颤,忆起云霄在市集中回应丽儿那声“我在这里”,亲昵甜美,对着自己叫着“不要碰我”,却是惊恐中带着嫌弃。
一个低沉的声音不断在耳边道: 他讨厌我,他讨厌我………..
云霄惊疑不定靠在床栏边上,眼睛乌溜溜地观察洛格。
洛格喃喃道: “何必要你喜欢我?” 他霍然伸手,将云霄摔在地上,沉声道: “我要对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何必管你是否伤心?你又何尝怕我伤心来着?” 话到后来,面色阴沉,
眼中怜惜之意尽去。
云霄心知不妥,移到门边。他双手被洛格反绑,只能蹭着门边慢慢站起,还未来得及转身向外跑,洛格已经如猛禽般扑了上来,将他按倒在地。
这一按倒,洛格手上再不停顿。低头吻住云霄润唇,就去撕他身上的衣服。
此时已到热季,云霄身上王子服甚薄,嗤嗤几声,就被洛格将上装撕去十之八九。带着少年气息的胸膛裸露出来,常年不见阳光,粗看之下就象整块白玉雕成的一样。
“啊!” 云霄上身一凉,不由轻叫出声。
他原本紧咬着牙关,现在叫出声音,倒给了洛格一个大好机会,舌头长驱直进,狂吻起来。
暴风般的气息蔓延………
云霄的小舌头逃来逃去,到底还是躲不过洛格的追逐,被惩罚性地噬咬着。
呼吸越来越急促,云霄扭着身体要求空气。洛格却毫不理会,反而伸手钳制云霄的下巴,让他更配合自己的掠夺。
云霄只觉得腹中的空气要被洛格全部强抢去了,快坚持不住的时候,才摆脱洛格的吻。唇上尽是青紫,又涨又疼。
洛格虽暂时放过云霄的红唇,却转而攻击胸膛的红豆。一边指尖揉搓挤压,另一边噬咬舔弄。
云霄双手反绑得甚疼,又被洛格的举动吓坏,胸前一阵阵酥痒微痛的感觉,颤道: “大王兄,你快住手。”
洛格喘着粗气,眼睛泛起幽幽红光。
眼前云霄衣裳尽去,洁白无暇玉体横陈,正是梦中求了千万回的美景,却比梦中看见的更要美上千倍万倍。
云霄见洛格行动稍顿,哀求道: “大王兄…….”
洛格与云霄相处多日,从不曾听他如此哀求,望见他清澈的眼中尽是水气,怒气降了几分,伏在云霄耳边道: “云霄,莫怕。从这以后,我们就要在一起啦。”
他语气出奇地轻柔。云霄听在耳里,刚松一口气,忽然惊觉下身被洛格一把握住,轻轻摩挲,立即重新紧绷起来。
洛格用指尖若重若轻挑逗云霄,又用膝盖将云霄双腿分开。
感觉到云霄的抗拒,柔声劝道: “我们要在一起啦,你不高兴吗?”
云霄虽不知道洛格要做什么,但直觉危险正逐步逼近,用力维持着双腿不被洛格分开,眼中满是惊疑: “我们不正在一起吗?”
洛格今日性情大变,云霄心里实在害怕,说话的时候,红唇微微颤抖。洛格见了,怜爱之极,低头细细吻道: “不要怕,云霄。”
正要做下去,门外传来声响,似乎有人进来。
两人都吃了一惊,同时偏头向门口望去。
刚进门的老宫女似乎比两人更为惊慌,昏花的老眼看清楚洛格的脸,更是吓得几乎瘫倒在地。她是听到动静来瞧瞧,哪里知道会遇到大王子,结结巴巴道: “洛……洛….殿….”
洛格好事被她打断,又被她唬了一跳,恼火起来,沉着脸低吼: “滚出去!”
老宫女深怕洛格,怎敢再留,连云霄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看被他压在身下的云霄一眼,跌跌撞撞逃出门去。
云霄被洛格一掌掴得几乎昏死过去,知道难逃大劫,瞪大眼睛望着洛格,极认真地说: “你要逼我,我就把舌头咬断。”
洛格已快失了理智,听云霄这么一说,反而提醒了他。嘿嘿冷笑两声,撕下床头垂下的一截幔子,硬塞到云霄口中。
“呜呜……..呜………” 云霄口中被塞,说不出话,连喊叫也不行,心里大大后悔提醒了洛格。他既怕又气,眼泪怔怔掉下来,视线却丝毫不离洛格英俊却无情的脸。
洛格不想再耽搁,将云霄翻过身去,脱下自己的衣裳,掏出分身,早高昂着头如出牢的猛兽。他抵在云霄白皙的半圆之中,激动到了极点,竟然没想到要先做准备工夫,只一心要进去,与云
霄结为一体。
“云霄,我们要在一起了。” 洛格牢牢抓着云霄纤薄的双肩,平静地对云霄耳语。
随后倾力一挺,使了全身的力气要刺入云霄的体内。
云霄下体一阵尖锐的刺痛,却叫不出来,只在喉咙深处发出几声细不可闻的呜咽。他不依地扭动挣扎,只盼可将洛格甩下身去。
云霄本是初次,又未经滋润,洛格虽然用了全力,也只浅浅进了小半就被阻住。
洛格已是欲火焚身,云霄扭动着身子,更让他难以保持理智,连声哄道: “云霄,不要乱动,不要乱动。” 却按着云霄的肩膀,更加用力往里撞去。
只听得轻微裂声,云霄呜咽着挣扎几下,身体软了下去。
洛格满头大汗,正要继续强来。一声尖锐高亢的女声响彻冬庭。
“殿下!你……你在做什么!”
一双柔软的手捶打在洛格的背上,擂得咚咚作响。有人哭叫道: “殿下!殿下!快住手!”
洛格心里烦躁,以为又是宫女重回,怒气无处可泄,摸索到放在床边的衣物,拔出宝剑,转身就砍。
一转面,看见眼前人,心内大惊。幸亏他武艺精湛,全力回撤,堪堪收回这要砍在来人身上的一剑,叫道: “为何是你?”
却是落云站在面前。
落云见洛格出去散心多时不回,便知道他又到冬庭去了,心中担心找了过来。哪料到了冬庭,宫女侍从不见一个,却见到这让人心胆俱裂的一幕。
落云见洛格发问,早急得不见了平日大方端庄的样子,劈手夺去洛格手中的宝剑扔在地上,拼命摇晃着洛格哭道: “殿下,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她偏头望望躺在床上的云霄,更是大哭,凄声道: “十三王子,十三王子啊……..”
洛格愣愣地被落云夺了手中剑,又听她大哭“十三王子”,似乎才想起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转头去看云霄,冷汗立刻渗满额头。
云霄一丝不挂,了无生气躺在床上。胸前、腹下、腿侧,各处肌肤上尽是惨不忍睹的带血伤痕,不知道是指甲划的还是挣扎中自己撞伤的。下体殷红一片,似乎还有鲜血在不断涌出。
洛格看得胆战心惊,唤道: “云霄,云霄……” 他心中恐惧懊悔,声音竟然发颤,双手抖得不成样子。
落云到底知道轻重,哭了片刻,走到床前思虑如何救治。这样的事情,也不能请御医。
云霄早晕了过去。
细审云霄脸上,五道重重指痕,嫩白的腮间尽是未干的泪儿。她心惊地倒吸一口气,又知道此时不宜责怪洛格。只好拭拭云霄眼角的泪,将塞在口中的幔子轻轻抽出来。
幔子本是白的,现在却染了一点点殷红的血迹,也许是云霄昏去前气急攻心,咳出血来。
落云见洛格去了,一面落泪,一面开始为云霄擦拭身体、上药。
此事不能唤人来帮忙,只能逐一自己动手。
好不容易上好药,收拾了满床满地撕得碎布般的衣裳,已累得满头大汗。刚想坐在云霄床边闭一闭眼,却见一人扑进房内,伏在云霄身上大哭。
“云霄!云霄!” 原来是洛格去而复返。
他做下错事,一时不能接受,以至神志恍惚。回到亮宫,已将发生的一切清清楚楚记了起来。
追逐 第二十二章
三天后,雍赫国公主因水土不服,路途劳顿,兼原本就身体虚弱,在途中一病不起。
若演得了消息,派御医快马赶去医治,终没有效用,雍赫国公主病逝在来双国的途中。
死讯传到王宫,若演大叹。倒不是为了可惜这小姑娘年纪轻轻死得可怜,而是恐怕坏了雍赫国和双国好不容易即将建立的姻亲。
洛格心里明白,暗赞梅渡做事干净利落,不留丝毫马脚。
开韶倒真心为云霄可惜,觉得这王弟怎么这般命苦。听说云霄近日身体不适,在冬庭休养,几次去探望,都被落云找人拦在门外。
只有穆香妃暗暗猜疑,苦于无凭无据,不能对洛格出手。
但云霄迎娶公主一事,算是暂告一段落。
云霄醒来已经几天,对那个通彻心肺的夜晚绝口不提,只是更加冷漠疏远,连话也不愿说。
落云自从那日后时刻陪伴在旁,忐忑不安照看云霄情绪,见他不悲不怒,象失了魂魄似的,更加担忧,不时温柔劝解。云霄却似没有听进耳中,每天只是对着窗外发呆。而且,他再不肯让任
何人触碰自己,连落云为他擦汗也抗拒地别过头去。
洛格这几天甚是心虚,只敢在云霄熟睡之时出现,陪到云霄即将醒来时,即悄然无声离去。
这日得了雍赫国公主逝去的消息,洛格放下心头大石,悄悄赶去探望云霄。
进到冬庭,隔着窗纱望见云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转进里间,落云已经眼尖地看见洛格,忙起身为他掀了帘子,指指云霄,轻轻摇了摇手,表示云霄还未醒。
“今天可好些了?” 洛格走到云霄床前,细细看他的气色,低声问落云。
落云叹道: “对谁都不理不睬,无论我说什么,他都象没听进去似的。”
洛格无言,半晌闷闷问道: “他可有提起我?”
落云无奈地摇头: “莫说提起殿下,我还没有听他说过一个字。”
洛格心里一凉,转头望望云霄消瘦的俊脸,默不作声。
两人正安静陪伴在云霄床边,冬庭门外却传来吵闹之声。
依稀之中,听见一女子叫道: “我为什么不能进去?叫云霄出来好好骂你们一顿!”
洛格最恨有人打搅云霄,示意落云好好看顾,起身走到门外。
门外站着两个侍从,是洛格特意招来阻挡打搅云霄的人的-----主要是为了拦住那多事的开韶。
另站着一个年轻俏丽的女孩,正怒气冲冲地叱骂拦阻她的侍从。
“我就要见云霄,你们好大胆子,凭什么拦住本小姐?”
洛格一看,原来是穆丽儿。他本就对穆家的人心存厌恶,对这有偷取云霄之心嫌疑的丽儿更是没有丝毫好感。冷冷哼道: “他们凭我的命令拦住你,如何?”
丽儿抬头,洛格高大身形立即跳入眼中,阴冷威严的气势,不待言语便已侵入四周。她心中一寒,语气不敢再无礼,咬着下唇轻道: “洛格殿下,我要见云霄,他们为何拦着?”
她心里只记挂着那位俊美斯文的王子,却没有发现洛格眼中跳动的恨意。
洛格瞪着丽儿片刻,方傲然说道: “云霄病了,我不想无聊的人打搅他,穆姑娘请回。”
丽儿多日不见云霄,着实想念,好不容易求得母亲带自己进宫来,没想到却被挡在门外。她脾气倔强,又爱惹祸,但面对堂堂大王子,也不敢太过冒犯。垂头搅着衣袖一角,磨磨蹭蹭不肯离
去。
两人尴尬地站了半天,丽儿见洛格站在门外丝毫不动弹,犹如一尊门神,知道见云霄无望,才委屈地朝里望望,眼圈一红,对洛格道: “洛格殿下,若云霄醒了,我……我…….”
她连说几个我字,瞧见洛格脸上嫌弃之色,不肯再说,转过身去,不甘不愿地回穆香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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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儿满怀失望回到穆香宫,连饮食都没有胃口。穆香妃甚爱此侄女,见她茶饭不思,少不了多加关怀,问起原由。
丽儿年少,被穆香妃几句话,便套得七七八八。
事关云霄,穆香妃更是关注,试探道: “傻孩子,你怎么不早说?那云霄确实不错,我看着也很喜欢。不如…….就让你嫁了给他,如何?”
丽儿早对云霄有意,脸色一红,羞道: “这种大事,娘娘怎么问我?” 她天性大胆,遇到这事,也少不免露出儿女之态。
这真是送上门来的机会。
穆香妃心中暗笑:云霄是洛格的致命之处,控制了云霄,又何愁控制不了洛格?
当下对丽儿细意关怀,又打定主意,要在若演面前提出这门亲事,将云霄笼络到穆家来。
次日,洛格又接王令,匆匆赶到启天宫。
进了启天宫,听见一阵笑声传来。原来穆香妃不知道附耳对若演说了什么,惹得若演一阵心畅大笑。丽儿也站在一旁笑着凑趣。
洛格见穆香妃容光焕发,似有好事临头,又见丽儿也在场,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也暗自警惕,上前对若演行礼,陪笑道: “父王今日心情大好,不知道遇了什么好事,说出来让洛格
也高兴高兴。”
若演见洛格来了,也很高兴,挥手将他召到身边: “没什么大事,不过是穆香妃说了个笑话,云霄和穆丽儿这两个小孩子玩耍闹出来的的笑话而已。”
洛格听到后面,脸上的笑容就有点挂不住了,趁若演不留意,向丽儿凌厉地一瞥,淡淡道: “云霄向来不喜欢玩耍,想来是穆家小姐缠着云霄胡闹,惹出不少事端。”
丽儿听在耳里,脸色一变,又是委屈又是生气,刚想分辨。穆香妃摇头止住丽儿,转身对若演柔声道: “王,雍赫国公主虽出了事,但云霄的婚事也不能老这么拖着。我看……云霄和丽儿
倒真是天生一对,请王做了主,成全这一件喜事。”
若演一边听,一边微笑颌首。
洛格又惊又怒又急,收起脸上的笑意,沉声道: “穆香妃莫忘记了,你才刚刚撮合一件喜事不久。”
穆香妃知道洛格说的是梅朵的婚事,暗指她居心不良,倒也不脸红,摇着手中的绢扇,悠然道: “我也是为云霄着想,为王分忧。”
若演对穆香妃宠爱万分,实在不想为一个区区云霄的婚事闹出麻烦,点头道: “穆丽儿挺好,洛格不要争了。你去问问云霄的意思,若他不反对,就选个日子成亲吧。梅朵的事情,不要再
放在心上了。”
这话如一记闪雷,劈得洛格差点一头栽倒。
若是去问云霄的意思,云霄自然不会反对。只看他在市集中与丽儿亲近的样子就知道。
洛格一心将丽儿作为夺走云霄的最大敌人。听见云霄要与丽儿成亲,心中如何不慌?
心道:云霄若是娶了丽儿,可算是得偿所愿,他以后再也不会想起我,必定将我远远抛在脑后,过他神仙般的日子。
他越想越惧,垂手站在若演身旁,双手居然微微颤抖起来。心里千百个念头,只有一个最重要最清晰-------云霄要和丽儿双宿双栖去了,快快活活再不理我。
穆家……..
梅朵的脸忽然又在眼前笑开,簌然与云霄的脸重叠。
恍惚间似乎看见云霄躺在冷冰冰的床板上,颈中也深深印着一道红痕,穆香妃和开韶丽儿在后面站着,笑着。
眼前的宫殿似乎在左右摇晃,面前的若演和穆香妃的笑脸也瞧不清楚了。洛格额头上渗出冷汗,象即将失去心爱的人一样心如绞痛。
耳边恍恍惚惚听见云霄和丽儿偎依一起发出的愉快笑声,刺耳之极,洛格如被冷水一激,狠下决心。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道: “父王,云霄与穆丽儿的婚事万万不可!”
若演不料洛格反应如此之大,愕然问道: “为何?”
洛格望望殿上,穆香妃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样子,暗自切齿,对若演答道: “因为云霄要迎娶落云。”
此言一出,穆香妃脸色一白,丽儿更是“啊”一声惊叫起来。连若演也面露诧色。
洛格瞥一眼穆香妃,又道: “云霄落云互生爱意已经多时,孩儿看落云品行身世,都堪配云霄,云霄身边也需要贴心的人,便私下做主,将落云许了给云霄。只待父王大寿,将此事告知父
王,算是为父王添一点喜气。”
丽儿听到这里,眼泪已经滚落下来。洛格看在眼中,暗为欣喜。
“而且…….我想着落云早晚要嫁于云霄,已经将落云送到冬庭,日夜服侍云霄。” 洛格瞅着摇摇欲坠的丽儿,冷冷道: “落云为云霄侍寝,已经好些日子了。穆家小姐若是不信,尽可
以去问冬庭的侍从。”
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云霄不被这迷惑人心的女子抢走。落云深爱洛格,即使与云霄朝夕相对,也绝对不会抢去云霄的心。
此事出人意料,启天宫内沉静半晌。
丽儿固然已经说不出话来,穆香妃知道不对劲,却一时找不出反对的借口。落云父亲为朝中大臣,世代官家,自身又从小长于王宫,若论身世,与云霄确实相配。王宫之中,王子选择身份贵
重的宫女侍寝而后娶入门中,也有先例。
若演将事情想个清楚,开口道: “我本想着落云服侍你多年,等你登位,少不免做个侧妃。不料她居然与云霄有缘。既然如此,那还是随了云霄的意思吧。落云已经侍寝,不宜再拖,这就
传下王令,择日成婚吧。洛格,就由你主持安排,务必要妥妥当当。”
洛格总算没将云霄输在丽儿手上,大大舒了一口气。转而想起落云,心中沉甸甸的,脸上也是怆然。听了若演的吩咐,点头领令,脚步沉重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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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云在冬庭接到这如晴天霹雳般的王令。
跪在地上听内侍宣读若演的赐婚恩赏,昏昏沉沉似在梦中。
前来传令的内侍合上王令,向前扶起落云,笑道: “落云姑娘大喜,从今以后就是十三王子妃了。”
落云余波未息,耳中嗡嗡作响,茫然回头看了木立在里屋的云霄一眼,一阵天旋地转,摇摇晃晃跌坐在椅中。
也不知道内侍何时走的,陆续有好些宫中的姐妹接到消息来贺。
落云不言不语坐在一旁,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潮汐般来临的人群喧闹,又悄然尽数退去。
落云不进饮食,似木偶般没有声息。云霄也没有吃东西,呆在里屋窗边,望着外面绿草如荫。
微风轻送,掠起细致脸庞边的细发,那不动的人却恍如未觉。
太阳缓缓移到东边,一双沉重的脚步轻轻跨入房中。
带着说不出痛苦和愧疚的声音: “落云…..唉……..落云………”
蓄了一天的泪水终于悄悄滑下端正秀丽的脸,落云抬眼望了憔悴得失去神采的洛格一眼,轻轻叹气: “殿下放心。” 微红的眼睛向里屋中单薄的人影一瞥,咬着唇道: “我会好好照顾
十三王子。”
洛格无声地抚摩落云的长发,眼泪不自禁地滑落在英俊的脸庞,素来英明黑亮比鹰还犀利的眼睛,蒙上不尽的痛苦和不舍。
儿时的童言戏语,亮宫的耳首厮磨,数不清剪不断的长长哀怨。
反复地煎熬,反复地折磨。
洛格终于忍受不住,颓然跪到在落云膝上,大哭道: “我已经没有办法!落云,愿你护着云霄,带他离开亮宫。我一日无大权在握,就一日不要回来!若我输了,你们就走得远远的,永不
理这里的纠纷。”
落云颤抖着伸手,触碰到洛格的瞬间缩了回来,无力地别过头去。
“云霄云霄……殿下,为了云霄,你…….你好忍心。” 落云双肩轻颤,泣不成声。
追逐 第二十三章
云霄和落云的婚事,比梅朵的更为浩荡热闹。
毕竟是王子的婚事,大肆铺张必不可少,光是为了打造新的十三王子府邸,就花去不少银两和人力。
洛格操办此事,恨不得花尽所有的心血钱财,亲自到远离京城的外郊选了一处山水优美的地方,为云霄造一个新家。
他只愿云霄走得越远越好,既怕穆家再将注意打到他身上,更怕自己做出什么事来。
宫内争夺没有停止过,穆家风头正急,步步进逼,梅家到底是历朝重臣,里外支持大有人在,双方虽恨不得将对手亲手勒死,在若演面前却相处极好。大王子和穆香妃,自然还是同坐在王身
后的一双高不可攀的权贵。
十三王子的府邸,在洛格的催促下加急完工,三个月就初现雏形。婚礼的杂事,也办理妥当。
开韶心中奇怪:洛格原本恨不得云霄一生不娶,现在却是巴不得他越早娶了越好。
娇俏的新娘,俊美的王子,又加上王宫中流传的暗中互生爱意,病中日夜相伴的逸事,这轰动的婚礼少不了引起城中百官和普通百姓的注意。
循照礼节拜别父王,喝过谢恩酒,主要的仪式都转到新造的府邸中。
洛格虽操办婚礼,这几月来,不但没见云霄一面,连落云也没有见,象拼命要让这两人将自己忘却一样。今日正式成亲,也只叫侍从送来一双如意,权做恭贺。
反而开韶最为高兴,在来贺的众人中不断高声谈笑,又挺身而出为云霄挡酒: “云霄体弱,今天又要洞房花烛,不能多喝。我这四王兄代他顶着了!” 连连喝了几大碗,脖子也通红起来,
却越发高兴,兴致昂扬。
云霄红衣金冠,比往常更苍白瘦弱,不但美得叫人屏息,更显出楚楚可怜的娇弱风姿。他的大喜日子,脸上倒看不出一丝喜意,如木头娃娃一样静静坐在主位,象在看一场轰动的闹剧。
众兄弟知他脾气古怪,近日更是没有听他说过一个字。这王弟生性害羞,俊美异常,都对他的怪异不以为然。
落云独自端坐在喜房,头上覆着厚厚的大红头巾,落寞的气息环绕着她,冲去所有的喜气。
小丫头们和喜婆站在房外探头细语:
“怎么新娘子一声不吭,象在生气?”
“人家害羞啊,哪有过门还吵吵闹闹的?”
“我看还是不对劲,可能脾气就是沉稳爱静的。”
“嘻,倒和外面的新郎一样,木头配木头,可惜了,两个都是好模样。”
“啪”一声,似乎有人挨了一个轻轻的巴掌。
“别胡说!小丫头乱嚼舌头,里面的可是主子!”
说话的众人似乎一阵骚动,声音立即完全消失了。
一人轻轻走进房中,将门慢慢掩上,走到落云面前。
厚重的头巾被温柔掀去,露出落云满是泪水的脸。
精心上好的红妆,被冲得模模糊糊。
云霄缓缓坐在落云面前,轻道: “落云姐姐………是我害了你。”
他这数月来第一次开口说话,话音温柔悦耳,听在耳中说不出的舒服。落云心里又酸又乱,深深望云霄一眼,说不出话来,只能让眼中的泪珠不断滚落。
云霄拿起帕子,为落云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
又轻又细的力道,耐心地象在擦拭落云心上的伤口。
落云再也忍不住,扑倒在云霄纤柔的怀中哭道: “云霄,你不要怪殿下!他……他……”
他心中对你的爱恋,实在不下于我对他的眷慕。
我今日痛断肝肠的滋味,实在不愿让殿下再亲尝。
心中波浪般前扑后涌的种种滋味,却道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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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格的日子也不好过。
宫廷中的斗争占去他所有的时间心血,每次见到穆香妃和开韶都要咬着牙才可以笑得出来。而对那些依靠着穆香妃而耀武扬威的穆家人,更要忍着一时的快意不对他们动手。不但如此,还要
常安抚梅家这边的人。
所幸洛格深知大局,凡事忍辱负重。若演虽然极宠爱穆香妃,但对那些在枕边吹到耳朵里的谗言并不理会,依然深深信任洛格,为洛格可以逐渐辅助国事而高兴。
若演对洛格的信任和眷顾,使穆香妃深为警惕。如果洛格可以坚持到最后登上王位,那穆家的一切立即灰飞烟灭。现在的上风只是暂时的,虚假的。
可恨洛格处处小心,实在找不到可以撼动他在若演心中地位的借口。只有雍赫国公主之死,穆香妃心总甚为疑惑,三番两次在若演面前挑唆,都没有效用。不由狠下心来,向雍赫国的王入手。
流言传入雍赫国,早为幼妹伤痛的雍赫王大为震怒,集聚兵力于边界,要与双国讨个公道。
双国立即遣使解释,怎敌得过穆香妃在宫廷中早早策划好的步步挑唆。
洛格心里清楚穆香妃的阴谋,却不作声,安然将自己至之事外。
和谈失败,好不容易盼望的友邦顿成大敌。
两国兵力纷纷调动,大战在即。若演将战事皆交与洛格处理。穆香妃一心要将洛格拉下马来,却花许多力气,白为洛格造就一个掌握军权的机会,切齿不已。
雍赫国终于首先举起战旗,双国以倾国之力对阵。
洛格更是忙碌,每天的文书战报,雪花般飞入亮宫。
他尽量用这些麻痹自己,忘了在郊外那处风光明媚的世外桃源中单薄的身影,却往往在梦中惊讶地发现,心窝居然还会为那人潺潺流血。
短短两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蜕变过程。洛格在这里学到了十年也学不到的东西-----争夺、强权、周旋、虚假,还有------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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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寒冬,冬庭冷冷清清,仿佛在想念自己温柔安然的主人。
亮宫也是安静的,依旧辉煌得叫人不敢轻易进入,却少了落云在时的一份温馨柔美。
露珠凝结成霜的冷冷清晨,一纸奏帖,夹杂在众多的军报中,被送到洛格的案头。
洛格在看见那张普通的奏贴时,却猛然站起来,打翻了手边的茶杯。
操着生杀大权,一向镇定的手,此刻紧握成拳,微微颤抖。
云霄的字,云霄的帖子。
上面只有聊聊数字,字迹圆润,墨深透纸,象写字人提笔时重重的忧愁渗入其中:
--------落云病重,叩请洛格殿下亲探。
所有的思念、不舍、爱慕、恩怨,在刹那被彻底勾起。
原本想遗忘在远处的两人,与他们相处的分分秒秒,居然如此清晰地重现眼前。
强忍着心不去关注他们任何的事情,两年后,首先得到的,竟是这么一个不详的消息。
落云病重,那云霄呢?
云霄如何!
匆匆下令,换了衣裳,带着不安的心,前往那座亲自选址,却从不曾造访的十三王子府邸。
轰然马蹄声在一向清净的十三王子府邸外响起,双国身份最贵重的洛格殿下,终于首次跨过这高高的门槛。
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轻风飞扬在冷清的湖面,象为它们年轻的女主人叹息。
穿过回旋的走廊,在重重垂帘的另一端,是隔在天边的思念。
十三王子心中悲伤,不欲见客,侍从小心翼翼引领大王子至王子妃房前。
躺在锦绣床中的红颜已经失去青春的颜色,苍白的唇紧紧合着,不愿再述说人世的无奈辛酸。
十三王子妃的光环,只是一种无法推脱的责任,是那股深深爱慕的表达。
洛格站在落云面前,
仅看一眼,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原该在深宫中欢笑,受到眷宠的女孩的生命正在飞逝,如她曾在亮宫中的为洛格绣衣、为洛格掀帘,为洛格端茶,已经再也留不住。
“落云…….” 洛格轻轻唤着,伏身握住冰冷的柔夷。
听见洛格的呼唤,落云动弹了一下。瞳孔中倒印的人影让她惊讶,脸上不禁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一刹那,洛格仿佛又见到当年亮宫中,亭亭玉立在门外带着侍从宫女等待着的落云,手中搭着早备好的披风,笑嘻嘻请安道: “天冷,殿下怎么就这样出去了?快把这披上,小心着凉。”
…………
暖流突如其来,渗透四肢百脉。
落云深深望入洛格眼中,颤道; “得殿下这句话,落云死也瞑目了。”
“落云,你不能死!” 洛格抓住落云的手,激动地说: “你要看我登上王位,等我将你和云霄接进王宫,和我共享天下。”
想象着那一天的欢乐和壮烈,落云摇头: “我等不到了。殿下,听我一句话…….”
“你说。”
“云霄…..他也很苦。我和他两年,他待我如亲姐,诸事周到。可是我从没见他好好笑过。当年,他在亮宫笑得多美啊。” 落云勉强抬头望着洛格,央道: “殿下有朝一日登上王位,
我只求你莫难为他。他…..他其实什么也不懂。”
洛格不作声。
落云乞求的眼睛一直望着洛格。
半晌,洛格淡淡道: “云霄是我王弟,我怎么会难为他?你不要多想,好好养病才是。”
落云知道洛格必不肯放过云霄,无奈地叹气,眼中满是失望,垂下头来。
“我想睡了,殿下再坐一坐吧。” 她将脸靠在洛格坚定硬朗,散发着男人味的掌中,摩挲着粗糙,令人安心的肌肤,慢慢闭上眼睛。
“记得小时候,我有一次大病,殿下也是这样坐在我的床头,守了一夜。人在这个时候想起来的,都是好远好远以前的事……..”
洛格一动不动,让她枕着自己的手入睡。
昔日的两小无猜,一幕幕从眼前闪过。
他的爱,已经一点不滴给了那个没有心肝的人。
他的信任和依赖,却要在今日逝去。
掌中的脸渐冷。
十三王子妃,感受着最深爱的殿下掌中的温度,甜甜入梦,再也不曾醒来…………
洛格的眼泪,终于无声无息滑落。
第二十四章
掌中的脸渐冷。
十三王子妃,感受着最深爱的殿下掌中的温度,甜甜入梦,再也不曾醒来…………
洛格的眼泪,终于无声无息滑落。
隔着层层垂帘,在另一端的尽头,一双清澈的眼睛正静静望着洛格的背影。
云霄知道,落云已逝。
那花一样的落云姐姐,已经不会再微笑着安慰自己,不会日夜伏在床头看顾生病的自己。
华丽的十三王子府,从今以后将更为冷清。
冷清,是否是宿命?
从出生的那天起,孤单就是他最好的朋友。只有在那段短暂的日子里,在心中的冰被缓缓融开少许的日子里,生命才是美丽的。
仅仅的这几个人,闯进云霄的心底。
温柔的落云已经逝去,而另一个,却再也不愿提起。
许久不曾动荡的心痛起来,痛得云霄捧心蹙眉。
落云,是我害了你?
是因为我吗?
洛格的背影那么孤单,那么寂寞,那么伤感。
情不自禁想起亮宫的当日,他是如斯霸道、专制、英姿勃勃。所以他的小心体贴才那么珍贵,那么甜蜜。
低沉温柔的呵护还缠绕在心里,被宠腻的感觉还那么强烈。
从前毫不在意的,可有可无的一切,为什么在分别两年后如此想念?
在一瞬间,云霄几乎想掀开帘子走出去。走到洛格的面前,呼唤着熟悉的大王兄,靠近他的气息,重看他意气风发。
他没有移动脚步。
因为帘子已经被霍然掀开,洛格已经到了面前,贪婪地盯着他,恨不得光用眼光就将他吞噬。
清瘦的身子就在面前,依旧面目如花,肌肤赛雪。
洛格咬着牙,不许自己伸手向前。
云霄慌张地想躬身行礼,抬眼对洛格近处一望,心里咯噔一声。
两年不见,大王兄似乎变了。
刚刚还在眼前的孤单、寂寞、伤感,通通不见了,取代的是王者的霸气,凛然的气势象火焰般包围云霄。
比鹰还犀利的眼睛里,透着深深的占有和决然。
云霄打个寒战,心中才升起的微微思念和甜蜜被冲得无影无踪。那个可怕的夜晚骤然重现,如寒流延着脊梁而上。
而面前的洛格,竟比那晚更危险。
洛格默然打量云霄,忽然温然而笑: “好久不见,十三王弟。”
他越是生疏客气,云霄越是觉得威胁。平淡无波的清澈眼睛里带上一丝不安,勉强行礼道: “大王兄。”
“还是那么沉默寡言。” 洛格雍贵地轻笑: “两年不见,长得更俊了。”
云霄不语,低下头去逃避洛格窥视猎物般的视线。
“落云的事情,不要太过悲伤。” 洛格回头远望落云的方向,悲伤在眼中一闪而过: “人生苦短,太过顾着旁人,反而误了自己。”
云霄听洛格话中有话,抬头询问地看他一眼。
洛格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我现在知道穆香妃为什么这么注重王位了。很多事情,与其乞求,不如用强权来得容易。是不是,云霄?” 他偏头问云霄。
云霄见他眼中占有之意,连退两步,靠着门栏站稳。
看着洛格果然守信而离,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轻轻走到落云床边,望着已经僵冷的落云,依然面容温柔。
云霄轻叹: “落云,他……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大王兄了………..”
洛格疯狂掣马奔驰,将大批的侍从远远甩在身后。
迎面的狂风吹干他的眼泪。
王位,我要得到王位。
登基之日,我要将这一切讨回来。
所有的痛心、不安、渴望、孤独,我都要通通讨回来。
再不用按捺自己,再不用在夜里泪流满面地孤零零醒来,再不允许所爱的人躲着我,逃开我。
我是王。
我要做至高无上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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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雍赫国的战争,已经延续了一年。
两国兵力不相上下,死伤众多。
落云下葬的那天,紧急军报送到王宫------------
------前方大败,震庭将军穆叙战死。
朝廷大哗,若演听到消息,气急攻心,在启天宫昏死过去,一病不起。
梅儒趁此机会,请王令率兵迎敌。
眼看前线兵权要落入梅家,穆香妃自然百般阻挠。
洛格倒一反常态,也不赞成舅舅掌军。
四王子开韶,在寒冷的清晨,被母妃召入宫中。
穆香妃正在着急,一看见儿子,劈头就道: “明日朝廷商议谁顶替你大伯的将军之职,率兵边关。你可准备好了?”
“母妃的意思是…….”
“我会力求王赐你军权,统帅大军。开韶啊,你可要争气。”
开韶愣道: “为国出力,是王子责任,父王若有指派,儿子自然出战。可母妃为什么对将军一职如此重视?”
穆香妃看着这个勇猛有余,心谋不足的儿子,跺脚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看不出来?你父王已经病重,万一…………,唉,王位落入洛格之手,他怎肯放过你?你先取了军权,统兵在
外,即使有什么事,宫中有我,边关有你主持大军,洛格就不敢轻举妄动。若你可以趁他阵脚未稳,领兵攻打,更是大妙。儿啊,这是生死关头,你可不能糊涂。”
开韶原也不傻,但他天生粗豪,对洛格看不惯是天生性情,于王位上倒不那么计较,坐下道: “洛格是大王子,父王意中的继承人。母妃为何定要和他争这个?以母妃在后宫的地位,难道
还不如意吗?”
穆香妃被这逆子气得几乎岔气,指着开韶哭道: “没出息的东西!我有什么不如意?若不是为了你,我何必受这许多冤枉气?好,你这就出宫去,坐等洛格登基,看他将穆家铲得一干二净,
你心里就舒服了!”
开韶见母妃大怒,心内暗苦,瘪着嘴站起来,无奈道: “儿子知错了,母妃小心哭坏身子。明日商议将军人选一事,儿子自会尽力。”
穆香妃恨恨瞪开韶一眼,抹抹眼泪,端坐下来: “还有一件事,你出了王宫,立即去办。”
“母妃请吩咐。”
“前日十三王子妃下葬,我去了。唉,云霄这孩子也可怜。” 穆香妃瞄瞄一脸英气的儿子,叹道: “宫里传了消息,说他得罪洛格,只怕洛格要找机会整他。”
开韶对这小王弟倒一直很爱惜,忿忿不平冷哼一声: “他昔日在王宫就吃了洛格不少苦头。堂堂大王子,欺负个没有母妃回护的王弟,算什么?”
开韶想起洛格势大,云霄孤零零身在十三王子府邸,又新丧爱妻,如果洛格真要对付云霄,那云霄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这小王弟斯文俊秀,就是不爱说话,最是文静儒雅,怎么忍心将他留
下遭人伤害?
当下点头道: “还是母妃想得周到。只怕云霄爱静不爱动,不肯随我前去边关。”
“这个好办。” 穆香妃笃定地说: “若你劝不动他,我亲自去劝。到底是为了他好,他会肯的。”
开韶想想妥当,笑道: “既然如此,请母妃放心,儿子去看看父王就立即赶去云霄那里。” 行礼潇洒去了。
穆香妃看着爱子远去,眼中满满宠腻期待之色,低声道: “儿啊,千万要让云霄片刻不离身边。那可是你的护身符啊。”
只要云霄在你身边,洛格在朝中再厉害,也对身在边关为将的你,下不了毒手。
开韶风风火火到了十三王子府邸,安慰了云霄半晌,将来意一一告知。
他粗中有细,没说担心洛格害云霄,反道自己要接掌边关军权,央云霄前往助他一臂之力。
云霄原是不随意动弹的人,但他自从见了洛格一面,那危险的大王兄的影子就时刻潜伏在心,时时不安,恨不得离开都城越远越好。只是王子无王令不得擅离都城,他若轻举妄动,只怕给了
洛格机会将他强行抓回亮宫。
听了开韶来意,顿时同意。
开韶本想大费口舌,不料云霄这般爽快,当即大喜。商定了明日入宫面见父王,共同请王命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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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日朝中众官在启天宫商讨战事。开韶一早找了云霄,一同入宫。
众人极少见这以俊美沉默著称的十三王子,不由都偷偷瞧多两眼,暗叹果然名不虚传。
若演带病,勉强被侍从搀到王座上。
穆香妃见开韶果然将云霄劝来,脸露喜色。
洛格安坐在若演身后,咋见云霄,心中如遭重击。他历练渐多,当即不露声色,静看事态发展。
时辰到,众官对若演行礼,商讨起战事来。
“震庭将军穆叙战死阵前,派谁代掌兵权为好?” 若演徐徐环视众人,缓缓问道。
此问题至关重大,殿下众人左右目视,纷纷议论起来。
穆香妃略一示意,开韶站向前朗声道: “父王,开韶愿前往边关,出战雍赫国!”
若演早在穆香妃处听了许多好话,对这豪勇的爱子笑道: “勇气可嘉啊。可战场不同王宫,是要流血拼命的。”
开韶笑道: “为双国流血拼命,正是儿子所想的。不上战场,儿子何必苦练弓箭马术?”
“好!有志气。” 若演抚掌大笑,刚要说话,猛然大咳,气喘不已。周围内侍急忙上前服侍。
穆香妃趋前问道: “王觉得怎样?” 秀眉轻蹙,忧愁不已。
殿下众人也关切地伸颈探看。
洛格关心地半跪在若演面前侍侯若演服药,眼睛却偷偷一瞥,转到云霄身上。
云霄静静站着,忽然不安心起来,抬头一望,正对上洛格闪电般的一瞥,心头一震,悄移到开韶身后,遮挡洛格的视线。
此情此景,落入洛格眼中,当即大怒。暗里磨牙,表面上却不显分毫,连一向观人于微的穆香妃也没有察觉。
若演服下药,已停了咳,摆手让内侍退下,重新开始商议。
“开韶请命出征,众卿可有异议?” 若演缓一口气,挨在王座一侧,轻轻问道。
他虽重病在身,为王多年威严甚高,语气虽轻,立即全殿俱静。
梅儒被穆香妃所害,以失女悲痛不宜领兵为理由夺去兵权,心里早就不满,怎肯让穆香妃的亲子再得大权?
正要跨前一步请求出战。洛格早猜到舅舅心意,在若演身后微微一摆手,示意梅儒莫冲动。
梅儒知道这侄子厉害,停了一停,便不再作声。
殿中其余人中,支持梅家的见梅儒不言语,也就不强出头。支持穆家的,更是高兴地等着开韶接掌边关大军。
启天宫一时无人说话。
安静中听见一把温文的声音轻轻道: “父王,儿愿意随四王兄一起出战,为国出力。请父王恩准。”
一人缓缓步出,俊美眩目,斯文淡雅,正是云霄。
云霄此一请战,殿中又是一阵大哗。他素来深入简出,甚少出现人前。
这么柔弱温顺的样子,居然请王命到刀光剑影的战场中去,众人又是惊讶,又是敬佩。
若演也是一愕,他和开韶最象,天性豪爽,却很不喜欢这女相的十三子,见云霄请战,不由对他刮目相看,轻道: “战场可怕,你在王宫中帮你大王兄处理战报,也是为国出力。”
到底是自己儿子,这么单薄,也不愿让他涉险。
此射力道虽然一般,但准头却是好得让人张口结舌。
众人呆了数息,轰然叫好。
云霄不喜不傲,恭敬放回弓箭,垂手立在一旁。
若演大喜道: “如此,开韶得一臂膀。好!就让开韶领兵出战,云霄为副,把雍赫国打个落花流水!”
众人轰然应是。
洛格端坐在若演身后,淡淡扫若演身侧的穆香妃一眼。
穆香妃心中一寒,心虚地对洛格笑道: “前线大事商定,殿下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这几天劳累了吧。”
洛格却不说话,微微一笑,别过头去。
五日后,开韶和云霄领兵开赴边关。
若演自那日启天宫议事后,病情更重。由洛格代替王在都城门外送别两位出战的王弟。
锦旗飘扬,双国兵旗上高高飞舞着一对交叉的宝剑,中间绣着双国的国花------双红花。
战士们士气高涨,雄赳赳阵列于城外。
洛格代表若演敬过三军,再对身为主帅的开韶举杯,油然道: “祝四王弟旗开得胜!”
开韶一干而尽,抹着嘴高声道: “大王兄放心!开韶不会丢父王脸面的。”
洛格轻轻一笑,英俊的脸侧偏,对云霄举杯,和蔼笑道: “云霄,也恭喜你。” 如愿以偿逃离我的掌心。
你胆敢逃开我的掌心?
洛格既已令下,大军开拔,军旗开始缓缓移动。
开韶和云霄同时上马,遥对着城门上的洛格拱手为礼。两人两马领着大军,渐渐远去。
洛格昂首远眺,望着大军蜿蜒一道,慢慢被烟尘所遮,心中象被火烧着一样,低声道: “去吧去吧,你能走得了多远?” 站在城头,立于风中,直到夜幕低垂。
第二十五章
开韶率着大军,连日赶路,终于赶到边关。
双国与雍赫国交接地,有两个军事重镇,一个位于南边,名叫叔县,另一个位于西北,名叫如田。
两镇中间群山相连,尽是茂密森林。雍赫国擅长野战,森林地形对他们极为有利。
穆香妃的兄长----震庭将军穆叙,正是惨败于这连绵的大森林中的一角,以至性命不保。
“四王兄,雍赫国大军就在前面三十里,不知道四王兄有何战策?” 云霄下马,见开韶站在角楼上看远方敌军,走到开韶身边,与他并肩,淡淡问道。
“雍赫国兵力虽不强,但治理有序,显然有良将统帅。” 开韶指着列队整齐的雍赫军道: “此刻不宜急进。”
他站在云霄身边,隐约闻到一股淡雅清幽的暗香,侧目看看身旁这俊美异常的王弟,见他容颜略带憔悴,心疼道: “云霄累了吧。赶了几天的路,快去歇一歇,别伤了身子。”
这言辞语气极象洛格当年,云霄微微一怔,含笑道: “谢谢四王兄。既然如此,我先去休息。”
他想到洛格,心中微乱,只想匆匆离开安静一下。
开韶望着云霄离开,也觉得有点怪异,但他素来粗线条,挠挠头皱眉一会,便将事情扔到一边。
开韶定下策略,暂时不出战以消耗敌军,坚守城池。
雍赫国连连挑衅,他只管在营中和云霄谈笑喝酒。
他生性粗豪,云霄不喜欢说话,他就自言自语,执着酒壶一杯一杯自斟自饮。选着众兄弟小时候丢脸的趣事一件一件娓娓道来。
云霄听他说得有趣,生活无忧无虑,离洛格又远,虽然身在边关险地,居然比在都城更快活万分。
这日,穆香妃遣来使者,送信给开韶。
开韶问了都城情况,打开来信,面色一变。
信中道:----------
------------王病情日重,母妃甚忧。唯愿儿早日胜敌,于洛格登基前大捷,统帅大军于边关,可保梅家上下在朝中平安,为儿留一安身之地。
另:万万莫让云霄离身,切记切记。
开韶将信看了两遍,心头烦躁。
云霄正好走进门来,行礼道: “四王兄早,今天可去看将士们练武?”
开韶望白皙单薄的云霄数眼,心道: 母妃盼望我大捷理所当然,为何却要云霄不离我左右?
对云霄摇头道: “不去看。我们到达多日,该准备出战了。”
他不愿云霄担忧,对父王病重一事,闭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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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演的确支持不了多久。
御医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往往诊脉后低垂着头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洛格心里明白。一边处理国事,一边天天探望父王,尽着大王子的本分。
穆香妃看着若演一天比一天不行,洛格地位一天比一天稳固,心中焦虑。
所幸儿子率兵而出,身边还带着一个护身符,不用担忧他被洛格所害。故表面上还没有露出惊慌,照样统管后宫,风光非常。
她时时陪伴在若演身边,只管垂泪,令命不久矣的若演深为感动。
暗香萦绕,明黄的龙床上,躺着奄奄一息的王。
穆香妃半跪在床边,柔夷奉上一碗温热的汤药,轻道: “王,该喝药了。”
若演微睁眼睛,望望宠爱多年的妃子,摇头道: “不喝了。不中用了。”
“王,请王好生养病,小妃还要一辈子侍奉王呢。” 穆香妃眼中盈盈泪光闪动,悲不能言。
“爱妃莫哭。” 若演虚弱劝道,伸手到枕下无力地摸索半天,将一物递到穆香妃前: “你随我多年,凡事尽心,后宫事情无不妥当。我不行了,总要为你准备好后路,给你一个名分。”
穆香妃打开手中的王令,颤抖起来,眼中泪珠滚落。
若演喘息道: “洛格之母早逝,我惟恐有人薄待他,迟迟不肯另立王后。唉,这么多年,委屈你了。今日洛格已经长大成人,足以继承双国,我一定要还你这个名分。洛格素来对你尊敬有
加,望你视他如亲子。”
穆香妃哭道: “王若不在,小妃要这名分何用?”
“爱妃,拿着这个王令,你就是双国的王后。日后洛格登基,你就是太后了。好好看顾后宫,看顾本王的儿子们,就是全了本王的心愿。”
“小妃……..知道了…….” 穆香妃头顶珠花颤动,哭倒在若演身上…………
次日,双国大王若演病逝。
穆香妃持王令,高登太后宝座。面上风光不减若演在世之日。
洛格,终于成为双国的大王…………….
洛格登基后的第一道王令,就是给开韶的。
令这四王弟立即出战,莫再延误军机。
又派十五王弟统齐宁另率大军,奔赴如田,与开韶大军首尾呼应,共抗雍赫军。
穆香妃贵为太后,只能管着后宫,不如若演在时可随侍听政。
她悄悄命人打探洛格调令,知道洛格并没有下令夺去开韶兵权,心中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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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之前,开韶已经正式与雍赫国开战。
交锋数日,双方各有输赢。云霄箭法虽好,力道却稍嫌不足,站在墙头无法远射,屡次向开韶要求出阵近距攻敌,都被开韶坚拒。
这日,开韶亲自率兵出阵,斩杀数名敌将,却因为对方将帅统领有度,无法追击,只好率大军返回营中。
云霄负责看顾后营,见开韶盔甲上满是鲜血而回,迎了上去。
“恭喜四王兄大获全胜。” 虽是军中恭祝之言,云霄神色还是一贯的淡雅清清,对开韶依礼躬身。
“哪是什么全胜?” 开韶对云霄笑笑,接过随从递上的毛巾在脸上随手一抹,携云霄一起入主营。
“大战的事情,不能急。这是四王兄说的。”
开韶望着云霄,忽然眨起眼睛,满脸惊喜道: “原来我平日和你说话,你也听进了两句。哈哈,不枉我一番心血。”
云霄被他这么一说,脸上微红,轻道: “王兄的教导,云霄怎么敢当成耳边风?”
“都是自家兄弟,你也太拘谨了。你啊,就是这个脾气才会受人欺负。” 开韶坐下,想起军情,叹气道: “父王病逝,洛…..洛……..唉,他登基为王,第一道王令就是命我尽快出
战雍赫国。云霄,我们只能胜,不能败啊。不但要胜,还要快点胜,才对得起父王。”
云霄虽受洛格关注,却从不涉及王宫争斗,闻言劝道: “大王兄已经派十五王弟率兵到如田助四王兄作战,如田和叔县首尾呼应,要胜不难。”
开韶侧头望望这心思洁白如雪的王弟,眷爱之情顿生,温言说道: “大王兄现在已经登基,云霄以后要改口叫王了。”
云霄心里却想: 不过一个称呼,大王兄和现在的王,还不是同一个人吗? 他素来性子和善,不生是非,也不与开韶争论,点头称是。
他怎么知道,虽然洛格还是洛格,但双国换主,天下形势已经大变,他自身处境,更是完全改观。
两人展开地图,正在商讨两军交战情况,营外一阵马蹄声响。
原来是统齐宁手下信使。
开韶击掌笑道: “哦,统齐宁已经到了如田?好,来得好快啊。如此一来,首尾已经呼应,可以对雍赫国前后反击了。”
命人好好招待来使,击鼓召集营下众将。
众将知道十五王子大军已到,士气大振,摩拳擦掌要与雍赫国大战一场,将敌人打个落花流水,纷纷在献策如何胜敌。
众人仔细讨论战情,如何利用我军优势,如何引诱敌军,如何利用如田的兵力,如何设埋伏……….
谈得兴起,众人连各自的营帐都不回,中午就在开韶营中,一边吃饭一边对着边关地图商谈。开韶因为大战在即,不准众人喝酒。虽然如此,气氛依然热烈非常。
开韶谈到军事,倒一点也不粗心,将所有问题仔仔细细反复推敲,又与云霄等人不断商议,居然一论就是大半天。
正论到大战后如何截击溃退的敌军,统齐宁信使又到。
开韶听到马蹄声,笑道: “快请信使进来。”
一人猛然扑进营中,身着统齐宁军中服饰,居然满身尘土血迹,身上伤口大大小小,甚是怕人。
居然象在千万军中侥幸逃脱出来似的。
众人脸色均变,相互目视,心疑不定。
信使扑倒在开韶面前,抬头嘶叫道: “十五王子大军被困,请四王子速派军去救!”
开韶霍然站起,瞪大眼睛道: “出了什么事?你快仔细说!”
“十五王子刚到如田,还未整顿休息,雍赫国忽然大举进攻,我军仓促应战不敌,死守如田,即将抵挡不住了!请四王子立即去救!”
雍赫国擅长诡异战术,军情紧急,晚到片刻,恐怕这十五王弟就要步上震庭将军后尘。
开韶虽在王宫中与统齐宁纷争甚多,但到了战场,同是为双国而战,又是骨肉,不由为统齐宁担心起来。
开韶牛般的大眼睛骨碌转几下,喝道: “点起大军,立即赶往如田!”
身旁大将劝道: “四王子稍慢,如田定要解救,可是大军尽去,叔县空虚,若让雍赫国夺了叔县,双国大危啊!”
开韶急道: “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统齐宁被围。”
“四王子可调一半兵力前去解围,十五王子手上也有大军。所以不敌,是因为雍赫国围攻之势已成。叔县一半兵力从后夹击,破了雍赫国围攻之势,十五王子必定率兵追击,两军联合,正好
可以大大胜上一场。”
开韶点头道: “不错,我率一半兵力前去救统齐宁,留一半兵力守着叔县,可保万全。”
云霄站上前去,行礼道: “请四王兄让云霄一同去救。”
开韶皱眉道: “此次解围,看来轻易,里面恐怕有凶险,云霄不要去。”
云霄知道开韶担心自己,抬头道: “云霄求王命出征,就是为了上阵杀敌,怎会害怕危险?” 他为人敦和,也被营中士气激起热血,希望可以为国出力。
何况在亮宫之时,统齐宁对他甚是热情,他虽不喜欢吵闹,对统齐宁的友好心里还是知道的。
虽然听过云霄一弓四箭全中红心的传闻,众将看着这文质彬彬、美如枝头娇花的十三王子,心底都不大愿意让他冒这般风险。
这么难得的美少年,应在王宫中锦衣玉食、谈风弄雅,穿梭于刀枪不长眼的血腥战场,莫说掉了性命,就是被轻轻划上一刀,也让人痛惜不已。
“四王子率兵定可大胜,四王子还是留在叔县吧。”
“叔县也是重要之地,怎可以不留下副将看守?四王子责任重大,不可轻出。”
众人纷纷开口劝说,都是不愿云霄随开韶前去。
云霄见阻力重大,秀眉轻蹙。他最不喜欢和人争辩,又无好战之心,便不再言语,听开韶的安排留在营中。
开韶另点两名老将,点齐人马,轰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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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战若论兵力地势,并不艰险。
只要能从背后乱了雍赫国阵营,统齐宁率兵乘机追杀,可得大功。叔县众人也不担忧,安坐营中,等待消息。
到了下半夜,一切安静无恙。叔县众兵,除了守卫大营的,都在香甜酣睡。
云霄生性爱静,舍不得这好月色,披着大毛褂子站在窗前。
思绪不由飘到都城。
不知道的王兄穿起王的服饰,会是什么一副样子?
坐在王座,可会象父王一样威风凛凛。
还是比父王更威严?
想起当年破天荒的将杂戏团唤进亮宫为自己表演的洛格。
缠着自己不放,逼着自己吃饭、喝汤,硬要为自己洗澡更衣。
瞬时笑,瞬时怒的大王兄,常常什么也没做,就惹恼了他;又常常微一发呆,恼火的他又回复常态,依旧地温柔呵护。
还有落云,总笑着在一旁他们胡闹。
云霄左想右想,脸上泛起笑意。
月色如此温柔。
此时此刻,他却偏偏没有想起洛格将书卷焚烧的狰狞面容,没有想起那个可怕的夜晚,洛格绑着他的双腕要将他撕成碎片,也没有想到把他吓得远远逃出都城的那个让人心寒的眼神。
夜已大深,露水极重,云霄轻轻捂嘴打个哈欠,刚要上床去睡,房外噪声大起。
“什么事?” 到底身在军阵,云霄反应极快,携了宝剑出房问道。
开韶不在,军中责任落在他身上,不得不凡事小心。
快马而来的是开韶随身侍从,一身重伤,鲜血淋淋滚倒马下,哭道: “四王子被困九天山,形势大危,十三王子快派人去救!”
云霄惊道; “怎会如此?”
留守在叔县的诸将早纷纷赶到。
一人喝问: “如田有我方大军,怎么不向他们求救?”
侍从一听如田两字,咬牙切齿道: “我们从后冲击雍赫军,解了十五王子之危,遭到雍赫国大军反攻。不料十五王子没了危险,根本不出城追击敌军。我军人数与敌军悬殊,交锋立溃,四
王子且战且退,在九天山被团团围住。四王子派我们数人浴血冲出包围,到如田求救。如田…….如田居然不肯出兵………” 说到这里,伏地大哭。
云霄心里咯噔一声,坐倒椅上。
众将大怒,也顾不上王子尊卑,纷纷对统齐宁大骂: “四王子为他分兵去援,他居然这么狼心狗肺,见死不救!”
“简直猪狗不如!”
有几个老将对穆梅两家争斗略有所知,统齐宁母妃也是梅氏一族远亲,想起开韶身在险境,生死系于统齐宁之手,不由心中一寒。
云霄举手,制住全将怒骂,轻道: “各位将军莫动气,十五王弟虽然年轻,但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众人心叹: 这种宫廷争斗哪里分年纪大小?出生就被卷进去了。十五王子就算不贪生怕死,利用这个时机让四王子死于敌军之手,也算为梅家胜了一场。
看眼前十三王子仙子一样无暇,待人真心宽厚,都纷纷垂头,不忍将事实说出来。
“我们点齐叔县人马,立即去九天山解救四王子。”
云霄当日被洛格逼着用功,也懂兵法,摇头道: “不可,第一,叔县紧要之地,绝对不可全军而出。第二,我们只剩一半兵力,即使全出,也敌不过雍赫军,只怕连现在这些人都要受
困。”
一将大吼道: “难道就让四王子受围不管吗?”
那冲出血阵的侍从从小侍奉开韶,甚是忠心,跪在地上对云霄连连叩头,哀求道: “求十三王子救我家小主子!求求十三王子,立即带兵去救!” 撞地有声,磕出潺潺鲜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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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急驰到了如田。如田城外围攻的雍赫军已退,轻易入了城。
到了大门,统齐宁接到通传,急忙赶了出来,高声叫道: “十三王兄,你总算来了!” 上前亲热地抓云霄的手。
大事当前,云霄也顾不上不和人亲近的忌讳,让统齐宁抓住他的手,急急进了厅中,问道: “四王兄被围九天山,十五王弟为何不救?兵凶战危,请十五王弟立即发兵救援!”
“十三王兄!” 统齐宁似有难言之隐,搓手顿脚道: “我也想发兵啊,可是……可是王虽派我为正将来如田参战,军权却不在我手哇!”
云霄愕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任谁掌管军权,都不能看着自己的大军被围不救。”
统齐宁又急又气,鼓着腮刚想说话,厅外一把冷清的声音传来: “军家大事,怎可以只顾私情?为了大局,小小牺牲在所难免。现在救援,于我军不利。”
云霄转头一看,此人在启天宫议事时见过,原来是洛格的亲舅------双国赫赫有名的大将梅儒。
洛格下令统齐宁率兵远征,却暗中给了梅儒密令,让他掌管军中大事。梅儒原是老将,军中大小军官都是从他手上提拔上来。
统齐宁虽是王子,但年纪幼小又无战功,有梅儒在,当然无法调度人马。
云霄不知道里面蹊跷,也懂得眼前这人才是出兵关键,拱手道: “请将军立即出兵,以解四王兄之困。若因为将军延误,四王兄出了什么事情,恐怕对将军也不好吧。”
梅儒嘴角微扬,朗声道: “我奉王令统领如田军马,怎可轻赋军权给他人?叔县是重要地方,四王子既然已经被困,军中无首,我已经派将领前去接管。就不劳十三王子费心了。”
云霄睁大眼睛,转头目视统齐宁,见他神色怪异,忽然想到一事,冷汗潺潺而下,颤声道: “你们坚决不肯救援,莫非…….莫非……故意使四王兄….…”
他自幼受人冷落,却未接触如此毒辣的心计,红唇微震,说不出话来。
梅儒躬身道: “王智谋无双,边关的事,早已料到了,我们只需按王令行事就好。” 抬眼望苍白的云霄一眼,笑道: “王早知四王子被围,十三王子必来如田,吩咐我们好好照顾十三
王子,万不可让十三王子出事。” 他语气恭敬,骨子里却结结实实的满是强行压迫。
云霄气得不得了,听到洛格吩咐“照顾”他,眼角微瞄,赫然发现几个彪悍侍从已经缓缓围了上来。
“你们想干什么?好大胆子,竟敢对王子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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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被梅儒使人关在房中,好衣好食,侍侯周到,云霄几次要闯出去,都被守卫拦阻。
梅儒果然不愧为双国第一大将,几次冲击雍赫国都获大胜,却偏偏不解九天山之围。
次日,开韶手下数次冒死冲出重围,到如田求救。梅儒只是不肯发兵。
统齐宁看在眼里,焦急不已。他对洛格又敬又怕,知道是洛格授意,不敢强求梅儒出兵。
云霄被关在房中两日,外面消息不通,担忧开韶危急,寝食不安。想到开韶豪迈粗犷,却是热血汉子,一听统齐宁有难,即刻不顾自身安危来救。谁料却是一个毒辣至此的陷阱。
梅儒得知大怒,急忙派人追赶。统齐宁为云霄所配的是万中选一的好马,云霄骑术精湛,哪里追的上?
追赶的人灰头土脸,负命而回。
梅儒知道统齐宁弄鬼,偏偏碍于他的王子身份,知道他是洛格爱弟,只能暗生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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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日夜兼程,沿途换马,足足狂奔五天,才到达都城。
进到王宫,内侍都知道这十三王子以前曾住亮宫,与当今的王关系不同一般,不敢怠慢,忙引见到启天宫。
洛格正在启天宫处理国事,忽然听见云霄到来,大吃一惊,不由心神荡漾。
云霄进到启天宫,抬头一看,洛格就站在阶上。
威严赫赫,身着王服,头戴王冠,凛然之势隐隐散于四方。
虽知道会见到洛格,云霄还是不禁怔了半晌,酸甜苦辣,种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
他连日劳累,脸色苍白,憔悴非常,站在殿中,如被风吹打的双红花般惹人爱怜。乌黑眼睛对洛格轻轻一瞄,洛格心里猛然一跳,几乎要冲下阶去按着他吻个够本。
几番按捺,洛格终于拾回为王的冷静,温和笑道: “十三王弟出征而回,辛苦了。”
云霄挂念开韶安危,不待行礼,劈头就求道: “请大王兄立即下令,出兵解救四王兄。” 接着便将开韶如何去救统齐宁,又如何被困,梅儒如何不肯救援的事情一一道来。
他语调虽急,吐字却很清晰,将开韶危险情势解说得一清二楚。洛格自从认识他,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的话。
“大王兄,求你快快出兵,再不然就来不及了!”
洛格站在高处,静静看云霄容色,早已痴了三分,听见云霄请求,收回心神,冷冷道: “梅儒是我朝大将,经验丰富,边关的事情,尽交他处理。云霄不必担心。战争哪能没有死伤?”
云霄当堂愣住。他心里隐约猜到洛格意图,但在心底深处,对大王兄还是有着期盼,听洛格冷冷语调,恍然领悟,如被浸在冰窟之中,眼前景致摇晃数下,几乎跌倒。
大王兄,居然是存心要四王兄死在战场上。
若是如此,没有人能救四王兄了………
又听见洛格温言道: “王弟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许久不曾回亮宫,房间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云霄昏昏沉沉,还没有听明白洛格话中的意图,茫然点点头,失魂落魄随前来引领的宫女到亮宫去了。
洛格目送云霄往亮宫去,心中畅美,实不可言,想到等下可以到亮宫与这思念多年的丽人尽情补偿往日痛苦,心都要醉了。
我终于不再用顾忌任何人。
我已经是双国的王。
洛格望着眼前属于他的王座宫殿,大笑起来。挥手召来一个内侍,含笑道: “你去禀报太后,十三王子驰马回报,四王子被敌军围困,我军束手无策,请她烧多点香,为她儿子祈福。”
快意的感觉,顿时让全身舒畅无比。
匆匆将手中公文处理干净,刚想站起来到亮宫去,派去传话的内侍回来跪报: “太后听说十三王子回来,四王子被困,昏了过去,已经请了御医。”
洛格更是大笑,缓缓道: “好药尽管用上,可不要怠慢了。”
内侍叩头应是。
这时,宫外一阵喧闹,侍卫进殿,惊慌道: “十三王子抢了马匹弓箭,一路杀出王宫。奴才们惟恐伤了王子,不敢太过紧逼,求王示下。”
这消息如重棒击顶。
洛格顿时敛去满脸笑意,霍然站起来,怒道: “没用的东西!追,给我追!” 当下噌噌走下殿,取了弓箭,翻身上马,发了狂般追去。
云霄未进亮宫,神志已经回复,想到:无论如何,我不能将四王兄这样留给敌人。我为副将,主将被困,死也要死在一起。
当下杀出王宫,一心朝边关奔去。
出了城门,身后响起鸣雷般的马蹄声,知道追兵来到,更加扬鞭策马。
洛格领兵追到,见前面一人一马,身形单薄,高喊一声: “云霄!”
云霄知道洛格亲到,更加惊慌,死劲策马而奔。
两人均马匹优良,骑术精湛,一前一后追赶,逐渐将身后大军甩得远远。
云霄连续赶了五天长路,日夜不歇,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任骑术再精湛也无法坚持,但知道身后紧跟的是暴怒的洛格,不敢稍停,苦苦支撑。
洛格追了半日,始终差那么十几米,火气更盛。他知道云霄骑术厉害,深深害怕被他走脱。
一想到若云霄逃开,也许永不再见,寒气渗入心中。
天下虽已得到,云霄不在身边,有什么意思?
焦虑渐盛,洛格几乎失了神志,不待思虑,直觉地弯弓搭箭,对着云霄的背影。
箭上满弦,如流星般向云霄身后射去。
只听见云霄一声惨叫,抓住缰绳的手一松,人停留在半空中数息,猛然坠往地上。
“云霄!” 听见云霄的声音,洛格才恍然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茫然扔掉弓箭,狂叫一声,扑到云霄身旁。
云霄倒在草地上,浑身是血,箭在左肩,脸色如纸一般白。
洛格扑到云霄旁,见云霄还活着,放下心来。
他焦虑担忧连连,此刻见了云霄,又爱又恨,象一群蚂蚁在心窝噬咬,从不曾停过般。
对云霄的思念岩浆一般冲开心岩,汹涌而出。眼前的苍白面容,在梦中拥抱了多少回?在月下思念了多少回?
所有的疑虑顾忌,已经不存在了。
天下属于我,他也是属于我的。
我是王,不用再乞求、挣扎、压抑的王!
“你是我的。” 洛格伏身,吻上云霄带血的唇。
云霄身上带伤,微微蹙眉,洛格视如不见,发了狂似的豪取强夺,将自己的气息深深灌入云霄唇中。
修长带着粗茧的手指,开始强行剥下云霄满是尘土的帅服。
云霄已不是当年的无知小儿,见洛格眼中欲火红得几乎要将身边的草地烧着,知道此番无望。
勉强移动右手,摸索到腰间,忽然拔剑掣在自己颈侧。
眼前顿时寒光闪闪。
洛格一愣,狂乱的神志清醒少许。
洛格胯下昂扬以待,布满青筋的分身不断颤抖,望见云霄安然美态,分身脉搏急剧跳动,顶端渗出透明液体。
“云霄…..” 洛格将云霄剥得如初生婴儿,小心翼翼取下云霄头上王子冠,让云霄丝般长发散落草地。
分开云霄柔软修长的双腿,再不由分说,弓腰一挺,直入禁地。
“啊……..” 云霄惊叫出来,脸上满是痛楚之色,却紧紧攥紧拳头,不肯睁眼。
洛格进了一半,心急难撩,不顾云霄痛苦,再一次重击,深深插入云霄体内,让云霄的软热将自己完全包围。
“呜……..不……..” 云霄实在熬不住,终于挣扎起来。
他此时力气哪里能与洛格相比。洛格伸手轻轻按住云霄,低头咬住胸前樱桃,舔噬逗弄起来。
胯下不断摆动,不断抽插这甜蜜的禁地,逼云霄道出低低呻吟。
撕裂般的疼痛不仅仅在被反复重击的地方,也同样蔓延在全身四肢。洛格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云霄生生折断,恨不得把云霄吞到肚子中,贪婪地渴求着云霄的甜美。
数年沉积在心底的渴望,今日终于得到。借助勇猛的刺入、疯狂的律动,刻下这纪念。
大风刮过,长长的草一片弯腰,隐约露出藏身其中的起伏身影。
听不清楚的淫靡声音和痛苦呻吟在草地上若有若无的盘旋,马儿似乎也感到不安,远远走开,低垂着头不忍再看…………
第二十六章
黑暗,幻化成无数熟悉的脸,在脑中盘旋。
可怕的痛楚,蔓延在四肢,极高的温度,瞬间变成比冰还低的寒冷。一时仿佛被扔到熔岩中煎熬,一时又仿佛掉进冰窟。
“云霄!云霄……..” 焦急的呼唤,从不知名的远方隐隐传来,象极了大王兄的声音。
落云的脸,出现在面前,笑着说: “十三王子可起来了?今日新熬的红米粥,快吃一点吧。”
云霄想起来,却连勾动指头的力气都没有,象被困在噩梦中一般。
隐约间不见了落云,另一个雍容华贵的宫装女子站在面前,哭道: “云霄,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
云霄不曾见过生母丽蓉娜妃,却依稀间知道那是自己的母妃。想扑过去搂着,母妃却簌然没了踪影。
恍惚间听见苏丽儿的哭声,她在被火烧着。
云霄着急地想救苏丽儿,奔入一座阴森的森林。
定睛一看,眼前居然围了一群眼露凶光的豺狼。他惊惶地想避,却使唤不了自己的腿。
豺狼争先恐后扑了上来,撕咬着云霄的身体。
一片一片的肌肤被生生扯了下来,无法形容的痛在全身乱撞。
看着自己的心肺被慢慢咬碎,云霄大叫: “不!不!不……….”
“十三王子,十三王子!” 一把清脆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比刚刚听到的声音清晰得多。
隐约有人在轻抚自己的额头。
不知过了多久,云霄挣扎着,勉强从噩梦中逃脱出来,微微睁开眼睛。
床边一女子穿着宫女服饰,正低头抹着眼泪。
是落云吗?
云霄摇头,落云已经死了。他稍稍动弹,惊动床边的女子。
那女子抬起头来。
她长得甚美丽,散发着千金小姐的贵气,眼睛哭得通红。云霄看清楚她的脸,不由一愕-------原来是穆丽儿,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骄傲女孩。
洛格却连这点空间都没有留给云霄,一把抓住云霄的手臂,将他扯到怀里,亲腻笑道: “云霄,你总算醒了,我好担心。”
云霄本想挣扎,见洛格语气温柔无比,忽然想起被洛格从穆香宫抢回亮宫的那段日子,洛格体贴伏小,殷勤关怀,温馨至不可言语。
近日连遭变故,身心累累是伤,对于当年被洛格尽情宠腻的时分,虽然嘴上不说,实际上却甚是思念。此刻追忆当日欢颜,心中一软,便靠在洛格怀中,默然不语。
他受伤甚重,全身酸痛不已,下身更是一阵阵抽疼,但听见洛格声音,如被安抚一般。明知道身上的伤都是拜这霸道的大王兄所赐,心中却燃不起憎恨之意,心道: 是我答应的,原也不能
怪他。
“你昏了这么多天,我天天都难过极了。看你躺在那里,恨不得替你受这些苦。” 洛格小心地搂着云霄,喃喃不断,直如爱人蜜语。
云霄心中挂念开韶的事情,轻道: “大王兄,你将四王兄关起来了吗?你不会真的要处决四王兄吧?”
此言一出,洛格顿时僵硬起来,凌厉的视线移到跪在一旁的丽儿处。
丽儿头皮一阵发麻,微微颤抖起来。
云霄感觉洛格的怒气,原本轻搂着自己的手骤然用力,几乎将数处伤口弄裂。此刻才猛然想起这大王兄折腾人时如何可怕,心中刚开始荡漾的一点点柔情尽去,不禁低鸣一声,挣扎着想逃避
再次的伤害。
“好快的嘴。” 洛格一手紧紧搂着开始挣扎的云霄,一边瞪着丽儿,阴冷地说: “与其尽说无谓的话,还不如用它来做点有用的事。”
“大王兄………” 云霄挣扎得厉害,却逃不开洛格的钳制,伤口隐隐泛出血色。所有的痛楚都被唤了出来,俊美的脸立即苍白一片。
洛格见云霄痛得额头上满是冷汗,爱怜地吻了一吻,眼睛斜了丽儿一下,下令道: “过来,用嘴侍侯我。”
丽儿浑身一震,胆怯地望望床上的两人。她原本天不怕地不怕,是穆家掌上明珠,现在家人生死悉在洛格手中,又被洛格淫威所制,居然发抖着缓缓跪行过来,为洛格撩起衣摆。
“丽儿!” 云霄大惊,他先前挣扎不已,此刻居然停了下来,不能置信地看着丽儿舔吸洛格的阳具。
洛格坐在床边,一边搂着云霄,一边打开双腿享受着丽儿的侍侯,见云霄惊得无法言语,轻吻云霄道: “她现在不是穆家的千金小姐了,做这事有什么奇怪的?更好玩的花样,你还没有见
过呢。” 话中恶意,让他胯下的丽儿和云霄同时心悸。
布满青筋的分身,硬邦邦地堵在丽儿口中,如此硕大,连吞吐津液的空隙都没有,黏黏的银丝,随着丽儿头的摆动缓缓下垂,沾在宫女服上。
洛格也转头望着云霄,眼中跳动的憎恨让云霄吓了一跳。
洛格喃喃道: “丽儿丽儿,她哪里这么招你喜欢了?穆家的人你都喜欢,开韶你要帮,穆丽儿你也要帮。” 脾气一发,傲慢地将视线转到丽儿头顶,冷冷道: “她姓穆,当然招惹到
我。”
云霄看他无情的脸,忽然心寒起来,伸手要将洛格推开,骂道: “你卑鄙!你要害四王兄,还要欺负丽儿,你不要碰我!离我远远的!” 神态激动,与平日淡泊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这话掀起洛格心中滔天怒火。但他隐忍多年,脸上一点也不表露,笑道: “你不让我碰,那让谁碰?谁敢碰?”
他怀中搂着云霄,胯下有丽儿侍侯,欲望早在下体穿梭窜动。
望着云霄的身子,又加上怒气,那里还想到云霄才初醒,不能再加折磨?脸上带着淡淡笑容,将昂扬从丽儿嘴中抽出,靠在床栏上,让云霄背对着自己,两手从后强行分开白皙的大腿。
灼热的器官就顶在虚弱的入口,云霄尚疼得难以忍受,哪里可以再接受侵犯,知道洛格意图,吓得不敢动弹。
洛格舔着云霄耳垂,沉声道: “你保证从此再不想开韶丽儿,再不想旁人,我便好好疼你。”
云霄被洛格用这么屈辱的姿势呈现在丽儿面前,身上伤口尽在叫嚣,疼得难以自制。听了洛格毫不讲道理的话,想起自己没有依靠,从小被人百般欺凌,居然还要落得任人侵犯的下场,眼泪
不禁滚落下来,颤声道: “我……我……我再不和你说一句话。”
俊美的容颜一片苍白,反复紧咬着下唇,更显出楚楚可怜。
洛格本想威吓这宝贝一下,稍微示弱便软言温语安抚,不料他居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怒火烧到头顶,顿时下了狠心,扒着云霄大腿的双手往后一按,迫着云霄硬生生将自己的火热完全吞没到
底。
脆弱的黏膜立即被撑大到极限……….
“啊!………” 云霄尖锐地叫了起来。身体重温昏倒前撕裂般的痛楚,他伤后体弱,虽然疼得厉害,却根本无力挣扎,只能软软背靠在洛格胸膛上。
洛格蛮横刺进云霄体内,感觉云霄内部又软又热,还不曾开始来回抽插,优美身体的痉挛导致花径剧烈的收缩,当即一阵强烈的快感冲上脑际,瘁不及防喷发在云霄深处。
云霄猛然察觉体内的热流,更是羞愤难当,恨不得昏死过去。
洛格舒服了一次,却还不放开他,已经进到深处的分身很快又再度灼热起来,膨胀着充斥狭小的花径。
“不…….不要………” 云霄惊惧地发现洛格再度亢奋。他经历过,当然知道洛格即将开始在体内来回乱捅,这种痛楚却是万万经受不起的。
洛格见云霄吓得不轻,颤声求饶,不由爱怜万分,放软声音问: “现在可知道怕了?”
他也知道云霄伤口未愈合,实在不能立即接受宠幸,但想起云霄说:再不和你说一句话。又不愿就此放过这让自己伤心的王弟,转眼看见一旁低垂着头的丽儿,计上心头,冷冷唤道: “丽
儿……”
丽儿浑身发抖,怯怯抬头答道: “在…….” 她在洛格手中,早被调教得驯服无比,亮宫中的各种上下规矩,自然也熟知。
洛格嘴角微动,邪气地下令: “你过来,跪在云霄面前,侍侯侍侯云霄。”
此言一出,莫说丽儿,连因为痛楚而开始神智昏沉的云霄都倒吸一口气。
“不遵王令吗?” 见丽儿惊讶地抬头,洛格冷哼一声。
丽儿惊出一身冷汗,知道洛格令出如山,不敢磨蹭,果然慢慢爬上床,跪在云霄被迫大开的双腿间。
精致温驯的分身,乖巧地伏在云霄身下。粉红的色泽,散发着撩人的光芒。
丽儿不作声,木偶似的伏下身,将那漂亮干净的小宝贝含入口中。
“不!不要!” 感觉胯下的温热柔软,云霄大叫起来。
都说王宫是最淫乱的地方,身为王子的云霄却是纯白得如天上飘落的雪花般。这样羞耻的景象,他做梦也没有想到。
云霄强烈的反应带动花径的又一阵猛烈收缩,再度刺激洛格的欲望。
洛格皱眉,忍着强行在云霄体内抽动的欲望,对云霄道: “如何?你再也不和我说一句话么?” 低沉的嗓音,虽然蛊惑人心,却已经无法震撼云霄的心。
云霄用力挣扎,只盼可以逃离这可怕的境地片刻。发现自己最终徒劳无功,体内叫嚣着痛楚的柔软处被洛格专制地充满着,下身又被迫受着丽儿的淫靡刺激,快感和痛苦羞辱一道冲击而来,
不由高声哭叫道: “我再也不想看见你!再也不想看见你!”
在他心里,只愿意不再见这可怕的大王兄一眼,避开这种残忍的处罚,怎会想到这话更触发洛格的暴虐之心。
洛格狠狠咬牙,想到自己身为一国之王,胯下烧得象火一般难受,只为他的伤势忍着不动,居然换来这么一句没心没肝的哭叫。差点就要狂暴地蹂躏起脆弱的花径来。
幸亏他还尚存一点理智,知道这王弟体质甚弱,如果强行索求,只怕会一命呜呼。
洛格虽然恼火,恨不得好好折磨云霄一顿,但要他弄死云霄,却下不了这个狠心。只好强行按捺,切齿道: “好,好……..” 他磨着牙一连挤出十几个好字,对着丽儿猛然喝道:
“好好侍侯。我要看他泄十次,少一次我就杀穆家一人。”
云霄听在耳里,几乎要昏死过去。丽儿知道洛格对付穆家人素来心狠手辣,再也顾不了云霄的哭叫,俯首加倍用心,只盼可以完成洛格的王令。
云霄虽不愿意,到底是年轻的身体,加上丽儿被洛格调教得甚有技巧,不多时,云霄已经忍耐不住在丽儿口中射了两回。
洛格望着云霄满脸迷茫之色,又是痛苦又是激动,花径往往在云霄喷发时猛烈收缩,比在他体内来回抽动更为刺激,不禁也在云霄射了两回。
丽儿锲而不舍,云霄每次颤栗着吐出白浊,不待云霄休息,又重新开始吮吸挑逗。
如此数次,云霄吐出的体液越来越稀薄。胯下剧痛,被吸的地方象刀钻一样,他知道洛格下令十次,此刻最多也只喷射了五六次,再继续下去,不知道要疼成什么样子,颤声对丽儿求道:
“丽儿,你快停。我……我受不了了。”
丽儿满头是汗,云霄的分身在口中颤抖不已,她也知道云霄疼极,见云霄求她,抬头哭道: “十三王子,我也是听王命行事。你求王啊!”
洛格在云霄体内虽然一直没有动,但由于云霄痉挛的收缩已经发泄了好几次,欲火渐渐降了下来。他见云霄脸色白得透明的肌肤上满是冷汗,又听他求丽儿,心下不忍,也不想再折磨下去。
丽儿劝云霄去求洛格,本是最好办法,只要云霄开口,洛格便打算就此打住,饶了这心肝宝贝。
不料云霄平日温婉如诗,此刻却倔强起来。听了丽儿的话,用力别过头去,喘息道: “不!不要………” 他话音轻微,象力气都耗完,到了强弩之末。听不清楚他的意思,到底是求丽儿
不要再继续,还是说不要去求洛格。
但他不肯向洛格求饶,那是肯定的了。
洛格见云霄如此,怒火又生了上来,暗自恼道: 今天不降伏你,只怕日后更难让你听话。
当下喝令: “丽儿,磨蹭什么?不许停!”
狠下心,硬看着心爱的王弟没有任何休息地被迫高潮数次,毫无选择地痛苦战抖,终于忍受不住再次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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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风暴,随着云霄的昏迷而停止。
洛格低头看怀里闭目的云霄,长而翘的睫毛上犹挂着两递泪珠,无力地软倒在洛格臂间,比醒着的时候更显温驯弱小。
火热的分身还嵌在玉人体内,洛格轻轻往外抽动一点,惊觉云霄稍微挣扎一下,低头看时,他却还沉沉睡着。
洛格知道此时骤然抽出分身,摩擦的力道又会将云霄痛醒。他望一眼旁边发呆的丽儿,下令: “去,把御医传来。”
丽儿连忙站起来小跑着去了。
洛格这才再低头,搂着云霄,将满满充实着狭道的硕大一点一点缓缓抽出。每抽出一点,云霄就不禁颤动一下。洛格审视云霄的脸,再继续抽动一点。
好不容易完全抽了出来,洛格也已经满头是汗。
御医早等候在门外,听了洛格的吩咐,立即进来为云霄诊伤。云霄数日前的伤,也是他包扎的,现在看见这般触目惊心的景象,不由偷偷望洛格一眼,心道: 不知道这十三王子犯了什么大
罪,王要如此折磨?
云霄容貌俊美纤细,极易惹人好感,见他被折磨得这般凄惨,御医不由也生了惋惜之心,包扎后壮着胆子对洛格劝道: “十三王子身体虚弱,实在经不起折腾了。请王让他好好休息,静心
调养一段日子。”
洛格听了御医的话,望望安静躺在床上的云霄,确实伤得厉害,也心疼起来。
在他心中,再没有比这王弟更重要的人,若要宠他爱他,为他花尽天下的财富都无所谓。但一听见云霄绝情的话,便又恨不得见他活活撕碎,吞到肚里。
往往心疼之极,下手就不分轻重,势必要在云霄身上发泄了心中的愤恨。等回过头来见了云霄的惨状,又后悔不已。
他抚上云霄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冷,又俯下身子,用脸轻轻碰着云霄脸蛋,听他气若游丝的呼吸,神色中满是爱怜,眼光温柔似水。
御医在旁看得一呆。这新王比若演手段狠辣上十倍,喜欢轻笑间取人性命,屠人九族,想不到也有这样温柔怜惜的时候。
洛格轻啄云霄冰冷的唇数下,直起身子,威严地点头道: “我知道了。你以后不必管宫里其他人,专一为云霄诊病,就住在亮宫,随时等着传唤。先下去吧。”
遣走御医,洛格亲自为云霄喂药,又生怕其他宫女笨手笨脚弄疼云霄,亲自为云霄换了衣裳,令人将奏折文书统统搬到亮宫,伴在云霄床边批示。
入夜,洛格就轻搂着云霄而睡。
他怕熟睡中转身会碰到云霄疼处,也不闭眼睛,只悄悄望着云霄睡颜。云霄呼吸又轻又缓,洛格整夜都不断伸手探他鼻息。在他心中,实在害怕这虚弱的王弟在梦中悄然逝去。
如此一夜下来,洛格倒根本没睡。幸亏他身体很好,筋骨强壮,抹了一把脸,又精神熠熠处理朝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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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洛格与众臣在启天宫商论朝廷大事完毕,刚想回去看看云霄,内侍小跑进来,奏道: “王,太后请见。”
洛格冷冷道: “你去回太后,我朝务繁忙。等事情少了,再去穆香宫向太后请安。” 正要抬腿离开,启天宫外一阵嘈杂声传来。
随之听见纷乱的脚步声,居然是穆香妃带着侍从宫女闯了进来。
穆香妃头戴镶满玛瑙宝石的后冠,身穿双国太后服饰,腕上各有两只翠玉镯子,走动时叮当撞击声不绝于耳,被宫女们拱围着上殿,说不出的庄严华贵。
洛格下阶恭敬道: “太后有事,传人来唤就好了。怎么敢劳动太后大架?”
穆香妃听着洛格讥讽之言,环视身边众侍从,缓缓道: “你们都下去,我有话和王单独说。”
洛格点头,周围的内侍宫女纷纷行礼退下,只剩洛格穆香妃在偌大的启天宫中。
穆香妃见旁人尽去,方徐徐对洛格道: “王太忙,我不亲自来,只怕是见不到王的。”
“太后言重。太后掌管后宫,是父王亲册的一国之后,洛格怎么敢轻视?”
穆香妃望一眼这轻笑的英俊男子,长叹一声,真诚道: “我今日为何而来,王怎会不清楚原因。王已经登基为天下之主,穆家也已经凋零破落。往日我纵有千万般不是,任你报复,就算此
刻赠我白绫,我也认了。” 她颤动的睫毛轻扇,向洛格哀道: “我只求王看在骨肉情分上,放开韶一条生路。他…….他从未想过和你争任何东西。” 她深爱开韶,为了这骨肉,再如
何低声下气也愿意。
穆家军权一点不剩地被夺,所有人都被软禁起来,穆香妃早知道大势已去。开韶被关入天牢的消息传来,她就知道洛格要下毒手。
虽然身为太后,却远远不如表面上风光,事涉朝政,家人受殃,朝中亲信尽数被逐,她居然一点办法也没有。在穆香宫思前想后,惟有来求这掌了大权的洛格,求他放过自己唯一的儿子。
此言一出,穆香妃背上寒意顿起,悲呼一声,终于软倒在地。
洛格轻蔑地望了地上的穆香妃一眼,唤来侍从,吩咐道: “太后身体有恙,扶回去好好侍侯。”
不再看穆香妃一眼,昂头抬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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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睡睡醒醒,昏沉了几天,方缓缓醒来。
睁眼就见洛格坐在床边,戴着高高的王冠提笔处理文书,急忙闭目装睡,却哪里逃得过洛格的眼睛。
“醒了?” 洛格将手中文书扔下,伸手扶着云霄靠在床头,低头去吻。
云霄怯怯偏脸避过,又用乌黑的眼睛斜洛格一眼。
原以为这霸道的大王兄会大发雷霆,不料洛格今日心情极好,吻不到云霄,也不强来,笑问: “饿了吗?你好几天没好好吃点东西了。” 说着唤人端来膳食。
云霄确实饿了,几次想自己拿勺子,都使不上力。洛格脸上漾开微笑,将云霄双手摆回身体两侧,扯过锦被,将这王弟从头到脚盖个严实,只露出俊美的脸。
“我来喂你。” 细心盛了一勺饭菜送到云霄嘴边。
云霄望望眼前的勺子,又望望笑得亲切的大王兄。素来平静无波的清澈眼睛,装了点警戒怀疑。
眼前的洛格,和以前亮宫中那个对他百依百顺的洛格一模一样。先前受的罪,仿佛在梦里发生似的。
“怎么不吃?烫吗?” 洛格见勺子放在自己嘴边试试,点头道: “是有点烫。” 又放在唇边微微吹了两下,再送到云霄嘴前。
被洛格喂饭是早就习惯的事情,云霄虽然满腔警备,还是乖乖张嘴,让洛格喂了起来。
洛格心中温馨之极,见云霄吃了小半碗饭,索性斜坐在床头,将云霄轻搂在怀中,低头慢慢喂他。
云霄迷迷糊糊,恍如回到当年,靠着的胸膛又热又结实,只想吃完饭后就这么窝着睡上甜甜一觉。
乖乖吃完一碗饭,洛格又唤人取热汤。
宫女小心翼翼将汤送端上来,微微抬头向云霄关切地看了一眼。
云霄一看,居然是丽儿。
如蓦然被刺了一剑,云霄身体瞬间僵直。
一见这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可怕的记忆排山倒海向他扑了过来。强烈的疼痛和耻辱如被忽然放出地狱的恶鬼般叫嚣。
被洛格强行充满,同时又被丽儿迫出高潮的景象赫然重现眼前。
“不!” 云霄全身紧绷,反射性伸手,一把推开正沉浸在柔情蜜意中的洛格。
这一推用上云霄全部力气,洛格瘁不及防被云霄挣脱。
热汤撒了洛格一身,御用的精致瓷碗摔在大理石地上,哐铛一声化为碎片。
“云霄,烫到了吗?” 洛格猛站起来,惊慌地询问,伸手查看云霄动静。
云霄比他更惊慌,躲着洛格伸来的手,嘶哑叫道: “走开!我再不要看见你!”
这话正中洛格心病,让洛格瞪着眼睛呆在当场。
云霄也不看他,一味闭着眼睛拼命摇头: “再不要见你!再不要见你!再不要见你…….” 他太过激动,到后来已经带着哭音。
云霄拼命挣扎,口中还是不让,不断哭叫: “不见!不见!不见…….”
洛格怒火中烧,全身热得无处发泄,索性将云霄扛在肩上,霍然走出房间。
如果落云还在,早就上来拼命劝阻,可惜芳魂已逝。旁边只剩一个自保不及的丽儿怯生生站着,哪里敢拦着洛格?
洛格将哭叫的云霄扛出房间,室外骤降的温度让云霄连连战抖,哭叫的声音低了下来。
这寒冷的温度却冷却不了洛格的怒火,走到结着薄冰的湖边,居然就这样将云霄猛然扔了下去。
这小湖,正是当年洛格迫着云霄去捡碟子的湖。
湖面被云霄一撞,立即裂开。刺骨的冰水,灌入云霄口中,堵住他的哭叫。
浑身被寒冷侵袭,骨头都几乎僵结起来。
云霄立即冻得脸色苍白,牙齿不断咯咯打颤。幸亏湖水很浅,求生的本能让他勉强站了起来,孤零零站在小湖中央,神色一片茫然,停止了哭叫。
洛格怒气还未平复,见云霄站在湖中不肯求饶,犹不解恨,也跳下冰冷的湖水,强悍地按着已经不懂得反抗的云霄,直到云霄平平躺在软软的湖底。
两人顿时都浸在刺骨的湖水中。
云霄又冷又怕,无法呼吸到空气,拼了命挣扎起来。任他用尽力气,却掀不走洛格牢牢按在他双肩上的手。
洛格气息悠长,在水中望着云霄神色痛苦,渐渐不再挣扎,心里怒火终于发泄完,才将他抱上岸,两人湿淋淋回到温暖的屋内。
自然是立即传唤御医,喂云霄喝下滚烫的怯寒药。
当夜,云霄发起高烧,身上烫得怕人。
开始只是高热,渐渐全身微战,说起胡话来。
洛格守在云霄身边,也不禁害怕,时刻不敢离开,不断喂云霄喝药,心里又恨又悔,心疼不已。
到了后夜,云霄烧得更加厉害。皮肤泛红,让人担心。
“云霄,云霄…….” 洛格不断在他耳边轻唤,只盼他能睁开眼睛望一望。
云霄却一直在说胡话,口里轻喊着: “母妃…….母妃……..”
喊了丽蓉娜妃一阵,又开始唤: “落云…….落云……..”
秀眉紧蹙,眉宇间哀伤可怜。
洛格见药效不灵,传御医进来骂了好几次,斥他再配新药。
惶恐不安呆在云霄身边,嘴对嘴为云霄灌药。
天将近亮,云霄还在轻声喃喃,这次却唤着洛格:
“大王兄………大王兄……….”
他一生孤苦,实在没有多少人留在记忆里。洛格和落云,其实是他生命中极重要的人。
洛格不休不眠为他守了一夜,此刻听见云霄轻轻呼唤,几乎掉下泪来。伏在云霄身上应道: “云霄,我在这里,大王兄在这里。”
追逐 第二十七章
开韶被押回都城,关在天牢时间也不短了。
刚开始他还不断怒骂梅儒卑鄙,恨苍天无眼,诬陷他贻误战机。
连骂数天,也没了意思。梅家和穆家的恩怨,他知之甚详。两家连年争锋,卑鄙手段用之不竭,遭到这样的下场,也没什么奇怪。
想到怨天尤人无用,索性畅开心胸,大模大样做他的囚犯王子。
幸亏天牢中的牢卒受了穆家的礼,又知道他身份贵重,不敢轻忽,天天殷勤侍侯,好酒好菜送上。
他天性粗豪,虽然成了阶下囚,却照吃照喝,比在深宫中锦衣玉食的穆香妃等人要好上很多。
只是有时候想起母妃和穆家的人,知道他们身处洛格控制之下,不知道要受多少气,不由担心。
想起温顺谦和的十三王弟,更是放心不下。
洛格存心慢慢报仇,故意答允穆家人可以到天牢看望开韶。不但如此,象丽儿这样的宫女,也可以常到穆香妃那边去。
大权在手,王宫、天牢守卫森严,洛格也不怕穆香妃玩出什么花样。
缓慢地看着穆家人挣扎求存,忍辱偷生,看穆家毁灭堕落,是洛格有趣的游戏。
这日,丽儿又来探望开韶。
做了一件新衣裳,丽儿不敢在上面锈王子的标志,惟恐惹恼洛格。递给开韶道: “四王子,你试试,我做得急,恐怕不合身。”
每次看见被洛格召入亮宫侍侯的丽儿,就想起梅家那死去的小姑娘。开韶知道洛格此举纯是为了报仇。
见丽儿容颜憔悴,开韶闷声问道: “王是不是委屈你?”
丽儿一肚子苦水,在亮宫种种羞辱折磨,不齿向旁人说。听开韶问到,眼圈一红,垂头轻道: “侍侯主子,受点委屈是应该的。”
“十三王子被王勒令闭门思过,不能出来呢。” 丽儿轻轻望开韶一眼,暗叹这热心人,自身都难保还牵挂着云霄。
“对啊……” 开韶紧紧握着天牢的铁枝,幽幽道: “我现在这个处境,还是不见的好。他已经够苦了,何必再害他?”
丽儿见开韶对云霄是真的关切,想起云霄惨况,又想到穆家上下老小性命任人操纵,再也忍不住,哭哭啼啼跑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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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云霄被洛格扔进冰湖,他大病初愈,身体底质甚薄,立即发起高热。
折腾一整夜,天已经大放光明,云霄方安静下来,沉沉睡去。被洛格斥责数次的御医战战兢兢抹一把冷汗,知道十三王子跨过大劫,把憋在胸中的那口气小心翼翼呼出来。
洛格见云霄热度稍微退下,终于放松下来,才发现劳碌一夜,身上内外衣裳尽湿,全是急出来的汗水。
云霄经过悉心照顾,第二天就醒来。全身酸软无力,说不出的难受。
接下来的日子,洛格除了处理国事,就是呆在亮宫陪伴。所有近身服侍的小事,都由他一手包办。云霄极不想洛格碰他,但若要让见证过他淫乱一面的丽儿为他喂饭更衣,更是难以忍受,只
好乖乖听从洛格的摆布。
洛格对云霄还是老样子,每次开始都是温柔万分,说不尽的小心讨好。可是只要云霄开口为开韶丽儿求情,立即就象变了一个人,怒气一发不可收拾。他经过前两次的事情,再不敢对云霄动
手,但踢台蹬桌、喝骂威胁是少不了的。
云霄见惯洛格顷刻即变的脾气,也不奇怪,打着随遇而安的心思。
洛格发怒时如狂风扫境,云霄几次以为大王兄会扑过来将他一剑杀了,哪知道到后来却一个人怒气冲冲而离。
一个月下来,亮宫就象个龙卷风发源地,侍从宫女人人自危。
十三王子是风眼所在,龙卷风围着他刮,偏偏只有他可以不动如山,安之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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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云霄醒来,口渴难当。睁眼一看,洛格居然不在。他平时陪伴左右不肯离开片刻,今天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他身体虚弱,又遇上洛格时喜时怒的脾气,往往好不上三两日,又要小病一场。所以静养至今,依然无法下床。
云霄抬头四看,想着唤人取水,不料今日候在房间里的,居然只有丽儿一人。
自从在丽儿口中泄过后,云霄见到丽儿就羞愧不已,再没有和丽儿说过话,时时刻刻躲着丽儿,此刻房中两人独处,十分尴尬。
云霄宁愿忍着口渴,也不愿使唤丽儿。当即闭起眼睛装睡,只盼望洛格早点回来。
忍了一个时辰,洛格还未回来,更不见其他宫女进来侍侯,云霄着急起来。
下腹忽然微痛。
又咬牙忍了小半个时辰,腹中越发疼痛。云霄蜷成一团,脸色煞白。
好不容易完事,丽儿将云霄扶回床上。两人都沉默不语,情势更是尴尬。
好半天,云霄才盯着窗外,轻轻问: “听说大王兄准许你们去看四王兄。”
“恩”
“四王兄还好吗?”
“好。”
“你们真好,可以见他。我也想见一见四王兄。”
“其实……” 丽儿怯怯道: “四王子也很担心十三王子,极想见十三王子一面。”
“是吗?” 云霄回过头来,与丽儿眼光一撞,两人同时不好意思地别开脸去。
正相对无言,听见房外侍从高传: “大王驾到。”
丽儿一震,急忙垂手退到房角屏息。
云霄正想钻回被中装睡,洛格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房门,满面笑容道: “醒来不见我,可想我?” 走近床边将云霄搂在怀里肆意亲吻。
“大王兄…….” 云霄偷看丽儿神色,手忙脚乱躲着。
洛格感觉敏锐,进房就觉得有点不得劲,顺着云霄目光一看,脸色转阴,低声令道: “丽儿…….”
丽儿不知道洛格又要做什么,战战兢兢应道: “在。”
“你出去。”
原本以为又要受折磨的丽儿大松一口气,连忙行礼退出。
洛格看着丽儿离开,转脸望着云霄,阴沉的脸又阳光明媚起来,笑问: “你怎么起来了?这么冷的天,躺在被窝里不好么?”
云霄对这个脾气怪异,瞬间可以风云变色的大王兄毫无办法,被他这么温柔以待,想抗拒也抗拒不来,只好采取老策略,别过头去,呆呆看着窗外不作声。
“云霄…..” 洛格蛊惑人心的低沉嗓音轻轻唤着,摩挲云霄的俊脸,带着孩童似的纠缠: “和我说说话,我想和你说话。”
云霄脸上淡然,但听着洛格熟悉的语气,不由被他触动他心里某条温柔的神经。悄悄偷看柔情满面的洛格一眼,又将目光对准窗外,不发一言。
“云霄,我好想你。” 洛格舔舔云霄的小指,满心欢喜,仿佛得到天下,还不如这细细白白的一个小指,柔然道: “我好喜欢你。”
云霄被他舔得阵阵发颤,抽回被洛格抓在手中的小指,不愿搭理。
洛格在他耳边低低尽述爱意,云霄恍如只字未闻。
洛格也不管,只管搂着云霄一个劲地轻声喃喃。
到后来,又将今日处理的国事一件一件告诉云霄,恨不得和他分享所有的东西。
“舅舅又传捷报,雍赫国快被打回老家了,全国大庆三天。云霄,你想出宫去玩么?现在宫外热闹非凡,人人都兴高采烈,而且……..”
“大王兄…….”
听到云霄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唤,洛格立即听下他滔滔不绝的话,甜蜜应道: “云霄,我在这呢。”
云霄还是望着窗外挂着细细冰针的树,幽幽问道: “雍赫国大败,论功行赏的时候,是不是就要判四王兄的罪了?”
“云霄…….”
“你会判四王兄死罪吗?”
“他罪无可恕。统帅不力,导致全军几乎尽丧敌手。如果不是我叫梅儒发兵救援,连他也要死在九天山。”
云霄转过头,淡淡扫洛格一眼,昂首道: “既然如此,我是副将,也是罪无可恕,请大王兄将我一并处决。”
洛格不料云霄说出这话,喉咙一窒,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这与你无关。云霄,你不要再袒护他!”
“好,我不袒护他。” 不等洛格转怒为嘻,云霄缓缓道: “我要见四王兄。”
“你见他做什么?”
“我想见见他,和他说说话。”
洛格脸色大变,由青变红,由红变紫,见云霄安安静静待在自己怀中,说不出的乖巧俊俏,压下火气,闷闷道: “你可以见我,可以和我说话,理他做什么?”
洛格粗鲁地深入掠夺,几乎要将云霄所有的津液吸吮过来,才稍稍松开老虎钳子般的手。
云霄在他怀中象离水的鱼般喘气,支撑不住地靠在他臂弯内。
急促的喘息声渐渐缓慢,苍白的脸还是一成不变的淡然,冷漠地望着洛格。
洛格深深锁眉,看看云霄被抓出红痕的手腕,恨恨道: “我不许你见他。你敢违王令,我绝不轻饶!” 深邃的眼瞳盯了云霄片刻,确定他已经将警告的意味浓浓散布,才把云霄放回床上,
为他盖好被子,咬牙切齿地去了。
在亮宫外转了一圈,挥手唤来内侍,吩咐道: “去见太后,告诉她梅儒将军大胜,朝廷很快要肃理贻误军机的重犯。请她趁着还有机会,多多探望四王子。”
见内侍领命而去,想象穆香妃可怜的样子,火气降下几分。
再转一圈,确定自己情绪已经平复,不会再对云霄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才蹭回亮宫。
进到房内,云霄已经睡着。
也许是因为先前与洛格的争执劳累了,此刻挨在枕上闭着眼睛,睡得很是香甜。
洛格见他睡态可爱,俊美的脸上一点瑕疵也没有,不由倾前碰了碰他高挺的鼻梁,又低头吻吻长长的睫毛。
直起身来坐在床头,还忍不住缓缓摩挲云霄的软发,叹道: “他待你好么?傻云霄,只有我才是最爱惜你的,怎么你就是不明白?”
忽然觉得很累很累。
疲惫地靠在床头,长叹不已。
追逐(28)
等虐完这一次就不再虐了!弄弄很虔诚的发誓~~~
追逐 第二十八章
董亭尔并不明白,太后为什么会毫无预兆地派人传他到穆香宫。
作为世代效忠王室、一直兢兢业业的亮宫侍卫总管,他很清楚王和太后间紧张的关系,也很清楚以太后为首的势力正在被王如猫戏老鼠般逐渐瓦解。
在王离开王宫去城外祭祀的这一天见太后是不明智的。
可是他无法违抗太后的命令。即使穆香妃已经失了实权,她依然是双国的太后,有着至高无上的威严。
稳重地对太后行礼,董亭尔坐在太后指赐的侧座上,猜测太后唤他的原因。
四王子正被关在天牢,而且即将判罪,可他管不到天牢,即使管到了,也绝对不敢违抗王令为太后做任何事情。
“董总管负责亮宫安全,辛苦了。” 啖一口手边的香茶,穆香妃优雅地打断董亭尔的思路。
“不敢言辛苦,这是奴才的本分。”
穆香妃对着战战兢兢的侍卫总管微微一笑,道: “董总管虽然尽力,可惜宫里小人太多啊。”
王宫之中最怕小人口舌,杀身之祸顷刻可至。
董亭尔的神经忽然绷起来,隐隐有不详之兆,讪笑着道: “不知道太后指的是……”
“有人告诉我,王今天会在祭祀后接到书信,其中有对董总管不利的传言。”
太后的厉害,董亭尔早有所闻,小心翼翼地恭敬道: “董亭尔对王忠心耿耿,何必怕小人的传言?”
一声脆响。
董亭尔手中的茶碗砸得粉碎。
他猛然站起来,颤道: “太后说的什么,怎么…..怎么奴才一点都不明白?” 他身为侍卫总管,向来沉稳刚健办事利索,此时居然大失镇定,连连转头看四周是否有其他人在场。
“你不明白?” 穆香妃讥笑着,象看见要捕捉的鸟儿进了笼子: “我问你,当年梅王后好好的,怎么在独自在后花园赏了一会花,就动了胎气?她死前紧紧握着王的手,不肯闭眼,到底
想说些什么?可惜梅王后没说出来就死了。不过……” 穆香妃冷冷道: “她要说什么,还有别人知道。这么多年后旧事居然会重提,你没有猜到吧?董总管。”
董亭尔脸色煞白,嘴唇轻颤,居然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情一向是董家每一个知道内幕的人的心病,原以为小心翼翼这么多年总算避开,谁料今天又象恶魔一样钻了出来。
“董家确实对双国功劳不少,但以董总管对今王的认识,他肯放过当日害死他母妃的董家?穆家何尝不是一国重臣,又落到何种地步?” 穆香妃淡淡说了一番,忽然又和蔼地笑起来:
“其实,我心里还是记着董家恩德的。那日,我躲在后花园里,看得清清楚楚,这么多年来,可是一个字也没泄露出去。梅王后去了,王的心思才转到穆香宫里来。”
董亭尔惶然抬头,看见高坐于上的穆香妃,略一低头,咬牙道: “董家这几十口人命是太后所赐。太后有什么吩咐奴才做的,奴才赴汤蹈火也为太后办到。”
穆香妃早在等着这话,闻言摇头道: “要害你的不是我。这事还有别人知道。告密的信也已经送出去,追也追不回来了。过不了几个时辰,王就会看见。我是好心,得了消息告诉你一声,
好有个防备。免得忽然被满门操斩,还是个糊涂鬼。”
“啊?” 董亭尔如遭雷击,几乎软倒。
董亭尔心惊胆跳地望着手中的东西,象看着世上最可怕的野兽。
“将那个俊美无双的云霄制在手中,任洛格再厉害,也要眼睁睁看我穆家全体安然离开双国。穆家历代积聚的财宝,自然要和董家一同分享。” 说这话的时候,穆香妃感激地对脚下的董亭
尔微笑。
“董总管…….”
“啊?在!奴才在。”
“事不宜迟,洛格快赶回来了。为了你一家大小,要速速把王牌拿到手啊。”
“是!奴才明白。奴才……立即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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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宫中的云霄,却还不知道会有厄运降临。
洛格留下昨晚的威胁,今日一早出了城外祭祀。
他记挂着天牢中的开韶,极想去探望他一面,但无奈全身无力,亮宫又守卫重重,只好躺在床边,慢慢向丽儿询问开韶近况。
两人正在苦想,董亭尔忽然带着两个侍卫进来。
侍卫极少进寝房,丽儿吓了一跳,见到是亮宫的侍卫总管,连忙规规矩矩退到一角。
“十三王子今日安好?” 董亭尔向云霄利落地一行礼,站起来笑道: “奉王令,要对十三王子用药,请十三王子莫动。”
他嘴上恭敬,身边两个彪悍的侍卫齐齐走向云霄,脸色阴沉,很显然来意不善。
云霄看着他们走近,顿感不妙,喝道: “你们想做什么?”
话音未落,已经被人抓住双臂。
他身体虚弱,挣扎如小蚁撼树,只能连连喝止: “董亭尔!你好大胆!” 自从住进亮宫,除了洛格,对他无礼的人几乎没有。
董亭尔生硬地答道: “董亭尔奉命行事,十三王子见谅。” 说着一边掏出小瓷瓶,一边向云霄走来。
丽儿站在一旁,焦急万分。董亭尔官职甚高,奉命守卫亮宫,行事必定是洛格指示,她怎么敢拦。
云霄被人死死按着,见董亭尔持着一个古怪的小瓶到自己眼前,又怒又惧,乌黑的眼睛瞪得老大。
董亭尔被这般清澈的眼睛一瞪,不由心头一跳。他素来和云霄无冤无仇,对俊秀温文的云霄很有好感。
云霄挣扎得满脸通红,威胁道: “你敢对王子无礼,不怕王法吗?”
一听“王法”,董亭尔立即一头冷汗。告密信落到洛格手里,洛格势必要董家鸡犬不留,何况已经假传王令对云霄动了手,哪里还有反悔的机会?
想到这里,心一横。按着云霄眼睑,将瓶中的淡绿液体滴了一滴下去。不等云霄反应,又在另一只眼睛上滴了少许。
云霄瞬间被异物滴入眼睛,心中大骇。正在猜想那是什么,眼中忽然又痒又痛,似几千蚂蚁在噬咬般。
“啊!啊啊啊!” 云霄猛然惨叫,挣扎起来。
奇怪的痛痒瞬间即逝。
眼前一片昏暗,居然什么也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
我看不见了!
不!
不要!
“不!不不不!不………” 亮宫内外,骤然响遍云霄绝望的尖叫。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云霄疯了。
伸手摸索着四周物品,云霄发了狂般的发泄嘶叫。
到手的东西,通通撕个粉碎。
我瞎了!
我瞎了!
他出生以来,从不曾如此愤恨。
恨不得毁了身边所有的一切。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想起洛格的威胁:
----------“我不许你见他。你敢违王令,我绝不轻饶!”
对啊!
他不愿让我见四王兄。
他要毒瞎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
胡乱的摔打让云霄碰到许多家具,不慎倒在地上。
慌乱地摸索地上的东西,好不容易抓到一个硬物,紧紧一握,原来是摔碎的瓷片。
顿时满手都是鲜血。
董亭尔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早走得无影无踪。
丽儿也被他们带走了。已经成为亮宫管事丫头的绯红绯绿赶到,看见云霄的狂态,都不敢妄动。
好半晌,两人怯生生走上去,想扶起云霄。
云霄被人一碰,赫然一缩,叫道: “谁?是谁?” 他手脸俱苍白无色,唇边一道咬破的血痕,微微颤动,仿佛一碰便会化为千万碎片。
绯红绯绿已经不受命服侍云霄,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见云霄清澈的眼睛毫无焦距,行动间跌跌碰碰,不由大惊。
绯红失口道: “十三王子,你的眼睛!”
两人齐心协力将云霄扶回床,都对洛格的手段又惊又惧。
连忙请来御医,为云霄调理安神镇定的药,好不容易,让云霄不再发狂。实在放心不下,急忙派人飞报洛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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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格穿着齐全厚重的王服在烈日下晒了几个时辰,刚刚下来轻松一点,就看见放在案头的告密信。
略略读过信中内容,抓着信笺的手已经气得颤抖起来。
母妃!
连一面都没有见过的母妃,居然有可能是被人害死!
刚想挥手召来内侍,传令将董氏一家全数拘禁,查处事实,忽然想起一事,冷汗直冒。
董氏?
董亭尔,不就正是亮宫的侍卫总管吗?
这么一个可怕的、居心叵测的贼臣,居然就藏身在亮宫,居然就负责看顾着云霄的安全?
想到这里,洛格浑身大震。
他霍然起身,喝道: “来人!备马!立即回宫。”
还未跨出门,宫里飞奔而至的内侍满面尘土地扑了进来,报道: “王,十三王子大闹寝宫,他…..他…..”
洛格变了脸色,一把将内侍从地上拽起来,咬牙道: “他怎么了?”
“十三王子他….他看不见东西了,说是董大人奉王命…….”
洛格一巴掌轰得他眼冒金星。
“王命?他奉谁的王命?” 洛格咆哮。
心里想及云霄,刀绞般的痛。
扑出门外,策马急奔,赶向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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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带着焦虑不安,大步走进房中的洛格,在第一眼见到安静的云霄时就呆住了。
安静的云霄,没有声息地坐在床边。
一动不动,象个已经没生命的木偶,与方才内侍来说的“大闹寝宫”完全不同。
没有表情的脸,带着让人寒透心的冷然。
清澈的眼睛瞪得大大,洛格发现那里面没有焦距时,简直骇得差点晕厥过去。
“云霄?” 洛格轻轻唤一声。
云霄恍若未闻。
洛格脚已经软了,他带着最后一点希望------希望这一切不过是个假象,走到云霄面前。
“云霄。” 他半跪在云霄面前,颤抖着发觉云霄根本没有察觉他的位置。
热气熏上双眼,连喉头都哽塞住了。他心疼地摸上云霄静静摆在腿上的柔夷。
“谁?” 被触碰的瞬间,云霄快而小声地问道。
仿佛刚刚洛格的呼唤,他一点也没有听在耳里。
洛格急切答道: “云霄,是我!是我啊!”
“哦,是你。” 已经没了刚刚的狂态,云霄淡淡地说: “原来是你。”
他现在心中所想,只有让云霄相信自己并未下此毒手。
任他再如何狠毒,怎么忍心对云霄做这样残忍的事情?
惶恐冤屈的泪水从他坚毅的脸上滴了下来,这种稀有的东西,居然也会如此哀怨地出现在高高在上的洛格脸上。
“求你,云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他带着哭音不断哀求,却不能让云霄有一丝表情。
洛格心痛如焚。
如果可以代云霄瞎了双眼,那有多好。
珍贵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云霄却已经看不到了。
洛格惊惶的央求,让云霄有趣地笑起来。
他终于点头道: “我知道,不是你。” 随着嫣红的唇微微开启,洛格的眼里刹那间射出激动的光芒。
“不是你。” 云霄冷冷说: “你不是我的大王兄。” 他俊秀的神色此刻看上去居然端丽得让人心悸,渐渐激动起来,狠狠切齿道: “我的大王兄绝对不会命人将我毒瞎,他……他再
不好,也万万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你不是我的大王兄!你只是双国的新王,我不认识你,我从来不曾认识你!” 越来越急促的语气,云霄干脆大叫起来: “你不是大王兄!你不是你不是!
你不是!”
洛格一生之中,见识过无数经历生死的大风大浪,从来没有一番话,可以让他如此惊心动魄。
象坠入无底深渊,被无数恶鬼缠绕着腿、缠绕着手、缠绕着脖子,将不能动弹的他拉下去。
让他战抖不停的寒气,从脚底蔓延到四肢。
你不是我的大王兄!
云霄的尖叫还在继续,反反复复传到洛格耳中,每一声,都象重拳打在洛格心脏。
大王兄…….
云霄是唯一一个在他登基后没有改变称呼的王弟。
云霄一直待他与别人不同。
这顿悟来得太突然,又太不及时。
洛格面如死灰,疯狂地摇头。
他蹭蹭几步退到门外,逃也似地离开云霄的尖叫。
你不是我的大王兄!
云霄的哭叫追逐着………….
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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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毒计,还有谁想得出来?
洛格红着眼睛,命侍卫将穆香宫团团包围,带人闯了起来。
云霄……
你伤我的云霄!
一脚踢开穆香宫的大门,身后的侍卫站成两层,前排弓箭准备,千百箭尖都对着他们的太后。
洛格手握宝剑,渗着血丝的眼死死盯着这个多年的仇人。
就是她!除了她,每人可以想出这样的毒计!
穆香妃穿着洛格送给她的翠绿新衣,高高端坐在正中。
太后的气势,没有丝毫因为面前腾腾杀气而有些须的降低。
“贵客啊。” 斜斜的美人肩笑得轻颤,满头珠花发出清脆的敲击声,甚是悦耳: “王亲自驾临,想来是要了结我这个穷途末路的太后了?”
穆香妃望一眼可怕的宝剑,不紧不慢道: “王现在号令天下,要杀谁就杀谁,我担心也没用。反正那可怜的十三王子,必定会死得惨过我十倍。”
洛格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大变,宝剑一提架在穆香妃白皙的颈间,喝问: “你说什么?”
“千辛万苦求回来的药,怎么会总弄瞎一双眼睛?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闻不到气味,慢慢听不到东西,再慢慢说不出话,渐渐四肢不能动弹。毒入五脏,他就会疼得无法忍受。可惜,他多疼
都没有人会知道。” 穆香妃望着洛格通红的眼,冷冷道: “因为他已经说不出来,哭不出来,写不出来,连痛楚的表情,都无法做出来给王看。”
洛格的冷汗,一滴一滴落在明晃晃的宝剑上,延着锋口滑到穆香妃颈间。
“你想怎样?” 洛格从齿缝勉强挤出几个字。
“一切由王做主。只看王想怎样,” 穆香妃快意地看着这个仇敌脸色苍白,几乎随时拿不住宝剑昏倒在地,娇笑起来: “若王想十三王子平平安安,那双无人可及的大眼睛又可以再看见
东西,当然就要答应我几个条件,让我安心地交出解药。” 她狡黠地转着眼睛: “十三王子那么俊秀的一个人儿,若真的瞎了,还真可惜呢。幸亏我做的不太绝,还留了一点解药。真是
老天保佑,对不对?”
云霄的眼睛还有得救!
再没有比这更动听的话了,即使它从最深恨的人口中道出。
洛格压着将穆香妃千刀万剐的冲动,将宝剑从她细白的颈中撤下,叹道: “不错,真是老天保佑。” 转身喝道: “来啊!将穆家众人连同四王子开韶一同带过来。”
“王莫忘了董家众人,他们可是穆家的大恩人啊。” 穆香妃骄横地提醒。
洛格咬牙,提着宝剑霍然转身,恨恨瞪着穆香妃。
穆香妃笑道: “若王想搜查穆香宫找出解药,尽管可以派人来找。若想严刑逼问,也不妨试试。”
洛格望着穆香妃笑脸,连喘几口粗气,居然轻笑出来: “太后说什么?洛格怎么敢对太后无礼?只望太后得偿所愿后,不要忘记了解药在什么地方。”
“王尽管放心,只要我穆家众人到了雍赫国境内,解药一定会送到。”
“好一个逃到敌国的太后,” 洛格问: “如果你到了雍赫国,又不给解药呢?”
穆香妃摇头道: “啧啧,好一个糊涂的王。难道爱惜十三王子的就只有你一个?不给十三王子解药,我那直肠子的儿子又怎么会肯依呢?”
洛格想到对云霄甚为关心的开韶,重重哼了一声。
不过现在迫不得已,只好不再作声。
以为登基后一切都可以控制在手,大仇尽报。
没想到今日,要眼睁睁看着仇人尽数潇洒离去。
洛格站在王宫高楼上,愤怒地看着浩浩荡荡,大模大样坐着太后銮驾离开的穆香妃一行,云霄目不能视的悲伤样子又浮现在面前。
云霄,是我害你……..
又是我害你。
追逐 第二十九章
没有焦距的眼睛,依然清澈得让人心酸。
微风抚动云霄长长的垂袖。淡泊的云霄,脱离尘世的俊美,仿佛随时可以随风而飞。
“云霄……” 洛格小心地伸手摩挲眼前的丽容。
云霄毫不介意地接受着。短短的两天,他已经习惯黑暗,外来的触碰再不会让他害怕。
已经没有东西会让他害怕。
对洛格的抚摸不躲不闪,连喜欢或者厌恶的表情都欠奉。似乎洛格所触碰的,不过是一座温暖柔软、美丽绝伦的雕像。
太多的事情,已经破坏了信任。
即使生来带着旁人无法比拟的洁白,也终于知道邪恶的颜色。
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的黑暗颜色。漆黑的一片,连一丝光也没有的黑暗。
我这一生中仅有的光明,到底去了哪里?
曾经那么朦胧地、悄悄钻出一点点小芽,让我心里痒痒的、甜丝丝的感觉,到底去了哪里?
曾经即使是很别扭,也会安心地躺在另一个人怀里醒来的时候,我看见的光,都去了哪里?
“云霄,云霄,求你不要这么对我。” 洛格的哭声传进云霄耳中。这熟悉的声音,居然会这么陌生。
这么这么多次,我都接受了。
无论你做什么,都是当年亮宫的大王兄。
一直以来,总想起你温柔的一面。
满身伤痕的身躯,还是在你对我柔声的时候软了下来。
我再也不相信你。
再不相信你了。
再不和你说一个字。
我说了这么多次,这次一定要做到。
再不和你说一个字。
云霄淡淡的神色,一点也没有表情。
洛格抓着他的肩膀颤抖得如此厉害。
他再悲伤,云霄已经不愿意去关切。
你已经不是大王兄啦…….
如果说以前的安静冷淡是个保护自己的面具,那么今天,你已经看到真正的我了。
今天的我,终于真的不再去想、不再去期盼。
即使在梦中,也不再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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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贵的解药,终于在洛格的被地狱烈火煎熬似的焦虑中,送到王宫。
已经远在他国的穆香妃,总算实践她的承诺。
如果不给,只能惹恼洛格,使双国和雍赫国再起战端,这是不智的。解药,势必要送还。
从此两不相欠,从此居于两国,生死不相往来。
“云霄,解药来了。” 多日来第一次露出笑容的洛格,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解药当初生的婴儿一样握着。
柔顺地坐在床头,云霄安静的听着洛格带着喜悦的话。
“很快,很快你就可以看见东西了。”
担心这么多天,总算穆香妃没有失信。当日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坦然让他们全体离开的决定是对的。
在这个时候,连一向厌恶卑鄙的穆香妃,仿佛也不再仇恨。
绯红绯绿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帮忙。
洛格亲自拔开木塞,手居然有点微微发颤。惟恐不小心泼掉这宝贵的液体,急忙用双手紧紧握着。
“云霄……” 靠近云霄清澈的眼睛,温柔地将尖细的下巴挑高: “千万不要眨眼睛。”
比黄金要珍贵上一千倍的液体,轻巧地,落在乌黑的瞳孔中。
毕竟是最脆弱的地方,还残留着可怕的记忆,冰冷的液体触到眼球,让云霄微微一挣。
“别动!” 这么多天,洛格第一次对不言不语的云霄用了点力,压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动弹,惊慌道: “疼吗?”
不,并不疼。
只是坠入黑暗的那个下午,也曾有过这样被异物碰到眼球的感觉。
冰凉…….
云霄微微一挣,又安静下来。
洛格呵护着云霄,放松手上的力道。
“穆香妃亲笔书上,说着这药滴上去后,缠上纱布静养两天,就可以拆开。”
云霄任洛格为他体贴地在眼睛缠上纱布,一边在他耳边用低沉的声音传递愉悦。
那种打从心底荡漾开来的盼望和快乐,却无法融化云霄的冷漠。
“等你好了,带你去玩吧。” 细碎的吻一个接一个,落在云霄的额头。轻柔的动作,仿佛云霄是一块容易化去的薄冰,受不得一点重力。 “我要带你去骑马,带你登山,带你看海。凡是
云霄想做的事情,我都带云霄去做,好不好?” 洛格宠溺地喃喃: “我会对你好。这个世上,再没有人比我更对你好了……….”
两天,在洛格期盼和云霄的沉默中度过。整个王宫的人,都希望可以看见云霄清澈的眼睛再次轻灵转动起来,那样,暴躁的王会恢复所有的自制吧。
即将拆开纱布的时候,洛格的手抖了起来。
有点粗糙的纱布,缠在云霄眼上,衬得幼嫩的肌肤更有光泽。
看见洛格微微颤抖着不敢动手,绯绿轻轻道: “王,让我来吧。”
“不,让我来。” 洛格深吸一口气。
将纱布一圈一圈解开,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只有云霄,仿佛置身事外般毫无感觉。
“云霄,” 最后一层纱布取下,洛格轻道: “睁开眼睛吧。”
清澈的眼睛,慢慢呈现在洛格面前。
整个亮宫没有丝毫声音,连鸟儿也知道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歌唱,悄悄藏了起来。
“穆香妃!你骗我!”
“你骗我!”
洛格凄厉的大叫起来,惊飞藏在深宫中的群鸟。
云霄被动地靠在洛格怀里,静静听他撕破喉咙的悲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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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怒的洛格要为云霄报仇,第一个拿来开刀的自然是穆香妃。
对洛格的叱骂,穆香妃遣使回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对自己的罪行矢口否认。
洛格怎饶得了她?
要对付穆香妃,首先要对付现在庇护穆家的雍赫国。
毫不迟疑的,双国之王点燃战火。
刚息了兵戈的边关,再次聚集大军。
梅儒,接过洛格的王令,雄赳赳跨上他的爱马,挥军而上。
宁静的深宫中……..
“开战了,云霄。” 用鼻子摩挲着云霄冰凉的脸,洛格轻轻道: “我要把穆香妃凌迟。到时,你可以听她的惨叫,听她的哀求………”
为了你,我要毁了穆家每一个人。
穆香妃派人潜入双国,在各城镇大肆张贴榜文,大骂洛格背信弃义,得到解药还要取人九族性命。
洛格哪里肯听,只一味命梅儒继续攻击,逼迫雍赫国交出穆家满门。
雍赫国君主垂涎穆丽儿姿色,在穆香妃百般撮合下取了她做侧妃,正宠幸非常,怎么肯交出穆家人。
至此,两国之战,已没有挽回的余地。
两国的战火,在连绵边境烧了足足三年。
双国百姓连续三年受征兵加赋之苦,怨言渐生。洛格虽然英明,对上云霄的事,却不肯听众臣的劝告罢兵修好。
如此一来,新王的名声,也慢慢差了下来。
忠于洛格的人,都万般忧愁王的痴情,唯恐会将来之不易的一切毁之一旦。洛格却不甚在意。
他的心里,只有云霄一举一动。
三年,为了哄云霄开口说话,他费尽无数心血,尝透伤心失望的滋味。
云霄曾说过无数次再也不和你说话的威胁,这次确实千真万确,无一点戏言。
洛格自知自错,天天尽量陪伴着仿若雕像般冰冷的云霄,实在已经心力憔悴。绯红绯绿是知道他们之间事情的,也只能天天掉眼泪陪着。
弄得偌大的王宫,居然没有丝毫欢声笑语,如同坟墓一样寂静可怕。
这天,洛格如往常一般为云霄梳洗更衣,闻到一阵越墙而来的花香。
“云霄,我们出去散心可好?御医说了,你要多出去走动,身体才能好起来。”
云霄依然恍若未闻般坐在窗前,不言不语。
洛格一阵灰心,呆了一阵,强笑道:“我叫人准备一下,这就出王宫。找个风景好的地方,吹吹风。”
他对云霄,是命里带来的眷爱。
三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但只要看见云霄坐在自己身边,心里就安定不少。原本暴躁的脾气,也渐渐被磨得没了菱角。
马车很快准备好。
洛格亲自抱了云霄,小心翼翼放在马车上,带了绯红绯绿等人侍侯在旁,一行人出了王宫。
山谷之中触目尽是碧绿,云霄虽然看不见,洛格却想让他闻闻新鲜空气也好,选了一个林木茂密的地方,将云霄在地上安置好。
他想与云霄独处,对左右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守着外围,防着有刺客就行。”
绯红等都知道云霄的近身事情历来由洛格亲自照顾,纷纷行礼退下。
这一小片林子里,顿时只剩他们两人。
“云霄,你可记得,你以前很爱双红花。有一次出宫,还摘了一大把放在我的书房里。我一回去,就闻到满屋子的花香。”
洛格看着眼前美景,拥着云霄,想起云霄根本无法看见,心中一酸,又强自忍着。
和云霄多时,他已习惯了自说自话。
“云霄,你什么时候才肯和我说句话?只要你开口,就算要我去死,我也会如你的愿。”
“云霄,你要这样一辈子?”
“云霄,云霄,双红花又开了,你听到了吗?”
…………….。
洛格说了许多。
他已不奢望云霄的回应。若要一生一世守着如尸体般的人,也只好认了。
说了半天,洛格觉得口干,不由关切地问:“云霄,你渴吗?”他摸摸云霄的鬓角,依稀有点微湿,知道云霄觉得热,便道:“我去取茶给你。”
他将云霄扶到树干上挨着,轻啄他的唇一下,走出小林子,到马车上取水。
绯红等正坐在一边等待,见洛格出来,急忙站起来,陪笑道:“王,奴婢随你进去侍侯十三王子好了。”
洛格取了水,摇手道:“不要跟来。云霄怕吵。”
他对云霄占有心之重,三年间居然从未更改丝毫,能不让云霄接触他人越好。
“云霄,水来了。”
洛格笑着,走进林子里。
挨在树干下的云霄,还是木无表情地瞪着前方。
虽然什么反应也没有,可看在洛格眼里,却永远比天上的仙子还要美丽百倍。今生今世,能看着云霄的脸,就是奢侈的幸福。
洛格满眼笑意,脸色柔和,向云霄轻轻走去。
还未到云霄跟前,脚下忽然传来咝咝之声。
洛格骤然低头,立即抬腿,却晚了一步,小腿上一疼,已经被某种东西咬了一口。他身手了得,听见声音之时,已经抽出小刀一划。
刀光一闪,一条碧绿的蛇身扭动着掉在地上。
金色的边纹环绕在碧绿的蛇身上,居然是双国特有的金纹碧花蛇。
这种蛇毒性剧烈,被咬着很快会全身麻痹,渐渐心跳减慢而死。不过要解它的毒也很容易,双国的国花――双红花的花茎嚼碎服下,就可以全消。
洛格一刀得手,小腿上却立即麻痹,倒了下来。
他撑起上身,刚想高声呼救,赫然发现云霄面前,居然也盘着一条金纹碧花蛇。丑陋的头直对着云霄,不断无声地吐着咝咝红舌。若是旁人,必定早就惊觉。可是云霄目不能视物,哪里知道
面前有一条可怕的毒蛇?
洛格一见,只觉满身寒气冒了起来,卡在喉咙的呼救,当即硬生生吞了下去,心道:若我呼救,云霄猛一动弹,毒蛇必定会扑噬上去。
其实云霄即使被咬,只要洛格大呼,众人进来救驾,解药下肚,不过多一点皮肉之苦罢了。但他一生把这王弟看得比自己重要十倍,如何肯让他遭遇危险。虽然侍从就在咫尺外,一呼即到,
却是死咬着牙关,无论如何不肯开口。
如何可以解除云霄身前的危机?洛格心中,却只想着这个。
小腿虽然麻痹,手还可以稍动。洛格举着小刀,左右比划,手臂也渐渐开始不听使唤,想想到底没有把握将云霄面前的毒蛇一刀毙命,怕杀蛇不成反而误伤云霄,终于还是下不了手。
这么一耽搁,毒性延血而行,连手也没了知觉。
小刀掉地,半截无声无息插入泥土之中。
洛格再撑不住上身,整个倒在地上。他的眼睛,却一直死死瞪着云霄身前的毒蛇。
毒蛇啊毒蛇,莫伤我的云霄。
我乃双国的王,你不能伤我的云霄。
寂静良久,云霄始终没动。那让洛格提心吊胆的金纹碧花蛇,终于悄悄溜走。
洛格一直屏住的呼吸,此刻才终于松动一点。
猛然惊觉自身情景,却连口舌也麻痹,他试图的大声呼唤,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身体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只有眼珠还剩余最后一点自由。
难道今天要命丧此处?
心脏跳得越来越重。蛇毒正在蔓延,侍卫没有王命绝对不敢擅入,而唯一在场的云霄,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天老天,你这是作弄我么?
洛格苦笑。
他躺在地上,知道今天机缘巧合至此,定无生望。目光四转,猛然发现前面几步处,赫然是一丛开得鲜艳的双红花。
不由苦笑,金纹碧花蛇的解药,居然就近在眼前。
如果趁刚刚身体尚未麻痹时,爬行过去取了花茎,立即逃出生天。可当时他全心都为云霄担忧,哪里有半分考虑过找解药的事?
心跳越来越慢,呼吸也越来越困难。洛格的视线,依依不舍地移到云霄身上。知道自己命将不久,只愿能多看心爱的人儿一眼。
云霄张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朝着洛格的方向,脸上却还是一片空白。
云霄,云霄,你可知道,你的大王兄要死了。
从今之后,你将如何度日?
谁照顾你,谁疼爱你,谁陪伴你……..
千言万语被封在喉中,泄不出半点声息。
林中只有风声轻轻飞舞。洛格的眼里,有数不清的柔情不舍,却连流泪的能力,也已失去。
云霄俊美的面容渐渐模糊,毒性已经快升到脑际,想到要与云霄诀别,洛格心中痛得翻山倒海,无以复加。
心跳慢得仿佛随时会停下来似的,耳边依稀听到朦胧的音乐。
我要死了吗?
我要离开云霄了吗?怎么忍心把他孤零零地留下。
带着不舍和不甘,洛格闪亮的眼睛,终于缓缓闭上。
全身仿佛开始轻飘飘浮动,那前面的微微光芒是谁?丽蓉娜妃,你来接我吗?
你可知,我对云霄不好,他今生都不会原谅我。
丽蓉娜妃……
奄奄一息的洛格,陷入死亡前的恍惚。但他勉力挣扎着,保持即将从体中溜走的最后一丝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如在梦境中,感觉有人将自己轻轻抱在怀里,嘴对嘴,喂了一些清甜的汁液进来。
双红花的花茎汁液。
解药入口,恍惚的神智稍稍回复一点,全身却还软绵绵,仿佛四肢仍不属于自己,连眼睛也无力睁开。
谁?谁敢违我王令,擅入丛林?
朦胧中,洛格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
清清朗朗,入了骨的淡淡雅致。
“大王兄,我的眼睛早就好了…….”
“大王兄,你不要死,我天天陪着你…….”
“我知道你是待我真好…”
“我……我再也不恨你……”
再不恨你……..
我已经死了?所以才能听见这句话。不过即使要用死亡来换,我也愿意。我满腔的狂喜幸福,要倾巢而出。
心象沉入一片温暖的海洋,如漂泊多年的游子,在白发苍苍之年,忽然发现自己站在故乡的土地上。
小的时候,丽蓉娜妃曾说,天神出现的时候,会听见世间最动听的声音。
那个时候,满天的鲜花飞舞,鼻尖会闻到生命的味道,会感到一生中从未有的快乐。
是否就象现在一样,丽蓉娜妃?
日头西下,黑幕掩了上来。
没有王令不敢擅入的王宫侍卫,还守护在林外。偶尔,可以听见马匹嘶叫的声音。
夜是如此宁静。
明天,在日出的时候,当光芒重临大地。
双国的新王,将在爱人温暖的怀里――――
―――――――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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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双国洛格四年,新王洛格下令撤兵,与雍赫国修好。
战乱后,洛格厉行新政,更改赋税制度,国力增长。
双国十三王子云霄,因推行新政有功,被封云王,其妻落云,追封霞妃号。
因思念亡妻,云霄不曾再娶,终身住于王宫中,辅助兄长处理国事。
双国洛格六年,洛格遣奸细入雍赫国,散布谣言。穆香妃因通敌之嫌,触怒雍赫国君主,遭软禁,郁郁而终。
双国洛格十年,雍赫国君主之侧妃穆丽儿,因无所出,失宠,同年病逝。
自此,穆氏一门衰落。原双国四王子开韶,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