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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心连》by青州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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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心连限

作者:青州从事
一个纨绔子弟和各种美人,想不出文艺句子,就这样吧
原创小说-BL-中篇-完结
主攻视角-HE-古代-狗血
强弱
注意事项
1.请不要打赏,囤着自己兑换物品叭
2.不适合极端受控和极端攻控阅读
3.np 主攻,美人受
后期转 1V1,接受不了请左转
镇河当地有名的混世魔王连天横
自诩富贵闲人,实则草包一个
平生偏爱万花丛里瞎打滚,片片叶沾身
胡天黑地,翻来覆去,总也玩个没够
悄一转身,摘了最不起眼的一朵
放在手里捧着——顶好闻!
微博@檀印齿痕
各种三观不正,有强制梗 Σ(っ °Д °;)っ

第1章
江南草长,莺飞二月,正是一年之中的好时节。话说这镇河地界八角巷内一户人家,端的是碧瓦飞甍,深墙大院,汉白玉砌成门口石阶,两座异兽分镇左右,口衔明珠,凶神恶煞,
两边挂着六角油纸灯笼,上书两个隶体的“连”字。
何斯至抬头看那足有三人高的朱漆大门,不禁感到自己矮小了几分,拢拢腋下的破布包袱,左右徘徊了一阵,屏住呼吸,敲响连府的门板。
不多时,就有人循声来开门,窸窸窣窣一阵,是钥匙在锁孔中转动。何斯至莫名一阵心跳急促,吞咽两下唾沫,问那开门的家仆:“敢问……连老爷在府上?”
那家仆身上穿的暗花锦袍,腰间系一枚铜扣,脚下踩的粉底皂靴,无一不齐齐整整。眼光很不避讳地上下打量何斯至,嘴上却很和气地问:“阁下是哪一位?”
“噢!小人是连老爷的外甥何彬,何斯至。”他忙自报姓字,一手从怀中掏出名刺,双手交给家仆,拜托这人将他引见给连老爷。
家仆将信将疑,奉了名刺去回话,请何斯至静静在门口等待,再见面时,态度已经截然不同,恭敬欠身道:“何少爷,老爷正在大厅相候。”
何斯至微微颔首,跟在家仆身后,悄无声息地走着,一声咳嗽也不敢出。分花拂柳,沿着廊下直走,只见这连府引活水入园,假山怪石堆叠其中,飞瀑流泻,又有蒲草月季之类穿插,
池中几尾锦鳞游弋。到了厅堂,墙上挂着一副灵川仇先生的手墨:
旭日临门早
春风及第先
何斯至见了,就有点抬不起头来的样子,与连老爷一相见,他忙上前,作了一大揖,那老爷扶着他手臂,才说几句话,就喉头一哽,老泪纵横。何斯至自云父亲在北宁去世多年,年
前母亲也感染伤寒,不治驾鹤西去。他扶柩恸哭,守灵七天,趁着春寒未已,将母亲的尸身安葬。本就是一对清贫母子,看病抓药、买棺下葬,已花费不少银钱,何斯至忍住悲痛,进京赶考,
等会试结束,等待放榜又过了一月左右。他心绪不宁,考得稀里糊涂,放榜那天也没心思去看,听到同届的人在那嘀嘀咕咕的,知道自己已经没戏。只能南下镇河,投奔母舅连家,再谋出路。
连老爷听了一席话,掏出帕子将眼泪擦了,颤声道:“贤甥,你的亲娘去家千里,远嫁北宁,足足二十年没有与兄弟相见,谁知再听到消息,已是天人两隔!”
何斯至也忍不住掉了两滴眼泪,说道:“母亲生前是时常提起舅舅的,说家里贫寒,舅舅便出去挖山上的黄药子吃,姐弟二人还劈竹子、剥纸皮叶,舅舅在树上打板栗子,娘在地上
捡,拣着小的平分了,肥壮的孝敬父母。”连老爷听了这些,更是止不住地流泪,舅甥俩家长里短,叙了半晌旧话,老爷便差家丁挨房请出一家人来相见。
连家除却连老爷,还有连夫人莫氏,大少爷连天横,和不足周岁的连小姐。这回连天横却不在家,连老爷怒道:“这畜牲,又不知上哪处厮混去了!”
用晚饭时,满桌菜色十分丰盛,又有下人侍立在旁,事事周到。何斯至从未见过这般排场,唯恐露怯,不敢大吃,强自镇定,好不容易熬过这顿饭。婢子端了热茶来漱口,又有一个
总管模样的人躬身对老爷说:“大少爷回来了。”
连老爷不动声色放下筷子,沉声道:“叫他来见过表弟。”莫氏在旁边问:“他吃过晚饭了罢?”总管道:“大约是吃过了。”
等那总管退下,连老爷转头对何斯至道:“贤甥,也怪连某治家不严,老夫这个儿子,是个不服管教的废人,你无论如何不要搭理他,当他是个路边的石头!”话音刚落,管家便领
着一位公子到了饭厅。
何斯至这才见到这位连少爷,这是一个真正的纨绔子弟,身量极高挑,黑衣皂靴,眉似墨画,鬓若刀裁,面相薄而英俊逼人,眼皮很窄,瞳色幽深,浮现出一种很乖戾的神色。走近
了,满身酒气,两只鹰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去摸何斯至的脸。
何斯至吓得寒毛都竖起来了:“表哥!”凳子因为突然之间的受力,在地板上吱呀了一声。
连天横猥亵地笑道:“这是谁?”话是问连老爷的,眼睛却还是漫不经心地盯着何斯至。盯得他发毛,盯得他心里酥麻。老实说,如果这种眼神用来盯女人,恐怕没有几个人不会心
动。
连老爷道:“这是你的斯至表弟。以后就在我们家长住了,你老老实实的,不要招惹他。”连天横点了点头,一副极受教的样子,“那……儿子就退下了?”
连老爷也是不想多言,挥挥手,让他滚回房去。莫氏吩咐下人道:“去把东厢那间空屋子收拾出来,一会领斯至少爷把行李放了。”
何斯至在连府洗了个难得的热水澡,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两只脚轻飘飘的,仿佛落不到实处。睡在绸被里,滑溜溜、软绵绵,还有一股淡淡的熏香味,整个人蜷缩着,脑子里很
乱。这时节,窗外已经有些琐碎的虫鸣,他的鼻尖和两颊很冰,索性把头也蒙住了。
翻来覆去一会儿,总算有了点睡意。何斯至昏昏沉沉,听见窗户被风吹得吱呀作响,掀被沓了鞋子,起身去关窗。却有一个影子翻窗进来,何斯至吓得寒毛倒竖,握着灯后退两步,
他不怕是鬼,只怕是舅舅家进的贼,何斯至强自镇定,喝道:“你是谁!”
那蟊贼在黑暗里哼笑一声,何斯至壮着胆子,拿灯去照,那厮也不躲,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何斯至看到是竟然是自己的表哥连天横,心不但没有放下去,反而悬得更高了。他乃一介
书生,斯文纤弱,哪里挣得过这个斗鸡走狗的纨绔?
回过神来时,已经被那纨绔打横抱起,扔在床上,剥得赤条条、光溜溜,一丝不挂了。
何斯至那张雪白的面皮上布满潮红,推搡着连天横欺上的身子,慌乱道:“表哥,你的酒还没有醒!我是你的亲表弟!”
“亲的好、亲的好,表哥表弟,岂不是亲上加亲?”连天横嘴上说着,手上动作不停,抓着何斯至双脚,把他鞋子褪下了。
何斯至哪里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还要挣,还要闹:“我叫人了,你再乱来,我真的叫人了!”
连天横笑道:“叫罢,我要看看是你在连家待不下去,还是我在连家待不下去。”

第2章
何斯至先前手里还拿着灯,又怕烫了表哥的脸,不敢轻举妄动,细白手腕被连天横捉了,瓦灯落在地上,咔嚓碎成几瓣。这下周遭黑魆魆的,只有几缕柔柔的月光流泻进户内,屋里
只有何斯至一下下抽气的声音。
连天横膝盖抵在表弟的腿间,一双大手从大腿根子往上摸,只觉得无处不软,无处不滑。尤其是小腹到胸前那两点尖尖,想不到粗布的衣裳里还裹着这样一具细腻的胴体,连天横光
是摸着,下身就硬硬的,胀得发痛。
“表、表哥,你想干甚么?你不要胡来……”何斯至虽然嘴硬,心里已经隐约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了,只能哀求能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连天横一边摸,一边下流地亲吻着,把他一下一下往床帐里面拱,把床板子弄得吱呀呀的。何斯至整个人被逼到床角,只觉得后背被蹭得发酥发麻,身体里有股火苗越窜越高。连天
横把表弟的双腿折在身体两侧,就着月光看到一根秀气的玉茎,大手握住,粗暴地撸动着,那根东西被摩挲得泛红,顶端吐出一颗颗清露。
“啊……唔……”何斯至还未经人事,手淫也是偶尔为之,哪里经得起这花中老手的撩拨,很快就射了连天横一手,连天横侧着头,贪婪地舔着手掌上的东西,咧嘴笑道:“表弟,
还没娶亲罢,恁得不经事……”
何斯至满脸通红:“你,你休得再说!舅舅教你不准欺侮我……”
“唔,那你可得声音压低些。别让好舅舅听去了。”连天横欺负完了前头的玉茎,便专心对付起了后面的幽穴。那穴真乃名器,色泽浅淡,褶皱美丽,是他见过的穴里数一数二的极
品。他埋着头,用上下两片嘴唇包裹住小穴,舌头开始用力地舔着,仿佛在往里面探。
何斯至对床笫之事向来懵懂,断袖分桃更是一无所知,方才那样,已然是他所以为的极限了,想不到、想不到表哥正在舔他的……他觉得又瘙痒,又难堪,身子里那把火烧得旺旺的,
“呜,那里脏,表哥你舔那个地方作甚么?”
话音未落,何斯至就被翻过身子,挺翘的臀部被狠狠抽了一记,男人的声音在背后冷冷地响起:“你道是干甚么?”
何斯至被打得臀肉发疼、发热,受惊吓般,蓦地倒抽了一口气,便觉有根滚烫的东西,抵着自己的臀缝,滑溜溜地上下游走,好像表哥在和自己闹着玩——是闹着玩儿罢?那东西是
个活物,偶尔戳到自己的腿根,还一跳一跳的。
他想回头看,可是表哥高大赤裸的身躯堵在床帘外面,月光进不来。
连天横握着自己的阳根,就着方才的唾沫,破开了一点小穴的入口,可是那浑圆的头部实在过于粗大,小穴又十分紧窄,多次尝试未果,他烦躁地撸动了几下,又在何斯至的屁股上
拍了一掌:“让我进去!”这一下是用了五分力道的,何斯至被打得眼角泛红,哪里听得懂他说的什么进啊出的,只知道自己正痛着呢!
连天横又上下抚弄,两指插入穴内抠挖,做了些水磨功夫,这下总算松动了些许,硬梆梆的男根抵着嫩穴儿,缓慢地插入着。
何斯至混沌的脑袋被疼痛刺激得清醒了几分,只感觉那个东西在破开自己的密处,叫疼也没有用,还在往里钻、狠命地钻!
那穴内的软肉仿佛是活的,紧紧吸附着连天横青筋虬结的阳具,把他吸得头皮炸开,十分舒爽。连天横将那根造孽的东西送进去三分之二,已觉到了温柔乡、桃花源,舒服地喟叹一
声。
“呜啊啊……好痛,什么阿物儿,拿出去罢……”何斯至求饶,可是没有用,表哥的东西依然在往里面深入,那东西跳得厉害,何斯至害怕得乱踢乱蹬,双脚却被捉住,下半身提在
半空中,连天横也是个狠心的角色,没有半分怜惜,一举将男根全部送入!
何斯至想叫,可是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捂住嘴巴,连天横精壮的身子伏在他瘦弱的身躯上,像禽兽交媾,紧接着是一连串的爆插,每一次都顶到他最痒的那处。表哥的汗珠滴滴答答,
喘息又低又沉,咬着他的耳朵,湿漉漉地舔,蜿蜒地舔到他的后背。
羞人的那处不仅仅传来痛楚,有痒,也有不知名的快意,何斯至慌了,男人和男人,还能有这样的怪事?不知哪来的力气,他掀开身上男人,光着屁股往床里面躲。连天横正觉渐入
佳境,被猛然打断,十分火大,握着何斯至清瘦的脚踝,往后面一拖,拉入身下,掰开已经水淋淋的臀瓣,直接整根插进洞。
“啊啊啊啊啊!”滔天的快感从后穴传来,何斯至的泪水不受控制,大颗大颗地掉落。
疯狂收缩的后穴吮吸着连天横的阳根,勾得他几乎要射,连天横两手掐着那把细腰,恶狠狠地深插,次次插到菊心,龟头陷入最深处,每顶一次,何斯至就抽泣一下,越顶越快,越
顶越狠,最后哭吟声连成一片,何斯至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了。
“骚货。”连天横被这小东西夹得怒不可遏,动作也越发狂暴,干脆把表弟从床上抱起来,边走边操,每走一步那东西就在穴内转一下,何斯至双腿大开,以一种撒尿的姿势,屁股
卡在窗台上,连天横就着月色插入他,骚哄哄的淫水从窗台上往下流。
何斯至自己呢,仅存的清醒就是用手努力捂着嘴,压抑地呻吟着,不教连府的下人听去嚼舌根罢了。他丢了三四回,实在没有东西可射,连天横的阳具却依然十分坚挺,何斯至泪眼
朦胧中,瞥见那根丑陋的男龙,粗壮得可怕,顶端向上翘着,被自己的淫水滋润得亮晶晶,水淋淋。
连天横便将软绵绵的他抱下来,放在地上,趁着何斯至被干得恍惚,用鸡巴撬开了他的嘴唇,继续痛痛快快地干了起来。
何斯至的喉头被顶得难受,忍不住开始干呕,那东西在嘴里,吞又吞不下,吐又吐不出,塞得满满当当。
“吃罢,表弟的身体如此瘦弱,多吃些。伺候哥哥出精了,就饶了你了。”连天横按着何斯至的后脑勺,语气顽劣。
何斯至的神思被敲梆子的声音从高潮的快乐中唤醒了,他意识到已然到了三更天。只能屈辱地捧着那根沉甸甸的阳具,跪在地上为他吹箫。
先是含住那下垂的一对囊袋,再用嫩舌舔着柱身的青筋,含住硕大的龟头,忍住干呕的冲动,喉咙反复地套弄。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
连天横终于射了,射在他的脸上,握着自己的鸡巴,在何斯至清秀的五官上乱划,又赏赐似的塞进他嘴里,让何斯至把马眼中的残精吮吸干净。
何斯至被抱起来,丢在床上,丝绸被褥裹着吻痕和牙印,顾不上浑身的精液和淫水,合眼睡去。隐隐约约地,窗格吱呀一声,这就是他来到连府的第一夜。

第3章
这一夜何斯至被折腾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入天。早上下人来叩门,自云伺候斯至少爷梳洗,何斯至哪里敢让人进门,胡乱搪塞了,捱着酸软的身体将自己收拾齐整,又唯恐身上的残留
的腥臊味被人嗅见,不得不拿一回乔,战战兢兢地吩咐下人去烧洗澡水。
到了饭厅,连老爷和莫氏坐在那里,笑着招呼他吃饭。那混世魔王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椅子,一副魇足的模样,瞧见他来了,眯眼道:“表弟昨晚睡得习惯?”
何斯至膝盖打弯,差点跪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唇瓣发抖,强作镇定道:“回表哥话,睡得很好。只是忘了关窗,飞虫儿到了屋里,兀自吵人得很。”
“噢,”连天横端了粥,淡淡地喝了一口漫不经心道:“别忘了放帐子呀,这时节的虫子,刚学会咬人,看,表弟的脖子就被咬了口!”
连老爷和夫人抬头看外甥的脖颈,果然有个红红的虫印,莫氏立马吩咐一个贴身的绿衣婢子,拿些药膏给何斯至送去。何斯至一张嫩脸似开了个大染坊,一会子青一会子红,心里把
混账表哥辱骂了八百遍。勉强找了个最靠近天井的座儿,伴着年幼的连小姐坐下了。
莫氏一巴掌轻拍在连天横的膝盖上,愠道:“谁要你这样翘着腿的,轻浮!”
一家人和和气气用过了早饭,老爷和夫人回房,准备出门,连小姐也被奶娘抱去西厢。饭厅上只剩下几个奴婢忙活着收拾碗筷。何斯至逃也似地要回房里躲着,连天横在后边叫:
“表弟。”
他就被这一声定住了。
虽说心乱如麻,但也不信这个混球敢在大白天做些什么出格事情。正思量着,后颈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捏住,上下滑动了几番,连天横俯身在耳畔道:“酸么?”那手又往上,
撩拨他的头发。
何斯至转头怒视他,心里害怕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连天横若无其事道:“你不是说有虫,我给你捉捉虫。”
“你……你混账!”何斯至吞着声音,呜呜咽咽地骂。“以后不许再来害我!”
他正害怕克制不住眼泪,在恶人面前露了怯,这时远远地从天边却飞来一个黑点——那是只鸽子,翅膀扑棱棱的,伶仃的细爪停在何斯至的肩头。
何斯至侧头去看,对上两只黑宝石似的鸽眼,亮闪闪,眨巴眨巴的。他不禁忘了眼泪,愣愣地盯着这鸟儿。
连天横伸出手指,鸽子便跳到他手上,歪着头讨食吃。
“它脚上还系着东西……”何斯至弱弱地说。
“养着玩的物什罢了。”连天横撇下何斯至,重新捏了捏他后颈,警告地望着他,阴鸷道:“好表弟,今天哥哥有事,先饶了你。”
鸽儿在桌上跳来跳去,连天横揉碎纸条,大拇指根部套着一枚翠绿扳指,与雪白鸽羽相映成趣,指腹轻轻抚着鸽子头上油光水滑的软羽,修长的手指掰开一块嫩黄的小米糕,有一下
没一下地喂这小鸟啄食。然而神思却全不在这上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抬头望窗外泛青的天际。
“连叔,鞴上马,我出门去玩会儿!”
那总管事听了,走到窗外站定,很恭敬地答:“少爷,老爷今早吩咐,您先把书读得滚熟,以后得空去玩也……”
“嗐!读甚么读,书甚么书!我迟早撕了他的!当纸片子玩!”连天横把鸽子捉进笼里,提着鸟笼往桌子上狠狠一顿,把鸟吓得咕咕咯咯乱叫。撒泼耍赖道:“不鞴马是罢,本少爷
自己去!”
“唉——少爷!”
管事急急地跟在他后头,眨眼便被马蹄声远远甩开了。
镇河的皮肉生意,和别处无甚不同,或是妆扮成良家女的私窠,住在小金雀桥那边的就是,或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妓院子,全在八仙窟一带,莺莺燕燕,活色生香。那些小的妓院,
往往只有鸨母的三四位家养女儿,妓院名字也起得粗鄙,甚么王五家的、李三家的。而大的妓院,光景就迥乎不同了:高楼飞宇,或漆青,或画红,玉壶光转,龙蛇舞动,夜夜笙歌不断。其
间又有一个妓馆,名字很雅致,却是专事男风的,这就是花里馆。
连天横进了小门,绕过插屏,就看见他的相好宝瑟儿身披帘子,赤着一双白生生的脚,立在那里。玲珑身躯裹着层细纱,纱下面穿着淡紫色的衣衫,衬着紫藤花的帘子,倒像是融在
那片帘幕里了,只有一双脚白得像雪。
走近两步,他发觉这人很久不见,脸颊确实是盈润了,像一轮将满的玉魄。
连天横大步流星,欺上前去,坏心地掐了把那俏脸蛋儿,还没等他发作,就抱将起来转一圈,狠命地咬了口,像咬汤圆皮似的,手上也又搓又揉的,恨恨道:“小贱人,三天不见,
你倒吃圆了,脸也圆,身上也肉了。”
宝瑟儿本就是个没脸的泼皮,伸手点了一下他鼻尖,嗤笑道:“爷哪里是三天没见,恐怕是三年了也不见得来花里馆走一遭。”
旁边有那没眼色的打趣道:“连少爷您不来,宝瑟儿可是结了新好了!”
“呸,甚么狗屁倒灶的新好,人家只不过是送了两匹花缎子,把你眼红得告诬状来了!”宝瑟儿踮起脚,两只手臂缠着连天横的脖子,嘻嘻笑着,不肯撒手。
连天横用手指捻了捻他身上的淡紫色暗花绫罗料子,也笑说:“你从前惯爱穿那些花红柳绿的,今天打扮得如此素雅,只怕这就是那新欢送的了?”
宝瑟儿含着笑,也不点头,只说:“连少爷若是有心送,奴奴自然也是肯穿的。”
连天横看他那副娇憨的样子,心里喜欢,就想抱着用力地揉一揉,咬一咬。宝瑟儿飞来个嗔怪的媚眼:“你的朋友还在里面,等好半天了。”
连天横当然知道,拍了拍他屁股,低声说:“等谈完事情,我今晚就宿在这里,如何?”
宝瑟儿嘴巴一撅,似愠怒又似委屈,凤眼含着两点泪似的:“怎么,来了还想走哇?”
连天横心里也知道这小婊子是演出来的情意,不过依然受用非常,一路走进去,就听他在耳边嘀嘀咕咕:“你那个朋友呀,看着那么大个个子,原来那么不中用,我请他喝酒他不喝,
我给他摸他不摸……”
“他就是这么个人,”连天横揽着宝瑟儿的腰,不以为意地说:“成天就想着甚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说好笑不,我跟你说,他现在还是个———”
宝瑟儿瞪着他,说:“你自己不信就算了,反倒取笑人家好人!”
“我说,小蹄子,你该不会真是对谁动了心了罢?”连天横的两只黑眸盯着他,转了转手里的扳指,似笑非笑道。
“哼,我只是看不惯你这副样子罢了。”宝瑟儿开了门,酒菜的香味扑鼻而来,桌上果然摆着烧鹅、烧鸡、猪头肉、时蔬和各色果子点心。一个男人穿着官服,端坐在矮桌后。面孔
很英俊,也很年轻,冲连天横微微笑着。
我也想吃烧鸡,今晚外卖就叫只鸡来喂饱本爷(*^_^*)

第4章
宝瑟儿抱了琵琶,笑吟吟地欠身:“二位爷吃好,有甚么吩咐尽管摇铃铛,宝瑟儿就在外头的走廊上伺候。”
连天横拉过他,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捏了捏他的腰,心情很舒畅的样子:“去罢,待唱得好了,爷重重有赏。”
宝瑟儿软绵绵地推了他一把,含羞带臊地关上了门。
里面那人看着这俩人打情骂俏,俊脸阵阵地发烫,表情极不自在。尤其是这个宝瑟儿,本身是个带把的男子,居然敷粉涂朱,打扮得如此女人气,简直就是个没骨头没脸皮的软货。
连天横也知道他是个正人君子,特意把伺候的小倌们都差遣出去,若是平时和别人应酬谈事,免不得要左拥右抱。不过这位姚迢兄,不仅不近男色,连女色也很忌讳。
连天横喜欢玩男人,口味很俗,爱玩嫩的,玩那些面若好女的,对这样浑身英武之气的提不起丝毫兴趣,是以两人才能保持这样纯粹的交情。
“自别后遥山隐隐,更那堪远水粼粼,见杨柳飞绵滚滚,对桃花醉脸醺醺——”*宝瑟儿的歌声悠扬宛转,浸透纸门,琵琶声哀婉凄凉,两相映衬下,每一句都又清又亮,仿佛春风
骀荡,春水潺湲。
“透阁内香风阵阵,掩重门暮雨纷纷,怕黄昏忽地又黄昏,不销魂怎能不销魂——”
“叮铃铃铃——”歌声被铃铛声蓦然打断,原来是连天横扯了红绳,吩咐宝瑟儿进来。
“爷,要添酒水?”宝瑟儿眼睛像是见了风,鼻尖微微泛红,眼尾还是媚媚地扬着。
连天横自斟了一杯,看不出喜怒:“不要弹这些败兴的曲子,爷不爱听。你自换一首来唱,再唱不好,就不必伺候了。”
宝瑟儿颔首,闷闷地:“知道了,爷。”
复又退出去,合上门,勾弦唱了一段儿:“江南蝶,何日一双双,身似何郎全敷粉,心如韩寿爱偷香,天赋与轻狂……”*
屋内沉水香烟丝稀淡,两人吃酒赏曲,聊些三瓜两枣的闲话。连天横知道他要说正事,只是故意金口不开,装作一副醉态,支着下巴夹菜。
半晌,姚迢放了筷子,慢慢地从深衣的内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来,按在桌上,用指头推给他。
“这是甚么?”连天横纳罕,拈起来,用手掌掂了掂,厚厚的一叠,份量很足。
“连兄弟,上次的事,你替我办妥了,这次请你再帮我办一件事。”
“甚么事?”
“替我杀一个人。”
连天横夹菜的筷子顿住,好阵子才往嘴里送。
待到酒足饭饱,桌上只剩下些残羹冷炙,周遭尽是些沉香的味道。门外那琵琶还在弹,歌声咿咿呀呀地唱着,只是嗓音从清亮变得沙沙的,极绵极软:“巧笑艳歌皆我意,恼花颠酒
拼君嗔,物情惟有醉中真——”*
“叮叮咚咚叮叮咚叮咚咚咚叮咚!”
连天横醉得不省人事,拽着红绳胡乱地拉扯,姚迢见宝瑟儿进来,淡淡嘱咐两句,也就自行离去了。
宝瑟儿坐下来,身上沾着外面的春寒,把纱褪了,堆在脚踝边,偎进连天横怀里,自家捧着他喝过的残酒,慢慢地吃。
连天横吐着酒气,松松地揽着他的肩膀,瓮瓮地说:“心肝儿,只顾自己吃酒?来,与哥哥喝个成双杯儿。”
“谁与你喝甚么成双杯儿,”宝瑟儿唱得太久,嗓子发痒,掩着嘴咳嗽几声,埋怨道:“我唱个曲子你也不乐意听,左右污了你的耳朵!”
连天横低笑一声,低头看他那半轮耳廓,形状秀巧,颜色莹白,耳垂那处是一颗圆滚滚的肉,没有耳洞,恰似一粒肉珍珠。忍不住用口衔住了那可爱的耳垂,又吸又舔,含含糊糊道:
“小东西,我疼你还来不及!”
大手扣住宝瑟儿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两片桃花瓣似的嘴唇被啃得越发娇嫩鲜艳,香唾顺着嘴角流下,宝瑟儿害怕酒水污了一身好衣裳,求道:“好哥哥,我们去卧房
里弄。”
话音未落,就被连天横扛在肩头,霎时间天旋地转,宝瑟儿害怕地大叫一声,捶着他的后背,整个身子就这样大喇喇地被扛着,穿过人来人往的走廊,一时间楼上楼下的嫖客、小倌、
龟奴都齐刷刷朝这处看,偷笑者有之,拍手者有之,吹哨起哄者有之,整个花里馆比闹洞房还热闹非凡!
饶是宝瑟儿再厚的脸皮,也禁不住这样的拱火,连天横抱他进了自己的卧房,被粗暴地扔在床上,二话不说就开始扒他衣裳。
“你……你真好意思!”宝瑟儿的脸蛋被臊得红扑扑的,有些薄怒。这模样落在男人眼里实在可爱,伸手捏着下巴,强行逼他抬起头来,和自己碰嘴、接吻。
“唔唔!”宝瑟儿衣衫半褪,缠在腰际,露出半边圆溜溜的臀瓣,两节嫩藕似的白手臂攀着连天横肌肉虬结的后背,几颗顽皮的脚趾有一下没一下,撩拨着男人的腰侧。
正吻得难舍难分之际,宝瑟儿推开他,斟了杯助兴的药酒,兀自含了,唇对着唇,哺进这人嘴里。连天横仔细咽了,顺手在梳妆盒上取了两只玛瑙乳夹,牢牢地夹在宝瑟儿稚嫩的奶
头上。
“啊!”宝瑟儿被夹得又痛又激爽,短促地媚叫了声,艳红的玛瑙衬着白皙的皮肤,挤压着乳尖,好似两朵红梅开在皑皑雪地里,显得梅花更娇,白雪越纯。
连天横接着解他的衣裳,剥得一丝不挂时才发现,腰间不知何时打了一条细细的银腰链,垂到股缝里,波光粼粼的,被肥美的屁股肉夹着,拉出来时,那段已经湿漉漉的,牵出一根
黏黏的淫丝来。
掰开他肉嘟嘟的屁股蛋,那里果然藏着一眼红彤彤的小穴,冒着晶莹的淫水,正等着男人的鸡巴来肏。连天横爱死了这具身子,还没被插就能流水,又兼具一身好皮肉,不似其他人
般消瘦干瘪,天然的玲珑丰腴,仿佛上好的羊脂玉。
宝瑟儿高高地撅着屁股,自觉十分难耐,悄悄儿将右乳的乳夹摘了,自家用两个指头揉搓。连天横拿开那垂着的细银链子,手指插了进去,穴肉就紧紧地吸附上来,这一口好穴是被
调教得烂熟的,最会取悦男人。他中指奸淫一阵,又加了根食指进去,听得穴里汩汩的有水声,便知道是时机成熟,再也按捺不住,握着男根,坚定地插进了那销魂的嫩穴儿。
“呜呜呜呜呜……”宝瑟儿舒服得两手抓着褥子,皱成一团握在手里,不知羞耻地晃了晃屁股:“再深点儿,啊啊啊,到了,到那里了……”
连天横鼻子里哼了声,就着这个姿势开始狂耸乱顶,每顶一下,穴肉就缩一下,他使坏地在那个硬硬的点上重重地碾,打着圈儿地碾。直肏得蓬蓬的阴毛都被淫水沾湿,变成一缕一
缕的。
两个卵蛋足有鸡子般大小,此刻正涨得发痛,随着下流的动作,有力地拍打在饱满的臀丘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宝瑟儿被身上强健的男人像马儿般骑着,被肏得已然带上哭腔。穴儿内水声咕啾咕啾,银链子被晃得叮叮当当,再加上男人吭哧吭哧的喘息声,和自己
恬不知耻的叫床声,交织成一首香甜糜烂的艳曲。
渐渐地,他感觉这些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被一片隔膜所遮盖,那隔膜越来越薄、越来越薄,形成一道耀眼的白光。
竟是被活活肏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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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实甫《十二月过尧民歌·》
* 《 欧阳修《望江南·》
*《 》
还没完,下章接着来,今天先放两位演员睡觉

第5章
那宝瑟儿虽阅人无数,每回却免不得要以手套弄才肯出精,今日竟这样泄了身子。一张标致漂亮的小脸贴着褥子,微微张着口,懵懵懂懂,鬓角被香汗浸湿,手里还牢牢攥着床边的
穗子呢。
“心肝儿……”连天横丢了魂地低吼,抽身出去,带出一股股的淫水,甩在宝瑟儿雪白的脊背上,再看那隐秘的穴口,被插得软烂泥泞,一张一合,十分诱人。
两个拇指按在圆润的腰窝里,那杨柳腰虽细,只是骨架小,颇有些温软的脂肉,连天横埋头到双腿之间,掰开嫩臀,把淫水啜吮干净,满口的滑腻,香馥馥、甜丝丝,吸得滋滋有声。
吃饱了屁股外流出的骚水,柔韧的舌头便照着鸡巴的动作,探进那幽穴,里面的媚肉一环一环蠕动,口感紧致鲜嫩,连天横用舌头上下扫荡,玩得够了,又用力在那瓣屁股上咬了口,留下一
圈鲜红的牙印。
连天横最爱玩的就是这两团屁股,肥肥的,像发好的白面团,他也暗暗纳罕:上头是一把柳腰,怎么屁股生得这般饱满挺翘。掐一把,留下可怜兮兮的红痕;大掌包着两瓣,白生生
的臀肉还会从指缝中溢出来;若是狠心掌掴,就会被打得臀浪层层,左右颤动不已。
宝瑟儿难得被客人用唇舌侍候,快活得从高潮的眩晕中被唤醒,花中的老手了,竟也羞得躲在枕头下,舒服得双手握拳,轻轻捶床。
两只拳头却被连天横夺过来,包在掌心里,对着嘴吹吹,戏谑道:“不要捶,仔细捶坏了,倒叫我赔你一张绣床。”
宝瑟儿气还没喘匀,雪白的胸前起起伏伏,媚眼泛红,把手抽将出来,翻身跨在他健腰上,哼哼唧唧的,用屁股蹭他的鸡巴:“也难为你不嫌脏……”
连天横两手稳稳托着他腰,欣赏他这副惫懒的模样,红玛瑙的乳夹掉了一只,另一只还松松地夹着尖尖,就叼住那边的乳头,用力吸着,牙齿顽劣地咬住向外拉扯,把那红樱咬得肿
大,乳孔微张,连天横用食指点了点,调笑道:“这小东西是要喷奶水么?”
“我又未曾怀胎,哪里来的甚么奶水?”宝瑟儿勾着他的脖子,香汗点点,娇喘微微,下面那根小茎擦着连天横硬梆梆的下腹,也变得笔挺挺的了。他坐在连天横身上,大喇喇地岔
着双腿,撒娇道:“我背对着你,你从后面来,好不好?”
连天横哪里会说不好,只见那宝瑟儿撅着屁股,弯膝爬到他身上,背着他,扶着那根黑紫的东西,很小心地往上头坐,可是骚水太多,龟头一碰到就错开了,抵在臀缝里。连天横两
手枕在脑袋后面,饶有兴味地看他弄。弄了三四次,还是不得法,不是滑开了,就是塞不进去。宝瑟儿渐渐地有些蹲不住,回头,双眸含水地瞪了他一眼,央求道:“……你帮帮我!”
连天横道:“叫甚么?”
宝瑟儿是个惯会调情的,佯嗔道:“你让我叫,我偏不叫。”
“真不叫?”
“哼……”他蚊子般细细呻吟着,坐在他胯下,扭动臀瓣蹭着,委屈道:“后面……后面好痒……”别别扭扭的:“你进来、你进来我就叫。”
连天横一根鸡巴狰狞地竖着,淫水已经干了,正忍得十分辛苦,便朝那肥臀儿一顶,尽根而入!
“啊啊啊!”宝瑟儿仰着纤细的脖子,叫得近乎破了音。这一下毫不留情,肉刃破开了身体,插到最深,他甚至觉得肚子都被顶开了。那根东西足有小驴的那么大,平时欢好都要小
心翼翼,哪里禁得住这般粗暴。
连天横就稳稳地扶着他后腰,将宝瑟儿抛上去,又坐下来,啪啪地乱撞,那团鲜蜜桃儿般的屁股颤巍巍吞吃着巨根,触目尤为刺激。
宝瑟儿仿佛坐轿子,上上下下,颠簸非常。又好似被一个浪头抛向另一个浪头,随着被插入的动作,断断续续地吟叫着,又是害怕,又是激爽。后穴完全被肏开了,肏熟了。菊心抓
着那颗鸡蛋大的龟头不放,誓要吮出男人的精元。
连天横深深浅浅插了几十下,直插得水花飞溅,便就着这个姿势,鸡巴还深深地埋在宝瑟儿身体里,一把将他转过来!那后穴中最要命的一处被碾着,身子被旋转了半圈,宝瑟儿尖
叫不已,却被捏着下巴堵住嘴,只能流着泪,鼻子里呜呜的。
这便是欢喜佛的姿势了,宝瑟儿的小鸡巴被插得一颠一颠,连天横大汗淋漓,克制着喘息,给他握住捋了捋,故意道:“你瞧,它是在点头呢。”
宝瑟儿被折腾得骨头都要散架了,抽泣着求饶:“好哥哥,呃啊……亲哥哥,我不成了,要去了,呜啊啊啊……”
“这会子怎么又亲哥哥好哥哥叫得起劲了?方才求你叫你不叫。”连天横一身大汗,被温软的穴肉裹得舒服,眯着眼打趣他。
“亲汉子……小母狗快被肏死了……呜呜呜把我插烂罢……要相公射在里面……”
“射在里面,是要你怀上我的种么?”连天横这般插了几百回,觉得稍稍尽兴,精囊抽搐了两下,那里已经鼓胀,便放开精关,抵在最深的菊心里,突突地射精。
宝瑟儿软绵绵地倒在床上,胸前那只玛瑙乳夹已经松了,咕噜噜滚下床。他不知道男人哪里来的这么多阳元,把他小肚子都灌得鼓鼓的。射了半晌,那阳具才滑出来,在被褥上流出
一道蜿蜒的白痕。
连天横躺倒在他身边,俩人亲热过后,那股情欲气氛就淡了,只有满室浓郁的雄麝味道,久久不能散去。
依偎着睡了一夜,连天横到次日晌午才睁眼,宝瑟儿微张着嘴,被子半遮在腰间,睫毛纤长,不见平时淫乱风骚的模样,倒像是个乖娃娃。口里还念着梦话,甚么“李郎”的,嘴角
也微微翘着。
这小贱人,刚睡过就梦着别人,连天横心里好笑,冲那睫毛呼了口气,蝶翅般的两片就纷飞起来,宝瑟儿在睡梦中皱了皱眉,揉揉眼睛,醒了。看见是他,恍惚一阵,露出个惯常的
媚笑来,责怪道:“怎么了,爷,醒得恁般早,也不叫醒我。”
连天横撑着身子起来,宝瑟儿连忙起身伺候穿衣,连天横漫不经心,手指绕着他腰间垂下的银链子把玩,随口问道:“这链子不错,谁送的?”
“谁送的有甚么打紧,爷看着喜欢,宝瑟儿就再高兴不过了。”
“是那个李郎么?”
宝瑟儿替他系衣带的手顿了顿,继而娇笑道:“爷听他们嚼舌根!十句里有一句真话儿就不错了!”
“衣裳料子也是他送的?”连天横笑了笑,“明天本少爷也送几匹好料子给你做新衣裳来,省得你穿那些素不拉几的,看着不习惯。”
“那敢情好,奴奴知道,爷是最怜惜奴奴的!”
连天横穿戴整齐,捧着赤裸的宝瑟儿,低下头又亲了亲嘴。
“呀,”宝瑟儿看见地上的玛瑙乳夹,拾起来吹干净灰尘,心疼道:“你看,都摔裂开了,都怪你,让你轻点也不肯,只知道瞎冲瞎撞!”
他有意要诓连天横的东西,这乳夹也不值几个钱,只是连天横难得来一次,过夜钱的大头都被老鸨头缴走了,不刮点油水中饱私囊怎么行?
连天横也不在乎,随手旋了大拇指上的扳指下来,指着这翡翠扳指给他看:“瞧,多么好的水头,不比你那劳什子破玛瑙强多了。”
宝瑟儿抱着他,喜滋滋的,眉开眼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绿得可真好看!”
连天横就顺手把扳指塞在他嘴里,让他含着,弯下身子咬了口他的鼻尖。再拍拍肉屁股,道:“走了。”
“呜呜,”宝瑟儿想说话,忘了嘴里含着扳指,忙吐到手心里,抓了件外衫披上,追出去:“爷——我送送你!”
“不用!”连天横一挥手,出了房门,再转过走廊的拐角处,高大挺拔的身形就不见了。
宝瑟儿赤着脚,站在门槛上,端详这枚扳指,对着光照一照,颜色鲜翠浓郁,在门框上磕一磕,声音清脆悦耳,标致的脸蛋上绽出一个欣喜的笑来。
你那是馋他的身子吗,分明就是馋他的钱,你下贱!.jpg

第6章
连天横这般荒唐了一夜,骑马赶回家时,路上日光炽盛,牵马进了马厩,抓两把鲜嫩马草喂与马儿嚼,陪马驹戏耍了会儿,自己绕去前庭,撞见连老爷阴沉着脸站在那里。
“爹,吃过午饭了?”连天横抬手拈了自己头上一根马草,吊儿郎当地笑笑。
莫氏立在连老爷身后,皱眉摇了一下头,偷偷朝他使眼色,连天横眼光扫过莫氏身旁的何斯至,何斯至转过脸只当没看见。
“畜牲!我叫你读书,你读了甚么!”连老爷两手负在后头,“昨天才叫老连去守着你,你倒好、你倒好!跑到八仙窟去吃花酒,夜不归宿!”说着,实在气不过,把那桌子上新送
来的书劈头盖脸,全砸在他身上。
连天横转头看总管事,目光把老连管事逼得后退了两小步。
新书棱角锐利,砸在连天横额角,划出两道口子,这畜牲避也不避,两只眼睛骨碌碌地打转,赔笑道:“您打我不要紧,不要拿书出气。”
“老爷……”莫氏轻轻拽了连老爷衣角,被暴怒的连老爷一把甩开,指着连天横道:“跪下!”
连天横自知逃不过,掀了袍子,跪在前庭的青石板上,心想早知在花里馆吃过午饭再走也不迟,总不至于在这里饿着肚子晒太阳挨骂,只要花些小钱,那儿的人就把他当亲爷爷一般
伺候,尤其是那个宝瑟儿,钻到钱眼里去的小财奴,舌头抹了蜜的,不比在家里挨训强。
“《》”连老爷发问道。
连天横压根儿就没翻开过那书,房里的书比摊子上卖的还新,凝神思索,胡诌了句:“儿子昼夜苦读,正读到关关雎——”
话音没落,就被连老爷的大掌一巴掌盖在脸上,“啪”地一声,巴掌落下半晌,院子里仿佛还有回声,何斯至在大厅里吓得后退两步,撞到博古架上,砰地一声。这一耳光非同小可,
打得连天横偏过脸去,脑子里黄蜂乱鸣,恰似十八个敲钟的哐哐当当地打转,鼻子里痒痒的,用手揩了把,沾了一手鲜血。
莫氏见宝贝儿子被一巴掌打出了鼻血,飞也似地扑上去,抱着儿子杀猪般大哭,一边锤着他肩膀,骂道:“小祖宗,叫你不听你爹的话,快给你爹认个错,明日在家发奋读书,哎呀
呀呀……你是要气死你亲娘呀……”捏了帕子捂在心口,捶胸顿足的样子。
连老爷每每下定决心教训这个冤孽,都是莫氏溺爱独长子,从中阻拦,是以不能下猛药,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放过,便叫下人架莫氏回屋,对总管事道:“取家法来!”
总管事心虚地望了眼庭院中跪着的大少爷,冒了两滴冷汗,唯唯诺诺道:“老爷,老奴以为少爷他已经知错——”
“快去!”连老爷怒喝道。
管事便不再啰唆,取了一只长约两尺的黑漆匣子,何斯至在后面垫脚偷看,原来是一股粗粗的鞭子。连老爷坐下来,喝茶息怒,语气也平和了些,吩咐管事道:“打。”
管事心里打鼓,传了一个年轻的家丁来,鞭子塞在他手里,在那挤眉弄眼的。连老爷手端茶盅,晃着头吹气,道:“打得轻了,我连你们一块收拾。不早了,打罢!”
那一鞭子便带着风,呼呼地刮下来了。
起初何斯至还幸灾乐祸,心想这畜牲表哥无恶不作,打得重些、再重些。约莫抽了几十鞭,连天横身上已没一处好肉,衣服被抽成一条条的,鲜血把碎布子都浸红了,触目惊心,那
纨绔还是嘴唇煞白,咬着牙一声不吭,在地上痛得打滚。
再打了百十来鞭,鞭子抽得他是皮开肉绽,尤其是左手手臂,鞭痕深可见骨,何斯至心想这么打下去,怕是要打出人命来了!连忙跪在地上求情道:“舅舅,古语有云:博观而约取,
厚积而薄发。以表哥的聪明,不是不会读书,只是暂时见不到成效罢了。不如叫他在家安心学诗,养性修身,必定有所长进。”
“老夫这个儿子,不求他考取功名,但求他做些正经的事。饱食终日,而无所思,难矣哉、难矣哉!”连老爷拉何斯至起来,拍肩道:“贤甥,你是个读了圣贤书的人,我派几个下
人供你差遣,替老夫好好管教这畜牲,教他些诗书道理,按月给你算银钱,如何?”
何斯至想起那夜,被火烧着似的,自然不愿惹祸上身,可舅舅言辞恳切,自己又在这里白吃白住,没有进账,思量一阵,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道:“不敢要舅舅银钱,斯至自当
勉力教学。”
再看那连少爷,那么大个人,昏倒在院子里,荷花缸子上溅满了血,疼得失去了知觉。
这膏粱竖子养伤足足养了半月,才勉强捡回一条命,左手吊着,还是没好透。从此看见他老爹,就像老鼠见了猫。连老爷一向以儒商著称,发起狠来也是要人命的。等到连天横两脚
能沾地了,真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跟着何斯至,何斯至也就壮着胆子,拿了本书来,碰也不敢碰他,放在桌子上,叫他先念几遍。
“怎么,表弟起了疹子?恁般不肯近人。”连天横拿着书,翘起二郎腿,左翻翻右翻翻。
何斯至害怕他说出甚么露骨的话来,闹得自己红脸,便吩咐下人们去门外待命,一有事再进来。等到屋子里只有两个人了,何斯至便竭力镇定道:“表哥,那夜你喝醉了酒,神思昏
乱,我也、我也记不太清了,你不要再妄加纠缠,否则我告诉舅舅,让他来狠狠地治你!”
“好的,”连天横放下书,右手支颐,冲他笑得很是纯良:“学生一定好好向学,请斯至老师不吝赐教。”
何斯至将信将疑的,看他肯学,便坐在桌子那头,从四书开始讲起,让他先念,念了有不通之处,再纠音、正义,教得十分细致耐心。连天横乖巧了一个上午,奴婢们端午饭进来,
后面跟着连老爷。连老爷检查了一番,问他学的甚么,一一答了,见他还算用心,心里宽慰不少。又问何斯至累不累,饿不饿。
何斯至刚想回话,就感觉下身一痛,余光往桌下扫了一眼,发现连天横的黑靴正踩着自己的命根子!这下何斯至出了一身冷汗,勉强回复道:“多谢舅舅关心。”
连天横欣赏着他僵硬的表情,在桌下用靴尖顶了顶他的小宝贝,打着转地逗弄,又碾在他的玉囊上,好玩得紧。
连老爷见他出汗,关切道:“恐怕这屋子里头太热了。”教人把窗户打开通风,又亲自打开提笼,笑道:“斯至,这些菜色都是你娘亲在家时最爱吃的。”
何斯至被人拿捏着最要紧的一处,后背一阵阵地发麻,那靴子十分顽劣,碾着碾着竟然把他弄硬了。“舅舅有心了……唔!”连天横知道他硬了,便故意加重力道,摩挲着茎头。
“怎么了?”连老爷皱眉道。
“无……无妨,只是甥儿刚刚突然有些腹痛。”何斯至捂着下腹,整理了一番衣裳。
连天横夹着菜,插嘴道:“爹,你就别老是待在这儿了,表弟吃饭都不敢大口地吃,束手束脚的。”
连老爷又是一瞪,“畜牲,以后跟着斯至读书,要日日如此,不可懈怠!”
“好好好,我读就是了……”
等连老爷走后,何斯至腾地站起来,满脸通红道:“你疯了!方才、方才……”
“我只是觉得好玩,老师却硬成这般。”连天横越过桌子,大手隔着衣服握住,带点粗暴地摩挲着,顶端的淫液居然浸透了春衫。
何斯至只觉得羞愤欲死,却不敢动:“你快撒手!”
连天横便绕过桌子,把他逼到墙角,蹲下来钻进他前摆里,扯下何斯至的亵裤,唇舌包住玉茎,给他前前后后地口含起来。
何斯至后背抵着墙,衣服里钻了个人,鼓起一大片,却甚么都看不见,只觉得那股陌生的快感快要把他逼疯了。起初他还呆愣着,当他知道连天横在用嘴给他含的时候,心里就有些
松动了。
连天横口腔湿热湿热的,裹着他的小东西,不一会儿就出了精,便钻出来,吐了舌头,把满嘴的清液给他看。
小连和我读英语一样,昼夜苦读,读到 abandon v.放弃;离开;停止
行,那我就放弃吧,886

第7章
用过中饭,午休了一会儿,连天横便兀自在书房里脱了上衣,一只手臂换起药来。何斯至跨进门,吓得捂住眼睛:“你……你干甚么!”
连天横心道,干都干过了,居然还一副初哥儿的情态,“表弟来得巧,替我涂涂后背上的伤。”
“我、我教外面的人来。”
“他们懂得什么,粗手粗脚的。你让他们来弄,不如不涂了,随它烂去罢。”
何斯至无奈,只能拿起药膏罐子,站在他身后细细地涂抹。蜜色的肌肤上横亘斑驳着十几条鼓起的伤口,深浅不一,显得十分狰狞可怕。那流畅的背肌在发热,纤细的手指沾了药膏
抹上去,触感很是粗糙,何斯至又鬼使神差地想起那晚,如遭电击,连忙抽手。
“怎么了,表弟?”连天横不知何时把他抵在墙上,圈到怀里,居高临下地问。
何斯至想推开他,无论如何也推不动,急急地哀求着他:“不要胡来,你身上有伤……不宜、不宜做那种事……”声音越来越小,脑袋都垂到土里了。
“那你用嘴帮我吃好不好?”连天横右手握住他瘦弱的肩头,轻轻摇了摇,低声蛊惑道:“就一次,像我方才那样,我都帮你吃了,你不能白白占我的便宜。”
何斯至抬头,怒目而视:“那是你自己要……”话到一半,又自己心虚似地咽回去了,他是读书人,口里说不出那般下流的话。
连天横吃准了他的老实,乘胜追击道:“我是自己要给你吃的,不过你敢说没得趣?那么快就射了哥哥一嘴……又浓又甜的,那个味道——”
何斯至哪里听得了这等淫言秽语,捂着他的嘴巴,教他休要再提,仔细被外头的人听见。被逼得急了,忸忸怩怩,声音细如蚊蚋:“就一次,下次再不许了!只许用嘴,不许用旁的
……”
连天横缓缓展眉,大获全胜,仰坐在圈椅上,得意得忘了形,不当心碰到了手臂上的鞭伤,疼得嘶嘶地抽气。何斯至小心翼翼地把窗户关上,又把门上了栓,寡妇上坟似的,弯了膝
盖跪在他大张的两腿之间:“你……手不打紧罢?”
连天横右手岔开,五指插进他鬓发里,漫不经心道:“小伤而已,来罢。”
何斯至便犹犹豫豫地,解了他的腰带,连天横的胯下早就顶起了一个谷堆。下摆掀开,那根独眼的东西就急吼吼地跳出来,在黑漆漆的屌毛里精神抖擞地挺着。何斯至还是第一次清
晰地看见其它男人的鸡巴,和自己那根秀气的东西大相径庭,这根东西奇丑无比:冠头上翘,张紧如鼓面;马眼翕张着,吐出一滴露水来;柱身膨大,青紫筋络缠绕其上;根部垂着两颗硕大
的卵蛋,让人望而生畏。
连天横见他看痴了,便拿着鸡巴轻轻抽在表弟脸上,何斯至瘦削脸颊上被抽出一道印记,这才回神,拿着这根阳具,伸出舌头,试探地舔了口,没有怪味,才放心地吃进去一个龟头,
他嘬着那形状圆润的龟头,努力向里吞吃,抵到上颚,才吞下三分之一,便再也吃不进了。回忆着连天横给他口交的样子,前后动作,模拟鸡巴插穴的动作,迅速地摆头。
“唔……”连天横被那张温软的小嘴包着,舒服得直叹气。按着表弟的头,把大屌狠狠钉进娇嫩的喉咙里,享受着窒息般的收缩。不顾何斯至的挣扎,捧着脑袋死命地在小嘴中抽插。
撞了不知多少下,何斯至只觉得命不久矣,掩着嘴猛咳,连天横才放开他,叫他接着舔。这下何斯至不敢整个吃下去,只敢用温软舌面舔着茎身,迟疑了一会儿,整张嫩脸埋进了那
丛乌黑刚硬的屌毛里,捧着深红双丸,含进嘴里侍候,感受其在口腔中鲜明地抽动。
连天横大手抚弄他纤细的脖颈,钻进领子里,捏着右乳头,将其玩得又硬又挺。靴子把何斯至的玉杵踩在地上,慢慢地碾。
何斯至完全硬了,后穴也痒痒的,有骚水渐渐分泌出来,自那夜被表哥破了童身,每晚都瘙痒难耐,穴中如同蚁噬。只得点灯读些圣贤书,压制汹涌的情欲。
穴内的水儿把后摆都弄得湿透了,何斯至这头跪着吃鸡巴,那头不得不分心,努力缩着后穴,不教春水流得更多。
连天横讶异道:“表弟的衣裳怎么湿了,让哥哥看看。”抱他起来,摸到那穴口,惊道:“夜里玩火,尿裤子了。”再撩开下摆,啧啧道:“竟是从这处流出来的,这可不行。”
“你不要说话……”何斯至骑虎难下,想把他推开,却不敢用力。正在挣扎着,后穴被塞进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刺激得他又胀又痛。慌里慌张道:“甚么东西?这么冰!拿走、拿
走!”
“表弟的菊穴丽水频出,只能被好好堵着,否则流出来把地上打湿了,让外面的下人闻见你骚哄哄的味道,一个接一个的,用大鸡巴轮番肏你,把你肏成男人的精壶……啧啧啧…
…”连天横把桌上一条黄铜的镇纸缓缓顶入他小穴中。
何斯至脑海里浮现出这副淫乱的画面,含着泪疯狂摇头:“不行……我不要他们肏……我不要……”
“那你要谁来堵你的骚水?!”连天横啪地打在他臀尖,把他打得像虾米般弹了一下。呜咽道:“我……我要表哥来……”
连天横冷笑道:“你方才不是说,只许用嘴,不许用其他的吗?为甚么出尔反尔?”
“我、我、我不知道……”
连天横抱着他的腰,哄诱道:“好孩子,不怕,你求表哥肏你,干你的后洞,表哥就用力地肏,把你干死,好不好?”
这话太羞耻,何斯至长到这般年岁,哪里说过这样的荤话,十分难以启齿。可后穴实在空虚得厉害,再不被那根驴屌插入,便难捱至极。咬咬牙,道:“求表哥、求表哥肏我……”
“还有呢?”
“求表哥干我的后洞……”
连天横心满意足,抽出黄铜镇纸,提枪刺入,噗呲一声,送进菊穴。
“啊!”何斯至短促地媚叫着,被粗黑大肉棒填满的感觉实在舒爽,分着两腿,想让那造孽的东西进得更深些。
啪嗒啪嗒,淫水牵着丝,勾连在俩人咬合之处,连天横用手指抹了,塞进他口中。何斯至嫌腌臜,不肯吃,连天横便自己舔舐干净,笑道:“你自己的东西,反倒怕起脏来。”
说罢又抱起何斯至,拿了书,边大力操他边指着书上的字,问道:“斯至老师,这段话当怎么读?”
何斯至被干得两眼迷乱,哪里聚焦得到书上的字,勉强读了:“孟、孟子妻独居,踞……孟子入户视之,谓其母……唔啊啊啊啊啊……”实在被插得两眼发白,读不下去,想到舅舅
嘱托,只能打起精神,接着念:“妇无礼,请去之……母曰:何也……啊啊啊别干了,表哥,我不行了!”随即两眼翻白,泄了阳精。
那细腻穴肉如丝绸般,越插越滑,连天横加紧抽插了两下,戏谑道:“这个孟子真是病得不轻,这点小事便要休妻。”
“……不准,不准菲薄圣人,有辱……唔,斯文……”何斯至劈手夺了书,滑在桌上。
连天横也就顺势把他抵在桌面,大开大合地肏,桌子抖得厉害,书页也哗啦啦地翻动。良久,连天横自觉要射,便抽出来,一股脑射在他平坦小腹上。还溅了几滴,落在书页上。
何斯至双目失神,拿了书要擦干净,才发现“富贵不能淫”的那个淫字,已经被白浊泡烂了。
爸爸妈妈说不许不许,哥哥姐姐也说 NO NO NO NO

第8章
见连天横在家安心读书,次次问何斯至,都答表哥聪颖非常,抽背的书也背得极纯熟,连老爷还特意交给何斯至一片磨得极光滑的竹篾片,叫他不要手下留情,写错了背错了,或是
犯懒了,只管抽他手心就是。何斯至刚领了竹篾子,关上门就被掀在圈椅上,光着屁股,被竹篾片打出一道道的红印。
连老爷对何斯至是很放心的,看管得也就渐渐松懈了。
连天横有了偷懒之机,便召来一个信得过的下人,叫作小福子的,丢去沉甸甸的两吊钱,嘱咐道:“你去善源布庄,买一匹桃红的织金片纱,一匹绿地八宝妆花罗,一匹鹅黄细绢。
不要让那些粗使伙计经手,进了店铺,报上我连天横的名字,叫他们掌柜的出来替你挑,要颜色鲜亮的,有闪色花的最好,没有也不打紧,只是不要拿次的糊弄我。你抱了这三匹料子,去八
仙窟花里馆,进门就大喊一声:连少爷上回答应宝瑟公子的衣服料子来了!——知道了么?多的钱,便拿去自己用,不要让管事看到。”
那小福子听了,似懂非懂。
连天横便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复述一遍。本少爷叫你买的甚么?”
小福子道:“一匹桃红的纱,一匹黄的布一匹绿的甚么花……”
“蠢材!”连天横气得骂了句,总算知道他爹看他背不出诗,为甚么如此拱火了,在屋子里左转右转,随手扯了页书下来,仔细地写上,再嘱咐了一遍,才放他走。
这边莫氏拉着何斯至在后院赏花,关心道:“斯至,今年几岁了?”
“回舅母话,甥儿今年二十有一了。”
“这些日子陪着天横读书,感觉还好罢?我是不担心他,左右是个混的,你是个正经的举人,明年会试,要进京春闱的,他这般吊着你,我实在放心不下。”
何斯至这才一个激灵,这些日子贪图享乐,流连床笫,竟把正经事给忘了!
莫氏接着道:“斯至,告诉舅母,来年春试,你有几分把握了?”
“我……我有九成把握。”何斯至知道,来年再不高中,连府也是决计不能留的,只能打起精神,把话说得满了,让莫氏宽心。
莫氏果然展眉,握着他的手道:“都说这男儿郎,先要成家才能立业,你已到弱冠之年,不找个媳妇照顾起居怎么行?”
何斯至以为莫氏知道了连天横和自己的那桩丑事,吓得满头大汗,几欲当场下跪。
“斯至,我听闻你母亲怀胎之时,曾有书信寄来,替你订下一门娃娃亲,就在隔壁县的柳家,那柳家女儿是出名的小家碧玉,诗也作得,画也画得,配你是天作之合。她亲娘是你母
亲的手帕之交,你将信带去给她看了,我与你备下聘礼,好不好?”
“只是、只是过了二十年,甥儿父母双亡,不知他家还肯不肯将女儿嫁与我……”何斯至头脑很乱,一味地推脱着。
“肯,怎么不肯?”莫氏笑吟吟的,“去年三月三,我与那柳夫人在芙蓉浦见面,她还向我打听:‘你那举人外甥娶亲否’,当时你在北宁,我不敢胡答,今年他家女儿还待字闺中
咧!”
何斯至听了,更是无言以对。他想,这般成日里和连天横厮混,必定是考不上进士的,倒不如娶了妻,心也定了,连天横总不至于再来撩拨他。就颔首低眉道:“全凭舅妈安排。”
莫氏便叫了连天横来,叫他不日启程,陪表弟去隔壁丰谷县,先探门路,择日准备提亲。
何斯至心虚地在一旁乱瞟,对上连天横的目光,对方却很淡定,草草答应了。
等莫氏回房休息了,何斯至站在花丛里道:“我就要成亲了。”
“嗯。”连天横却随手折了一朵芍药花,自己在那扯着花瓣玩儿,漫不经心道,“成亲又如何,想玩还不是能玩。”
“我可不像你这种人!”何斯至不知为何,有些克制不住地发怒,“我最后说一句,休要再来胡缠,不然我只能搬出连家了。”
连天横笑着欺身逼近,把他吓得后退一步:“好,你是正人君子,我是乌龟大忘八,别离我太近,仔细沾了一身又脏又臭的烂泥巴。”
话分两头,那小福子听从差遣,到布庄扯了三匹衣料,掌柜又亲自用油纸包了,小福子抱着料子,刚到花里馆,就拖长了声音嚷嚷着:“连少爷上回答应宝瑟公子的衣服料子到咯—
—”
一时间整个花里馆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来瞧是甚么好东西。为首的一个小倌抽了麻绳,撕开油纸,捧起那匹浅绿的妆花罗来,啧啧道:“从没见过这样的好料子,又滑又细的,倒像
是在月光底下看似的。”
旁边有那来嫖妓的读书人,赞叹道:“真是天上取样人间织!”
那小倌又拿了桃红的织金片纱,两只眼睛放光:“这一匹,做罩衫是不错。”
众人都道:“着实好看,着实好看,又衬那宝瑟的气色,再娇嫩妖俏不过了!只是费了不少银两罢?”
小福子朗声道:“我家少爷给了足足两吊钱呢!”
几个小倌便倒吸几口气,嫖客在旁边听了也暗暗咋舌,为首的那个倌儿便道:“两吊钱?我们这样的人,一年到头来也未见得用这么多钱!”当下对宝瑟儿是分外眼红,还有的在心
里暗暗盘算着怎么勾搭上连大少爷这个冤大头。
一群人私语了半晌,小福子却不见宝瑟儿来,问道:“宝瑟公子却在哪里?”
“他?”有人笑道,“他那个相好的来了,正……”被人扯了扯袖子,讪讪地闭嘴了。
“——聚在那干甚么?”说曹操曹操到,宝瑟儿听见喧哗,打开门。
小福子循声往楼上望,见一位面如满月的小倌,凤眼桃腮,两颊带着隐隐飞红,玲珑身材,身姿丰腴,不过十七八岁光景,裹着很素的淡紫衫子,倚在阑干上。他款步走下来,一双
白生生的脚还赤着。脚踝处系着铃铛,叮叮咚咚的。想必这就是那个宝瑟公子了。
“宝瑟儿,你交了大运了,连少爷送了两吊银子的衣料给你!”
那宝瑟儿便拿起衣料端详了一阵,微微笑着,声音很娇软:“那便多谢连少爷挂心了。这位兄弟辛苦,喝杯茶再走罢。”
小福子从花里馆回来,对连天横复命道:“少爷,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布料送到宝瑟公子手里了。”
“怎么样,他高兴么?”
高兴?小福子心说,倒也看不出多高兴。
“实话实说便是。”连天横不耐烦道。
“宝瑟公子道了谢,请我喝了一壶茶……不见得十分高兴。”
连天横心道稀罕,那人是个顶顶爱虚荣的,尤其爱看同行拈酸嫉妒,男人为了他争风吃醋,他在一旁偷乐。又喜欢金银细软,芳饌佳肴,华衣美裳,此番让他出尽风头,又怎么会不
高兴呢。
又再三问小福子,是不是说漏了甚么话,哪里举止不对。小福子从不知道自家少爷还能这般罗唣,被问得没法了,只能再三保证,并求少爷下次再亲自去问。
复习时的我:一匹桃红织金片纱,一匹绿地八宝妆花罗,一匹鹅黄细绢!
合上书的我:一匹红的纱一匹绿的妆花罗!
考试时的我:红的!绿的!什么?什么绢!噫!我中了!哈哈!(已疯)

第9章
表兄弟两人便乘了马车,到丰谷县,何斯至早不复当初投奔连家那副穷措大*模样,衣着素净,剪裁得体,满身的书卷气。连天横更是遍体绫罗,衣裳虽俗,却也穿出几分富贵气象,
无人敢小瞧了去。
小福子去叫了门,何斯至又要躬身递名刺,被连天横拦住。门僮见了连天横,连忙行礼,引了车夫去马厩厝马。连天横便熟门熟路地,带何斯至去见柳老爷柳夫人。
柳家虽说不及连府富丽,也别有一番景致,路上走过几个婆子,都问连天横好。连天横打趣道:“马上就要见你媳妇了,害怕不害怕?”
“表哥这话问得奇怪,见媳妇为何要害怕?”
连天横笑笑,不置可否,他天生爱走旱路,对女人是决然提不起兴趣的。有些男人爱男风,只是聊以消遣,内心依然最爱美娇娘,连天横则不同,倘若哪天没有男人给他肏,他是活
不成的。
大堂上,一位削肩细腰的美妇人早就等候在那里了。连天横展开手臂,笑道:“近一年不见,婶婶越发地年轻貌美了。母亲写的信,婶婶收到了罢?”
妇人也含笑道:“横官也是越发地嘴甜了。那信早到了,难得她写来。”目光转到旁边的何斯至,和蔼问道:“这位就是……”
“哦!问柳夫人安。”何斯至见了未来岳母,急忙见礼,心里恰似提了只虾蟆,扑通乱跳,“始觐台颜,荣幸非常。小生何彬,贱字斯至,虚岁二十二,生肖属鼠,北宁人士,父亲
生前做药材——”
连天横在后面搭住他,手掌用力拍了拍,齿缝里轻轻挤出几个字:“谁教你说那么多来。”
“斯至呀……”柳夫人倒不觉得有甚唐突,招呼道:“都坐下说话罢,站着做甚么。”又叫仆妇们倒热茶,端点心果子上桌。
柳夫人笑了笑,涂了丹蔻的指甲紧了紧手帕,道:“真是一表人才,好生俊美的人物,听说你学富五车,年纪轻轻的就成了举人咧!实在是了不得。”
“柳叔呢?怎么不在?”连天横打断客套,扫了眼大堂,问道。
“哦哦,你柳叔呀,带着你春池阿弟去乡下茶田收租了。”柳夫人绞着帕子,抿了一口茶,两眼乱飞,不敢和连天横对视。
何斯至低着头,汗从鬓角流出,畏畏缩缩,这下又连半个字都不敢多说了。
“春娥妹妹在家么?”连天横始终记得正经事,状若不经意地问道。
“春娥呀?她在、她在,婶婶这就叫她来奉茶。”柳夫人对着贴身侍候的婆子使了个眼神,婆子进去半柱香的时间,千等万盼,才扶着柳春娥出来。
何斯至这才怯怯地抬头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就被定住了。
好一个冰魂雪魄的美人。
瘦削身材,肤如凝脂,尖尖脸蛋,杏子眼,远山眉,鼻梁高挺,媚气中有些英气。古人云: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恐怕也莫过于此了。
世上竟有如此美女,何斯至看得呆了,不觉有些神思恍惚。柳春娥取了茶盘上的瓷盅,双手递与何斯至,何斯至低头看那葱白十指,圆润指甲上点着鲜红丹蔻,碰也不敢碰,小心接
过,不当心喝了一大口,被烫得直咧嘴。
连天横看得噗嗤一笑,觉得不妥,硬生生把笑憋回去了。
再看柳夫人,眼巴巴地盯着两人交接茶盅的手,等到何斯至吃完茶,便道:“春娥,你进房去,我与客人谈正事情。”
柳春娥矜持地点了点头,由婆子搀着,转身欲进里屋。
“慢,我和斯至表弟远道而来,春娥妹妹怎一句话也不肯说?莫不是嫌弃连家这门穷亲戚了。”连天横手里拿着两只核桃,碌碌地转着。
柳春娥的背影僵住,复又转过身,微笑着打了一个千儿,声音细细的:“哪里的话儿,咳咳,”捂嘴咳嗽了两声,万分歉意道:“只是感染风寒,嗓子像破布条似的,不好发声。烦
请连大哥见谅则个。”
何斯至坐不住了,急切道:“柳姑娘请珍重玉体,天寒加衣……”
柳春娥点了点头,这才重新搭上婆子的手臂,款摆腰肢,走进里屋。
柳夫人这才恢复了几分镇定,两手交叠,搭在膝上,拿出谈事的姿态来,对何斯至道:“斯至,我们春娥,颜色生得不错罢?”
“柳姑娘面若芙蓉。”
“你娘亲在大肚子的时候,就与我约定,我们两家结为亲家。只是我有一事相问:你如今住在母舅家中,发奋读书,何时成亲?”
“自然是越快越好。”何斯至诚恳道。
“那倘若你进京去,考了好功名,做个一官半职的,在京城里另娶高门贵女,抛下糟糠之妻,又该如何是好?”
何斯至微微张大双眼,慌张辩驳道:“斯至绝不是那般见利忘义之人!”
“那么若你考不中进士,回来仍住连家么?春娥跟你一起住?”
何斯至被问得口干,猛喝了几口茶水,求救似的看向表哥。那厢却闷声不语,柳夫人还要发难,连天横就打断道:“婶婶,茶喝得多了,我先去上个茅房。”
不等回复,便大跨步往里间走了。绕过假山长廊,步子太快,撞到几个正在扫洒的下人,带起一阵急风,再走就是小天井,到了东厢房,啪地一声,把门打开了。
他的春娥妹妹在里面坐着,被光线刺得眼睛一闭,忙用手臂遮着脸。
“春娥妹妹。”连天横似笑非笑,抓住胳膊,一把扭过来,端详着那张画着淡妆的俏丽小脸。“跑到东厢做甚么?”
柳春娥把他甩开,杏眼圆睁,肃然道:“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连大哥放尊重些,闹到母亲那里,就不好看了!”
“唔,东厢是你哥哥住的地方罢?你该住在西边。”连天横眯起眼睛,慢慢地问道。
柳春娥咬着下唇,迟疑地看他,嘴硬道:“我只是忘了本书到大哥房里,大哥不在,我便自己来取了。”说罢便要夺门而出,却被连天横撩起长发,从后面捻住耳垂,轻轻揉搓,稀
奇道:“我怎么记得你小时候就穿了耳朵眼儿,最爱戴那些玉珰珍珠的,怎么耳洞又长回去了?”
“你……你想怎么样?”那人冷冷地看着连天横。
“春池,你胆子可真够大的。”连天横斜起嘴角笑道,“我自然不会声张,晚上你穿着这身好衣服来见我,到那时再好好审你。”
这头何斯至被柳夫人逼问得连连擦汗,连天横回来了,便问:“下聘的事,谈得如何了?”
柳夫人不知为何,在这个晚辈面前有些瑟缩,便吞吞吐吐道:“依我的意思,大可不必急着成亲。待到斯至功成名就了,左右不过一年功夫,再来提亲,面子上也过得去……”
连天横摆摆手,先不提了。
正是华灯初上,天边有了三五小星,下人们开始摆放碗筷。本来是男女不同席的,柳老爷不在家,便由柳夫人自行招待了。
用完晚饭,连天横问何斯至:“你真那么想成亲?我看这糟老婆子的形容,恐怕这婚事是难以结成了。”
何斯至摇摇头,喃喃道:“每个人都要成亲的,哪有人不成亲的?”
连天横嗤了一声:“成亲哪有一个人快活!”
何斯至明白,跟这个人是说不通的,即便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连天横对于他来说,也已经药石罔效,不必再多言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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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efore:婶婶真是越发貌美了
after:这糟老婆子!
柳夫人因言辞过激被踢出直播间%*^%#……
第 10 章
风不定,人初静。到了夜里,居然下起细雨来,常言道:“春雨贵如油,夏雨遍地流。”这春日里的雨最为金贵,淅淅沥沥的,把窗外的一树碧桃纷纷打落下来,泡得一地潮软嫣红。
柳春池冷冷地坐在椅子上,盯着对面的连天横,道:“你做甚么?”
“青天白日里不是还叫一声连大哥么?怎么这会儿,左一个‘你’右一个‘你’的,柳叔柳婶子这般家教,恐怕教人看了笑话。”连天横站起来,扶着椅背,绕着他慢慢地走。“柳
叔真是去乡下收租?”
“无可奉告。”
“春娥妹妹不在家罢?”
“如你所见。”
连天横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好像也不急着问,蹲下身子与他平视,“这身衣裳……倒是衬你得紧。”
柳春池抹着胭脂的嘴唇红艳艳的,一双清凌凌的杏子眼,面容明丽,又身着鸦青的对襟旋袄,这副水灵模样倒是与他春娥妹子像了个十成十,只是神态冷若冰霜,不可侵犯。掀起薄
薄的眼皮,反唇相讥道:“若是想羞辱我,不必挑在这时候,索性已经将连家开罪,左右春娥是不会嫁那个何斯至的了。”
“既然如此,你老娘去年又何必提那一句?她不是看不上我那表弟罢?你妹子又苦嫁久矣,实在是没道理出尔反尔。”连天横伸手抚摸着他下巴,慢慢下滑,指尖点在他不甚明显的
喉结上。
柳春池白皙的脖根处一阵没来由的发痒,喉结上下滑了滑,迅速拍开他的禄山之爪,淡淡道:“说了不嫁便是不嫁,休得罗唣。不过是个娃娃亲,口上一说的事,无凭无据,风吹就
散,你连家再财大气粗,告到官府去,说破了大天去也占不到理。”
连天横绕到椅子后头,柳春池听着窗外点点滴滴的雨声,静了半晌都不见身后人说话。转眼望去,连天横已把上半身脱得赤条条,露出麦色的紧实肌肤,身上横七竖八地爬着几十条
结痂的疤痕,腰带垮垮的,自下而上蜿蜒出小丛黑毛,到了下腹,逐渐汇为一线。
柳春池惊在当场,动弹不得,好半天才讷讷道:“有话好说,你脱甚么衣裳?”心内思忖:大事不好,这人身上伤痕累累,是个玩命的狠角色,又健壮如野马,筋力越劲,匹敌数人
不在话下……恐怕是嘴上说不过了,恼羞成怒,要脱了衣服打人。被这凶神恶煞的蛮货抡得一拳,不知还有命在不?
当下脑子里飞速运转,计较了几个来回,心内兀自镇定了,口气也不自觉放软了几分:“你不要怨,咱们有话好说。虽说这婚事作不得数,可你兄弟二人驾车赶来,扑了个空,是柳
家顾虑不周到,不如这般:你提条件来,只要是春池做得到的,定万死不辞。”
“当真?”
柳春池正后悔话说得满了,补救道:“杀人放火不行!”
“我不要你杀人放火。”连天横找了纸笔来,教他在桌子上写了张条子,又盖了一只红彤彤的手印。柳春池一伸手出来,就听得连天横在憋笑,原来是自己扮作女子时,为求形似,
十指也涂上了丹蔻,柳春池便恨恨地握了拳,两手若无其事地拢到袖子里。
连天横拿了条子,满意地左看右看,正色道:“现在还算数的罢?”
“刚写的条子,自然算数,你当我柳春池是甚么人?”
话音未落,连天横便一把抱起他,按着发狂似地亲吻道:“菩萨在世,我的好春池,好弟弟,你便发慈悲,救我一命罢!”
“你!你发的甚么疯!”柳春池心想:难道收了条子,还是要打人不成?——可这架势,乍看又不像要打人。
整个人被放倒在床上,柳春池又想:他这是要伺候我更衣入眠?可我的房间在东厢,这是客房,没有可换的贴身衣裳。
连天横抽了他的腰带,除了绣着凤穿牡丹的下裙,又急不可耐地扒去那鸦青色的对襟旋袄,那衣裙扬在空中,轻飘飘地挂在床尾,委在地上。
想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连天横眼前一亮,玩味地舔了舔嘴角。柳春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一只绣着五瓣梅花的红肚兜儿!连忙伸手去捂,又想起手指甲上涂着鲜红丹蔻,
一时间顾此失彼,左右为难。
连天横两只大手摊平,隔着肚兜在柳春池身上下流地抚摸。
这猢狲,果然没安好心!原来脱光了他,是特特地来耻笑他穿女人的肚兜来了!柳春池敢怒不敢言,冷冷地看他还有什么把戏好耍。
连天横便埋下头,隔着滑软肚兜,吃起柳春池胸前的小点来。那两粒小蕊浮在梅花芯里,被舔出一片暗暗的水痕,于是便显得更加凸现了,硬硬地挺立着,把柳春池激得刺痛,推了
两把道:“我又不是你亲娘,哪里来的奶吃?”
连天横像是饿得狠了,拉开红肚兜儿,头钻进里面,从肚脐眼开始,舌头打着转地舔起,一路舔啃到胸口。柳春池被啃得皮肉发紧,浑身瑟缩。稀里糊涂地想:难不成这厮是妖怪变
的,被折了面子,竟是兽性大发,要活活将他吃进肚里?
连天横撑着上半身,看他一副懵懂样子,心知是童身未破,今日便将这鸿蒙劈开。红肚兜的尖尖儿半遮着那孱弱白净的小鸟儿,可怜兮兮的,连天横握了那东西,又抠又搓的。
柳春池被摸得晕头转向,一股股的热流往下腹蹿去,他伸手去弄,被连天横另一只手拦住。命根子把在别人手里,柳春池惶急道:“要死人,那是撒尿的地方,不可乱碰!”
“摸摸,摸出来就舒服了。”连天横低声劝哄道。
柳春池可不信他会如此好心好意,支着身子要起来,一坐起来才发现不得了,自己那根被搓得白中透粉,越往冠头处越红,红成了一朵鸡冠花!
而那连天横的鸟儿呢,半勃着,蓄势待发,黑紫黑紫,像涂了桑葚汁,足有他的两倍粗。随着他手臂的动作,上下一点一点的,怒气腾腾,骇人得紧。
连天横伺候他出了初精,抹在后穴处,用手指慢慢地开疆拓土。柳春池还沉浸在手淫出精的极乐中呢,后门便被不紧不慢插了三指,连天横看时机已到,就握了驴屌,小心地抵上去,
提了一口气,沉沉地往里插。
初入时干涩非常,柳春池疼得大叫,连天横不敢深顶,只送进三分之一,龟头被夹得发痛,便退将出来,浅浅地在穴口抽动着。滑腻腻的精水被送进内壁,渐渐地好受了些。柳春池
也展臂舒腰,浅浅呻吟,不似先前那般紧绷了。
这下连天横可不再留情,一口气全根而入。“啊!”柳春池只觉被火烙般,体内被那根大棒子灼伤了,最酸软的那处被戳弄着,前头复又立起来。
连天横九浅一深地插刺着,摇摇篮似的,把柳春池一下下往床里顶,柳春池两条细白嫩腿张着,被他盘在腰上,正愁无处着力,每被顶一次,双腿就骤然夹紧,夹得连天横差点精关
失守。
干着干着,柳春池竟也得了些趣味,叫声也骚浪了,身子娇惦乏力,肩头泛红,脚趾根根蜷着,涂着丹蔻的十指也不自觉地搭在连天横肩上,恰似一副古画上描着十只鲜红的鹦哥儿
嘴。
“瞧你这副被男人肏的模样,真漂亮。”连天横胯下乌黑油亮的大屌被嫩穴裹着,带出股股春水,快活无比。那些淫言秽语,净拣着脏的往外说:“看,你这口骚穴都被肏得烂了,
被多少人肏过,一碰就出水……”
“唔啊啊啊啊啊………”被插得急了,柳春池吃痛,娇嫩的小穴深处又有些莫名地刺激,这股刺激把他给震撼住了,得以暂且抛下俗世的烦恼,在这一刻前往极乐之所,恣意畅游。
春池 dd 被干完,
恍然大悟:倒是我错怪这厮了,原来他竟是在给我前列腺按摩!——嘶!(扶腰)
第 11 章
慎,本章有射精控制,被草出尿
屋里两人正如胶似膝,贴体相假,柳春池被弄得骨翅神颤,泄了两回,仍挺着臀儿大力迎凑,连天横关切道:“你初尝人事,可不能再泄精元了。”便扯下他头上鸳鸯戏水的红绫发
带来,在玉杵上系了个万字结*,结头的圈儿套在根部,两翼的圈儿一左一右,环在两颗鲜嫩的玉丸上,将玉丸吊得高高的,两条彩穗子并作一处,闲闲垂着。
连天横紧了紧两端彩穗,柳春池便被勒得呼吸一窒,冰冷的红绫如条软蛇般紧贴在他下体,上头绣的花片子摩挲着根部,教他又忍不住想射了。
“乖乖郎君,今日泻得两次,已是极限,再泻就该出尿了,那么大个人还尿床,丢煞人。”连天横低头对那小鸟儿轻轻道。柳春池听了,情不自禁,夹了夹双腿,不敢多漏出一滴精
来。
连天横便放心地继续用粗屌鞭笞起他后穴来,摁着他细瘦手腕,胯下一抽一送,那秘花羞答答的,花心被捅得熟烂了,似含非含,似吐非吐,半开半放,插入时,媚肉一环环缩紧,
仿若贞烈女子,向外排斥,抽出时,软嫩穴心又流连不舍般,用力地吸附着鸡巴。
“啊啊啊……”柳春池被干得杏眼翻白,似乎又要丢精,挣扎着要去解那万字结。被连天横死死地摁着,厉声道:“不是说好的?不许了!”
“松松,让我松松罢……那东西箍着,难捱得紧!”
连天横不答,见墙壁上竖着面贴地的菱花镜子,便一把将他抱起,坐在镜前,似替小儿把尿般,愈发残忍地插动起来。将那柳春池干得口角流涎,不留神扫到镜子里的那人:浑身雪
练也似的白肉,腰上偏歪歪斜斜地系着一只肚兜,那肚兜红得赛野火,五瓣梅花上溅了滴滴白浊,倒像是红梅欺霜傲雪。肚兜下顶起一支勃然翘起的玉杵,根子上被红绫系了个惯见的万字结
儿,彩穗随着肏干的动作,被摇得晃晃悠悠。
“你看,被哥哥干得多舒服?”连天横手指插进他口里,夹着香软的舌头亵弄。
柳春池瞥见自己这般冶荡形容,大叫一声,两手死死捂住眼睛,却被连天横掰开,下身接着狠狠地调弄。
这下子没了遮掩,柳春池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大开着腿,穴花里一根黑漆漆的壮屌进进出出,穴口被撑得紧绷绷,满当当,漏出花汁,牵着黏丝儿滴落到地上。心头一阵莫名
的颤动,身子痉挛了两下,顶端竟不受控制地飙出一泡淡黄的尿液来,哗哗地浇在镜子上。
柳春池失神般,轻轻地“啊”了一声,道:“怎么回事?”见连天横不答,又转头问道:“——怎么回事?”
连天横也没见过这般直挺挺尿出的,拔出鸟儿,“啵”地一声,把他按在榻上,隐隐有些兴奋不安,道:“这是被肏出尿了?”
“尿?”柳春池撑着身子探头去看,镜面上当真有水渍,地面湿了一大片。他喘息着,慢慢回过神来,双手捧着脸,呜地一声倒在床褥里。
连天横也跟着倒下去,伏在他身上,扳着肩膀,软言哄道:“你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说尿就尿。”
“要不是你——”柳春池哽着嗓子,总算流了两行眼泪,他也是个要廉耻的,一个大男人活生生被肏出尿来,任谁也承受不住这般羞辱。
“是我,是我。”连天横这厮却不依不饶,兴致又上来了,扛起一条腿,搭在肩上,掰开他屁股,露出中间湿答答的洞,斜着插进去。柳春池又是一番痛苦的吟哦,这事倒也奇怪,
初被点破之时,十分难当,试再试三,便觉万分畅美。屁股里被男人啪啪啪地怒顶着,连天横的子孙袋拍在他大腿根上,柳春池神思漂荡,叫床声好似发春的野猫,高亢急促,一浪推过一浪。
连天横心道:不得了,这是凿破一池春水了!一面插着,一面扯了他肚兜儿,揉成一团塞进那叫春的檀口里。柳春池口里咬着肚兜,被干得再舒服,也只能在鼻子里呜呜地哼着。
连天横又举起了他另一条腿,打桩般加速抽送,喘息道:“想叫么,答了我问题就让你叫。”
柳春池哪里还有甚么神智,被干得只知点头不知摇头:“唔唔!唔唔!”
连天横便抽出他口里的肚兜,问道:“春娥妹子到哪里去了?”
“陶……陶家……”柳春池仰着头,双目涣散,喘息阵阵。
“哦?哪个陶家?”连天横虽是问着话,下身还是一挺一挺的,不曾停下。
“陶抱朴……陶老爷……”
“你说甚么?”连天横听到那个名字,握住柳春池汗湿双肩,鼻尖对鼻尖地质问。
“别、别再问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柳春池被突如其来的一阵爆插弄得筋酸骨软,什么都招了:“陶老爷……去年,强掳春娥去……”
连天横加快动作,将他送上顶峰。自家也快到了,便拔出来,统统射在他脸上。剩下的便将阳巨捅进柳春池嘴里,命他舔了。柳春池睫毛上也沾了粘稠精元,还有些进了眼睛,痛得
他眼泪直流,用手臂擦拭半天。
他想到自己妹妹还在陶家受苦,那陶抱朴五十多岁的老头子,竟强抢了他十八岁的妹子!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出了这桩丑事,自己和柳老爷四处奔走,也无济于事。谁叫这个陶抱
朴是当地有名的富绅,一根指头就够把柳家碾死了。此刻自己又被连天横这个天杀的白虎星*翻来覆去地奸弄,两相交杂,愈加悲愤,热泪便滚滚落下。
连天横见他哭,脸上的胭脂都哭掉色了,和混浊的精元斑驳到一起,成了一只花脸猫,便伸手揩掉那些脏东西,不耐道:“哭甚么!”
“我哭甚么你怎会知道?”柳春池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心痛,眼泪越汇越多,两只杏眼肿得蟠桃儿也似。
“若我说,有个法子能救回你春娥妹子呢?”
“你……你能有甚么样好法子?”柳春池忘了哭,拥着被子抬头,气忿忿地说:“那陶抱朴绝非善类,财大气粗,不是你连家区区蚍蜉之力能撼动的。又有一队武功高强的家卫,那
为首的扈桂,是有名的死囚犯,拖了二十年,官府都不敢去拿人……”
窗外春雨绵绵,碧桃花瓣被打落得遍地都是。春寒料峭,只有屋里还有几分暖意,连天横套了衣服,灌了口冷茶道:“若要救回你妹子,需得慢慢理会得……”
“怎么个理会法?”柳春池急忙问。
“你家中不是倒卖些西域的弓花蚕粉么?我听闻那东西稍服则助眠,多吃则致人昏睡,醒来时浑然不觉。下与那扈桂吃了,岂不是以逸待劳?”
“那弓花蚕粉药性极强,购得每一两都记在账上,流往哪里,何人买去,笔笔要上报官府!你当是那么好糊弄得过。”柳春池压低了声音,警惕地看了眼窗外。
连天横摆手,懒懒道:“官府那头,你不必多虑。我自有人去打点关节。”
“即便春娥回来,那陶抱朴来要人,又当如何是好?”
“好说,连夜送她去乡下的庄子里,你们便将大厅布置成灵堂,从乱葬岗子上拉一具女尸来,我认识一位京城来的易容师,能将人易容得九分神似,又何况一具肿胀尸体?姓陶的着
人来了,你们只管哭闹,说春娥逃出来,路过大花山,被山上的强人谋财害命了。陶抱朴要春娥,便将这具尸身领去,见了尸体,不怕老东西色心不死。”
柳春池迟疑道:“这招瞒天过海虽妙,只是陶府戒备森严,半只蝇儿也飞不进,如何去得?”
连天横笑笑,狡黠道:“下月初陶抱朴五十大寿,我连家可是正儿八经有帖子的。你给我二两弓花蚕粉来,我去下药。”
“二两!药得昏一头牛了!”柳春池骤然抬眼瞪他。
“那扈桂身强体健,不下猛药,如何赚得他昏睡?”
“也罢……”柳春池心下有了计较,想起甚么,闷声道:“你这般尽心出力,要甚么好处?”
连天横看着他,英俊的脸在烛火下半明半暗,“事成之后,我要你柳家在冬青街口的那家香药铺子。怎么样?”
*万字结,是一种中国传统手工艺品。属于中国结。“万”也常写作“ 卍”。(假装这里有一张附图:上面有三个圈,刚好套在……)
*白虎星,古代中国星相家所说的一种凶神,迷信的人指给人带来灾祸的人。
关于带*符号的注解:本从事认为会使阅读产生一定障碍的词汇,或是对情节理解有一定帮助的知识,才予以标注。其他一律不标。
小连:我下一个……是陶抱朴吗?
我:你怎么会有那种想法?要是实在想,我也可以给你安排上。(掏出笔:连天横见了陶抱朴,心道,好一尊和蔼的弥勒佛,不觉有些亲切,抱起那胖大身体……)
小连:打住。

第 12 章
话说这连天横得了柳春池,自然是不肯轻易饶过,柳春池又有求于人,气势矮了一头,那色胚每每来缠,只能委身给他。半推半就的,暗中也得了些乐趣。只是苦了何斯至,至今蒙
在鼓里,对着花骨朵似的美人,又好像隔着云端,只叹自己孱弱无用,心里发誓要考中贡士,从此发迹显达。
如此在柳府蹉跎了几日,等得柳老爷回府,几人聚首商量此事,有道是:“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兹事体大,不敢轻敌了去。
连天横折返镇河县时,胸前的褡裢里便揣了一小瓶弓花蚕粉,掏出那葫芦瓶,眯着眼细细地端详。何斯至还有些消沉,弱声弱气地问道:“那是甚么?”
连天横绘声绘色地吓唬他:“这是天下最毒的毒药,吃了就抽搐不止,口吐白沫,七窍流血,头足相接……”说着,突然凑近他低呼了一声:“……归西了!”
“啊!”何斯至被吓得往后一缩,头撞在马车壁上,心内惴惴的,一路不敢答话。
外头下着丝丝春雨,却望千门草色闲,回了镇河连家,莫氏等在那里,迎上来,问何斯至:“怎么样,见了那姑娘,人还好罢?模样出落得花儿朵儿般,又有些才气,我是很喜欢
的。”
何斯至不说话,摇了摇头,面如土灰地回了卧房。
“这孩子!”莫氏心道纳罕,外甥一向知书达礼,难不成是鞍马劳倦了,回去倒头便睡?
她回头审连天横:“怎么回事?斯至不喜欢那柳家女儿?”
连天横掀了大斗笠,怂了怂肩道:“他喜欢有甚么用?我还喜欢大口吃酒呢,你许我沾一滴么?”说罢,大踏步回房了。
莫氏是个拈了算盘籽吃进肚的主,心里便有了数,在孩子们面前她不说,背地里却跟连老爷俩夫妻嘀咕:“这柳家出尔反尔,实在是狗眼看人低。”又怪柳夫人去年多嘴问那一句,
害得两个孩子白走一遭,竹篮打水都成空。
到了房里,连天横腹中正酝酿坏水,皱着眉头,哗哗地写了张条子,大手捉出藤笼里的鸽子来,将条子塞在鸽爪绑着的细筒里。喂了几粒谷子,扑棱棱放出窗外。
吃过了午饭,何斯至神色还是闷闷的,连老爷替他夹菜,也只是勉强挤出笑容应付了,匆匆扒几口饭,便去书房读书写字。
连天横估摸那条子已经送到,便穿上外袍,牵马出去。这回他学了乖,教小福子缠住连总管,自己从小门径直向外走。走出门几十步远,才跨上马,四只马蹄哒哒的,疾如风,迅如
电。
花里馆他是轻车熟路的了,掀开帘子进得门去,那些小倌见了他,如饿虎见了肉,东拉西扯的。宝瑟儿慢慢走过来,中宫娘娘似的,一双丹凤眼笑得甜甜的,道:“爷,你来了。上
回的妆花罗,做得这身衣裳,那老裁缝见惯了好料子的,也不住口地夸。”又展开两臂,让他看袖子上的花。
这个动作,换作平时,连天横肯定是要忍不住就势抱上去的。宝瑟儿最通这些风月场上的手段,递个眼神,做个小动作,连天横都领会得,尤其是内帷之中,十分默契。这回却没等
到他动作,原来连天横随手把斗笠交给旁的小倌,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撇下他,搂着那人走了。
宝瑟儿站在原地,就有点愣愣的。周围几个小倌吃吃地调笑道:“这小浪蹄子,好日子要到头了也!”
连天横松松搂了那面生小倌的腰,色迷迷嗅他耳下,笑道:“你叫甚么名字?”
“回爷的话,奴奴名唤绿芜。”
“却是哪个绿芜?”
“汀洲时起绿芜中的那个绿芜……”那倌儿怯怯地抬头望连天横,这个角度看,眼尾倒是稍有点像宝瑟儿,只是眼瞳不及宝瑟儿明亮,含了些水雾,显得柔弱可怜。
连天横想到方才宝瑟儿那副失神的样子,心里便出了口恶气。他自认出手是很阔绰的,要东西,要钱,哪样舍不得给?那人想着野汉子,装都不舍得装一下。他不曾指望婊子有甚么
情意,但求花了钱不做这冤大头。
这么想着,反而畅快了,搂着这绿无还是红无的,在他脸蛋上用力地亲了口,啵唧一声,把倌儿弄得面红耳赤。
推开纸门,他见了姚迢,微一点头,照例叫小倌在外唱曲伺候。姚迢这回不曾穿官服,披了一件寻常衣裳。开门见山地问道:“连兄弟,今日叫我来,所为何事?”
连天横斟了酒,倒在椅子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道:“上次你说的事,我又有了些计较,只是缺些钱来四处活动。”
“钱倒没甚么要紧,你要钱拿去做何事?”
“我手里有二两弓花蚕粉,这东西本身对人无害,只是睡得两个时辰罢了。我在一张孤卷上曾见过,这西域的弓花蚕,天敌为一种无毒的麻青蛇,若是将麻青蛇尸在炭火上烤焦,焙
成粉,和弓花蚕粉掺到一处,蛇蚕相斗,两相纠结,便成了世间至毒的毒药。”连天横道:“从前见得他们杀人来,下的就是这样东西,大夫是验不出的。”
“那孤卷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姚迢皱眉问。
连天横道:“这件事既然你问,我信得过兄台,也就说了。有一年我去西域走了遭,钱财被一伙红毛鬼洗劫一空,同行的另一位老板宁死不肯交出细软,便被他们灌下这种药,当场
暴毙。我见死了人,就召集几个伙计,用火药制成火铳,在他们走后,半路伏击。这孤卷便是从他们身上搜出的。”
姚迢问道:“你要钱买那麻青蛇?”
“光有钱没用,麻青蛇颜色艳丽,鳞片光滑坚硬,又温顺无毒性,是皇家的珍奇异宠。需得托人去疏通关节。”
“你既有门路,只管去做便是。”
“对了,再派几个机灵的人来,下月初我要用。”连天横想事情时,喜欢不自觉地转手上的扳指,这会子想起扳指送人了,只能作罢。
俩人边吃肉饮酒,边聊了些闲话,连天横只听得外头的小倌唱那些伤春的曲子,嗓音生涩,不似从前歌声圆转,心头一阵烦躁,却也懒得去管,顾自地吃着。
姚迢道:“连兄弟心里有事?”
连天横灌了一大口酒,问:“杀人的事,算不算事?”
姚迢便不说话了,慢条斯理地吃喝。
谈完事情,连天横就不再管姚迢,出了门,拉起绿芜的胳膊,绿芜惊呼一声,被推进房里,掀起下裙,分开双腿,就直插到底。绿芜到底是个新承雨露的小倌,被这巨杵一插,几近
昏死过去。连天横拔出,低头看,那处被带出几缕血丝。
“爷,您轻些……”
连天横不听,只管一味埋头狠顶,也不换个动作,抵在柱子上粗暴地抽动了百十来下,心头豁然松快,统统射在他小腹处 。
再看那绿芜,面色煞白,已经两脚发软,顺着柱子倒了下去。被连天横握着胳膊定住了,又去啃他颈子,啃得红痕重重叠叠,惨不忍睹。和旁的客人交欢,多少有些得趣,这位连少
爷器虽巨大,却不讲技巧,只管怒顶,毫无快意,痛得下体撕裂,一句呻吟都发不出来。不禁暗自叫苦:那宝瑟只道他风光,风光背后也是个吃得苦中苦的!
连天横用他衣角揩了半勃的阳物,拉着他出去,在大堂里,态度便和软了些,捏着绿芜的脸,搂着腰肢,轻声哄道:“你喜欢甚么东西,只管和爷来要。”又扬声道:“爷不是那等
小器的人,绝不会亏待了你。”
绿芜哪里还敢要甚么东西,只求他饶过自己一条贱命倒也罢了。
呜……前段时间每天更新一到两章,最近可能 8 太行了!要准备期末考试噜!
小连:你自己说我一天不草男人就会死,你想让我死吗?****@&$#……(被禁言)

第 13 章
念及上回捱的那顿毒打,连天横一身伤疤至今仍在隐隐发疼,傍晚时分就蹑手蹑脚回家,赶上一餐晚饭。何斯至还是恹恹的。饭毕,莫氏便推开书房门,拿起他作的文章细看,何斯
至忙站起身,讷讷道:“舅妈。”
莫氏扫阅了文章,微笑道:“别看我身为女子,也是读得几句书的。方才我看你这篇文章,心中有笔,笔下有口,不蔓不枝,譬喻层层叠叠,有大家之气。来年定是能高中的。”
“承舅妈的吉言。斯至还需发奋才是。”何斯至欠身,声音还有些低沉乏力。
莫氏手掌在他后背拍了一记,嗔怪道:“怎么这般垂头丧气!半点没有青年人的样子!”
何斯至被说得窝心,勉强点点头,挺直了腰板。
“要我说——那柳家,小门小户,算得甚么?一年到头拼死累活的,挣那点家业,还不够我连家的伙食钱!你是连家的外甥,又作得这手凤翥龙翔的漂亮文章来,二十岁的举人!哪
样拿出来,不压他们一头?”
何斯至知道舅母是宽慰自己,心头并不见得多松快,只是一股暖流从胸口涌到鼻端,那股委屈有了出口。
“好了,”莫氏将他拢在怀里,轻轻拍背,“苦命的孩子,安心备考,等到来年,中个贡士给他们瞧瞧,京里的姑娘,不知比那丰谷县的强到哪里去了。”
何斯至鼻翼抽动,悄悄抹了把眼睛,无声地点点头。
近日何斯至心坚志笃,无论如何也不肯连天横近身,连天横心道没戏,嫌成天读书腻歪,哄他道:我去藏书阁寻些书来。何斯至正嫌他烦人得紧,叫门外的家丁放行。
连天横翻身掠过栏杆,绕过修竹数竿,转过回廊,出了连家后院小门,有一六角藏书阁,底层供奉着周公旦画像,下头横一张香案,放着各色干鲜果子,木樨香茶饼儿,两只铜炉,
香烟袅袅。又有一张金丝木长书桌,桌上文房四宝俱备,左设紫藤小椅,右边靠壁一张玉竹小榻儿,壁上悬一柄冰弦古琴,是个清净所在。
这藏书阁是镇河读书人皆可进的,当初莫氏娘胎里带来的体弱,时常犯眩晕症,连老爷找个当地有名的批八字的,那瞎眼先生道:“阴随阴报,阳随阳报。”又道:“积善有余庆,
多藏必厚亡。”连老爷听了,便着心积些阴骘*,在镇河筑起这座藏书阁,以飨乡里。不出三五个月头,莫氏的病症果然见好。
连天横大步走进藏书阁,上了二楼,那里尽是些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之类的正经书,一位红衣公子抱着卷书,聚精会神地看。
连天横放轻了脚步,走到他身后,忽然在地上跺了脚,在他耳边呼地一声。将那公子吓得两手一松,书卷啪地掉到地上。
连天横弯腰拾起那书看,书页上画着一对裸身男女,贴面交股,眉目传情,阖了书,封上写着“风月机关”四字,那红衣公子要来夺,连天横举起胳膊,懒懒地说:“我道你来做甚,
原是看春画儿来了。”
“连天横!你这砍脑壳的!”红衣公子涨红了脸,俏眼怒睁,作势要咬。这才将书扔还给他。
“好端端发甚么脾气?”
“但凡你是个正经的,你家藏书阁里怎会有这种书?”
连天横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春宫图有避火之效,火灵圣母见了这春画册儿,怕羞不敢进来。”
“胡呲,”红衣道:“我若是那火神,不但敢进,还看得津津有味咧!”
“也是,你许抟云是何等人物,只是火神不见得与你脸皮一般厚——嘶!”
话音未落,就被许抟云抓住胳膊,狠狠咬了一口,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脱。连天横吃了痛,哂笑道:“关公使一把冷艳锯,单雄信操一柄金顶枣阳槊,你倒轻松,甚么也不必拿,
吐了骨头渣子,张起这只利嘴只管撕咬便是。”
许抟云瞪着他:“你敢骂我是狗?”
连天横无辜摊手:“这是你说的。”
俩人自幼相识,斗嘴已是家常便饭,许抟云再要骂人,便被连天横一把抱起,放在书架上,道:“这么久不见,扯那些闲功夫作甚?”
许抟云被他盯着,已是霎时红了脸,凶巴巴道:“那你叫我来,为的甚么正经事?”
连天横食指屈着,指节在他脸蛋上慢慢划了一道,凝神道:“楼下贴着周公旦的画像,不行周公之礼怎生对得住圣贤……”
“每回都是这种事,你也不嫌腻烦……”许抟云嘀嘀咕咕的,便把衣裳解了,张望一番,道:“这里不会有人来罢?”
连天横埋头啃他露出一半的茱萸,先是用唇舌整个包住,上下齿缝咬着乳头细细地摩擦,许抟云抱着他的头,眯着眼,发春的猫儿似的,十分享受。连天横吸着他的左乳,将那尖尖
吸得赤红,羞答答地鼓出来。
许抟云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把:“右边!右边怎么不吃?”
连天横被捶得不耐烦,指尖用力拧了把右乳头,道:“你倒使唤起我来了。”连天横下手不知轻重,拧得他生疼,许抟云“啊”地叫出了声,低头看时,右乳头已经红肿了,伸手摸
了摸胸前凸起,心内思量:你不碰,我自己碰!
连天横玩够了左边,吐出来时,那小小东西胀得有三倍那么大,像被泡发了似的,被口水滋润得亮晶晶,滑溜溜。复又埋头衔着右乳细嚼,大手卡着细腰,将他抱下书架,站在地上。
不消得片刻,许抟云将鞋儿踢了,袜子挂在书架上,那裤子也被解下来,堆在白嫩的脚踝处,连天横大手握住两人的东西,并在一处,前后撸动着,调笑道:“小便处恁般光滑,怎
么还是半根毛儿也不肯长?”
许抟云不服气,很轻蔑地斜他一眼,道:“这有甚么,我迟早长得满满的,比你还多!”
连天横低了头苦苦忍笑,手上的动作便重了。
“哎呀!”许抟云拍掉他的手,自己两手握住两根鸡巴,嘟嘟囔囔地抱怨:“要你做这点事也做不得……”
那软绵绵的小手握着他那根黑紫的性器套弄,那东西恐怕赶上他手腕子粗了,虎口张得极开,弄了半天,自己也累了,反倒喘起来。把连天横喘得下身愈发胀痛,眸色也深沉了。
许抟云便撒手,道:“不来了不来了!”
“今天站着弄罢。”连天横道。“你靠在墙上,不许动,动了我就饶不了你。”
许抟云道:“来便来,当我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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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骘,犹言阴德
说着不更不更,暗地里又淫性大发,来了一章……抓住了今天的小尾巴!

第 14 章
“慢着!”只见许抟云从内兜里掏出一只羊眼圈来,扔到他手里,道:“这东西是岁造*时,人家塞给我的,你、你拿着用罢。”
连天横两根指头拈着那东西,挑眉道:“原来皇帝老儿也用这东西,不知妃嫔娘娘们受得住不?”说罢套在冠头的沟渠之处,那羊眼圈箍得略紧了,四周的毛儿滑稽地支着。许抟云
看了就噗嗤一笑:“你那里长胡子了。”
连天横也觉得好笑,自己握了阳具,套弄两下,敛了神色。扛起许抟云一条细白腿儿,搭在腰间,另一只手去抱他屁股,中指便滑到股缝里,湿黏黏的,竟是一捅即入。心下了然:
这小骚精,想男人身子得紧,预先做了扩张的。便也不再客气,撅了那根驴物,在密合的菊瓣处探了探,嗤地一声,刺了进去。
“啊!”许抟云骤然被填满,后穴被塞得有些难捱,勾着他的脖子,催促道:“动得快些,这般堵着,好难受也……”
话音未落,连天横就抱着他的屁股突然开动起来,那嫩穴里已是十分的湿滑,软肉吸附着男根,越到深处越有一股媚意,死死地攫出那要命的阿物儿,里头又极度地高热,如火炉般,
熨着他的鸡巴,舒爽得连天横头皮几乎炸开,只管一味地蛮顶。
这边许抟云可不那么好受了,那羊眼圈上的粗硬毛儿在肠子里来来回回地划动,又酸又痒,像百十只蚂蚁在后穴里噬咬,尤其是菊心被顶到时,那股酸意直涌上来,到了喉头,逼得
他近乎干呕。
那书架虽贴墙而立,被连天横乱顶得哐哐晃动,许抟云满额大汗,身子骨被折腾得要散架,一只脚逐渐站不住了,弯了膝盖往下打滑。
连天横扶着他左臂,强迫许抟云站稳,厉声道:“方才说的甚么?站好了!”
许抟云抖得像个筛糠,被插得仅存三分神智在,呜咽道:“站得累了,容我换只脚……”
连天横不理睬,愈发用力地抽动起来。这下渐渐地有了咕啾的水声,紧实的下腹都被淫水溅湿了,肉体相拍打,狭窄的过道处啪啪声不绝于耳。有道是:蜂忙蝶恋,弱态难支;水渗
露滋,娇声细作。
两人正成其云雨,兴发如狂之时,忽传来一阵脚步声,许抟云起了一身粟,忙推开连天横,隔着书架朝外头望去。那头却走上来一位身量矮胖的玄衫书生,原来是镇上的蒯秀才,见
了二人,点头致意,便走来取书。
二人上身倒还齐整,下身可就狼藉不堪了,许抟云的腿还光着,袜子还搭在架上呢!
被打断好事,连天横有些不悦,悄无声息地将那双白袜抽下来,攥成一团握在手里,许抟云佯装掉了东西,实则将裤子提上腰间,只是那根玉带却不见了,只能双手拎着裤头,若无
其事地将鞋子半趿拉着。
所幸那秀才走了两步,便在门口处的书架前停住,东翻西翻,哗啦啦一阵,都找不到心仪的书册,弄得俩人十分躁郁。连天横一只手在书架下头,握了许抟云泛红的玉棒,轻轻抚弄
着。另一只手随意抽了本书,状若认真地翻阅,口里还念念有词的:“事有不可知者,有不可不知者;有不可忘者,有不可不忘者——抟云兄以为何如?”
许抟云咬牙道:“不错。”
连天横便将平日里何斯至教的那些文绉绉鸟人语搬弄来,慢条斯理地推敲用字,安排平仄,臧否古人。活脱脱一个有志于学,饱读诗书的青年才俊。
许抟云恨他作弄人,提着裤子却不能腾手,只能任其撸动。两眼余光时不时扫到那秀才身上,挨了好一阵,秀才才有动身的意思,腋下夹着大大小小的书卷,一摆一摆的,呆头鹅也
似的走了。
待那脚步声远了,许抟云抱怨道:“都是你,非要找这破地方!人来人往的,败兴得很。”
连天横搂着他,低声道:“去年在你家的后花园里,也是人来人往的,我看你欢喜得紧……”随即叹了口气,道:“也罢,上楼去,楼上有屏风小榻。”
许抟云听了,眼珠滴溜溜地转一圈,又打了个鬼主意,圈着连天横胯下挺立的阳根,道:“你骑我上楼,好不好?”
说罢自己重新褪了小裤,撅着屁股,小哈巴狗似的趴在楼梯第一阶,那白皙的臀瓣中间,小洞还一开一合的,淌着蜜汁。连天横被弄得没了脾气,冲着两个大白馒头啪啪两掌:“小
淫妇,却是特意来嫖老子的。”
这两巴掌用了五分力道,在饱满的臀肉上扇出五指分明的红痕来,他犹嫌不够尽兴,又啪啪啪地连扇了十几下,力道丝毫没有顾忌,那红印模糊成一片,把臀尖儿都染得绯红。
“打得好!”许抟云眼里蓄着两包泪,入戏道:“老爷打得妾身好疼,妾身未曾偷夫人的金钗子,老爷明鉴……”
连天横听他声泪俱下,哀怨泣诉,笑得差点软了,扶着他的屁股,一手握着阳具,险些塞不进去。所幸方才入得激烈了,又兼有些淫液润滑,才一举送进那紧致的神仙洞府。随手拿
了双耳观音瓶里的新鲜柳条,在他身上抽了一把,厉声道:“夫人说了,你这淫妇在外面偷野汉子,教我好好地管教你。”
“唔啊啊啊啊啊……”许抟云手掌撑在阶梯上,嫩穴被用力地鞭挞着,那阳物极为粗壮,经络在穴内突突地跳,滚烫无比,穴肉被撑得极开,许久不曾行事,便有些含不住了。求饶
道:“老爷饶命……妾身再不敢了,动作却是轻些,仔细插坏了身体,不好为老爷诞下子息了也。”
连天横冷哼道:“你要甚么子息,给老爷肏腻了,扔给街边的乞丐们轮番插穴便罢了。”低头看那穴口,被恐怖的鸡巴肏得紧绷绷,那一圈红红的,箍着根部,再往外抽,带出些鲜
红的媚肉。连天横又抽他肥臀,像赶马驹似的,用力朝上面催顶,这动作十分考验腰力,连天横每顶一下,许抟云便被赶着上一阶楼梯。
那温热穴内紧紧地缩着,许抟云想到被路边那些肮脏丑陋的乞丐轮流顶肏,一个射了,另一个便立刻插进来,倒真是条公用的母狗了,这画面不胜羞耻,不禁伸手去够自己的玉笋,
使劲撸动着。
总算快到了,许抟云爬着,被他扛着腿倒提起来,自上而下插入,下身一阵暴涨,仿佛被劈开似的,许抟云婉转地呻吟出声,手臂一下子脱力,伏在楼梯上任其抽插。乳头被阶梯的
凸起处磨着,又冰凉又刺激,整个人竟是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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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造,亦称采办、采买、采造,这里指和买上贡之物,由地方贡奉称岁办,如不足,则由官出钱收购。
小贴士一枚:图书馆内禁止高声喧哗、乱脱鞋袜、疯狂打炮等不文明行为,违者罚款五元。
小连:(掏出会员卡)这里有一千块,一次扣五块,你们这里有优惠的吧?
我:不是,你——
小连:我爸是馆长。
我:您随意。

第 15 章
正昏昏沉沉时,许抟云背后一软,似是被砸到小榻上,连天横叫他抱着自家双腿,一根擎天铁柱再度送了进去,上上下下,深深浅浅地戳弄,许抟云下颌朝天,被倒着奸淫,两只脚
儿抵在头两侧,一团屁股高高撅着,被干得熟烂了,像只绵软的桃儿。洞口淫水被拉成丝,反复拍打成白沫儿。
连天横禁欲几日,心头有火,捧着许抟云的脑袋,巨屌插进丁香小口里,看他这副香汗淋漓的模样,忍不住放开精关,哗哗地往他喉咙深处灌精,只当人肉便壶一般,泻得多了,许
抟云咽不过来,被他捏着嘴,不许漏出一滴来。
许抟云只觉嘴里腥涩,尽数张嘴承接,吞咽下了。连天横哄他舔净,还要再来。
换作平时,察觉了,铁定是要闹个天翻地覆的,只是这时许抟云浑身发热,头脑不灵光,顾自将小衫解了,丢在榻边,抹了把嘴儿,侧过身去,对着窗户,道:“我累,可不能再来
了!”
连天横道:“咱们聊些闲话儿,我替你弄硬了,我们再来。”
许抟云本来不肯,但深知连天横秉性,不尽兴是不肯放过他的,身体实在酸软,只能暂作缓兵之计。
“上回去春阑坊里吃酒,”连天横蹲下来用手帮他捋着,“我听得隔壁桌有人道:世上有一种蛇,颜色青翠,鳞片光滑如玉,后背两条金线而无毒,我想你家经手的奇珍异兽多了,
不知可曾见过这种蛇?”
“唔……”许抟云被摸得舒服,没什么精神道:“麻青蛇!这你都没听过!每年总要进贡那么几百条上去的!”想到甚么,又哈哈一笑,凑在他耳边道:“你知道不?寿王爷——肚
子特别肥那个,陛下就赐他一条丈把长的麻青蛇,叫他夏日里把蛇缠在肚子肉褶儿里解暑*,哈哈,难为那蛇……”
连天横道:“这蛇漂亮得紧,不如送我两条玩玩?”
“你要那东西做甚么?”许抟云半睁了眼,“蛇不是好养的,不是活的耗子不吃,冷了不行热了也不行……”
“怎的恁般小器,”连天横激他道:“要条蛇也不肯给,怪不得那里根毛也不长呢!”
许抟云果然涨红了脸,怒道:“不就是两只长虫,有甚么不肯给的?我只怕你不会养,白白糟蹋了好东西罢了!”
话分两头,何斯至在书房潜心温习毕今日的课业,惊觉表哥已离开将近一个时辰。想起舅舅嘱托,不敢松懈,生怕他又出门胡混去了,自己也要平白担上连坐之责。便释了书卷,起
身去寻人。
那藏书阁他倒是去得勤,不消得片刻便到了,走上二楼,他眼尖,发现书架的缝隙里夹了一根腰带,上头镶着碧玉,不是等闲之物。便拿了玉带,拾阶而上。
屏风内两人聊着聊着,又点起火来,耳厮鬓磨的,许抟云被抵在窗台上,大张双腿,夹着他健腰挨肏,就见得吹笙引凤的屏风后一个清瘦黑影,那影子近了,绕过屏风,出来一位俊
秀青衫少年,呆愣愣地看着俩人行那淫乱之事。
许抟云“啊”了一声,推开连天横,抓起红袍子,躲在里面,道:“被人瞧见!”
那青衫少年似乎被吓坏了,微张着嘴,被定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连天横刚刚入港,就被推开,十分不耐烦,转头看时,却发现是何斯至,扯了许抟云的遮羞布,道:“我为你引荐一番,这位是我的表弟何彬,”又对何斯至道:“这是我的发小许
抟云。”
许抟云倒是个不要脸的,见不是别人,便赤着身子去拉何斯至的手,笑嘻嘻道:“倒是个清爽人物。”心里盘算道:这何彬若是告密,也是桩麻烦事。
再说何斯至,整个人震得木了,世上竟有如此不知羞耻的两人,在藏书阁里野合!这满屋子的圣贤书,干净清白的东西,都沾染上他们的腥臊淫乱,腌臜下作,何斯至见着这一身红
痕的俏丽少年,不知是羞得还是怒得,脸腾地一下烫了。甩开他的手,道:“别碰我!”
许抟云被甩了手,讪讪道:“不碰就不碰,那么大声作甚么?”
何斯至转身要走,却被许抟云从后面抱住,朝连天横使了个眼色,亲热道:“我们一起来玩,有甚不好?”
何斯至双手握拳,愤愤道:“你们、你们……如此厚颜……”
连天横下流地弹了一下舌头,道:“表弟难道没被肏过?这有甚么的。”不等何斯至作声,便将他扛起来,扔在榻上开始剥衣裳。
许抟云心想索性方才穴儿也被干得痛了,多个人,也好多承些雨露。
何斯至是个杀鸡都不敢的人,哪里有力气挣扎,何况又被连天横奸淫得熟了,文弱身体被那具雄躯压着,嗅到扑鼻的雄麝气息,骨头也酥软了,后穴自动分泌出淫水来。
连天横便挺了那戴着羊眼圈的东西,直直地搠进去。何斯至当着外人被插弄,羞愤欲死,用手捂着双眼不肯见人。许抟云便撅着屁股跪在地上,去吞吃连天横的两颗深红肉囊。
连天横抽屌出来时,那羊眼圈上的毛逆着刮搔在内壁的褶皱上,激得何斯至情不自禁发出吟叫。连天横是发现了,今日或是因为害臊,嫩穴的腔儿缩得格外紧致些,龟头难以推进,
肏起来的动作也就格外地粗暴。
许抟云含够了精囊,伸舌尖去舔他的鸡巴根部,或带出来丝丝缕缕的香甜淫水,一并用嫩舌舔了。连天横见他这般乖巧,一巴掌赏在他臀瓣上,一边用鸡巴肏着何斯至的洞,一边用
中指抠弄许抟云的菊穴。
插了数百下,插得何斯至身子泛红,不住地痉挛,泄了一遭。许抟云看得眼馋,便不大乐意地道:“也该轮得到我了。”
连天横便教他跪在何斯至两腿间,掰开挺翘双臀,用力插了进去。这一下非同小可,顶到最深处,干得许抟云“呃啊”一声,肠弯处瘙痒得紧,便晃着屁股求他动作。自己俯下身去
舔了何斯至射在小腹的精水,一路向下舔,舔到何斯至的后穴儿,便吸了他的淫水。
何斯至迷迷糊糊的,发觉许抟云趴在他胯下舔舐,地上站着连天横,将他顶得往前一挺一挺的。双目圆睁,惊呼道:“啊!你们……”
许抟云撑着上身,坏心地笑起来,压住何斯至,去亲他的嘴。
两具玉嫩肌体上下交叠着,连天横伏上去,一把抱住了,插了十来下这个洞,又拔出湿漉漉的鸡巴,牵了银丝,又插十来下那个洞。或是肏干着一人,另一人唇舌侍候,如此这般嬲
戏一下午,连天横酣畅淋漓射了几回,喂两人分食了,两个嫩穴也被干得红肿不堪,微微向外翻着媚肉,如同两朵烂熟的花芯。
屏风内,低吟阵阵,娇喘微微,何斯至清新俊秀,许抟云直率柔媚,如同并蒂莲儿般,三人身上精元、淫水和汗液混杂到一处,分不清谁是谁的。何斯至被淫乐冲击得神思恍惚,只
知撅着臀儿迎凑男人的鸡巴,此刻也顾不上甚么圣贤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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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宗诏南方取冷蛇两条赐之,申王夏月置于约中,不复觉烦暑。”本文朝代架空,化用此段。

第 16 章
一场云雨已毕,许抟云满头的青丝散乱,爬起来细细地拢了发髻,用衣裳胡乱揩了两把脸蛋,捡起腰带系上,回头看何斯至,还歪在榻上呢。
便招呼了连天横:“我走了!”
“别忘了我的蛇。”连天横悠悠提醒道。
“知道了,又不是老头子!赶明儿叫人给你送来就是了……”许抟云看外头的天色有些暗了,暮云四合,肚子又咕咕地叫起来,心想这时回去,赶不赶得上一顿晚饭。
噔噔噔下了楼,再出藏书阁,绕过紫薇树丛,那里有道小月亮门,急匆匆地往外赶,到了拐角处,倏然撞到一个人,被弹得后退两步,退到台阶上,踩空了,摔了个屁股墩儿。方才
本就被插得厉害,这下倒好,雪上加霜,尾骨裂开似的疼,许抟云痛得直抽气,便嚷开了:“是哪个不长眼的?”
一道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好不讲理,是你不安分看路,横冲直撞的,却来怪罪人。”
许抟云抬头看时,但见一位孔武有力的高大男子,看不清脸,便恼怒道:“怪你个子那么大,胸口又那么硬,谁撞上去都要弹开!哪里是我的错了!”
那男子扶了他起来,拈掉他红衣上的残叶,淡淡道:“让开,我懒得与你胡缠。”
许抟云站稳了,才看清这男人的面目:下颌分明,鼻梁高挺,眉骨突出,五官端得是锐利逼人。不是潘、卫再世,便是班、马重生。见了这等齐整人物,许抟云心中暗骂道:连天横
这个大驴货!姘头怎么跟走马车灯似的,来了一个又一个。
又心道:这大个子看着不好惹,若是此刻进去,撞破连天横和那表弟的好事,恐怕要闹将起来,毕竟不是人人都似他许抟云一般明事理。若是两相厮打,连天横倒是个皮糙肉厚的,
那个绿豆芽似的何彬恐怕吃不得两下子。
许抟云眼珠一转,“啊”地一声,蹲下来,抱着脚踝,怒道:“你害得我脚也崴了!”
男人道:“我有些要事在身,你先起来,拿了银子去看脚。”
真是个冤大头,果然是急着去捉奸的,许抟云怕他走了,忙拽住他一片衣角,咬着下唇,瞪着他,道:“不许走!”
“我给你银子,怎的还不放过?”
“我动不了,怎么去找大夫看脚?”
姚迢皱眉,只能抱他坐在栏杆上,自家单膝跪下来,将那脚放在膝头,褪了鞋袜,剥出白净的一只脚丫,抬头问道:“哪里疼了?”
许抟云被男人肏过千八百遍,却从未被谁这般握着脚,那只大手极粗糙,力道却很轻,磨得脚心有些痒痒,硬着头皮,随手指了个地方:“喏,就这,这里疼。”
姚迢见并无红肿,便一下一下地推拿起来。
许抟云怕他敷衍了事,转头偷看了眼藏书阁,吩咐道:“你慢点来,不要偷懒。”
姚迢掏出药膏来,手心包着他脚踝摩挲,许抟云被揉得心猿意马,声音也软了,道:“你还随身带药膏呀?”
“习惯了。”姚迢应道。
许抟云美滋滋的,想,连天横这个奸夫倒是不错,会伺候人。
上好了药,又替他把鞋袜穿上,许抟云估摸着时候未到,忙道:“我左脚也崴了!你索性帮我揉揉!”说罢自己将左边鞋子也踢了,袜子也蹬了,一只白纤纤的脚伸到他面前,还晃
呀晃的。
两只脚都抹上了药,天也擦黑了,有下人来走廊处点灯,姚迢抬头扫了眼这脚的主人,两手撑在栏杆上,一派天真烂漫,却又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那人也看着他,恼道:“喂,你看甚么?”
姚迢察觉到失礼,收了视线,道:“我走了。”便抛下佳人,急匆匆地离开。脑后似乎传来一声娇喝,他也不再理会。
到了藏书阁,连天横站在那里似乎等了半晌,似笑非笑地问道:“兄台今日来得晚了。”
“遇到一位张牙舞爪的小朋友,耽误了时侯。”姚迢微微含着歉意,解释着,一边从内袋里掏出信封给他:“连兄弟上回要的银票。”
“难为兄台亲自送来。”
“自己送稳妥些,此事出不得一点纰漏。”
连天横当着他的面开了封口,抽出半边银票,清点了数目,微笑道:“此事牵制诸多,连某自当尽力而为。”
想起昨日的荒唐,何斯至又悔又恨,他向来是最要廉耻的,想不到不仅被引诱得坏了清白身体,又被那两人合起伙来摆布一通。
坐在浴盆里将那一身的腥臭洗净,只是怎么洗,身上都残留着那股淡淡的情欲气味,秘穴里还肿着,一根手指也伸不进去。何斯至咬咬牙,次日自去寻了连老爷,道是让舅舅替他找
位德高望重的老师,待找到了,就搬出去独居,也好安心读书。
连老爷听了,本想挽留,又见他言辞恳切,有感于他一颗拳拳的好学之心,当即写了封手信,差人送给百里外灵川一位有名的仇老先生。那先生本是朝中重臣,年事已高,便告老还
乡,平生冲州撞府,最通科举,定能助何斯至直上青云。
何斯至是一刻也不想见连天横的,住在这连府如同关在樊笼里,连天横一个眸光扫过来,他就如同惊弓之鸟般,坐立难安。
连天横知道是上回将他作弄得过了,心里不由笑他迂气,有时故意逗引两下,激起一阵剧烈反抗,浑身的刺根根倒竖起来,连天横见是真被吓坏了,Q-2240<726.766
手脚也安分了,不再去戏弄他。
开了春不久,连老爷忙于俗务,脚不沾地,又时常外出谈事,管教得也少了,连天横那几个狐朋狗友便上门来邀,打头的一个叫做荣二的,最为浪荡,连天横时常与他吃喝嫖赌,两
人又都好些外癖*,尤爱青春小倌、歌郎,是以臭味相投。
这荣二摇着扇子,道:“许久不去花里馆了,据说来了一批鲜嫩的瘦马*,不知滋味如何。”
几人到了花里馆,又唤了一位帮闲*,名叫李文俊的作陪,这李文俊也是个秀才,会几句诗文,尤擅吃酒行令,陪人调笑。
荣二是早听说宝瑟儿失宠于连天横的,他向来馋极宝瑟儿一身温腻脂肉,只是苦于这层关系,不能得手,现在连天横玩得腻了,这口鲜桃落在他嘴里,喜不自胜,一拍大腿便叫宝瑟
儿来作陪。
一边转头笑着问连天横:“横哥儿不在意罢?”
连天横一手支着侧脸,一手捏着空酒盅,笃笃地敲着桌子,漫不经心道:“一个男妓而已,想玩便玩,这话说得我倒小器了。”又招手唤了一位年长些的艳丽小倌,手臂勾着,让他
松松地贴在自己怀里。
宝瑟儿来了,先是见到打横相陪的李文俊,二人目光略微对上,又错开,再是坐在东边主位的连天横。宝瑟儿以为连天横冷淡了一段时日,总算肯理会自己的了。
便听得那荣二拍了拍自己大腿,眯缝着眼,道:“小宝儿,来我这里。”
宝瑟儿猛地抬头看连天横,连天横忽地笑了:“你倒是生意兴隆。”
他拿不准这话是甚么含义,被荣二一把拉进怀里,坐在腿上,端起酒盅来,敬了一杯,赔笑道:“爷又来拿奴奴胡乱取笑。我先饮此杯,有甚么不周到的,可不许再怪罪了。”
荣二可看不懂他们之间这些眉眼官司,只知道宝瑟的腰肢握在手里居然这般柔软,软得好像一块水豆腐,又隔着衣服摸他的腿根,摸得宝瑟儿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将脏手拍了。
连天横在桌上顿了顿筷子,道:“吃罢,菜齐了。”
那李文俊也笑嘻嘻的,道:“这是新鲜的榆钱饭,每年只有春天能吃到,错过了可要再等一年了。”
宝瑟儿看了李文俊一眼,拿着筷子,挑了半片鲜绿的榆钱儿,喂进荣二嘴里,荣二张嘴接了,吃得咂咂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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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外:指爱男色,男宠
*养瘦马,是中国明清时期的一种畸形行业。先出资把贫苦家庭中面貌姣好的女孩买回后调习,教她们歌舞、琴棋、书画,长成后卖与富人作妾或入秦楼楚馆,以此从中牟利。因贫
女多瘦弱,“瘦马”之名由此而来。这里指用这种方式调习出的男孩。
*帮闲,也叫清客,篾片相公,指一些专门陪着大贵族、大官僚们、富人等消遣玩乐的人
注释均来自百度百科,本从事犯懒筋,随手复制粘贴的
快考试了,干什么都有意思,就复习没意思

第 17 章
几个人拿起筷子要吃菜,荣二是个最爱热闹的,搂着宝瑟儿,纳罕道:“今天怎么都哑了声了,啊,光喝闷酒有甚么意思?”
李文俊忙附和道:“古人云: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既然喝酒,是要行些酒令的。”
荣二拍桌道:“好诗!好诗!”
连天横道:“不曾读过你那些书,甚么对对子、作酸诗,一律不要来。”
座中其他两位公子哥也道不通雅令,来点俗的,大伙乐乐也就罢了。几个人问了一颗描红的玉骰子来,道:“一点是词客,二点是羽士,三点是剑侠,然后是美人、渔父、缁衣。令
官摇了骰子,摇到几点,便站起来作个揖,敬杯酒,如何?”
宝瑟儿吃了两口酒,两眼亮堂堂的:“我要当剑侠!”
连天横道:“我自然是要美人的。”
几人分别选了名色,只剩一个孤零零的词客,李文俊便笑着躬身道:“小可不才,便领了这词客的名色去。”
荣二道:“只是要推个令官来,谁来作这令官?”
“令官要喝酒不?”有人敲着筷子发问。
“啧,”荣二吊儿郎当道:“怎么,你还想躲了酒去?”
“好说,”连天横扔了只长柄的尖叶铜匙到瓷盘中央,铮地一声,把满桌人镇住了,道:“拨动这勺子,勺柄朝着谁,谁就来当令官。”
众人都以为妙,连天横便在勺柄处弹了一下,那勺子在盘里吱呀呀地转起来,转了半天,盯得人眼睛都花了,逐渐慢悠悠的,众人屏了息去看,勺柄正停在连天横面前,一动不动。
荣二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这个令官可是你横哥儿自己封的!”
连天横将那枚玉骰子扔进六瓣儿葵口杯里,左右晃动,他也是个赌惯了钱的熟手,玩彩选玩得风生水起,叮叮当当一阵,开了盖儿,是个一点。
“词客,词客快来喝了此杯!”众人皆笑道。手忙脚乱给李文俊斟酒,碰洒了半杯,又急忙添上。李文俊接了酒盅,站起来作了一大揖,眉开眼笑道:“送腊梅花寒已彻,迎春椒叶
气初融。小可敬各位少爷一杯。愿各位少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说罢一饮而尽,将酒盅倒过来,半滴不剩。
“好!”荣二道:“令官,你再来!”
连天横又开,还是个一点。
旁边坐着的那位小倌便掩口笑:“又是词客。”
“今日竟是讨了个连环彩,”李文俊又站起来作了揖,笑道:“杜康倾琥珀,海若献珊瑚。小可再敬各位少爷。”又是一杯下肚。
荣二赞叹道:“不愧是肚子里有墨的,说起话来都跟人不同,听不懂,但是爷听了高兴!”又晃了晃怀里的宝瑟儿,哄道:“心肝,怎么不喂我吃两口?”
“哦,”宝瑟儿像是回了神,笑盈盈地,又挟了块卤猪心放进他嘴里。
连天横自顾自地夹了一大块牛肚,又下了口酒,再拿起银杯,晃了两下,骰子砸在盘里,当啷啷地响。
居然又是个一点。
满桌的人盯着那个骰子,吃菜的也住筷了,调笑的也僵住了,只有荣二拍案而起,欣喜道:“连中三元啊!”
宝瑟儿两只筷子攥在手里,抬眼望着李文俊,又转头去看连天横,连天横置身事外似的,剥了颗花生米,搓了红皮,抛进嘴里。
这下李文俊面色古怪地“哈哈”笑了两声,犹犹豫豫的站起来,“今天倒是好运头,小可祝各位爷金玉满堂……”想起甚么似的,忙大灌了一口酒,撑着桌子坐下了。
连天横拿起那杯子,骰子啪嗒倒在盘里,果不其然,还是个一点。
这桌人死一般地静下来了,长了眼的人都看出来,这个小小的篾片相公,不知哪里得罪了连少爷,今日势必要整治他一番的了,一个个的都不敢开口。
李文俊盯着那骰子,顶端一个鲜红的窝儿,散发出柔润的光泽,好像快把他吸进去似的。荣二也觉得不对劲了,咦了一声,拈起那骰子反复打量,对连天横道:“横哥儿,咋回事?
这骰子却不是一头重一头轻?”在手里掂了两下,又没察觉出蹊跷。便冲那李文俊道:“该你的就是你的,喝罢!”
这回李文俊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煞白着脸,拿起酒盅,慢慢地咽了下去。
“不说那些吉祥话了?”连天横以手支颐,若有所思道。
那边宝瑟儿斟了一大海碗酒,冲连天横调笑道:“怎么今天的酒全让他一个人吃了?词客吃多了酒,成了醉鬼,也就写不出好词了!倒不如让本剑侠干了这杯。”说罢仰脖,当着大
家的面灌下一整海碗酒,袖子抹了把嘴,便坐下了。
众人都道:“好酒量!”怕连天横再发难,那“渔夫”、“羽士”都争先恐后要抢酒喝。
酒过三巡,面酣耳热,宝瑟儿便告假出去上茅房。连天横也尾随而上,悄无声息地跟在他后头。
但见宝瑟儿一路出了后门,显是热了,微微松了松前襟,叫风吹进来散散热。
吹了一会儿夜风,这时后门出来两个绿衣绿头巾的高大男人,扛着一卷甚么东西,形色匆匆。宝瑟儿认出这是花里馆的龟奴,便叫住二人,随口道:“二位大哥,扛的是甚么?”
“哦,原来是宝瑟儿,”那前面的龟奴掀开草席,答道:“这个么,是新来的瘦马,在别处就染上了脏病,到咱们花里馆来时,人就不好了,半夜死在这里,妈妈嫌晦气,教我们找
个岗子扔了。”
宝瑟儿上前看时,看到一张长满脓疮的死人脸,被吓得倒退一步。问:“这还是个丁点大的孩子罢?”
“不过十六岁就死了,命不好。”那龟奴埋过不少尸,心已经比石头还硬了。两人便要继续赶路,被宝瑟儿拦了,道:“大哥们且慢,等我一会儿!”说罢自己跑上楼,不多时又飞
快地跑下来,手里多了一只钱袋,宝瑟儿拿出一块碎银子塞到龟奴手上,道:“还请大哥去买口棺材,替他……替他换上寿衣,再去下葬也不迟。”又给他们些不少铜钱,道:“这些请大哥
去喝茶,不要嫌弃。只是别被妈妈瞧见。”
又拿了一块薄如蝉翼的干净绣花手帕子,端端正正地盖在那尸体的脸上。
龟奴覆手收了银子,为难道:“大半夜的,棺材铺子哪里开了门。”
宝瑟儿扭扭捏捏的,从钱袋里又抠了些银子出来,心里极舍不得,道:“还请大哥们明日再去买棺材,今天先放在外头罢。”
龟奴道:“宝瑟儿,你何苦管闲事,这人活着的时候,尚且不知道滋味,死了,甚么知觉都没了,更不晓得甚么体面不体面了。”
宝瑟儿拿着钱袋,并不答话,两只丹凤眼外勾内翘,眼尾被酒气染得绯红,脸蛋也红扑扑的,莞尔道:“哪天我也这般被草席一卷,丢出去了,烦请大哥照料一二,别教我在荒野里
风吹日晒的,把脸也晒皲了也。”
两个龟奴听了,朗声笑起来:“宝瑟儿真是个会说笑的!好罢,得了你的银子,自然帮你办妥了。”
连天横便从暗处走出来,解了腰上的佩玉,丢给打头的龟奴,道:“去买副好棺材,不要那些烂糟木头 ”
龟奴得了好东西,喜不自胜,揣在怀里,道:“连公子真是菩萨投胎转世,一等一的心肠!一等一的慈悲!”
“爷!”宝瑟儿见是连天横,笑吟吟的。又想起他近日冷冰冰不近人情,神色又不由有些讪讪的,不敢撒娇卖痴,想起甚么,迟疑地对龟奴道:“既然爷给了你们好东西,我的贱银
子,二位大哥是瞧不上的——啊……”
话音未落,被连天横扯着胳膊拉走了,抵在廊柱下,恨铁不成钢道:“亏你还开口要回来那点破银子。”
宝瑟儿看他不阴阳怪气了,胆子也慢慢大了,抬着头赌气道:“爷家大业大的,是不在意了,宝瑟儿这点钱,省吃俭用攒下来的,说没就没了。”
连天横掰了他两手,冷冷道:“你不是要钱么?”扯了腰间的钱袋,统统倒在他手上,一锭五两的大银子,稀里哗啦的碎银,宝瑟儿双手包不住了,掉了几枚铜板在地上,咕噜噜地
滚。连忙弯下身子蹲在地上捡了,小心翼翼地吹了灰,捧着那堆钱交还给他,哄道:“爷只管拿我撒气,不要拿钱撒气,钱可没做错甚么呀!”
“我道你傍了个甚么大户,原来是个四处打秋风的货色。”
宝瑟儿见他不肯接那钱,便自己揣在内兜里,胸前鼓起来硬硬的一块,道:“照爷的说法儿,我也是个坐地卖屁股的货色,又有哪门子的高枝肯来低就我呢?”
连天横:妈的,老子最烦装逼的人!

第 18 章
“爷,为甚么总说旁的人。”宝瑟儿见他又要发作,不等连天横说话,便扑进他怀里,低头埋在胸前,偷声低语:“奴奴好想你。”
连天横道:“人多了,怕你想不过来。”
“爷在外头,有得是别的奴奴哩。少一个,多一个,有甚么打紧。”
连天横掐着他下巴,逼迫他抬头,与自己对视,冷笑道:“我跟你,怎么算一样的?我是嫖的,你是被嫖的,我想嫖谁就嫖谁,你也配管?”
那谁想嫖我,你也配管?宝瑟儿在心里回了一句嘴,敢怒不敢言,自作大度地不和他争辩这个。抓住他的手,往自家衣裳里探,连天横的大手触到他温热细腻的肚皮,肚脐上敷着一
个四四方方的硬壳儿,宝瑟儿嘴里吐出的酒香潮潮的热热的,有些迷乱地亲连天横的嘴唇:“今天听到爷来了,贴了张好东西,一会儿偷偷地给爷看,好不好?”
连天横也慢慢地搂紧他,不再管那些,挑开雪白齿关,黏糊糊地接了个吻。宝瑟儿踮着脚,脚腕上铃铛叮铃铃的,屋里那些莺言燕语、丝竹管弦之声渐渐远了、淡了,都散在月色里,
静谧非常。
嗒地一声,宝瑟儿忽睁了眼,推开他,蹲在地上,四处地摸。
“怎么?”连天横皱眉道。
“哎!刚刚那锭大银子掉到地上了!”宝瑟儿急匆匆的,摸得几下,摸到了,拾起来,用衣角擦得锃锃亮,还喜滋滋地用门牙使劲咬了口。
连天横怒不可遏:“宝瑟儿!”
宝瑟儿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身子被拦腰抄起,天旋地转,不禁“啊”地一声,已经被牢牢地抱在怀里,他惊魂未定,先护住内兜,再抱他脖子。连天横一路分开人群,顿顿
顿地上楼,踢开房门,掀了帘帐,却见得一对奸夫淫夫,赤裸身体,在那里酣战正浓。
四人一见皆是怔愣了,宝瑟儿大惊失色:“爷,进错房了!”
连天横抱着宝瑟儿再出门时,听得后面痛骂了句:“——贼杀材!”
吓得宝瑟儿急忙把连天横两个耳朵捂得死死的。
总算进了宝瑟儿房里,连天横扑倒便亲,掀了他下裳,手在里头乱摸,舌头在他口里乱绞,疯够了,问道:“他肏过你么?肏过几回?怎么肏的?”
“谁?”宝瑟儿喘着气,抱着胸前的头颅,眉眼饧涩,头发也散了。
“那个李甚么文的!……是姓李罢!”
宝瑟儿接过的客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想不通连天横为甚么独独跟李文俊较这个牛劲,又被肚脐上贴的淫药激得狠了,晕晕道:“没有……”
“甚么?”连天横捉住他,凑上来问。
“我跟他,一次也没有……”宝瑟儿这是吐的实话。蜷在床角,两眼昏花,脚趾露在下裳外头,忍不住缩了缩。
“我信你的鬼话?”连天横捧着他的脸,不依不饶地质问。
“是,是真的……”宝瑟儿心道这封脐膏药性竟然如此猛烈,冲得他神思紊乱,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他说、他说不肯像其他男人一样——”
“不肯糟践了你是罢?”连天横本还勃着,邪火乱窜,忽然被一盆冰水浇灭了欲火,头脑也清醒了。慢慢爬上床去,抱着宝瑟儿,柔声哄道:“还对你说的甚么,讲与我听听。”
宝瑟儿只觉得肚脐里那丸淫药热得发烫,好像要把肚子烫穿个洞来,连天横又按着他肚脐,手掌包着,一圈圈地揉,整个人都快被他揉碎了。“他,他还说等有钱了要替我赎身,与
我成亲,好一辈子……”
连天横从心里生出一声冷笑,将他推开了,腰砸在床栏上:“你倒是想得远了。”
宝瑟儿倚在床边,腰也撞得疼了,呼吸也粗重了,不知道连天横今天发的甚么疯,从前哪次不是你侬我侬,就连情事也是蜜里调油,恨不得两个身子并作一个,当即有些转不过弯来,
凤眼含泪,扶着腰,还想凑上去赔个笑讨个好:“爷,您跟我们这样的人计较甚么?”
说着便下了床,要替他口含消火。连天横握着他脖子,大拇指抚弄着他秀巧玲珑的喉结,问道:“你不是喜欢那个篾片么,怎么还要吃别的男人的鸡巴,拱起粪门给人插,肯让别的
男人这般——糟践你?”
宝瑟儿才知道方才失言,可话已经说出来,一颗唾沫一个钉,不能反口了,跪在地上,笨拙地解释:“不是糟践……爷对奴奴恁般好,有吃的有穿的,钱财不吝啬,怎么是糟践呢?
是奴不识好歹,说错了话,还请爷原谅则个。”
“不对,”连天横继续摸着他脖子,玩世不恭道,“就是要糟践你,看见没有,做了婊子,一辈子是婊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世都是婊子,任男人磋磨的命,你还想从良,有人
要你,心高得遮了太阳!”
听了这话,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了,宝瑟儿跪着,心里难受,委屈道:“你走!既然这么瞧不上我,你还来作甚么?”顺手摸到一只瓷瓶,想砸过去,又怕伤了他,便松了手,抓
了只枕头用力摔在他怀里。
“我花钱找乐子,你不高兴了,就是我的乐子,我不能来?”说罢,一把提起宝瑟儿,压在身下,分开双腿,就开始不讲章法地乱捅,宝瑟儿后穴虽被淫药弄得湿透了,被这许久不
曾纠缠的巨根一插,到底有些痛楚,动作又十分粗暴,被干得不上不下,十分难捱。
连天横也觉得今日那向来乖顺的嫩穴儿有些抗拒,两手使劲掰着两瓣儿肥臀,好让男根抵得更深些,这一顶就顶到了菊心。宝瑟儿不住地发颤,求饶道:“不能再进了……爷,求你
……”
连天横素来怜惜他,到了这里便不再深入,今日克制不住地暴虐,将他翻转过来,坐在腿上,嗤地插进去,故意地顶那柔软的菊心。那地方埋得极深,岂是常人轻易玩弄得的,宝瑟
儿做了这么多年小倌,只有连天横偶尔顶得到一两回,稍一触碰就浑身酸软,仿佛要死去了般。
连天横先是用龟头研磨,款款调弄,大掌抽打雪臀,拍出层层臀浪,用手包了,用力地揉。待到宝瑟儿里头放松了,再暴风骤雨般狂顶,紧闭的花房口有了些松动。宝瑟儿叫得嗓子
都哑了,连天横才流连不舍地抽出整根。那鸡巴被嫩穴养得膨大了几圈,混合着俩人的淫水和清液,顶端还滴着汁,顺着柱身滑落到二人结合之处。
宝瑟儿松了口气,以为就此逃过一劫,被连天横捉着腰,狠狠地插进,这下尽根而入,菊心一下被攻破,无力地裹住整颗龟头。
“啊啊啊啊啊!”宝瑟儿哀叫着,直直地掉出大颗泪珠来,整个人仿佛失控般抽搐,不知是快活还是痛楚,泪水流了满脸。这是他当了小倌来的头一遭,感到整个人要被男人活活肏
死在床上。
连天横龟头被紧紧裹着,媚肉仿佛是活的,吸着他整条铁杵似的鸡巴,真个是神仙洞穴,嫩滑紧致,从未有过的舒爽,饶是连天横从不叫床的,也喘着粗气,汗淋淋地低吼,贴着他,
恶狠狠地骂道:“你这遭了瘟的贱人……”
新年的第一炮已经拉响,2020 快乐!
其实今天写了两章,但本从事要偷偷囤一章过冬,嘿嘿。
我可以没有 xsh,但小连必须每天有。

第 19 章
宝瑟儿迷乱到了极致,他想到那匹“瘦马”的脸,年幼、干瘪,像是被破草席挤压坏了,看着那具尸体,就好像看到自己的下场。摇着头,不留神哭着扇了连天横一耳光,连天横脸
上五个指印,反倒被激起欲火,抓了他手,从细长如玉的小指开始啃起,发了狂地嘬他指尖,又吻到手背、手腕,吻得雪白的一条藕臂上尽绽残红。
胯下不住地抽动着,每下都送到菊心里,淫水将连天横粗硬的黑毛打湿了,溅到下腹上,油滑滑的,一把将宝瑟儿压下去,两人砰地倒在床尾,连天横扛了他一只脚来,像把剪刀似
的打开宝瑟儿双腿,一边肏他一边啃他雪白莹润的脚趾。那脚上红绳系着铃铛,叮叮当当,这脚链还是连天横托人去做的,拴在他细白脚腕上,十分显眼,增添不少床笫之乐。连天横将他脚
趾头啃得泛红,又便衔着汗湿的红绳,舔他光滑如玉的脚背。
春水将被褥统统打湿了,宝瑟儿泪眼婆娑,看骑在自己身子上的精壮男人。又是害怕,又是欢喜,穴儿被喂得发胀,心里却空空的,没有着落。
他从没经历过这般激烈的床事,有些支持不住了,叫好哥哥,亲相公。连天横越发地用力了,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的好哥哥姓李,不姓连!”
宝瑟儿脸上早被自己的精液糊满了,双目失神地张着嘴,叫也叫不出了。连天横再抽动两下,带出来的全是花汁。抵在菊心深处,射了十几股。灌得宝瑟儿肚子微微鼓起。
鸡巴被暖暖的淫水泡着,不想抽离。连天横道:“我听说处子之穴最为养人,不知是真是假。”
宝瑟儿闷闷道:“早不是处子了。”
“可是你里面比处子还会吸,又紧又湿又热的,别的男人哪里降得住你。”连天横舒服了,就开始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来,“插进去我就想射,只是守住了。射到你怀孕,大着肚子还
要挨肏……”
宝瑟儿感到穴内半勃的肉根又开始充血。被胀得呻吟了一下,撒娇道:“爷,真不能来了……”
索性连天横也没有抽动的意思,二人静静地,抱着温存了片刻。连天横粗糙的掌心在他滑腻如玉的皮肉上反复摩挲爱抚,宝瑟儿被摸得痒了, 也不作声,捧着连天横的脑袋,在他
额头上亲了一口,脸蛋带着斑驳的泪痕,安静地看他,似真似假的,微微笑着说了句:“爷,你真是一个坏胚子。”
那模样,恰似芙蓉带露,夭桃含雨,连天横故意问:“我糟践你,你不恨我?”
宝瑟儿眸光微闪:“没有比爷对我再好的人了。”
“那你找姓李的?”
宝瑟儿沉默了半晌,才撇过脸去,呼吸声细细的,道:“我找他,自然是喜欢他了。”
“喜欢?那值得甚么?”连天横觉得他是猪油蒙了心,被那姓李的惯使的甜言蜜语蛊惑了,十分可笑。
“我们这样人的喜欢,的确不值得甚么。”宝瑟儿笑了笑,在连天横胳膊上拧了一把:“我的爷,这您是不必懂的。”
外头忽地有人叩门,是李文俊的声音:“宝瑟儿,在里头?”
宝瑟儿听见情郎在外头唤,勉强支着身子要起来。被连天横捂住嘴,警告道:“不许开门。”宝瑟儿抓了衣裳胡乱地披上,慌里慌张的,小声道:“门忘了锁!”
连天横这才预备恋恋不舍地拔出阳根,却发现好半天抽不出来,原来那穴肉吸得实在太紧,肉棒又插得久了,与嫩穴如榫卯般契合在一处,宝瑟儿出了一身香汗,手肘抵在床上,与
连天横角力,连天横握着阳具,小幅抽动着,只是苦了宝瑟儿,疼得直不起腰来。逐渐地淫水活动开了,啵地一声,阳具才拔出来,宝瑟儿听得这羞人的一声,连忙将耳朵捂了。
连天梗无奈道:“捂你自己耳朵有甚么用?”又在床头熟门熟路地拿了一枚玉塞子,抵进他后窍里,命令道:“半滴都不准漏出来,否则我——”
“宝瑟儿!宝瑟儿!”门外李文俊在催促。
宝瑟儿也是昏了头,不等他说完,急忙忙地把连天横推到屏风后头,哀求道:“不要则声,被他当面瞧见。”
“你当老子作个奸夫是罢?”连天横泄了一遭火,被气得笑了。
宝瑟儿踮脚啄了一下他的嘴,转身飞奔去开门,路上将脸上的脏东西用袖子揩了,吱呀一声开了门,唤声“李郎”。
李文俊看着他这副样子,发丝散乱,两颊淡红,嘴唇深红,如涂胭脂,散发着一股餍足后的慵懒春情。不禁愣愣的,道:“荣二少爷问你,怎么还不去?”
“我……我喝得醉了,上楼躺了一觉。这就走。”宝瑟儿肚子里都是连天横的东西,胀得有怀胎三月那般微鼓,衣裳掩不住了,浮出一道光滑的弧线。
“哦,对了,”李文俊支支吾吾道:“宝瑟儿,他们在玩叶子,我身上钱不够,输得干净了……”
宝瑟儿问:“他们教你陪着玩,怎么也不给些钱?”
“给、给了,”李文俊道:“只是输了。”
宝瑟儿也不想他为难,去柜子里拿了钱袋来,又给他些银两。李文俊尚嫌不够,问道:“你柜子里不是有个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值钱货……”
“那是不能动的。”宝瑟儿思来想去,拔下发髻上一根芙蓉簪子,道:“这个值得不少钱,只是不要随便出手了,我换身衣裳就来。”
李文俊虽不甚满意,仍然接了,道:“那我先下去,你不要迟了,荣二少爷问好几回了。”
宝瑟儿本想叫住他,替他理理衣领,想起方才还在和连天横欢爱,这会一身腥臊,怕脏了李文俊的干净衣服,手伸到一半,便缩回来了。
回到屋里,连天横赤着上身,坐在桌边喝茶。
“不要喝冷茶……伤了脾胃,我叫人来上壶新的。”宝瑟儿转身要离开。
“不必了。”连天横放下茶壶,道:“你过来。”
宝瑟儿便扶着肚子慢慢地过去,淫药的后劲渐渐上来,后穴的东西快含不住了。
“你拿卖身钱养汉子?”
他见连天横又要发怒,便跪在他脚边,伏在他膝头,道:“不是养……只是贴补零用……何况爷的东西,我都好好地留着,是绝不会出手的。”
连天横一听又是撒谎,推开他,站起来,冷笑道:“好好留着?你要下崽?”
宝瑟儿今晚这是第二次被粗暴地推开,便坐在地上不说话了。恰好有人路过,宝瑟儿便起来,吩咐人去打水,端着水盆进来伺候擦洗。
“给你那些东西,兑钱便是兑钱了,说甚么留着,扯谎也不会扯。”连天横向来不喜欢被人欺骗,想到他嘴里没一句真话就十分恼火。
“嗯,奴奴不该骗爷,都去典当了。当的银子,也都花了。”宝瑟儿蹲下来,替他脱了靴子。
连天横看他说了实话,也不高兴,平时看宝瑟儿哪里都熨熨帖帖,今天越看越不顺眼。等伺候完梳洗,宝瑟儿吞吐道:“爷……那东西,能不能取出来?”
连天横不耐烦道:“去床上躺着。”
宝瑟儿以为他还要再战,便剥光了衣裳,光溜溜地钻进被窝里。连天横掀了被子,便看见一具雪白身子,蜷缩着,泛红,发热。宝瑟儿那对惯输情、专卖俏的凤眼挑着,“爷,外面
春寒,快来与奴奴取暖。”
连天横进了被子,却不理睬,自己转头睡了。
封脐膏的淫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宝瑟儿肚子烧得厉害,悄悄撕了膏药,只是肚脐眼里的残膏却粘在肌肤上,再抠怕把肚子抠破了。后穴被玉塞子塞着,空虚至极,又开始瘙痒起
来。他从后面抱着连天横的腰,晃动两下,显是求欢之意。见连天横没反应,便贴在他耳边,娇声软语,吐气如兰:“爷,奴奴想你,好想你……爱你爱得疯了……”
胯下的小茎也硬了,贴在连天横的后背上,不住地蹭着。连天横只是想整治他,便一动不动的,在黑暗里似乎睡着了。宝瑟儿又急又委屈,咬着连天横的肩头,呜呜咽咽的,身上情
热难捱。
再说这荣二打着叶子牌,左等不来右等不来,问李文俊,道是宝瑟儿在屋里换衣裳。李文俊道:“这个宝瑟也真是磨蹭,我再去叫?”
“唉!不用!”荣二把手里的牌塞到身边的小倌手中,自己色迷迷地,一撩衣摆,“爷这就去会会他。”
说罢,蹑手蹑脚地上了楼,悄悄推开门,里面黑魆魆的,荣二心里怦怦地跳,闻见一股暧昧的甜香,是宝瑟儿身上的味道,再挑了绿纱儿,见床上鼓起一包儿,色心大起,上前抱着
那人便死命亲吻,口里还不住地喊着:“小宝儿!我的心尖尖儿肉,我的亲达达!你想得我好苦哇!”抱了一阵,四处摸了摸,惊呼道:“乖囡囡,你脱了衣裳,身上倒也有些筋肉份量
哩!”又嘿嘿笑道:“到底是个男人,不比那些娇娘子,不错!不错!”
宝瑟儿的声音响起来:“……荣二公子?”
荣二张口要应,便挨了醋钵子似的一拳,直把他打退了十几步,今晚又喝了两斤酒,身子笨重,倒在桌子上,把个椅子也撞倒了。隐隐约约见床上那人走过来,提起他便打,桌子椅
子噼里啪啦一阵,打得他跪地求饶,鼻腔里热热的有东西流出来。不等他反应,就被抓着领子,丢出门外。抬头看时,门也砰地关上了。
荣二趴在走廊上,鼻青脸肿,手指揩了鼻血道:“宝瑟儿小东西,你的小粉拳,打得我好……”两眼一翻,撅了过去。
真的学习了,这几天不更了,再不学习我们就老了

第 20 章
“爷!”宝瑟儿沓鞋下床,掀开灯罩子,摸索着点了灯草,身上发热,两只眼睛还被情欲折磨得泪盈盈的,忙去看连天横,问:“身上没有伤罢?”
连天横转过后背给他看:“这不是伤?”
宝瑟儿一听心都揪起半颗,仔细去看时,只见那宽阔的后背上尽是条条的红痕,分明是方才辗转欢爱时,宝瑟儿难耐得狠了,指甲抓出来的。当即有些面热,从后头抱住连天横的腰,
在红痕上轻轻地啄吻。
连天横内心叹服这婊子的调情手段高明,心里装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千般蜜意,万般柔情,竟然演得滴水不漏。对宝瑟儿也就逐渐地冷淡下去了。任他怎么求欢,也不再理会。
可怜了宝瑟儿,被那封脐膏折磨得春潮涌动,一波接着一波,小腹盛着男精,后庭又被玉塞堵住,连天横不许他取,他便不敢取。两只肉嘟嘟的奶头蹭着连天横的后背,手握着自己
的前端抚慰,却射不出甚么东西。整个人仿佛溺水,只得压抑着喘息声,不住地颤抖。
连天横被他闹得何尝睡得安稳,半夜听得身后人痛苦地低喘,喘息中夹杂着抽噎,那是宝瑟儿受不住情潮的折磨,咬着被子顾自啜泣,他忍不住想抱住他,却克制住了,不禁感到一
丝残忍的快意。只要他肯施舍些许的快活,宝瑟儿就能得到诸般解脱,如今他不想了,宝瑟儿便六神无主,求死不得。
翻来覆去了一夜,宝瑟儿发了一身大汗,发鬓潮湿,碎发贴在颊边,脸上嫣红,唇瓣儿咬得出血,肩头颤着,整个人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轮明月,药效也慢慢地衰退了,仰躺在床
上,睁着哭了一夜的眼睛,肿得像桃儿。
连天横手指探进他高热的后庭里,拔出塞子,一大股淫水混合着乳白阳精失禁般哗哗流出来。那塞子被滋润得湿滑光亮,又抠弄一阵,勾出深处一团团的精元,食指塞进他嘴里,亵
玩着温软的香舌。宝瑟儿木然地舔了。连天横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道:“好吃么?”
宝瑟儿竟没有搭理他,自己转过身去,哑声道:“爷,奴奴累了。”
连天横疑心自己折磨得厉害,把他搞坏了,心里不由得涌上些怜爱之情,穿上衣裳,又坐在床边套靴子,哼道:“下回瞧你还用那些有的没的药……”
“下回——爷便不必来见宝瑟儿了。”
连天横拿着靴子的手一顿:“这就生闷气了?”
“不曾生气,我不来缠你,你也莫来找我。生意做到这里,也该散了。”
连天横先是一愣,继而心头火起,暗道这人也学会拿乔了,可惜他连天横倒不至于被个下贱的男妓拿捏住,当即解下一只玉玦,砸在宝瑟儿赤裸的肩头,宝瑟儿被冰得瑟缩了一下。
就听见连天横在身后冷笑道:“你是个甚么东西?肏了你这么久,也腻烦了,这么多小倌,哪个不比你懂事,比你标致?拿着老子的钱养别的汉子,你倒是逍遥快活!”
“奴奴一无是处,承不起爷的厚爱。爷便另寻了别人去罢。”宝瑟儿咳嗽两声,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的,只有平静的声音从床里传来。
娇滴滴打情骂俏是一回事,宝瑟儿这回捏腔做调,装模作样的,着实惹怒了连天横,想起从前对他的好,都好到狗身上去了。他冷冷掷下一句:“只要你不后悔!”说着大步离开,
砰地砸上了门。
下了楼,荣二坐在那里吃早饭,脸肿得像只祭灶的猪头,他皮囊倒还算英俊,只是被酒色掏得虚了,此时酒醒,也知道昨晚闹了桩窘事,怒瞪着连天横道:“横哥儿,你可真不厚道
啊你!”
连天横心里正有气,拿起茶杯慢悠悠地漱了把口,又接过小厮递来的巾布揩了脸,道:“那宝瑟儿也不见得有多么好。”
“不好你还睡得起劲!”荣二捶了一下桌子,煮熟的鸭子飞了,十分愤然:“你就是被他给迷住了!他再会卖骚,也不过是只千人压万人骑的破鞋,你搞了两年也该腻了!”
听了这话,连天横心里豁然一阵敞亮,天涯何处无芳草,处处好花堪摘,他堂堂连少爷要甚么人没有,何必委身于那个不识好赖的东西。这个荣二倒是个大智若愚的,三两句话把他
说通了。当即举起酒盅,敬他一杯。
再说宝瑟儿在床上躺了一阵,汗也冷了,实在乏力,手指缠绕着那块玉玦,眯着眼端详。他右手小指旁有一线细细的疤痕,不细看是看不出的。
早上向来清闲,鸨妈也体谅地不催他接客,昨夜一晚不曾合眼,他握着玉玦,躺在浸透了淫水和精液的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一睡倒是很沉,渐渐做起个朦朦胧胧的梦来。
梦里他穿着件不合身的大裙子,那是上一个死去的暗门子*身上扒下来的,那时他刚被梳弄*了,被拖到船舷边上,据说有个大人物相中了他,他抬头看:原来是花里馆的老鸨王妈
妈,满头珠翠,遍体绫罗,真个是云佩霞裾,如同仙姑子一般,将他眼睛晃得花了。
王妈妈绕着他走一圈,掐他腰,摸他屁股,戴着金约指的手又隔着衣服攥了把小鸡儿,打量牲口似的,道:“这个倒是不错,只是破了身,不值甚么钱了。又是个六指儿,看了不吉
利。”
那领他的人便道:“您看,多好的样子,水葱似的身段儿!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两人讨价还价一通,便以四两银子的价格说定。他被带到了花里馆,以前没有名字,因他有六根指头,都叫他作六官。花里馆的日子过得松快,一天陪一个客人,就有饭吃,衣裳也
是簇新的,两件轮换着穿。王妈妈不叫他们捣洗衣服、做粗活,是他的大恩人。
可偶尔接不到客,王妈妈也会饿他的肚子,抽他的嘴巴。别的小倌被打嘴巴,拔腿便逃了,他老实巴交地站在那里挨打。王妈妈打完了,气也消了,道:“别人都跑了,你怎么不
跑?”
“妈妈打完了,”六官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王妈妈戳着他的额头,拔高了调子道:“你是一个猪脑子!”
别的小倌私存了银两,想方设法从客人那里讨些值钱的东西,劝他也攒几分傍身钱财。他攒得极慢,客人给的,也就偷偷拿着,客人不给的,从不愿开口去要。一次,有个叫邹员外
的,竟送了他一柄玉如意。他把如意藏在床角,心里像藏了团火在烧。
这件事不知怎么被王妈妈发觉了,着龟奴去他屋里搜,搜出来,又是一顿恶打,这回王妈妈气得太过,一巴掌扇过去,把他扇得倒退几步,头晕眼花的,撞到一个人胸前。他至今还
记得,那人怀里极温暖,人又生得高大,逆着光线,捏起他下巴打量,语带戏谑:“嚯,这是哪来的孩子?”
他愣住了,盯着那男人的眼睛直直地看。那双眼过于锐利,把他整个人都看化了。那男人伸出二指抹了一把他脸上的巴掌印,问:“是王妈妈在教训你?”脸上被摸过的地方忽然痒
痒的,滚烫起来。
这个人点了他佐酒,王妈妈也就不能再打他。说是佐酒,和别的客人不同,他并不心急于一时,搂着他慢慢地撩拨,含着耳垂,有一句没一句地调情狎弄,渐渐将他压倒在蒲团上了。
“你叫六官?”那人解他衣裳时,随口问了句。
“是……爷叫甚么?”
那人哧地一声笑了:“你还不知道我叫甚么?也罢,写在你身上。”修长的手指蘸了酒水,一笔一划地在他胸口写着。
他胸前实在痒痒,头一回知道害臊:“爷,不要写了,我、我不识字……”
那人就把他抱住,埋下头,怜惜地将酒渍吻去了。
翻云覆雨过后,他回想起那人,实在难寐。这次他向人好好地打听清楚了,他叫连天横,住在八孔街最大的那座宅子里,未曾娶妻,家里各式营生都做,开钱庄、开油坊、糖坊、茶
叶铺……下次再来时,不会再闹笑话,连他叫甚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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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门子,指私娼,暗娼,这里指妆扮成良家妇女勾人上当,骗取钱财的妓女。
*梳弄,也叫梳拢,旧时妓女的第一次接客伴宿。这里指小倌开苞。
考完了!今天晚点再放一章叭!洗完澡接着敲敲敲

第 21 章
喔对不起,这章还有宝瑟儿,可略过,不过今天还有一更,就来新的美人了
花里馆的日子过得慢,掰着指头千等万盼,那个人总算又来了,别的小倌知他慷慨,都去献媚,他又是羡慕又是害羞,远远地站在那里踌躇。
那人站在人群里,不经意和他对视上,他愣愣地看着,又被那双眼睛吸进去了。不留神,连天横就走到他面前,打了个响指,道:“六官?”
还记得他!他傻傻地点头,脸后知后觉地又烫了,本来就话少,一见到他,吞吞吐吐的好半天,道:“你……口渴不渴?我给你倒茶喝……”
许是这副笨拙的样子逗乐了连天横,轻轻一笑,一把抱起他,咬着耳朵:“口渴得厉害……”
他这是甚么意思?宝瑟儿耳边酥酥麻麻的,一路酥到心里,腾不出脑子去思索,鼻端萦绕着一股清淡的香味,那是连天横身上香囊的味道,此后每次欢好之余,他都要拿起来偷偷地
嗅两下,教那香味盈满双肺,有一次被瞧见,连天横问他:“你喜欢这个气味?”
不等他回答,连天横便道:“喜欢就拿着罢。”他两手捧着香囊,欢天喜地,嫌挂在身上不保险,东摸西找,翻出只小小的匣子,用几件衣服包起来,藏在衣柜最里头,怕香味跑了。
连天横拉他胳臂过来,啄吻一口,道:“小乡巴佬,没见过好东西,一只破香包也值得这样……”
他兴高采烈地点点头,道:“好闻!”
连天横虽然不常来,次次必点他。王妈妈也纳罕,这花里馆的小倌个顶个的水灵,百灵鸟般巧舌如簧,又兼有一身才艺,六官是个不开窍的,口舌上也笨拙,不知怎么的,竟然傻人
有傻福。有一回他听得连天横对王妈妈说:“他倒很合我的眼缘。”
他听了这话,心里恰似咬破了一只蜜水包,流出金黄香甜的汁馅儿来。栽在连天横怀里,一句话也不说,只知道哼哼的。连天横手掌包住他的后脑勺,问:“小狗崽子,又撒甚么
痴?”
连天横在锦绣堆里长大,身上样样都是顶好的,相貌好,家世好,对他更是千怜万惜。好到他整个人几欲飘飘然起来,两只脚踩在柳絮里,见不到他,一颗心就没着没落的,好像要
飞过花里馆的绿瓦高墙,越过起起伏伏的屋脊,扑到连天横身上了。
可连天横毕竟不是他一个人的爷,也要点其他小倌的牌子,他听人说了,连天横外头的相好,更是八仙转鹭灯似的换了一个接一个。只是他除了花里馆,就是在小金雀桥下的船舱里,
对外头知之甚少。
有一回他见到连天横懒洋洋地坐在软垫边,随手丢了柄刀子在地上,哐当一声,对面那人颤颤巍巍地拾起来,在自己胳膊上扎了一刀。六官站在门口,吓得呆住了。再去看时,屋里
却不见了人,只有连天横自顾自地斟饮。当他被再次拉进连天横的怀里,耳廓贴着他胸膛之时,只听得那心跳沉稳有力,他不禁思量:……他的爷正在想甚么?他想离连天横近些,再近些,
只是此时二人贴得足够近了,却没有很亲昵的感觉。
过了一月,王妈妈招手叫他去,道:“出生纸上写了,今日是你生辰,看尾巴长出来了没有?”
他忍不住摸了摸屁股后头,想起从前在家时,年年也是过生辰的,后来到小金雀桥,便无人过问了。王妈妈批了他一日的假,他有些雀跃,突发奇想,要给连天横送一样赠礼。将攒
下的银钱一把揣在怀里,胸前像提了只野兔似的,噗通乱跳。
走到街上,看甚么也新鲜,有顶缸的,有喷火的,还有耍猴的,他看了一阵,又觉得那猴子被拽着,双手学人不住地作揖,根根肋骨瘦得凸起,可怜见的,抠了两个铜板按在盘里,
不敢再看了。
又见路边有卖热汤饼*的,烟气袅袅,他心道,既然过生日,倒不如吃它一碗。走上前去,倏然想起今天是给爷买东西的,要是钱不够了,只怕白来一趟。等会子买了赠礼,手头余
了钱,才敢放心地吃喝。
思来想去,进了家专营梳篦的铺子,几百把梳子篦子分门别类地挂在墙上,金的银的,花的素的,可把他挑花眼了,想到要是爷每天拿着自己送的梳子梳头,那该有多好!伙计问:
“要甚么?”他不假思索道:“要最好的!”那伙计就指着最上头正中央一把,下巴一翘:“那便是最好的。”
“劳烦兄弟,替我摘下来看看……”
“先说好,二两银子,不反口!”
这话把他吓得打了个哆嗦,险些疑心自己听岔了。一年到头的饭钱,值不得一把梳头的物什!他掏出怀里的钱,数了又数,这是他到花里馆不久,就开始攒起的,统共一两有余。
伙计见他当真要买,便用长杆钓了那梳子下来,落在手里,是一柄精巧的玉梳儿,雕成和合莲瓣的模样,触手温润,里面云丝游走,又趁手又漂亮。
他讪讪地,怕自己脏了那梳子,推给伙计,道:“我身上钱不够,替我留着它,好是不好?”
回花里馆时,一路上都在想那玉梳,汤饼也忘了吃了。他打定主意要再多攒些钱,从前见了那些老丑的客人,躲还来不及,生怕被盯上,这段时日竟然也上去逢迎了。看得王妈妈稀
奇道:“你倒是懂事了!”
好凑歹凑,总算凑够二两,请相熟的龟奴替他买来,又自己用彩线打了个攒心梅花络子,系在上头,他手笨,又是六指,学得头晕眼花的,费了不少线。拿在手上东看西看,很是满
意。连天横来了,便迫不及待要给他看,又觉得草率了。恰好连天横谈起芙蓉浦的景致,他便央道:“爷,我们去芙蓉浦看花,这个月十五,好么?”
连天横喝得有些醉了,压着他便吻:“六官,先给爷亲一口,亲得好了便是好。”他大喜过望,在连天横脸上亲了一大口,眉开眼笑的。
他从没觉得日子这么长过,捱到十四那日,软磨硬泡在王妈妈那里准了一天假,他怕迷路,找不到那里,揣着梳子,天擦擦亮就出发。
芙蓉浦游人如织,两岸花枝夹着一湾绿水,秀色可餐,他左等人不来右等人不来,等到午时,金乌渐渐西坠,肚子又饿得瘪了。天公不作美,下起点滴的小雨,那雨打落了花瓣,都
粘在他脸上,脏兮兮的。游人轰然散了大半。
烟雨蒙蒙里,一个身影走过来,他欣喜道:“爷!”那人走近了,却是一张陌生脸孔,戒备地看着他。他悻悻地:“认错人了……”
到了暮云四起之际,通身已被雨水浇透了,两只鞋子泡得像小船,走一步就哧哧地冒水。或许是爷记错了日子,他心里这么想着,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花里馆的倌儿们见了都笑:
“哪里来的水猴子!”他进了屋,倒还记得怀中玉梳,护好了。鞋也来不及脱,倒在床上,生了一场大病。
这一病就抽干了他所有力气,王妈妈坐在床边又急又恨,掐他手腕子,捋他虎口:“我就不该准你那天出去瞎玩呀!这下好,你在这里不干活,光躺着,吃白饭!”
有道是:有钱三尺寿,穷命活不够,没过几天,竟然又慢慢地起来了,王妈妈却对他耽了工很不满意,又打起另一个主意来,劝诱道:“六官儿,你看人家绛雪,弹得一手极工的好
琴,客人听了都说妙极,你就不想学?”王妈妈拿出一把刀,迟疑道:“只是一根指头,砍了便砍了……”
六官大叫一声,缩在床角:“别过来!”
王妈妈皱眉道:“作甚么怪?要怪就怪你生得残疾,多了这根穷指,卖屁股也比人家低一等!”
六官睁大双眼,想起小时候,他问娘亲,为何比人家多一根手指头,娘亲便柔声道:“拇指和食指是爷娘,其余三根是你的哥哥们,这根最小的就是你了。”此刻他死死地握着那根
赘余的指头,想着:要是砍了,就不是一家人了。
王妈妈耐着性子在床外哄着,他拔下头上的簪子,抵着自己的脖子,发狠道:“要是砍了,我就不活了!”
王妈妈也被他咬牙切齿的给唬住了,平时那么驯良老实的一个孩子,也给逼得急了。怕他真要寻死,那真真是赔本的生意,不敢轻举妄动,这件事也就暂且按下了。
再说连天横到了花里馆,他想问他,那天是不是把日子记错了,却没开口,一言不发地将玉梳塞到他怀里。连天横风月场上多年,只有他出东西的份,没想到今日被个小倌送了小物
件,在手心里颠了颠,笑道:“好精致的梳子。”
六官心情本来有些沉闷,见他喜欢,眼里也就明亮了。喂他吃酒,半偎在他怀里,听着曲儿,连天横抱着他,跟着琵琶声在耳边低低地哼着,听得他心都化了,问道:“爷喜欢听琵
琶?”
连天横道:“不懂那些雅的,琵琶弹的曲子,的确比旁的好听。”他听了,把这话记在心里,就有些默默的。待送走连天横,自己一声不吭走到楼上,关了门,迟疑了半晌,心道:
我是早没有家了,可从此有爷了。
便拿了柄尖刀,在手指根部比划了两下,颇有些难以下手。咬紧牙关,一刀剁下去,咔嚓,那血便滋滋地喷出来,在桌上聚成一摊血洼,流得多了,顺着桌沿滴滴答答地淌。再看那
根断指,咕噜噜滚了两圈,便不动了。他一下子脱力,疼得昏了过去。
连天横再来时,便看见他抱着琵琶,手上缠着白布,坐在那里有模有样地轻拢慢捻了。
连天横拿起他的手,笑道:“怎么回事?几日不见,就把指头弄丢了一根?”
六官笑盈盈的,抬眼看他,并不说话。
连天横对王妈妈道:“既然少了根指头,也就叫不成六官了,该想个新名字。”思索半天:“便叫宝瑟儿,怎么样?”
他哪里会说不好,得了这个名字,一个劲地傻笑,又央他拿纸笔写下来,翻来覆去地看。连天横好笑道:“又不识字,看不出个花儿来。”
他奉着纸,总觉得这两个字比起其他字,就是显得格外俏些,夜里都要枕着这张纸,好像睡觉更加地香甜了。
当时连天横除了他,还有一个绛雪,来了花里馆,知道他接别的客人,便搂了绛雪去打围子。那天也是不巧,一个邱廪生*点名要宝瑟伺候,这个邱廪生,是谁见了都怕的,他陪这
人睡过几回,下面那根东西死活举不起来,邱廪生便变着法子磨他,掐得青一块紫一块,身上没一处好的。更何况今日又是连天横来,他眼巴巴地望着连天横与绛雪调笑,却被邱廪生抓了手,
往房里拖。
今天的邱廪生眼神更加阴恻恻的,不知遇到甚么不顺心的事。二话不说就将他的衣服扒了,用手抓,用嘴咬,他忍着疼,后穴被塞了一串佛珠,又塞进两颗核桃大的玉卵,涨得仿佛
快要裂开了。邱廪生尚不满意,两手扼住他的脖子,使劲地收紧,宝瑟儿被掐得面皮紫涨,在濒死的幻觉里,他,想起他的爷,想起他们的温存。其实他知道,连天横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可
是念起他时,每每只有好的,没有坏的。
不知过了多久,邱廪生松了手,将他后庭里的东西扯出来,他一阵急喘,被扯得痛了,邱廪生便自家用了只银托子,用白绫带缚在那疲软不举的男根上,不留情地整根刺了进去。
“啊!”他被疼得两眼发黑,那银托子又冷又硬,一下子把他肠壁划破了,每抽插一次,便带出不少鲜血来,下体的剧痛教他分不清自己是死是活,只觉得肠子被刮得血肉模糊。可爷就在隔
壁,想到这里,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邱廪生,拖着半裸的身体,一路爬到走廊上,拖出一路的血迹,砰砰砰地敲门,痛哭流涕,嗓音也破了:“爷……救救我……我好害怕……爷
……你开开门……”
门里的欢爱声渐渐停了,他抬头,看见连天横赤裸着上身,大汗淋漓,如涂油脂,显然是从情欲中抽身,有些不悦。见他这副狼狈样子,低头问:“怎么了?”
“我要你……爷……”他仰着头,抱着连天横的腿,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像条摇尾乞怜的狗,不住地发颤。“你不救我……我就死了……”
后面的邱廪生赶出来,将他柔情款款地拉起来——外人面前他做得是很体面的。拢他在怀里亲吻,阴鸷道:“好孩子,跑甚么?”
他推开邱廪生,勉强站稳了,受了莫大委屈似地看着连天横,好像连天横一句话,就能点石成金,把他救活似的。
屋里绛雪披着银红的蝉翼纱衫出来,倚在门口,以为他来争宠,啐了一口:“宝瑟儿,你胃口可真不小啊!”
他扫到绛雪的乌黑发鬓,那里插着一把和合莲瓣的玉梳子,上面还结着他亲手打的梅花络子。像是被狠狠砸了一拳,骤然睁大了泪眼,不敢置信地望着连天横。
连天横抱着手臂,轻轻地说:“宝瑟儿,谁也救不了你。”
就这一句话,好像当头倾下一盆冰雪,浇得他气血俱凉,耳朵里敲钹似的,嗡嗡嗡一阵,身上的伤口也麻痹了。
那天夜里,他被邱廪生半拖着回房,整个花里馆都能听到他的惨叫,天亮时,一个人赤着身子坐在床边的血泊里。王妈妈进门,托人叫了郎中来。
用她的话说,从前宝瑟儿的脑子,就是有些“蒙”,养伤的日子里,整个人好像渐渐开了窍,像是忽然间懂人情了,养好伤,对那些客人也活泛了,不论老少俊丑,都是一样亲热,
一般甜腻。对连天横也越发地撒娇卖痴。
王妈妈看在眼里,摸着他的头,叹道:“刀钝石上磨,人钝世上磨,磨开了,就好了。”
后来他遇到李文俊,言语间知道是同乡,又都是一样下贱讨生活的人,你来我往的,也就逐渐勾搭上了,还有一桩,就是李文俊的眼角,跟连天横有些微的肖似,虽说只有一点,让
他想起来,警醒一番,也够了。他陪连天横睡觉,有时也会佯意说些梦话,说完了又后悔,觉得这样自讨没趣的,实在没有意思。
连天横是他最爱重的恩客,他是连天横最怜惜的小倌,若即若离,半推半就,夤夜的夫妇,争作一夜是一夜,丝缕的姻缘,留得一缕是一缕。
那个绛雪,后来得了鱼口病,死状凄惨,遗物里没有那柄梳子,恐怕是被其他小倌昧去了。他出了些钱,把他安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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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饼,即面条
*廪膳生员,科举制度中生员名目之一。明清两代称由公家给以膳食的生员。又称廪膳生。
本来想昨天贴两章的,但是爆字数了,刚好就合为一章吧,反正也有两章那么长了,咳咳

第 22 章
“ 有词云:仕至千钟非员,年过七十常稀,浮名身后有谁知?万事空花游戏。休逞少年狂荡,莫贪花酒便宜。脱离烦恼是和非,随分支闲得意。*
《》……”说书人嘴皮子张张合合,醒木一拍,全场肃静。
荣二抱着只橙子,蘸了细盐,在下面窸窸窣窣地啃,低声道:“听见没,说的就是你横哥儿!花里老餮!色中饿鬼!”
别人说也就罢了,荣二讲这话,真个是十万步笑一百步,连天横没好气地啧了声,道:“你几时是甚么好鸟?”自己也叉了片橙子,塞进嘴里嚼了:“远了不说,就今年,你翻墙出
去干那事,被狗撵了六条街,有没有这一桩?”
荣二两手一顿,大惊失色道:“你怎么也知道了!”反应过来,又矢口否认:“不对不对!你听他们编排!未曾有这样的事!”
“是么?”连天横喝了口茶,手从兜里掏银子,想起昨晚一包儿碎整银子全给那个滥桃货了,便道:“荣哥儿,这顿茶水烦你请罢。”说罢起身,跨出茶坊,骑上马,外头春光烂漫,
柳陌花堤,行人如蚁,连老爷外出行商,家中只有莫氏,索性不必着急。马鞭垂出袖外,几节红穗子随风徐徐而动,慢悠悠地骑行至连府大门口。
一个缁衣的小厮侍立在那里,手上提着一大一小两只竹笼,急迎上来,身子一躬,道:“连少爷,这是我家少爷送来的麻青蛇,这蛇最忌寒冷,可要小心养护了。”又提起另一只笼
子,道:“这是乳鼠,一天一只,不可强喂。”
连天横用马鞭挑了,道声多谢,隔着竹笼打量里头的两条麻青蛇,倒是又长又肥,鳞片青翠欲滴,恰似绿玉一般。
提笼进了家门,两只笼递给小福子,送到房里,见几个下人在那里收拾行李,莫氏叉腰在旁指点吩咐。连天横问:“这是怎么?”
“你弟弟明日起身去百里之外求学,我给他备些束脩、盘川、路上果腹的干粮、入夏穿的褂袍衫子、三九天里穿的夹袄,今天方送来的……”莫氏一拍脑袋:“怎么把茶叶罐子忘了!
你们快去架上拿来!”
连天横从乳娘手里抱过妹妹,一下下地颠,边颠还边嘬嘬地逗弄,把怀里娃娃逗得眉开眼笑,手舞足蹈。
“去,别在这里碍事。”莫氏推开他,口里默念:“擦脚巾放到哪去了……”
连天横知道自己是暂时失宠于亲娘了,递过怀里的妹妹,回房钻研那两条麻青蛇。一开房门,就见何斯至撅着屁股在屋里找甚么东西,返头见他进来,急赤白脸地质问:“我的笔
呢?”
连天横道:“甚么笔?笔在书房里。”
“你分明知道,那杆玉竹狼毫笔,是爹留下来的遗物!”何斯至惶惶然,猜想是连天横不肯轻易放自己走,有意藏了他的笔,以作要挟。
连天横思索一阵,忽然想起确实有支那样的笔,先前两人在书房淫戏时,掉到柜子缝里,一直躺在那里,无人去收。于是出门去了书房,拈了这根笔来,手指挟着转了一圈,问何斯
至:“是这一根?”
何斯至劈手夺了去,细细地看,果然是它,心也放回肚子里了。又觉得错怪了表哥,十分窘迫,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连天横见他呆了,大手揽过这人,勾到腰带,一把抽开,道:“好表弟,明日去读书,一个人,只怕有得寂寞了。”
“不,不是一个人,还有两个下人也同去……”何斯至又是心虚又是怕,想推开他,却一动不动。
“他们顶甚么事……?下人也会像表哥一般肏你么?”连天横一边说着猥琐不堪的话,手脚又不规矩起来,啃着他瘦弱的肩头,抱他到椅子上,道:“只怕两个下人加在一起,也不
及我肏你来得舒服……”
连府的奴婢家丁在过道上走来走去,步履声、衣料縩綷声都听得一清二楚。何斯至压低声音,惊恐地望着连天横:“休得乱来!”
“你声音放低些,就无妨了,”连天横脱了他下裳,用手握住那根嫩竹,上下套弄,抬头问道:“都要出远门了,下次再想见表哥,也见不到了,最后一遭,有甚么不行的?”
“真是最后一次?”何斯至望着门口,迟疑道:“你不要出尔反尔……”
连天横手里弄着,反问道:“到了明天,我还能把你揪捽住不成?”
“我……我要怎么坐?”何斯至咬着下唇,脸红得要滴出血来了。只想他尽早完事便罢,二来许久不做那等肮脏的事,身子里头实在难耐。
连天横掰开他两条腿,用布条紧紧的缠缚在扶手上,何斯至窝在圈椅里,口里咬着上衣,双腿淫荡地大开,玉茎翘起,下面那个风流穴一缩一缩的,控制不住地分泌出汁液来。
连天横却不急着进入,将他两只浅色奶头玩得鼓胀,用嘴去吸,用手去捻,何斯至肚子抽动两下,小声催促道:“不要玩了,你……你快进来……”
连天横哼笑一声,把胯下之物掏出来,道:“先为哥哥弄硬了,再干你也不迟……”便用圆润的龟头撬开何斯至的薄唇,插入湿热的口腔里,享受柔软小舌的包裹,赞叹道:“这读
过几句诗书的小嘴,吃起男人的命根子来,终究是不一般。”
何斯至尽力地吞咽着口中的巨物,想起自己寒窗苦读,自认出口成章,满腹书香,却被这根丑陋的东西奸淫着喉头,真是斯文扫地,有苦难言。连天横按着他的头抽动十来下,那鸡
巴又胀大了一圈,拔出来时,黑紫的一根,上翘的龟头上牵出一丝唾沫,另一头正连在他的唇瓣上。
连天横又用腰带把何斯至的嘴捂住,在脑后缠了个死结儿,这下何斯至只能鼻子呜呜的,嘴巴不能出声了。
这回总算轮到身下那个小洞,连天横用桂花油抹在洞口四周,再插入一根指头反反复复地调弄,察觉到里头有松动时,便用膨大的柱头抵住穴口,在臀缝儿里上下蹭动着。
“唔……唔唔……”何斯至眼巴巴地望着他,显是穴里骚得厉害了。
“不怕,哥哥替你杀杀痒。”说着,那鸡巴便缓缓地顶进洞里。许久不曾造访这处,竟是比从前嫩滑数倍。随着鸡巴的深入,里面的褶皱也抻平了,柔媚顺从地裹着肉棒子。如久压
之簧,松之则弹,似含非含,似吐非吐。
何斯至本人也是满面红光,脸撇在一边不肯见人。连天横知这些日子调弄得他淫虫儿出了,又久不逢迎男人,花门紧闭,正苦盼一场及时雨咧!便不再客气,猛地一下子,插进肉壶
内最深处。
“唔!”何斯至仰头,鼻子里哼出一声。穴内的骚肉痛苦地绞紧了入侵的男根,他忍不住想并拢双腿,却被布条缠住,只能无力地任其奸淫。
连天横双臂撑着扶手,闷声苦干几十下,次次都到了最深的所在,穴肉时紧时松,贪婪地不肯松口,屋子里只有低低的喘息声,和抽插时花汁噗嗤噗嗤飞溅之声。
隐隐能听见连总管在外头吆喝下人干活,到了一方室内,却被无边春色遮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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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 8 起!俺判断错误,食言了,下一章一定来新的美人儿!

第 23 章
慎,有耍蛇剧情,怕蛇的勿入
青天白日的,二人交接之处看得一清二楚,连天横又把布条解下来,两腿搭在自己肩膀上,自上而下地猛插进去,哧溜一声,何斯至被干到痒处,“唔唔”地呻吟,口水将腰带也打
湿了。又是狂倒乱插一阵,提着脚踝,恣意颠莺倒凤。
淫靡水声中又有一道嘶嘶的声音,连天横竖起耳朵去听,发现是笼子里两条蛇,便打开竹笼盖,捉了一条细长的出来,放在何斯至身上。何斯至正两眼昏花,只见面前一道翠影,凝
神去看时,瞪大双眼,竟是一条碧绿的蛇儿,柔若无骨地在小腹上攀爬。当即想大叫,嘴巴却被封住,想逃跑,两脚却被攫住,欲死而不能。
连天横舔着唇道:“不要妄动,这是毒蛇,所过之处草木不生,被咬一口,便一命呜呼了。”
何斯至两眼一黑,险些昏过去,他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生,哪里认得这蛇,连天横说是毒蛇,便信以为真。那蛇滑溜溜,冰凉凉,睁着双琉璃珠似的眼睛,傻乎乎地吐信子。
青翠蛇鳞映衬着白皙皮肤,倒是显得白的愈白,青的愈青,连天横将蛇缠在身下人的大腿根上,又绕那玉茎一圈,蛇头便趴在何斯至平坦的小腹处,怯怯地和他对视。
“唔唔……”何斯至想要挣扎,自家男根却被蛇身栓得死死的,随着蛇的呼吸一紧一收。惊恐之下居然飙射了出来,精水滴落到青鳞之上,仿若颗颗露珠。
连天横便挺了腰,大肆鞭笞表弟的嫩穴,何斯至这口穴,惊怒交加之时最为美妙,缩得紧紧的,吸纳有声,箍着雄根,一刻也不肯放松了去。想到日后就肏不到这个小洞,不觉有两
分可惜,连天横又加快了胯下的抽送,直干得媚肉外翻,蜜水狂流。顺着椅子脚滴到地上,聚成一摊。
麻青蛇爬到何斯至胸口,腹部鳞片一伏一立,刮蹭着他红通通的乳头,又痒又凉,连天横握着他的手,去摸蛇头,哼笑道:“很乖的,是不是?”
何斯至手指打颤,被迫去碰蛇头,那蛇竟还蹭了蹭他的指腹,害的他浑身一个激灵,顶端又掉了几滴清露。
狂冲滥顶了几百下,连天横有了泄意,抽将出来,拿手把着,扯了封嘴的腰带,鸡巴塞进他口里,恣意地灌精。射了十几股,又在他俊秀脸庞上蹭干净了。
何斯至咽了男精,迷迷糊糊地,觉察到连天横倒有这点好,从不射到他肚子里,想射了,便拔出来,射到身上,或是口里,至少叫他感觉不那么屈辱,好像彻底成了他的女人似的。
那蛇攀到何斯至脸上,信子一吐一吐的,也沾了一点精元。被连天横拿走,重新关进笼子里。他仰躺在椅子上,逃过一劫,双腿有些合不拢了,见连天横拿出一只锦盒,玩味道:
“哥哥送你一样东西,保管路上用得着。”
他接过来,掰了铜扣,揭开盒盖,映入眼帘的是一根黑油油的木头,那形状不似人屌,他在药铺见过,正是照着小驴的阳物雕刻的!他吓得两手脱力,那木驴鞭便在地上滚了两遭。
连天横拾起来,拿在手里,微笑道:“哥哥怕你书读得多,一个人寂寞了,刻意找人做的,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你!”何斯至浑身没有气力,只能瞪着他,半晌吐不出一句话。
连天横叮嘱着,把那假驴屌塞进何斯至刚刚承欢的后窍里,蹲下来认真地打量着:“尺寸倒也合适。”抽出来,用捐布拭去淫水,又道:“到了先生那里,万不可像现在这般缩头畏
脑了,谁欺侮你,不要怕事,写信回来,替你出头。”
还有谁来欺侮我,何斯至心道:可不正是你这个混球!
是日天朗气清,前面小福子提着笼子开路,连天横也装模作样的,穿件故作风雅的春衫,裹住酒肉皮囊,握把花鸟虫鱼的折扇,遮去鄙俚气体,跟着跨过一座朱门楼,上悬一块漆金
匾额,题着“善严禅寺”四个字。再过山门,但见一片雕墙,十几架绿油轿子傍着墙根儿停下,善男信女络绎不绝。站在墙边老槐之下,便传来浴香阵阵,钟声笃笃,瑞气缭绕,彩云盘结,
倒是一片庄严净土。
踱步至大雄宝殿,连天横拈香礼拜一番,吩咐小福子在殿前烧化香烛纸马,便独身朝一侧小殿走去,又路过层层楼阁,回栏曲槛,到了善严寺的后院,那里依墙堆着许多干柴木桩,
一个老和尚坐在胡床上,赭色僧衣,青灰色圆口鞋,身量敦实,手起刀落,一气将木桩劈作两半,都堆在地上。
连天横将蛇笼放了,坐在那堆木头上,看他哐哐地劈柴。看了一阵,问:“法师,这柴要劈到甚么时候?”
“劈了十年,未到劈完之期,”那老和尚一面答话,手却不停,道:“老拙倒不是甚么法师。”
连天横打开扇子摇了两下。“我早知你不是法师,只是个劈柴的,难不成要叫贼斑秃才乐意?”
那老和尚放下柴刀,一双混浊的眼盯着连天横上下打量,问道:“你是谁?”
“我是聚安街姚府跑腿的小厮,名叫小连,姚佥事吩咐我来这里。”
“姚小官……”老和尚神情肃然,放了柴刀,直直地起身走了,连天横忙提着蛇笼跟上,走到一方净室,他上下扫视,家徒四壁,不过陈设一张破木桌,一床白纸帐而已。老和尚道:
“你手里拿的甚么?”连天横便将竹笼放到桌上,又掏出只小葫芦瓶,半张狼毒纸,道:“您是最会制药的,佥事要这一味末子药有大用,制成之后必有重谢。”
老和尚捏着那纸,凝神细看,问:“你道你是姚府的下人,可有凭证?做出这药,担着血海也似的干系,若非姚小官之请,老拙是绝不肯做的。”
连天横便从腰带里勾出半块玉牌,大剌剌地亮给他看。
老和尚沉吟不语,半晌道:“好罢,十日之后你自来取,回府上以后,代我问候姚小官贵体。”
辞别了老和尚,路过一处长廊,却有一个小沙弥*揭开芭蕉叶,怀里抱着甚么东西,迎面撞上连天横。那沙弥倒退两步,口称:“冲撞!冲撞!”
连天横抬头看那小沙弥,光光一个脑袋,柳叶眉,细长眼,眉心一颗红痣,白净净,俏生生,天然一段艳冶。又穿一身淡青色僧袍,愈发地勾人了。他本就是个浪荡子,见了这等唇
红齿白的小沙弥,自然不能轻饶,用折扇挑起下巴,特意板着脸,道:“一句冲撞就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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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弥,指已受十戒,未受具足戒,年龄在七岁以上,未满二十岁时出家的男子。
小沙弥:我的如花美男,再世潘安,我的嫩夫小白菜,你来辣

第 24 章
那小沙弥甫一抬头,见是位俊朗的公子,心中不禁红鸾乱蹿,须知他也不是一个正经的僧人,在这善严寺里假念佛,嫌冷静,爱风月,见了外人,动辄挑眉弄眼,勾得不少好男子。
见了连天横这般人物,免不得卖弄风流,娇声怨道:“檀越*莫要难为小人儿……”
“你先招了,怀里抱的甚么?”连天横阅人无数,早看出这小沙弥身段妖娆,是个淫僧,只是故作些水磨功夫,等他来勾。
那小沙弥为难道:“只怕惊吓了檀越。”半遮半掩的,拉开粗麻布,怀里竟是两只血肉模糊的死猫,断成四截,面目狰狞。
连天横扇子一收:“这猫做了甚么?被你们这般残杀。”
小沙弥忙辩解道:“不是寺里的人,是扈家小娘子怀了胎,胎气不稳,算命的说是猫狗冲撞,方才这两只猫在佛堂里戏耍,被她瞧见,便叫下人活活砍作四段。我们哪里敢拦?”
“扈家,却是哪个扈家?”
“还有哪个扈家,自然是扈桂扈丘八了。”
“扈桂,我倒是认得他,想不到有这样一个残虐成性的小妾。”连天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见古树下远远地跪着一名美貌的华衣女子,小腹隆起,右手拈着念珠,左手敲着木鱼,口
中念念有词,模样虔诚。连天横微微挑眉道:“我道学佛之人个个向善,不料有如此狠毒心肠。”
“这些人哪里是为修佛,进了寺庙磕两个头,到了道观又拜两下揖,一个个道貌岸然的,凡是有裨益的便丝毫不肯放过,那些挡了他们道的,不待见也就罢了,还要踩得稀巴烂
呢!”
连天横拊掌笑道:“小师父说得是,不知德号上下?”
“贱名释慧含,敢问檀越雅篆?”这小沙弥方才义愤填膺的,险些忘了勾搭人的正事,忙放软了声音,娇滴滴道:“檀越既然见了这等不平事,便陪小僧将小猫埋了,也好安心地离
去。”
连天横一把折扇在手里敲了敲,打了个促狭主意,道:“我大名荣其知,家中行二,远近都管我作荣二。”
“原来是荣檀越,见笑了。”这慧含早听闻荣二公子生性好色,猜得这事成了八分,更是一喜,便引他过去,觅了个沙土空地儿,将两只猫埋葬了,又假模假式地立掌念了几句佛号。
念罢,抬头觑着连天横,两只细眼含羞带怯,烟视媚行,开口相邀道:“檀越走前,不如随小僧去陋室吃两口酽酽的香茶,聊表谢意。”
酒是色媒人,风流茶说合。这话一出,连天横便知他是急不可耐了,故作迟疑道:“只是天色不早了,家母催得紧……”
那慧含连忙拉出他的衣袖,又觉不妥,缩了手,道:“怎么,荣檀越嫌弃我那里的茶粗劣了,贵足不肯光临贱地?”
“既然小师父如此盛情,荣某就却之不恭了。”连天横十分为难的样子,跟在他身后,嘴里还念着:“这般不早,家眷必定等得急了……”
慧含心头也焦急,加快了步子,推开门,便是一间清幽的净室。窗外有青竹数竿,帘儿半卷,书架上几多佛门经典,白壁上挂着大幅的达摩悟道图,桌边一只筐儿,插着十来筒裱好
的画卷,处处雅致素净,唯有瓶里斜插几枝深红浅白的垂丝海棠。
连天横打开画卷,见都是些怪石泉水、枯木山花,大倒胃口,嘴里却道:“笔酣墨饱,真是妙手丹青。”
“谬赞,谬赞。”慧含端了热茶,脚下一绊,竟是平地里摔了一跤,跌到连天横怀里,茶水也洒了,他忙道:“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檀越快将衣裳脱了,仔细着凉!”说着便要来
解他的衣服。
连天横挣开了他手,道:“这……只怕是叨扰了小师父。我还是走罢。”
“不碍事!”慧含心道:这荣二死不上钩,竟是个正派人。有时那良家的男子,床上鏖战也另有一番滋味哩。他眉头一敛,不得不下一帖猛药。便用自家的下体去蹭弄连天横的下体,
抱着腰,虚虚地说:“小僧犯了头晕症,要说这病也怪,次次都要昏倒一两个时辰,醒来时,甚么也不记得了。”
连天横诧异道:“有这等病?”忙抱了他,仰躺在梅花纸帐里。问道:“小师父熏的什么香,恁般好闻。”
“檀越凑近了闻,才叫最好闻呢。”
连天横便凑上去在他脖颈间嗅了一嗅,实则早有些心猿意马。
那慧含便一把将他推在床上,自家翻身压上去,分开两腿,高高地撅着屁股,伸出小舌,隔着春衫,渴龙见水一般,舔他半勃的男根。
“小、小师父这是何意?”连天横按着他一颗光溜溜的头,“方才不是犯了头晕?”
慧含急吼吼地褪下僧袍,露出一身玉嫩肌体,又要扒连天横的腰带,絮絮地哀求道:“檀越不知,这病唯有檀越这般、这般丰神俊秀的男子可解,请檀越救小僧一命!”又见了他胯
下一杆粗枪,拿起来搓弄两下,便烫得扎手,十分欢喜,张嘴含住,像吃甚么山珍海味,嫩舌细舔狰狞肉棒,檀口轻嘬丑陋龟头,恨不能整根吞下。故意弄出些羞人的声响。
好一个贪吃的小沙弥,连天横享受着小嘴伺候,口里还推脱道:“佛门清净之地,怎能行此秽乱之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佛祖哪里会怪罪!”慧含吞吃着男根,又爬到床上,撅着嫩臀,求欢之意不言而明。
连天横站起来,扶着那只白净屁股,道:“却要怎么救小师父?”
慧含左右晃着屁股,央求道:“自然是做那回事……”
“荣某还未曾与男人做过,不知怎么弄……还请小师父指点一二。”
慧含便伸了雪白的葱指,插进嫣红后庭,探两下,道:“檀越用大鸡巴狠狠插干小僧这处骚洞便是。”
谁承想,这本该六根清净之人,淫荡起来,却是比花里馆的小倌粗俗百倍。连天横便握住阳根,支支吾吾道:“这处实在窄小,若是进不去,小师父莫要怪荣某医术不精。”说着,
一刺而入,顶得那慧含长长地“啊”了一声,后穴鼓胀,心满意足地再次摇了摇臀部,“檀越这东西,插得小僧好快活也……”
这方净室离周遭极远,慧含不怕人知,呻吟骚浪,连天横被那绵软的媚肉吮吸着,阳具再次胀大几分,恭敬道:“那么荣某这就开始动了。”不等慧含开口,他便九浅一深地戳刺起
来,那物粗壮非凡,慧含又是个天生淫荡的身体,两个身子连接到一处,更是干柴烈火,一点即燃。
“哦哦……”慧含被干得闭目呻吟,胸膛泛红,“我的娘,如何生得这般庞大男根来……”
连天横心道:小淫僧,你还不知道老子的厉害。两手便极力地掰开那两瓣桃臀,阳根插得极深了,也只进三分之二,填得毫无缝隙,穴口被绷得透明,他挺了下身,尽根而入!
“啊啊啊!”慧含被这根东西疼爱着,竟久违地有些痛楚,低头看下腹,顶出阳具的形状来,好似要将肚皮戳破了。便缩紧后窍的肉腔儿,想逼他快泄了。
连天横一眼识破这等把戏,掐住腰肢,用力在湿滑甬道内狂捅不止,次次顶到肠弯要命之处,两颗沉甸甸肉袋拍打臀尖,啪啪作响。将那臀儿抽得通红,骚水流出来,也拍成丝儿了。
“呃呃……”慧含此刻是真被干出那头晕之症了,如同风中杨柳,两只手将将撑不住,脚踝被抓着,悬在半空中。被身上的男人倒提起来肏干。初时是轻拢慢捻,款款调弄,渐渐地
加快动作,暴风骤雨一般,也不顾他受不受得住,一味地狂插,插了约莫一刻钟,慧含被这粗鲁动作撞击得身子几欲散架,呻吟变成哭喊。
“檀越……我的亲爹!”慧含哭声也随着插弄起起伏伏,插一下,便哭一声:“我的病,我的病,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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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越,即施主
忘了说,废文没有推出改名功能之前,可能不会脱。俺弄了一个微博@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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齿
印 ‵*′╯

第 25 章
那慧含是个正值妙龄的沙弥,经历的男人数不胜数,如今遇着连天横这个魔星,才知道棋逢对手。一个是浇不透的渴田,一个是落不竭的暴雨。时而如穿花蛱蝶,尽吸玉髓;时而如
点水蜻蜓,倒隐蜜窠。
几番牙床对垒过后,那慧含三魂丢了两魂,筋骨也颠弄得酥软了。玉体半偎,秋波斜溜,口里也放肆起来:“亲达达,我一心要你慢些儿插!”
“弄得慢了,不好生效也。”连天横大手抚摩他的头顶,赞叹道:“倒是好一个光头。”
慧含光着身子,到柜里拿了淫器盒子来,塞了一丸龙眼核大小的勉子铃到后庭里,连天横又拿了只假官人,灌了茶水,缓缓抵进那半开的穴花。慧含稍一动作,那勉子铃就在体内嗡
嗡地作响,颤动不已。攀在男人身上,又是一阵淫叫。
连天横站在床边,大行货仍翘着,昂健奢棱,色若紫肝,被淫水滋润得油亮,慧含捧起沉甸甸双丸,视若珍宝,贪婪地将淫水舔得一干二净,香舌钻进马眼里滋滋吮吸,连天横也摁
着他的头,极力深纵,一颌一掀。精隘稍紧,便被慧含觉察,口里愈发卖力地吸舐,燕子含花般,嫩喉里啧啧有声,双手也托着深红囊袋摩挲挤弄。
连天横低头见胯下刚硬黑毛丛里藏着一只泛青的脑袋,在那里竭力地吹箫,顺着雪白的脊背看去,一只乌黑的假官人堵在后庭花里。伸手拔了,指头倒着插进去勾弄肉壁,那里头的
嫩肉贴上来,紧紧附在手指上,不肯放走。
他见慧含扭着屁股,一副饱受倒悬之苦的模样,便加快抽插了几十下,施舍了他一嘴的浓精。
慧含得了精华,好像吃了观音瓶中甘露,天大的恩赐般,半滴也不愿错过,细细地咽了,马眼里的残精也吸出来,吃进嘴里。挑了一双细长眼,笑道:“冤家,你的东西真是不
少。”
“作药是很好的。”连天横依然没忘了他的头晕症,拖他身子,半勃的鸡巴就着蜜水,再次插进微启的玉户,一把抄起小沙弥的膝盖弯,道:“小师父,你随我在屋里走一走,将病
症发散了,也就好了。”
慧含敞着大腿悬在空中,有些害怕,那阳物在穴里竟然又立起来,走一步便在最痒处戳一下,戳得他连声娇吟。连天横便抱着他,走到墙上的达摩悟道图前,问道:“小师父,你悟
了甚么道?”
“小僧悟的是和合之道。”
连天横指着里屋的对联,一字一字地念道:“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却不是通小师父的幽深之处?”
又走到桌边,扯了瓷瓶里的海棠花,细长花梗插进慧含前端小孔之中,指尖左右捻动,慧含只觉一阵激流自下体涌上,全身痉挛不止。啊啊地叫着,两眼翻白,好容易吐出一句:
“那里不是好玩的!”
连天横玩得够了,也不拔出花梗,任海棠花垂在慧含的前端,随着肏干一摇一摆,仿佛茎头里天然长出来一朵花似的。
那朵海棠微微晃着,连天横又在屋里转动,走到那放淫器包的抽屉边,里面满满的堆着白手帕,数不清多少条。连天横问道:“这些又是甚么?”
慧含起先不肯说,被连天横自下而上地顶肏了十几下,次次顶到酸软要害,勉子铃在肠内狂颤,苦不堪言,他才期期艾艾道:“这……这是淫筹。”
所谓淫筹,乃是淫虫计数之用,与多少人交媾,便存多少张淫筹,以免记不得了。连天横掐了他屁股一把,道:“真是个天生好淫的小色胚。”
又将慧含圈在靠窗的椅子上,道:“我们来赏竹。”说着胯下又耸动起来,那勉铃在肉壶里被撞得嗡嗡嗡不停。慧含屈膝跪在椅子里,粉臀半抬,穴花被干得烂熟泥泞,穴口红勾赤
露,鸡舌内吐,十分肿痛,兀自承受了,前面又被海棠花梗堵着,椅子也被撞得吱呀呀的,体内鸡巴入得实在深了,又被胳膊圈着,逃也逃不掉,哪有心思赏甚么竹,今日遇着这个克星,把
他半条命也勾弄丢了。慧含眼冒金星,被扔到床上继续奸淫。
他胯下一层乌黑的阴茸,修剪得规规矩矩,一朵海棠随着动作摇摆不定。慧含被抓住双手,放声哭叫,口中碜死的言语都说出来了。连天横仍迎播掀干,一下比一下凶狠,只觉穴儿
里逐渐无力,被迫逢迎着,一层层裹缠上来,翕翕然十分畅美。扯了海棠花,便有一线细细的精水喷射而出。霎时雨浓烟润,绿暗花飞。
连天横摸着他的脑袋,笑道:“你这几个香疤烫得不错。”
“只顾着拿人家光头取笑。”慧含释放出精,有些虚弱,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连天横不经意问了一句:“今天杀猫的那个小娘子,芳龄几多?你与我作个媒,如何?”
“唉呀,你看上那个女人,她可是有亲相公的。平白去惹这种麻烦事,却不是色胆吞了心。”慧含伏在他胸口,蜘蛛作网般,脚趾一跷一跷地,蹭着连天横。
“那个扈桂,只是陶抱朴养的一条狗,怕他怎的?”
“你不怕扈桂,也要知道这小娘子是个心肠硬的,万不会上你的钩。”
“不过是杀两只猫,又不是杀人。”
“你怎知她不杀人?”慧含僧衣半敞,倚在床上,低低道:“那日小僧摆了香烛鲜果,躲在供案下偷懒睡觉,就听得有人在佛前忏悔,就是这个扈娘子,须知她不是元配,见扈桂与
大娘子蜜里调油,心中不快,便毒杀了大娘子,从此见宠于扈桂。只是怀胎之后,胎气时常震动,心里有鬼,夜里睡不着觉。跑来跟佛祖倒苦水,你道可笑不可笑?”
“好你个小沙弥,知道这等命案,却不去报官。”
慧含伸手拍了他下腹一掌,怒道:“冤家,我们出家之人也是吃五谷长大的,自然懂得少管闲事、趋利避害的道理。住持知道的事,恐怕比我多了去了,你看他几时报过官?”
连天横微笑道:“我与扈桂可是有些陈年交情的,你同我说了,不怕我惹出甚么是非?”
慧含哼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小师父我平生最爱嚼舌根,酒足色餍,逢人便说,哪里管那么多来,若是招致祸端,也只是我的因果罢了。我只是不去找事,事要来找我,有甚
么办法?倒不如说个痛快。”
“说得好,”连天横又道:“你再与我说些扈娘子的事,也好去赚她上钩也。”
“啊也,你还不死心!”慧含细眼微瞪,架不住连天横问了又问,迟疑道:“再有一桩事,你可万万不要泄露了。”
慧含凑在他耳边,悄声道:“扈桂与我有几分勾连。因我通些占蓍之术,也问过我,这孩子是否为他亲生。”
“你占出甚么?”
“我哪里会甚么卜术,不过是借着学卜之名和师父厮混一通罢了。扈桂送她来那日问的,我只糊弄他,要他来接时再告知。”
连天横忽生坏水,道:“巧了,我也知晓一桩秘事。却是陶抱朴喝醉了酒,亲口说出的。”
“怎么?”
连天横诈他道:“这孩子是陶抱朴的种,他四处跟人自夸,扈桂必定听到风声,起了疑心。”
“有这回事!”慧含惊得撑起身子来,他本想随口敷衍扈桂便罢了,这下铁定敷衍不成,若是孩子落地,面目不肖扈桂,震怒之余指不定要来寻他的晦气,心下暗自计较了,不再开
口。
一场云雨过后,连天横收拾衣裳,心道今日便替姓陶的种下祸根,至于发不发芽,又是另一桩事了,把水搅得浑浑的,也好下手也。
慧含赤着脚,趿拉着僧鞋,送他出门时,语带幽怨:“荣檀越可要常来,这里好生寂寞,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连天横答应了,道:“小师父也要好好地养病才是。”
剧情是没有什么剧情的,一写这些过渡剧情我就犯困,就别对剧情文笔这些抱期望啦,下章搞点刺激的!(我自以为刺激)
还有就是!明天就要离校回家了,在家里和坐牢差不多,大概不能保持每天一章的频率点播一首铁窗泪送给大家。

第 26 章
别了小沙弥,连天横又操起那把折扇摇了摇,依路返回,到了大雄宝殿前,小福子坐在那里与和尚扯闲,揉揉眼睛,唤道:“少爷!你可算来了!”
连天横本想办完正事,便打道回府,谁知横生枝节,被那沙弥缠住,教他枯坐了这些光景,心中有愧,板着脸“唔”了一声。
一旁坐着那大和尚,红漆长桌上摆着几只签筒,道:“方才问其四柱八字,施主有拱贵之格,不如抽一签,必定灵验。”
既然来了这善严寺,连天横索性随手拿了一只漆筒,稀里哗啦摇出根竹条来,小福子拾起来,递与少爷,连天横低眸看去,上头几个蝇头小字,囫囵念道:“脍……脍炙所,同也,
羊枣所,独也。”
“甚么意思?曲里拐弯的。”连天横腹内草莽,却怪那签词不通,拿给小福子:“你来看!”
小福子挠着头,面露难色:“又是枣又是羊,或许是说吃的?”
连天横受了启发,凝神沉吟道:“脍炙,滋味鲜肥,上了桌,大家一道吃,羊枣——怎的,不好吃么?”他忽为羊枣鸣起不平来:“回家便吃它两斤!
那大和尚听了,哑口无言,微微叹气,闭目摇头。
自打从那善严寺回府,连老爷也行商归来,连天横便不敢再外出厮混,在家假模假式地读书习画,打理些生意上的琐事。荣二上门邀他去赌钱,见了连老爷,话锋忙一转,也变作乖
乖少爷,逃之夭夭。
连天横一不能嫖二不能赌,百无聊赖,骨头缝里闲得发痒,又去逗弄妹妹,抢妹妹的拨浪鼓,咚咚咚的,在手里翻来覆去地耍玩,连小妹将要合眼睡觉,连天横便故意拿一只陶做的
响球在她耳畔沙沙晃动:“不要睡,陪哥哥玩!”如此三四次,把个小小的奶娃娃欺负得眼泪汪汪,最终放声大哭,打着嗝儿:“坏……坏哥哥!”
莫氏听见女儿哭声,好不心疼,冲连天横叫道:“混账,你又欺负你妹妹!”
连天横被吼得也委屈,抱着小妹坐在膝头,大手包着粉嘟嘟小脸,擦干她眼泪,哄道:“哥哥错了,不要哭,哥哥请你吃糖瓜……”
那连小妹平素乖巧,惹怒了也不是好哄的,几个糖瓜哪里收买得下,越哄,哭声便越大,几欲掀翻屋顶,吵得连天横十分头疼。
正鸡飞狗跳之际,一位瘦小身材的老叟飞速从檐下走来,连天横认出是家里典当铺子的孙掌柜,两人略微点头致意,孙掌柜便俯在莫氏的耳边,嘀嘀咕咕的,不知说道些甚么。
莫氏这壁厢用耳朵听了,那壁厢便用眼睛扫视连天横,连天横支起耳朵,直觉不妙,却想不通何事,只得硬着头皮抱住怀里的妹妹。
余光里莫氏起身进了侧厅,那老叟也跟去,有半刻钟,莫氏出来,神色还平静,慢慢地坐下,跷着腿,脚尖还要晃两下。
连天横立刻问:“怎么了,娘?”
莫氏淡淡反问道:“能有甚么,铺子里的小事罢了。有几样东西他们下面的人拿不定主意,叫我过目再议价。”
怀里的连小妹见哥哥不哄了,又大哭起来,连天横忙上下摇着,无奈道:“乖乖肉团儿,求你别哭了,再哭再哭,哥哥也哭了……”
莫氏在旁冷眼看着,将针线甩在一旁。
十日之期已满,连天横便起了个大早,出门去善严寺取末子药。
这边孙掌柜又来拜见莫氏,拱手道:“夫人,那东西价值连城,典当的人犹疑再三,不敢出手。”
“是甚么人?”
掌柜道:“是个打抽丰的秀才,同少爷吃过一回酒,这个秀才倒是乏善可陈,只是他有个相好,在花里馆,叫作宝瑟儿,与少爷……交往甚密。”话末这四个字念得暧昧不清,值得
玩味。
“花里馆,是甚么地方?”莫氏乍听这名字风雅,似是个吟风弄月的诗社。
“花里馆,便是……”孙掌柜不禁汗颜,断断续续地道来。
莫氏听罢,先是一惊,猜到个中机窍,后转惊为怒,火冒三丈,腾地站起身来,在桌上啪地一掌:“这个畜牲!”喘着粗气,对掌柜道:“速去请老爷回来!”
又叫了连管事来,强抑怒火,吩咐道:“你带几个小的,去花里馆拿了那个宝瑟儿,我要亲自审他!”
连总管见夫人气得发抖,兹事体大,不敢怠慢,急忙唤了几位年轻的家丁出门。莫氏坐下来,喝口茶,深深吸气,闭目凝神:儿子在外头胡天花地,她是知道的,只是从未放在心上。
说来连老爷青春时,也是个浪子,成了亲,才慢慢收拢了心思,这些年夫妻之情甚笃。
教她怒不可遏的却是那只扳指,本是祖上御赐的重宝,上万块料里也难雕琢出那么一只。连老爷交给她,当作传情之物,她再交给连天横,千叮万嘱,千万好生看护,此乃代代相传
的宝物。谁知这个孽障转手就丢给了一个男妓!若是被那个男妓迷住,填塞了虚空圈套,污秽却清净门风,却不能向祖宗交代也!
连老爷听得浑家派人传唤,急匆匆赶回家里,见莫氏坐在堂下,一只拳头攥得绷紧,牙齿也咬得咯咯响,以为自己犯下甚么大事,忙道:“我的娘子,你万不可发怒伤身!”
莫氏便与他分说了这桩事体,连老爷听了,反倒不曾放在心上,一来上回已将儿子毒打过一番,这遭再打,只怕父子间暗生怨怼,二来,知子莫若父,他并不信连天横轻易肯被外头
乱花野草迷了眼。便温声细语,劝解夫人道:“见了那妓子,教他完璧归赵便是,若是不肯,再打发他银子,娈童小倌之流,最是眼皮狭浅,娘子又是个极其聪慧的,还怕拿捏他不住?”
莫氏听了,吃下一颗定心丸,但见连管事打头进府,身后乌泱泱跟着十几号壮年家丁,中间架着个娇小身躯,想必就是那个骚精。俩夫妻仔细端详——好一个狐媚魇道的东西!只见
他:挑着双含情丹凤眼,咬着口雪白编贝齿,头上乌云斜挽,足上丹蔻点点,身上穿的是八宝妆花罗,臂上搭的是桃红片金纱,妆点得桃羞杏让,雌雄莫辨,你道他哪里是个郎君,便是女人
也不比三分风情。
此刻双手被旁人一左一右地钳制着,目光戒备,身子如筛,如同落网的哀雀般,谁见不怜?
莫氏见是这么个货色,心里便有了底气,坐在堂前交椅上,端起茶抿了一口,淡淡道:“敢问阁下尊姓贵表?”
宝瑟儿听了,又是警惕又是懵懂,壮着胆子,干巴巴问:“甚么意思?”
连管事拢着双手,急忙躬身提点:“夫人问你姓字。”
宝瑟儿也知道自己丢人,想到这个名字也是连天横取的,不如不要了,闷声道:“无名无姓。”
莫氏将茶盅往桌上一搁,铮地一声,茶水也洒出几滴,朗声道:“是人皆有姓名,猪狗才没名字,你是猪是狗!”
连老爷忙按了她的拳头,默默地握在双手间,紧了紧。
“好端端的,为甚么骂人?”宝瑟儿抬着头,鼓起勇气瞪着她。“猪又如何,狗又如何,活得不如猪狗的大有人在,你揪着我教训甚么?”
“好你个……”莫氏想说淫妇,却想起他不是女人,换了个词,气势不减:“好你个娼根!我问你,连天横给你的扳指却在哪里?”
宝瑟儿抬头看着连天横的双亲,梗着脖子,道:“我和他早一拍两散了,怎么,现在想起要回东西,屙出去的屎还想坐回去?”
莫氏闺阁中做女儿时便饱读四书,嫁到连府也是书香世家,平生哪里说过那等屎屁尿的话,又心道这小倌不愧是个低贱出身的,冷笑道:“真是没志气的滥桃淫货,你是老母猪还想
吃万年的糠?”
她那副冷笑的神情,同连天横简直是如出一辙,宝瑟儿看得心里刺痛,嘴硬道:“那你就是饿狗忘不了千年的屎!”
莫氏听他犟嘴厉害,正要开口,连天横却从门口进来,见一大群人拥簇在天井之下,热闹非凡。双亲坐在桌边,一个横眉竖目,一个肃然端坐,路过那众家丁,扫到宝瑟儿,抬起下
巴调笑道:“这是谁?好标致的玉人儿。”
莫氏道:“你不认识他?再看。”
连天横松了他下巴,走到圆桌旁边坐下:“只是有些面善。”跷起二郎腿仔细地打量一番:“娘在镇河街上抓个张三李四也叫我认,却不是特地为难人?”
第 27 章
莫氏一听便笑,站起来,捏着帕子,指头在宝瑟儿肩膀上猛戳:“连少爷忘性倒是大!你不认得,我可认得他!花里馆的头一块红牌儿,多少员外老爷在他床上躺,好大风光!”
连老爷唯恐莫氏气出病来,拍着夫人的后背心顺气,温声道:“横官,你和这样的人厮混,满身的脏病,你真不怕?速和你娘招了,现在回头,为时未晚。”
连天横在果盘里拿了只白梨,咯吱咬了口,嘴里嚼着,倒在椅子里,只觉得十分可笑:“招甚么?他也值得我招甚么?”
宝瑟儿被按在地上,笑道:“是,我也值得他招甚么?你们一家都是干干净净的体面人,兴师动众打搅我开门做生意,也不嫌小题大做?”
莫氏冲着连天横道:“你瞧,就是这个自轻自贱的腌臜东西,你鬼迷日眼看上他?”
宝瑟儿抢白道:“猫爱吃腥,狗爱吃臭,你儿子偏爱吃那些又腥又臭又烂又恶心的,你管得着么?”
“你闭嘴!”莫氏气得脸庞紫涨,在桌上怒捶一拳,“要不是他一时糊涂,哪里轮得到你这个邪皮子逞嘴?也不知你用了甚么狐媚法子将他勾住了!”
“我用狐媚法子?”宝瑟儿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也是豁出去了,反唇相讥道:“老虔婆,你是不知道,你那乖乖儿子,在床上舔老子的腚门子,舔得起劲!”
霎时间连府那些下人都齐刷刷朝连天横望去,脸上恰似开了个个染坊,青了又红,变幻莫测。连天横一口梨肉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咳出来,上前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小祖宗,
这种事就不必说了!”
“啊!”莫氏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入天,捂着心口半晌说不出一个字。脚下站不稳了,几欲晕眩当场。
连老爷急忙站起来,替她顺气,端起茶碗给她喂两口。又转头质问宝瑟儿,道:“人都讲礼义廉耻,你如此粗鄙,与牲畜何异?你叫作宝瑟儿是罢?我问你——你父母若是有知,岂
不伤透了心?”
宝瑟儿也激动起来,甩开连天横,两手握拳,站起来,冷冷道:“就是那两头管生不管养的贱驴子把我送去卖屁股的!他们满不在乎,你这棺材楦子操甚么心?”说着喉头一哽,胸
口闷闷的似有泪意,连忙抑制住了,不肯教人看笑话,心慌嘴不乱,当众骂道:“老子打十三岁起就伺候男人,吃过的鸡巴比你吃过的米多!轮得着你来教训!”
这下连天横抱着手臂,倒是大开眼界,宝瑟儿从前与他交好时,头一桩就是娇,第二桩便是软,头纱一揭,嘴毒起来,竟比骂街的泼妇花样还多,十分新奇。
莫氏直指着他脸,指尖发颤,厉声道:“惨同神面刮金,恶胜佛头浇粪,远则地府填单,近则阳间业报!”又喘了几口气,吩咐连管事:“你们、你们还站着做什么,还不把他给我
捆起来!”
众家丁得令,拿了绳子就要来捉人,宝瑟儿一看他们动起真格,急忙赤着脚逃到墙角,慌里慌张的,见到一根打枣的长竿儿,便顺手抄起那根竹竿胡乱横扫,呼呼地刮出风声,警告
道:“都不许过来!”那长竿尾端系着一把铁剪刀,剪子锋利,被划一下可不是等闲小事,那些仆人唯恐被剪子伤到,纷纷不敢靠近。
那院子里的荷花缸子也打破了个洞,哗哗地流水,几叶文殊兰、几株怪松打落到地上,泥土四散,瓷盆咔嚓碎作几瓣。院子里人人面如土色,惊慌失措,四处奔逃,唯有奶娘怀里的
连小姐见人吵闹,拍着手咧嘴大笑,嘴边啪嗒滴下一缕涎水。
连天横哭笑不得,走上去,眼疾手快,一把握住竹竿尾端:“闹够了没有?”
宝瑟儿浑身颤抖,惊恐不已,满眼泪水,却不敢妄动那根竿,他一动,那剪刀就要把连天横的手划破了。
僵持半晌,他松了手,身子顺着墙根儿滑下去。形容狼狈不堪,恰似一朵芙蓉跌进污泥里。那竹竿也啪地一声,垂到地上。
莫氏气得头脑发昏,神智也不清明了,见他手里没了凭恃,尖叫道:“管家!管家!拿家法来!”
连老爷见今日要闹出一场大事,忙朝总管事使眼色,那连管家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我不是你连家的人,你连家的家法也想管到老子头上?”宝瑟儿支撑着站起身来,指着连天横,恨恨道:“要打,就打他!”
连天横想起那日被鞭子狠抽,伤口还隐隐作痛,打了个哆嗦,瞪着他:“臭婊子!白疼你了!”
宝瑟儿十几年的不忿也发在今天了,见人就咬,抬起头,冷冷道:“我呸!你道我是婊子,我道你比婊子还不如!我们卖身的和人睡觉,必有进账,你连天横是甚么东西?——公狗
精!和人家睡觉,就是白送,还要倒贴!”
话音未落,被一巴掌扇到地上,口角流血。那院子里的人见连天横之前还笑嘻嘻的,忽地变了神色,脸色不豫,俱是一片寂静,不敢则声了。
莫氏愣在当场,方才还说要家法伺候,这下忘得一干二净,口里喊:“不要打人!”
连老爷颇有些头痛,道:“宝瑟儿,你将扳指归还了,便不再追究。那扳指虽值钱,却是有价无市,你当不出去,也无人敢收,不如你开个口,要多少银子,连某现折给你。”
宝瑟儿坐在地上,左颊五个手指印,肿得老高,低低道:“若我执意要那扳指呢?”
莫氏平复下心情,思路也清楚了,娓娓道:“你看重的是扳指,还是钱?不过是怕钱钞给得不够罢了。若是真喜欢那扳指,还会教那个秀才去典当行问价么?我且问你一句:贪得无
度之人,又有几个善终的?倒不如拿了银子,我们两方都好。”
“我没有,我从未教人去典当。”宝瑟儿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手死死地攥着衣摆。
“嘴硬甚么?当了便是当了,东西还能烂在手里不成!”莫氏皱眉道。
宝瑟儿昏昏沉沉的,站起来挣到院里的水井边,咬着牙发狠道:“我跳进去,你们该信了。”
莫氏本欲开口嘲弄两句,见他神色凛然,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讷讷道:“你快下来!我们再说话。”
连老爷也怕闹出人命官司,叫连管事去拉,宝瑟儿站在井口,头发也散了,衣裳也脏污了,喃喃道:“别过来,别过来……”
连天横怒吼一声:“你跳啊!”
“连天横!”莫氏急忙制止。
宝瑟儿身子发抖,一双眼空洞洞的,涸泉一般,不知想些甚么,纵身一跃,翻进漆黑的井口。
整个连府静默了一刹那,又在扑腾的水声里沸腾起来,顷刻间喊的喊,跑的跑,乱成一锅滚粥。
趁着今天还有空,把明天的也贴上 8!
今晚连府的下人彻夜吃瓜狂欢。
家丁甲:卧槽卧槽!特大新闻,少爷的小情人大闹连府!
婢女乙:是花里会所的牛郎!艹!看到活的牛郎了!
婢女丙:他好可爱哦(^_^)皮肤好好,人间剥壳蛋
婢女丁:真素 0 牙利齿 txl 惹
家丁戊:丑死了,男不男女不女的,嘴那么红,肯定化妆了吧,没点阳刚之气。
家丁己:我可以。
婢女庚:评论图片:夫人吸氧.jpg
家丁辛:想在弟弟眼睛里游泳
婢女壬:少爷是不是有暴力倾向啊,打那一巴掌都打肿了,我晕,这种垃圾人!
家丁癸:别怕,我已经拍下来了。

第 28 章
“我前世造了甚么孽,生出你这业障,当初合该把你摁进尿斗里溺死……”莫氏被大闹了这一场,惊悸不定,瘫在椅子上,仍絮絮地咒骂着。
连老爷知莫氏平素溺爱独长子,这回却是确确凿凿伤了神,端碗热参汤到她手里,又问那大夫道:“郎中,他……他如何了?”
那大夫抬起宝瑟儿的头,又掰开嘴察看一番,拈须道:“只是呛水,口中并无泥沙,吐了水,便无大碍。”
“为甚么还不醒?”连天横被罚跪在地上,口气烦躁,衣襟湿漉漉地滴水,地上也汇成一摊,尚来不及换干爽衣物。
郎中先前路过庭院时,见得满地狼藉,又听得下人喁喁私语,念及连少爷平日为人,再一看夫人的颓丧神色,心里有了大致眉目,道:“这位小官人忧惧惊怒交加,加之落水,有风
邪入体,倒头昏睡一夜便是,只是万不可再受寒。”
莫氏撑着椅背起了身,看床上的宝瑟儿并无大恙,才敢放心,尖尖食指戳着连天横的额头,咬牙切齿道:“畜牲,你好好地改悔罢!”
连老爷吩咐丫鬟取了干净衣裳来,教训儿子两句,便毕恭毕敬地搀扶着夫人回房歇息。
见双亲离开,连天横换过衣裳,大马金刀地坐在床尾,先是掐宝瑟儿的人中,见他柳眼紧闭,桃腮微鼓,粉黛褪尽,黄黄脸儿,倒是十分堪怜,两手不禁捏着脸蛋往外扯了一把,脸
颊肉又弹缩进去,指腹触感幼腻腻的,比之连小妹的肌肤差不得几分。
他十七岁,或有十八岁?看上去却还是个孩子。
“醒了没?”连天横不过瘾,捏了两把,又用力揉搓了两把。
宝瑟儿皱着眉似乎要醒,连天横便去搀他胳膊,只闻怀里人喉咙里咯咯似有声,哇地一下,劈头盖脑呕了他一身的冰冷井水。
“宝瑟儿!”连天横又要发怒。那厢却头一歪,瘫软在床上。
连天横忍气吞声,不同这病秧子计较,自去打了水清洗,闹腾到二更天,府外梆子声也起了。手伸进被子里一探,摸到两只冷铁也似的脚丫子,连天横想起此时正值春暖,汤炉早束
之不用,便坐在床边,捉起两只脚,扯了纻丝绵被包住,紧裹在肚皮上,两手按着,渐渐地也偎暖了。闹到这时,已是两眼惺忪,倚着床柱和衣睡去。
肩膀抵在床边一夜,到了天光,酸疼得醒了,扫到床上,那只小狐狸精正睁着眼睛看他。四目相对,宝瑟儿脑袋却偏到一边。连天横乜斜了眼,道:“怕甚么?我会吃了你?”
宝瑟儿抽了脚,蜷缩在角落,默默不知作何言语。
“教你跳你便跳,我教你咬着尾巴兜圈子,你也咬着尾巴兜圈子?”连天横手掌在被子上一拍,吓得他身子抽动。
见他真是受惊,连天横也有些自责,要去摸他嘴角的伤,甫一抬手,宝瑟儿便朝后躲,这一躲不知怎么,又惹恼了连天横,冷笑道:“你在姓李的跟前,也这般拿乔?他就着你,你
便认他的好,我不哄你,就记恨上了?”
“我走了,”宝瑟儿低声道:“一夜不归,妈妈惦记。”
连天横却不依不饶,握着他的胳膊,冷不丁质问道:“我是公狗精?”
宝瑟儿看他记仇,不敢答话,拱他的火。挣了几下,挣不脱,被逼得急了,瞪着他:“是!”
连天横几时被这样人叫过板,火气噌地上涌:“我是公狗精,你是甚么!”二话不说,推他到床上,在那脖颈上粗暴乱啃。握住膝盖,分开两腿,便要径直而入。
“不但是公狗,还是条疯狗!”宝瑟儿奋力推他,抵着他肩膀反抗,双腿胡踢瞎蹬,使出吃奶的劲,又踹了连天横好几脚,那床板子震天地响。
连天横半晌居然不能得逞淫威,邪火乱烧,一把掀翻宝瑟儿,在屁股上狠狠地扇了两下,那声音清脆响亮,宝瑟儿被打得生疼,骂道:“你混账!”
“你再骂?”连天横又是一巴掌,掴得他屁股发麻。
宝瑟儿咬唇忍着疼,哭嚎道 :“你不要脸!你这强人杀的!你这斫了头的!”说着自己觉得不吉利,补救道:“方才说的都不算甚么,你是只臭癞虾蟆,大浑虫,殃人货,狠心贼
……连天横,你不是人!唔……”
连天横听在耳里,又怒又笑,捂住这泼烟花的嘴,教他唔唔出不得声,一手插进他股间,撬开腿根,滚烫的东西挤进去,来回抽动,那腿根的嫩肉夹着他命根子,宝瑟儿知道那是甚
么,心头一阵悲凉,不知抽了几十下,大腿内侧滚烫,只怕是磨破了皮。连天横伏在他身上黄牛似的喘粗气 ,忽地碰到块硬硬的物什,掏出被衾一看,却是枚玉玦。
宝瑟儿见他没了动静,返头去看,忙夺过那玉玦,怒气冲冲道:“这你也想拿走不成?”
连天横想起这是那日,在花里馆丢给他的,玉玦上一段缺口,正是决绝之意,心头不禁冷静下来,想起那夜,扪心自问:我和他计较甚么?却不是自寻烦恼。
呼吸渐缓,把个玉玦塞进他衣裳里,搂着他,道:“这件事,终究是我之过,扳指不该随手给你了,你也是个没长脑子的,要典当,合该出了镇河再当。”
“谁说我要当。”宝瑟儿心内冰凉,跳了一回井,连天横依然不信,这辈子也不承指望他信,便不再开口,脑袋埋在枕头里,不想被他瞧见,只是克制不住肩头,还一耸一耸的。
“行了,”连天横掰过他身子,见他抽抽搭搭的,满脸泪水,哄孩儿似的亲他的脸,又揩他眼泪:“我几时怪你?扳指是死物,不能吃不能穿,变成白花花的银子,有甚么不好。你
真要当,我给你找门路,说个公道价。”
说着,手在被子里握着宝瑟儿的茎身,轻轻地套弄。
“你去死!”
“那我就去死。”
“你不要死,我要你活遭罪。”
“那我就活遭罪。”
宝瑟儿恨他入骨,却束手无策,哪里有甚么心思办事,可今日连天横发过火,又变得温情款款,害怕他又发怒,只得隐忍承受。
再说那头,连氏夫妻回了房,一夜相对未眠,到了天将泛白,莫氏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梦见宝瑟儿惨死在连家,却不是溺死,而是被火烧成一块焦炭,阴魂不散,吓得坐起,拉起
连老爷,穿过大半个连府,急匆匆去厢房里察看。
门一开,莫氏便见那被衾里起起伏伏,儿子压着那鬼狐涎,在那里耳厮鬓磨。连老爷率先反应过来,大惊失色,莫氏猜到情形,到底是个妇道人家,尖叫一声,捂着眼睛。
连老爷抄起墙角一根竹笤帚,往床上就是一掼,掼得连天横脊背生疼,死死地护着宝瑟儿,狼狈道:“爹!”
饶连老爷是个心胸宽阔、想得开的,见了亲儿子的活春宫,此时也气得三魂出窍,七魄消散,只想将这孽子打死便罢,隔着被子抽了几下,抽得宝瑟儿惊恐大叫,连老爷又掀了被子,
举起笤帚,狠狠地抽过去,那笤帚杆是一整根楠竹,光滑结实,连天横又赤着上身,后背挨了几下,条条肿起。
宝瑟儿伸手去够那被子,想盖在连天横身上,手臂也被打得剧痛。宝瑟儿是从小挨惯打的,吃得如此力道,不知轻重,知连老爷真是气得疯了,便挣扎着,身子覆在连天横身上,撕
心裂肺地吼:“不要打他!”
莫氏跺脚道:“你倒有脸求饶!”
连老爷几十年都未曾发过如此雷霆之怒,手下得极重,棍子雨点似的落下来,一时间笤帚声、皮肉声、莫氏的骂声,连天横的闷哼声,宝瑟儿的抽泣声响作一团,此起彼伏。
“你们只这一个儿子,他再不是东西,也只有他,打死了,就没了!”
连老爷打得累了,这才罢手,笤帚丢在地上:“你们这对腌臜东西!打你们嫌脏了我的手,好自为之罢!”竟连莫氏也顾不上,气得拂袖而去。
“老爷!”莫氏急忙跨出门去看,却也追不上了。再看屋里,连天横拿被子裹了宝瑟儿,自己穿上衣裳。
莫氏冲连天横道:“你出来。”
连天横便老老实实地跟出去,走了几步,莫氏便停下来,回过头,啪地抽了他一耳光。
连天横脸被打到一边,沉默无言。
莫氏指着他鼻尖:“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被他迷住了!”
“也要他迷得住。”连天横嗤笑道。“玩物似的东西,想玩便玩两下,有甚么打紧。”
莫氏直勾勾地盯着他:“你当真?”
“千真万确。”
“娘要你发誓,发毒誓!”
虽说连天横平日里发毒誓比吃饭还轻松些,却也没想到要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男妓发重誓,只觉得有些可笑。
“你不敢?”莫氏见连天横不做声,以为他迟疑了。
“有甚么不敢,”连天横举起二指,铿锵有声道:“我要是喜欢他,就刀斫火烧,不得好死,尸骨无存!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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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莫氏见儿子发了毒誓,这才放下半条心,又隐隐约约惊讶于他的无情,不过总胜却败坏家门,便耳提面命道:“你听着——那扳指,他要还就还,不还也罢,就当跌在茅坑里,脏兮
兮的,咱们不要!今后切不可再同他往来!”
连天横送走母亲,心头也是烦躁,转头回房,却撞见宝瑟儿站在门槛上,换了身肥大不合体的深灰蓝圆领小厮服,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扶着门框看他,眸似点漆,静似一抹幽兰生
在空谷里。
“出来作甚么?”连天横搂他进去,生硬地哄道:“上药去。”
宝瑟儿拿了他的手,低头道:“这就走了。”
连天横以为他使小性子,不想待在连家受气,伸手替他系好腰带,嘴唇贴着额角亲两下,道:“等马车来,送你回去好不好?”
“坐不惯马车,何况没有几里脚程,走两步就到了。”宝瑟儿口里这般说着,轻轻推开他,迈过房门,走出二三步,到后院里,忍不住又回眸,慢吞吞道:“不要和爷娘怄气,他们
教你走正途,同我们这些人厮混,对你只有害处,没有好处,你省得么?”
连天横见他反倒有模有样地训诫起自己来,十分新鲜,挑眉道:“我不和你厮混,人家也不和你厮混,人人走那正道,你岂不是要饿死了。”
“我不管别人,”宝瑟儿嗓音喑哑,捂着嘴咳嗽两声:“走了!”微跛着脚,穿过长廊,那廊柱筛下条条黑影,时明时暗的。路上几个绿衣婢见了他,叽叽喳喳,捂嘴窃语。
宝瑟儿恶狠狠地瞪回去,这些个碎嘴仆妇便不自然地收敛了笑,避瘟神似的,快步走开。
小福子从身后追上来,气喘吁吁地塞了只绢袋给他,道:“宝瑟公子!少爷教我转交给您。”
他不知甚么物什,接过来,红肿的手指解开袋子,露出里面两锭足色的蒜头金,亮灿灿的,照得人两眼刺痛,不禁划出一滴泪来,宝瑟儿怔忪地瞧着,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绽出欣喜
的笑容:“……吃这顿好打,倒是值了!你回去和他说:下回再有这等不寻俗的好差事,可别忘了我宝瑟儿!”说罢,拿起钱袋,扬了扬,道声多谢,塞进怀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因着脚上有伤,走得颇为吃力,到了连府门口,撞见位年轻公子,明眸皓齿,一袭窄袖织锦红衣,金线绣出叆叇祥云,脚蹬香云小靴,银丝勾出叠瓣牡丹,通身的富贵,遍体的风流,
不是瑶池仙君,便是人间宋玉。那美貌公子见了宝瑟儿,误以为这是连家小厮,拦住他,随口道:“我问你,连天横在家么?”
宝瑟儿见这龙凤之姿,便知又是连天横哪位相好了。再看自己,衣裳灰扑扑,头发乱糟糟,面容浮肿丑陋,气度又粗鄙市侩,像只拔了毛的山鸡,落了水的鹌鹑,手里还攥着钱袋,
两相映衬,不禁自惭形秽,头也垂到地上去了。
“哎呀!你怎么不穿鞋?”红衣诧异道:“脸上还挂了伤!谁欺负你了!”
宝瑟儿被他问得十分窘迫 ,涨红脸,憋出一句:“我、我打小不爱穿鞋!”忍着脚疼,一气跑了几十步,转头见身后人被抛下老远,才放下心,捱着往花里馆走。
宝瑟儿遇着这个红衣裳,不是别人,正是许抟云,站在原地纳闷:关照他两句,怎么就跑了?好个怪人!不管那些,径直跨进门,就见那些下人挤眉弄眼,一路上断断续续听见甚么
“娼妓”、甚么“捅屁股舔腚门”的。
再大步流星地往堂前走,看见连氏夫妇坐在桌边吃早饭,笑吟吟地招呼:“叔父,叔母!你们吃的甚么好吃的!”
“是云官儿,”莫氏见了他,神色依旧恹恹,长叹了口气,指着饭桌:“用过早饭没?你不嫌弃,就着吃两口罢!”身边的丫鬟连忙倒了热热的一碗胡桃松子茶,端一碟滴酥泡螺,
打个千儿,笑道:“这是云少爷最爱吃的。”
“那敢情好,”许抟云倒不见外,吃过了也道不曾吃,坐下来,拈颗梅酥丸塞进嘴里,腮帮子鼓起一团,含糊不清道:“叔母今天这是怎么!有气无力的!”
连老爷终究是个要廉耻的,忍着气不欲开口。
莫氏道:“还不是为着那个逆子!”
“连天横?他?”许抟云幸灾乐祸,心道你们若是为他发怒,这辈子只怕有发不完的怒了。
“云官儿,”莫氏直起身子,忽正色道:“叔母要审你!”
“审我?”许抟云嚼着梅酥丸,措手不及,竟不知几时惹祸上身了。
莫氏道:“你同那畜牲,还有荣家老二,自小一同长大,交情匪浅,荣官我不提了,他玩得只比天横要花——可你,你是个好孩子!也替他瞒着叔父叔母,教人怎能不气……”
“瞒?瞒甚么?”许抟云嘴里干渴了,端起茶盏来,大灌一口。脑子里飞快思索着,究竟哪桩事败露了。
“事到如今,你敢说你不知情,”莫氏拍着桌子,痛心疾首地控诉。“造孽的,他在外头玩男人呀!”
“噗!”许抟云一口茶水喷出来,喷得四处都是,连忙用手揩了,又抓起盘里的手巾,手忙脚乱地擦拭前襟:“……还、还有这回事?”
莫氏闲倚在桌边:“叔父叔母跟前,你还装傻!”又口气忿忿地:“女人也就罢了,真不知道这男人和男人,有甚么好?”
连老爷冷哼道:“和男人厮混的,几个是正经人?何况是那秦楼楚馆的狐媚子……”
“哈,哈哈,”许抟云苦笑着,一根指头抠着自己的脑门,清了清嗓子,又握成拳,砸在桌上,义愤填膺道:“是!这个连天横,实在混帐!我早想教训他了,只是碍于情面,不好
开口。”
莫氏便紧紧握着他双手,诚恳道:“云官儿,既然你来,便替叔母劝劝他,他油盐不进,大人说的话索性是不听的,你们同侪之间,说的甚么,听得进些。”
许抟云板起一副肃然面孔,应承道:“我明白,这就去骂醒他,看他还敢乱来!”
说罢,一掀衣摆,脚步生风,锵锵锵走到东厢尽那头的屋门口,又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见连天横躺在床上,面朝着里。
心里偷笑,便撩了衣裳,一屁股坐在他腰上,呔地一声,大喝道:“连天横!”
连天横被猛坐这下,忍无可忍,一把掀翻他,压在身下,再定睛一看,怒道:“怎么是你!”
“怎么,你这个不孝子!”许抟云嘿嘿两声,勾着他脖子,眉开眼笑:“看我怎么教训你!”
连天横搡开他,自己坐起来,穿上衣裳,道:“你也知道了?我爹娘也真是不怕丑的。说的甚么,教我也听听。”
许抟云一骨碌爬起来,扒了床边的一条小椅子,靠上去,有气无力地翘起兰花指,捏着尖嗓子:“连天横这个畜牲,在外面玩男人,死不正经的,跟那个狐狸精,真是屎壳郎滚驴粪
蛋子,一对臭货!”
连天横将信将疑地问:“我娘这么说?”
“那还有假?”许抟云添油加醋,正襟危坐,皱着眉,一掌拍在床沿上,这又是活生生一个连老爷了,粗着喉咙:“这个不孝的东西,我迟早把他打死了,丢到田里沤地!”
连天横抱着臂,警告道:“你少给我危言耸听的。他们真要打死我,我头一个把你许抟云供出来,教你不得安生。”
许抟云嘻嘻笑着,并不害怕,话锋一转,问道:“上回送来的蛇,养得如何了?”
“好好的,”连天横随口答道,想起甚么,起身在抽屉里拿出一只厚厚的信封,丢给他:“喏,不能教你折了本。”
许抟云知道那是钱钞,却不肯接,故意道:“你却是瞧不起我许抟云!”
“要你拿着便拿着,少啰唆。”连天横不耐烦道。
许抟云眼波流转,身子贴在他身上,有一遭没一遭地瞎蹭,撒娇道:“你明知道我来做甚么……”
“今天不行,你自去找荣二玩。”连天横早上才被痛打了一顿,哪里有心思办事,父母又俱在家里,再被撞见,却是真的性命难保了。
“你不知道!荣二他,近日家里管得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生没趣!”说着将自己脱得赤条条,又要来勾连天横,抱怨道:“你今天怎么跟个小媳妇似的!还怕我点污了你不
成?”
连天横一夜不曾睡好,头痛欲裂,被左缠右缠,搅得不耐烦了,啧道:“……我今天不举!”
“你说甚么?”许抟云疑心自己耳朵出差错,趴在他身上,急不可耐地掀起下裳,见那根东西蛰伏着,软趴趴的。这才醒悟过来,揪着衣领,逼问道:“你怎么能不举?你必须
举!”
小连:小伙汁摇了我 8,我真的想睡觉

第 30 章
“我知道了,铁定是教你那个表弟摧垮了身子!”许抟云埋怨了两句:“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未承想也恁般如狼似虎!”
连天横躺在床上瞌睡,打了个大哈欠道:“人家早早出门求学去了,你只当人人跟你一般。”
“那是谁?把你搞成这个样子。硬也硬不起来,顶甚么用!”许抟云愤愤不平,又想起那天藏书阁私会,撞见那个高壮的男人,恍然道:“是他!”
“他是谁?”
“那天藏书阁找你的人,一定是他把你掏空了!我当时就心想,那么大块头,你也吃得进去?果然,你看——把自己噎坏了罢!”
“姚迢?”连天横懒洋洋地翻过身,拉上被子,“我们只有生意往来,不曾弄那些有的没的。”
许抟云不信,扑上去掀他被子,急忙道:“不许睡!你睡了我可不就白来一趟了?”
连天横被晃得心烦意乱,眼睛撑开半条缝:“吵死了!”
许抟云骑在他身上左摸右蹭,弄了半天,连天横也被闹得睡意稍稍淡了,却也懒得动作,半睁着眼睛发愣。
许抟云上蹿下跳,也有些疲累,喘着气,来了招欲擒故纵,道:“你不知道我今天又带了甚么好东西,不给你玩,我自己玩!”说罢,从内兜里拿出几根横竖交织的红绳,绳头交错
处,缝一块小小的三角红绸布,解了裤子,露出两条白花花的腿,背对着连天横,在床上坐下,反手拍了一掌,命令道:“快看!”
连天横枕着手臂,无奈道:“又耍甚么花样?”
许抟云一左一右套上那东西,那块悭吝的布料兜着前面的小鸡儿,臀沟里深深地夹根细红绳,出了幽深峡谷,便一分为二,两端分别在腰侧打两个结,只是这东西却短了,拉两下,
勉强够到了,只能松松地系着。连天横看那结不顺眼,一把抽开,用力紧了紧,手指卡着,系了个死结。
“啊!”许抟云惊叫一声:“卡着我的蛋!”
那屁股肉被勒得极紧,两边挤出来,粗糙红绳摩挲着中央的粉嫩菊穴,他倒抽了口气,又掏出鸟蛋大一只镂空的葡萄祥云蝙蝠银薰球,拨开红绳,贴在右侧的臀肉上,那绳子本就紧
绷着,臀瓣又肥大,手一松,复又弹到屁眼上,打得生疼。许抟云怒目而视:“你怎么光看,也不搭把手!”
连天横只能用手指勾着那根红绳,不教它滑下来。许抟云这才放心,用指尖抵着,将薰球一寸寸填进嫩穴里。那东西中间燃着一丸香药,暖烘烘,香喷喷,将穴肉刺激出不少骚水。
许抟云难耐地扭动两下,又拿出一根丈把长的白绫子,栓在床尾,绕过自家腿根,又系到另一头。这下两条腿被分得极开,简直要掰成个“一”字。
那根白绫是用秘药浸泡三天三夜的淫物,晾干,又浸泡,再三再四,肌肤触之则滚烫,教人下身耸立,金枪不倒。缚在许抟云身上,饶他是个最爱玩的,也腾地激出一身热汗来。在
胸口乱摸,碰到先前备好的一根木杵,那小杵上浮着密密麻麻的凸点,试探着戳进去,那小穴便勉强吃了一半。
“究竟带了多少好东西?却不是个百宝箱。”连天横拿起木杵往肉洞里戳了戳,戳得最深处那颗薰球里机栝吱呀呀地转。
许抟云便掏出胸口内袋里的东西,一样样地摆在床上:糖墩儿似的铜串,不消说,这是往屁眼里插的,又掏出根长着倒刺的竹节,这也是照顾屁眼的,一枚雕着瓜瓞绵绵的玉环,这
是锁精的,一根细杆,杆尾雕只小南瓜,这是玩马眼的,几贴膏药,这是贴在肚脐上催情的。
“你这是摆摊子?”连天横拿着那杆,在手上颠了颠:“东西倒是够份量。”
许抟云抢了他手上的杆子,凶神恶煞道:“你不是不玩么?不许碰!”抽出木杵,换了根竹节,握着往里顶了顶,倒也自得其乐,美得吐着舌头,吭哧吭哧地抽气,屁股也得意忘形
地摇将起来,低下头,将那小南瓜头插进马眼里转了两下,流出两滴露水。光是自己玩自己,便快活得呻吟出声。
床板咯吱咯吱,被他闹得睡不着,连天横两眼乌沉沉地看他屁股,想起近日学的文章里有这么一句:“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那入口可不正
在他眼前,还颤巍巍的,浅浅有泉水出!
许抟云可不知道他想得这么诗情画意,腿麻了,要换个舒服的姿势,两只脚却被白绫子缚住,动弹不得,屈身要去解那白绫,下体却被红绳挣得紧绷绷,一动就勒着卵脬,要脱掉红
绳,绳子却被穴口的竹节上的根系勾住,环环相扣,腿又麻得厉害,心里也慌了,出了一头大汗,和颜悦色地央求连天横:“替我解开行不行?”
连天横道:“不是不许我碰你的金贵把戏么?”
许抟云无辜道:“我没有不许呀!谁不许了?”
“是狗不许。”
“你才是狗!”
连天横想起昨夜被那个人破口大骂甚么公狗精,心头便有些愠怒,有意不去替他解,看他乱摆乱扭,挣扎不已。许抟云服软道:“我错了还不成么……”
“解开不难,你答应我一件事。”
“不答应,你肯定又要敲我竹杠!”许抟云后穴里麻酥酥的,脑子里却清楚得很,半点不肯上当。
“不是大事。”
许抟云骑虎难下,转头又看不到自己的屁股眼,乱抠两把,依然不得其法,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好……好罢!你先解开,我再思量思量。”
连天横便替他把红绳勾出来,翻身下床,将白绫带子解了,半跪在床边,抬头问道:“下个月,你和你爹去陶抱朴的寿诞?”
“是、是呀!怎么?”许抟云拔出湿漉漉的假阳具,叉着腿箕踞在床上,揉揉发麻的膝盖。
连天横也伸手替他捶了捶,问道:“给了你家多少张牌儿?分我几张。”
所谓牌儿,是出入陶府的凭据,今岁又逢陶老爷五十四岁的寿辰,都说五十四是个坎儿,命相里冲太岁,因此分外地看重,门口看守把关也就不同于往年,十分严苛,万不可出丝毫
差错。点了牌儿,下帖时分发到各户客人手里,一张不多,一张不少。凭牌入府,寿宴了毕,又着专人收牌儿,依旧点了数,多一张,少一张,是要出事的。
“不给!”许抟云莫名其妙:“要那么多牌儿做甚么?”
“寿礼中有大件的,那几个人手怎么够使唤?”
“哈,你可真是陶老爷的大孝子!”许抟云又是鄙夷又是戏谑,眉头一挑:“你当我许家就没有大件的了?”
“云哥儿,求你了,”连天横有求于人,只得伏低做小,对着他的腿左捏右捏,违心地道一句:“你是最通情达理的,何况连府的下人还能替贵府上搬运东西,……”
这下又轮到许抟云头疼了:他是个死要面子的,不给罢,显得小器,给了,又恐出差池,陶抱朴岂是个好相与的角色,许家和连家并在一块也不敌半个陶家。便故意道:“你学狗叫,
学得像了我就给!”
“汪!”连天横道:“哎,云哥儿听我学得像不像?不像我再叫两句——”
“唉行了行了!别叫了!”许抟云哪里知道连天横是个金刚不坏的脸皮,情急之下,钻到被子里,盖着头,声音瓮瓮地传出来:“听不见听不见!”
“赖皮货。”连天横骂了句。
许抟云埋头捂了阵子,灵机一动,掀了被子,从床上弹起来,道:“你把那个姚甚么的引见给我!我就答应!”
“你倒打起他的主意了?不行。”连天横不假思索,一口回绝。姚迢是他的头号主顾,有甚么大桩生意都是他从中牵线搭桥,二来姚迢是万中挑不出一个的正人君子,清高自持,许
抟云又是个玩得疯的,他可不能把姚迢坑害苦了。
“没人陪我玩,无趣得紧!”
连天横作势要解腰带,道:“我和你耍两把总行了?”
“不要!爷现在看腻你这等平庸姿色了!”
连天横拿这个魔王束手无措,便耐着性子道:“云哥儿,我连天横平生虽然做尽那等下作混账之事,却有三样绝不做:一不做中,二不做保,三不做媒。你逼我当个拉皮条纤的马泊
六*,传出去不像话。”
许抟云咬咬牙:“我匀出二十张木牌与你!”
“好!”连天横一拍床:“云哥儿真是个爽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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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泊六,亦作马伯六 ,马八六 ,马百六 。指撮合男女搞不正当关系的人。
姚迢坐在办公室里打了个大喷嚏
属下:老大!你是不是染风寒了!
姚迢:方才只是鼻中发痒,并无大碍。但近日镇河肆虐一种疾病,唤作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切不可掉以轻心,注意安全,加强锻炼,作息规律,保持室内空气流通,佩戴帷帽、幕篱,
外出回家后及时洗手洗鼻,若出现持续发热不退之症,请到附近医馆就医。万望大家珍重贵体,四时平安。

第 31 章
打马路过僻静小巷,眼前豁然开朗,一条笔直长街自马蹄下铺开,街边人熙熙攘攘,肩摩毂击,连天横便翻身下马,在闹市里拽着缰绳,慢悠悠走到街边一处小门,那里屋檐青黑低
矮,绿苔点点,横斜逸出三两枝雪白李花,门前竹枝上斜挂一红一白两条旌旆,随风招摇,红的书:松花酿酒,白的书:春水煎茶——闹中取静,这就是城西的春阑坊了。
挑帘上楼,又是一番景致,开门临水,桃李探窗,纸屏上绘几株绿竹翠松,粉壁上写几行清词丽句,好一个齐楚阁儿。
楼上空旷无人,连天横自解了外氅,随手丢在椅背上,靠着半新不旧的蜜合色引枕,支起膝盖,半躺半坐,饮酒取乐。
不多时,就有酒保长喏一声,领人上楼,来人正是姚迢姚佥事,依旧一身半旧渥丹色官服,坐在对桌的长椅上,身姿端正,凛如长松。打量四周陈设,当下也微有些诧异,不禁多嘴
一句:“平日在花里馆聚头,今日倒是寻了个高雅之处。”
“这酒名为霜葩白,贤兄吃两口,暖暖身子。”连天横一挥手,云淡风轻的,为他倒了酒,又哼道:“花里馆的粉头好使小性,晾他一段时日,不提也罢。”
姚迢想起那个贪财势利的宝瑟儿,皱起眉,不屑听他说那些风流韵事,端杯默默吃了口酒,开门见山:“连兄弟,这月将尽,下个月近在眼前,那药可配制停当?”
“自然,”连天横又斟一杯与他:“你拨二十人与我,在城外候命,你们那里的人,身手机灵,脑子又不笨,我是很信得过的。”
姚迢又吃净了杯中酒,道:“取那老贼的命倒是区区小事,只是近日港口又有几艘异邦的船舶,那船吃水颇深,载满仙禄膏,流往哪里,不知其所,需得在陶宅寻得文书,一是彻查
仙禄膏下落,二来有个凭证,将来定他的罪,有个分说。”
他说的这一样仙禄膏,也教作御米,乃是异邦泊来的名贵药材,吸食则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使人神清气爽,飘飘然浑欲升天,床帐之间更有催情之妙,只是成瘾难戒,久之教人面
如菜色,四肢委顿。坊间有歌谣刺曰:“仙禄膏,神仙药,吸一口,钱散了,吸两口,家败了,吸三口,阎王当道了!”
陶抱朴与番邦勾连,又在官府有人,姚迢久受掣肘,是以屡禁御米不止。陶抱朴一日不除,仙禄膏便在中原肆虐一日,倒不如先斩后奏,搜了文书,铁证如山,再越级上奏,容不得
镇河官府包庇。
连天横转着酒盅,沉吟道:“偌大一个陶府,寻那文书却是不易。”
“待陶抱朴被药死,陶府必定群龙无首,乱作一团,我去拖住扈桂,连兄弟便带领几路人手,分头搜查文书。”
连天横眯着眼,思量片刻,道:“要不是你们影门出手大方,这苦差事谁爱做谁做去。这件事办成了,几两黄米白米*的,打发不了人。”
“能者多劳,”姚迢淡淡道:“若能玉成此事,连兄弟在陛下面前就此有名有姓了。”
“我连天横本就有名有姓,还待他说?”连天横不悦,端起杯敬酒道:“喝!”
姚迢便又饮了一杯,道:“近日传言,陶抱朴和那扈桂渐生种种嫌隙,新练一队私军,与扈分庭抗礼,若是二军合抱而攻之,此事休矣,到了陶府,先探出路,需得谨慎才是。”
“好说,”连天横想起善严寺那个慧含小沙弥,只怕嫌隙里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又为他斟酒,“兄台饮这三杯,为我饯行。”
平素姚迢饮酒有节,今日到春阑坊,不曾说两句话,顷刻就有三杯烈酒下肚,此时又要灌三杯,一时之间捏着酒杯,有些踟蹰,只是连天横劝酒,不好折损他脸面,一仰脖,便饮尽
杯中琼浆。
“真是海量!”连天横敲着桌子,想到果真要替他拉马作配,又有些心虚,不管三七二十一,成心先将人灌个半醉再做计较。
楼上两人对饮正酣,楼梯口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现出一个人影,姚迢警觉顿生,反手铮然拔出匕首,却被连天横两根指头按出刀身,微笑道:“不必惊惶,这是我的总角之交许抟
云,”
姚迢这才收了匕首,朝门帘望去,但见一位红衣的少年站在那里,换了双鞋,边走边道:“你们接着吃酒,不要管我!”
姚迢抬眉,继而露出淡笑:“是你。”
许抟云嘿嘿道:“是我!”走到桌前,一屁股挤到姚迢身边,牛皮糖也似地贴着,兴冲冲地看:“你都吃了甚么菜?”
连天横看不得他这副见了男人就没志气的样子,低咳两声,招呼同上来的酒保,添一副碗筷来。
姚迢不动声色地往窗边挪了挪,脊背依然挺得笔直。待酒保取了碗筷来,许抟云便用手抓了只肥肥的醉虾,塞进嘴里大嚼。呸出虾壳,含含糊糊问姚迢道:“你叫甚么?”
连天横一看他那吃相就两眼发黑,心里骂得许抟云狗血喷头,没用的东西,又要勾引汉子又要大吃大喝,撑大了肚子饿瘪了屁股,真是死人也教他气活。不住以眼神示意,教他少吃
几口。
姚迢倒是毫不介怀,莞尔一笑,拿起公筷挟了块肉到他碗里,颔首答道:“我叫姚迢。”
许抟云正顾着吃,在桌下挨了连天横一脚,回过神,才放下半只虾。揩了揩嘴角,专心致志和姚迢说话,侧过身子,笑迷迷道:“哪个姚,哪个迢?你写到我手心里罢。”说着便摊
平手掌,抻到他面前。
连天横暗暗赞叹了一声:好!
姚迢便拿起支备用的干净竹筷,一笔一划地在他手心里轻轻写上姓名。
许抟云有些失望,见他不懂情趣,便拿起他的大手,嘻嘻笑两声,道:“你不知道我的抟是哪个抟罢?我写给你!”
姚迢笑道:“我知道,是陈抟老祖*的那个抟。”
许抟云正要写,指头僵住,却不知陈抟老祖是何人,便偷瞟连天横求救,连天横一听也是如坠五里雾中,忙佯作不见,埋头吃了口菜。
“他老人家!嗐,我道是谁?”许抟云不甘示弱,道:“上回还拉着我,死活要给我压祟钱!”
姚迢点点头,嘴角不禁上扬:“你收了?”
“那怎么行,我都这么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
姚迢听了更是笑,并不戳穿,聊了两句,静静地吃菜。许抟云吃了虾,他就在那里用盘子收拾了虾壳,气氛倒也融洽。
三人吃了几角酒,菜肴也陆续端上来,姚迢便站起来,拱手道声“叨扰”,朝座中两人示意一番,提刀便要离去。
许抟云急忙拉着他袖口:“不许走!你怎么就要走?”说罢忽想起手上还沾了油,忙缩了手,只见那干净袖口上残留几点深色的油渍。许抟云悻悻道:“开罪!”
“不打紧,洗洗就是。”姚迢低声道。
连天横对着许抟云,先发制人,指责道:“你瞧你,一通胡闹,姚兄见了你就心烦,吃饭也吃不进去,这下好,把人家逼走了罢。”
许抟云会意,委屈地瞪着姚迢:“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讨人厌,陈抟老祖都喜欢我,怎么轮到你就要走了。”
这话一出,姚迢是想走也走不得了,站在那里,有些为难,无奈道:“唯恐耽误二位正事尔。”
许抟云强拉着他坐下,挽着胳膊,亲热道:“我们甚么时候有正事了?你快坐,咱们接着吃两盏酒!今日不醉不休!”
姚迢复又坐下,陪二人吃了会儿酒,许抟云更是百般殷勤,双手端着酒,频频亲自递与姚迢,顺道还要摸两把他的手,喝几口,倚在他身上装醉,嘟着嘴咿咿呀呀的。姚迢握着他胳
膊,想把他身子扶正,许抟云却像个软面团子,黏在他身上,拿也拿不掉,推也推不开,缠人得紧。
连天横抬眼在对面看着,暗自咋舌。心道姚佥事,我可是把你害苦了,中了他的圈套,哪天露出真面目,够你消受的。
姚迢只能任他靠着,直挺挺地坐在窗边,身姿僵硬。连天横见火候已到,放下筷子,道:“我忽然想起家中有事,先走一步。”
姚迢站起来送他,许抟云却拉着姚迢,嚷道:“你、你怎么不喝!”
连天横余光扫到许抟云半睁着眼,在酒水里弹了些药末子,心道:下作,实在是下作,目不忍视,快步走下楼。
到了楼下,叫小二来,千叮万嘱道:“楼上要发出甚么声响,你们万不可上去打搅,知道了么?”
说罢就有人牵了马来,连天横踏镫上马,朝阁楼上望了一眼,正巧许抟云从窗边瞧下来,眨巴眨巴眼睛。连天横指头比了个“二十”。许抟云便懒得理他,回过头去,放下青帘,挽
着姚迢,在那宽阔胸膛上捏了两下,捏到紧绷绷硬邦邦的两块,个中欢喜,自不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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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米白米,隐喻黄金白银。
*陈抟老祖,字图南,号扶摇子,赐号白云先生、希夷先生,北宋著名的道家学者、养生家,尊奉黄老之学。
奇闻!镇河一美少年欲迷奸公职人员,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听听网友怎么说。

第 32 章
在春阑坊这一方阁楼上,只剩许抟云和姚迢二人,许抟云见了他,好像乞丐捡着一张大白馍,两眼放光,色迷迷的。
但见姚迢在桌边水盆里洗了手,拿起虾,一条条细细剥了,耐心细致,姿态端方,如批公文。许抟云从前勾搭的都是些连大荣二之流,哪里有这等松竹态度,不觉心痒,今日若是有
福,汤着他的身,日后可有得吹嘘了。
姚迢一面剥虾,一面垂眸问:“你的脚,还好罢?”
许抟云喝得半醉,摸了摸额头:“角?我没长角哇?”
“不是上回扭了脚,直说痛?”姚迢剥了约莫十几条虾,都盛在白瓷碗里,浇上酱汁,推到他面前:“吃几口菜,光吃酒是要醉的。”
“噢,还有这回事!”许抟云暗道险些露馅,见姚迢吃了不少盅,仍旧神思清醒,心里焦急,拿起那杯放了淫药的酒,假惺惺地递到他唇畔:“你真好,要不是你,我可就瘸了,敬
你一杯薄酒,聊表寸心。”
姚迢拿了他手上的酒杯,放在桌上,低低道:“吃酒伤身,不可多饮。”
“哎!”许抟云十分不忿,“为甚么抢我的酒!”说罢又去桌上拿,那酒杯却被姚迢端走,不教他碰。
他伸长了手去抢,灵机一动,整个人顺势坐到姚迢腿上,撅着嘴,摆出一副天然妩媚的神情给他看,姚迢一失神,手里的酒盅就又被许抟云夺回了。
姚迢眼中的怔愣被他看在眼里,窝在姚迢怀里,不禁志得意满,暗道:由你奸似鬼,吃了老子的洗脚水。心里喜滋滋,乐颠颠,擎着酒杯,一饮而尽。
姚迢迟疑道:“这杯酒不是你敬我的,怎么反倒自己吃了。”
许抟云还沉浸在温暖的怀抱之中,得意洋洋,忽然睁开眼,与姚迢对视,直起身子,震惊道:“对呀!我怎么自己吃了?”
腾地站起来,手伸进嘴里,抠自己的舌根,焦急了,甚么也吐不出,手忙脚乱,抓了支筷子,戳进喉咙眼里,一通干呕。姚迢抽了他手里的筷子,抚着背顺气:“还好罢?”
先前许抟云为保险起见,下的是一味烈性子作怪的药头,杯酒下肚,从肚子里猛可里翻滚上来一股浪潮,急得满头热汗,哎呀哎呀地直跺脚:“我不好!一点也不好!”
姚迢不知所措,看他脸色潮红,以为醉酒厉害,拉着许抟云的袖子:“我送你家去。”
许抟云抵死不肯,指着回廊尽头那间屋子:“那、那处有雅间,你送我去躺一觉,发散了酒气就好了!”
姚迢只得半拖半抱着他,走到屋里,见那里横摆一张拔步床,锦帐低垂,稀稀散散地绣几朵凌霄花,帐沿挂着许多致密的彩穗子,许抟云大剌剌坐在床上,七零八落地蹬了鞋,搂着
他脖子,大嚷着热。
姚迢轻轻推开他,半跪在床边,将两只鞋儿拾起来,并头摆在踏脚的板子上。转身去倒了一杯酽茶,喂与他吃。
许抟云啜了几口,就心烦意乱,道:“不吃了不吃了!”自家把衣裳扯开,露出雪白肌肤,仍觉得燥热难耐,又扒了下绔,吩咐道:“你去把门关上,我不能见风!”
姚迢便起身去掩了门,却不上栓,搬着他两只脚,塞到被子里,道:“我在这里守着你,不教别人进来,你安心地睡一觉,好么?”
许抟云只见得他的大白馍在说话,那嘴唇一翘一翘的,髭须剃得极干净,心急火燎的,二话不说,撅嘴堵了上去。
姚迢僵在当场,只觉得两片软软的物什贴着嘴唇,稔熟地吮着,舌头钻到他嘴里,又嫩又滑,带着酒香,那小舌与主人无二,极尽顽皮,勾弄着他的舌头,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狎昵。
许抟云跨坐在他腿上,亲着亲着,下身早竖起来了,一只手握着自己的阳物,使劲套弄,另一只手勾着姚迢,抱怨道:“热死人……”
姚迢回过神,推开他,口里还有余香,擦了嘴角,讷讷道:“却是醉得不轻……”
“不曾吃醉!”许抟云也不再装傻,幽怨地说:“我要和你睡觉,”又揪起姚迢的耳朵,嘴巴凑上去,怒冲冲地挑衅道:“听见没,我要和你睡觉!”
温香软玉在抱,姚迢搂着他的腰,唯恐他跌下床去,俊脸也不禁浮上两抹淡红,不敢眨眼,直直地盯着他,问:“今日……你是成心的?”
许抟云抬起下巴:“是又怎的?”说着就来解姚迢的衣裳,只是吃了春药,手脚发软,怎么解也解不开,放缓了声音,撒娇道:“我热,热得很!”
“你不要来撩拨我。”姚迢错开他的脸,轻轻推开他,劝哄道:“这就走了。”
许抟云下腹燥热,气喘不匀,捶床耍赖道:“我偏要招惹!”说着身子飞扑上去,只是酒吃得醉了,又被狼虎之药所迷,竟不曾扑准了,一头磕在地上,咚地一声,惨叫道:“唉
唷!”
姚迢转身,瞧见许抟云头在地上,脚在床上,来了个倒栽葱,忙拉起他,抱在床上,揉了揉他额头,果然鼓起一只红通通的大包。许抟云眼冒金星,捂着头,死死地闭着眼,干嚎道:
“这回……这回是真长角了!呜哇哇哇!”
额头被温热的大手揉着,说着就有一样凉凉的东西贴着肿起的大包,许抟云抬眼偷看,姚迢竟然亲在他额角上,笨拙地安抚道:“不怕,不怕……”
许抟云大喜,心说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按捺住上勾的嘴角,瞪着他:“都是你,你还走不走了?”不等姚迢说话,就小狗似的,急不可耐地用牙扯开他的外裳,啃他的肩头,分开
双腿推他在床上,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嘴角,嘿嘿地笑。
姚迢仰躺着,揉着他的额头,眼睛却不敢看他:“咳……那日回去,总是想起你。”
许抟云嬉笑道:“只怕你不想。”
“你考虑好了,”姚迢指尖在他唇边流连,道:“招惹了我,可就逃不掉了。”
“我不怕你!”许抟云暗自思忖道:不仅不怕,还要和你这妖怪大战三百回合!
“当真不怕?”姚迢一咬牙,便翻身压住他,顺手放下半边锦帐,拔步床逐渐开始咯吱咯吱的,上头绣的那几朵凌霄花也颤颤巍巍,在枝头宛然欲脱,彩穗子左摇右摆,伴随着几句
娇吟。俩人交缠逐戏一阵,正要入港,许抟云肚子上忽然热热的一片,再看,竟是那人射在他身上的。他抹了一把,在手上捻捻,大失所望:看着这么身强力壮的,又是血气方刚的年龄,竟
是个银样蜡枪头,还没进去就一泄如柱。嘴上却难得好声细气安慰道:“不打紧不打紧,我来替你吃吃!”
姚迢脸上有些挂不住,又不知道他说的甚么“吃吃”,只见许抟云跪在他身上,拿起胯下巨龙,用嘴衔着,奋力地吞吃。那阳物几乎是碰到他的嘴唇,便再次勃起了,他愣愣地看着
许抟云那张小嘴含住那根东西,被撑得变形、绷得合不拢,仍专心地往嫩喉深处吸纳,平日里丰盈的小脸两侧也一鼓一缩,犹如吹箫般,一边吃,一边还要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姚迢被“吃”得又要射,忙用虎口包着他的下颌,教他松口,皱眉道:“……这处怎么能乱吃?”
许抟云还不死心地在浑圆龟头上用力一嘬,用舌尖勾了条黏黏的丝出来,咂咂嘴巴,好似回味无穷,歪着头笑道:“你今后,使不定求着我吃!”
不再废话,扶着那茁壮的男根,道:“你看好,我要来了!”说着便缓缓地坐进去,后穴被填满的滋味实在妙不可言,许抟云不禁仰头“啊”了一声,喘息道:“都进去了?”
姚迢低头去看,却还露着半根在外头,便往里挤了一挤,道:“不曾。”那里面实在是湿热紧致,却又有些滞窒,再要挤,却进不去了。姚迢被里头软肉吸得有些难受,想全部送入,
却不得力,红着一张脸,低声道:“我能碰你的腰么?就碰一下,不用多久……”
“攮刀子的!”许抟云这厢却将到极限,吸了口气往下沉,却不能再进分毫。抱怨道:“问问问……都插进来了你还问!”
姚迢亲着他的嘴,不叫他乱呲人,手掌握着纤细腰肢,又怕掐疼了,小心翼翼地握紧,轻轻地挺着胯,在穴内抽动。许抟云被一顶一顶,惬意非凡,嘴上却道:“没吃饱饭怎的?”
姚迢试探着,抽插时再用了些力,穴里嫩肉紧紧绞着,迟疑道:“甚么滋味?”
“软绵绵的,半点感觉也没有。”许抟云心里欢喜得紧,只是嘴硬,不肯轻易赞扬他。
姚迢便默默将手往下滑了几分,有些心虚,兜着那两团圆圆的屁股肉,往外掰开,让嫩穴分得开些,俯在他耳边告知道:“失礼,我都进去,好不好?”
许抟云倒竖柳眉,大惊失色:“甚么?你还没全进来?”
姚迢以为他不满,怪自己动作慢了,连忙用力整根刺进肉心之中,那里头的穴肉吮得他近乎癫狂。
“不……啊啊啊!!”许抟云被这一下插得始料未及,两眼飙出泪来:“不成不成!”
姚迢方才怕他疼痛,已是用了五六分气力,那知许抟云依旧不成,心里有些懊悔,便用了十成全力,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直插得水声滋滋,囊袋拍打着雪臀,只顾蛮顶,哪懂技巧。
约莫插了百十来下,期间许抟云一直哭着搡他,却推不开,他从前只听人说,这事如何快活,并不以为意,等到自己尝了,才知滋味如此销魂蚀骨。许抟云爬出床,扯着嗓子大喊道:“救命!
救命!杀人了!”
姚迢已是尝到甜头,不管不顾,两眼赤红,直勾勾的,捂住他嘴,握着他的臀瓣凶狠地撞击,声音清脆响亮,许抟云的穴口都被干得泛出白沫,媚肉翻着,惨不忍睹。
酒保和掌柜在楼下隐隐约约听见救命,以为闹出大事,又想起连少爷先前嘱托,面面相觑。依旧回到长台后头,拨算盘子的拨算盘子,擦柜子的擦柜子,心里还要恨恨地骂两句:这
些有钱的公子哥,真没一个好货!
再说楼上二人,几度缠绵过后,天色不早了,免不得要说两句体己话儿。姚迢缓过神来,有些赧然,便抱着他,细细地亲吻,从额角鬓边到耳畔嘴角。最后贴在他脖颈,火热热地吐
出几句话:“我……今后都对你好好的。我和你,这样过一辈子,好么?”
许抟云阳精已泄,十分满足,“唔”了一声,捏了捏他分明的背肌,回吻道:“你说甚么?”
姚迢道:“抟云,咱们这样好一辈子,我和你作夫妻,好是不好?”
许抟云听了,回过神来,大吃一惊,推开他,自己一屁股跌到地上,失色道:“你你胡说八道甚么?”
姚迢以为他是怕羞,抱起他,低声问道:“做了这回事,还不算夫妻么?”
许抟云抠着脑门哼哼哈哈地苦笑,又不禁笑他迂腐,要是做这档子事就要成亲,许家后院里可要挤得站不住脚了。推脱道:“做夫妻有甚么好的?”
姚迢才知道他是年纪小,不懂事,心头涌上怜爱之情,哄道:“小色胚,成了亲就能每日做这件事,名正言顺,有甚么不好?”
许抟云贪恋他精壮身体正浓,要是回绝了,恐怕他不再和自己厮混,便犹犹豫豫,扭扭捏捏地:“好,好罢!”
又补一句:“我们明天再见!”
小连和小云并称:镇河双响炮

第 33 章
连天横回到家,翌日就有人包着二十张木牌,悄悄地送到连家,便知是许抟云的好事成了。开春之际,连老爷在家里清闲不得几天,南下又走一程,连天横主动请缨,代赴陶抱朴寿
宴。
到前一日黎明,天擦擦白,连府上上下下正忙活搬送寿礼,那些怪石奇松、漆盒彩锻、金饼银锞,一样不落,或杠或捧,抬到外头的马车上,连天横盘腿坐在廊下,啃着青枣,单手
展开一摞长长的礼单,口里边嚼边道:“仔细着,要是磕碰了,老子活扒你们一层皮!”这时又有小厮急步进来,俯在耳边传报道:“少爷,门外一位姓刘的公子求见。”
连天横心说来得是时候,手里的礼单啪地合上,招手叫了小福子过来,道:“你会上妆匀脸?”
“甚么?”小福子被问得茫然,结巴道:“少、少爷,我可是男人!”
连天横不悦道:“男人怎么,我道你会你就会!打今天起,你便是京城来的易容大师,知道么?”
小福子又问:“甚么是易容大师?”
连天横不语,拍他肩膀两下,走出门,丢下一句:“换身衣裳,即刻随我出来!”
“噢噢……是,少爷!”
吩咐完,便大步流星地跨出连府大门,门外一气排着十几抬翠幄青绸大轿,几个伙计正往上安置寿礼,又有架朱缨华盖的小车停在侧旁,但见一人头戴片色帷帽,看不清面目,穿身
青缎灰鼠褂子,拢着手站在马车边。连天横走到跟前,用手背轻佻地一撩,那帷布往上飘了一瞬,只露出半张脸,便落下去。
那人掩嘴咳两声,又缓缓直起腰,抬起下巴,嗓音泠泠如珠玉:“连大哥,许久地不见了。”
“刘公子贵体还好?”连天横斜着嘴笑了笑,“你先上车,拾掇了东西就来。”
“好得很,”那人淡淡道:“大哥先前说的易容师却在哪里?恰乘了我家的车回去办事。”
正说着,小福子从大门里气喘吁吁地跑出来,躬身道:“少爷!还有甚么吩咐?”
连天横扫了扫小福子领口,反手拍了一掌:“这不就是京城里来的那位易容大师了?千变万化,都在他一双巧手里,不是连某吹嘘,只要他出马,世上他没有化不像的人。”
那人两眼直竖,狐疑道:“分明是你家小厮……”
“唔,福大师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他今年已逾不惑,你看了像几岁?”
那人心内大惊,面上镇定,道声失礼,抬手去拉扯小福子的脸颊,那脸与真人面皮一般无二,至多不过弱冠。暗道世间竟有如此奇巧精妙之术,口气顿时也恭敬了,轻轻道:“请大
师上车,随我家管事前往丰谷县。”
小福子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不住地瞟着连天横。连天横便指着第三架大车,对那人道:“你先上那辆车,福大师还有几句未完的话要同我说。”
那人看他一眼,将信将疑,垂眸应了声,自己去车旁,撩衣登轼,钻进车厢里,解下两片撒花帘子,遮住视野。
这壁厢连天横搭着小福子肩膀,边带他走,边支使道:“到了柳家,多的话少说,教你一招拖字诀,门一关上,不许旁人进来,知道么?”
小福子还摸不准是怎么一桩事,就被推上那辆朱缨车,手脚并用的。车夫一抽马鞭,车轮碾地咕碌碌地开动起来,他扒着车门,瑟瑟发抖:“少爷!我、我何时回来?”
连天横心道:怕甚么,后天就回了。转身进府,最后细细清点一遍礼单,别了莫氏,又凑上去逗两下妹妹,便不再磨蹭,径直走出门。
登上车轿,打起帘子,里面坐的那人仍戴着帷帽,只是将帷布半掀着,搭在宽边的帽沿上。尖尖的一只下巴,系着布条,露出张冷若冰霜的俏面庞儿。
连天横坐在他身边,手在他膝头上捏了捏,笑道:“一月不见,你倒是清减了好些。”
“想到春娥还在陶家受尽磋磨,做大哥的,食之不得下咽,寝之不能入梦,身围岂能不瘦?”柳春池皱着眉,拿开他的手。料他不敢放肆,系上小帘,自家紧傍窗边坐了。
连天横忽地凑上去,嗅他的脖根,熏熏然道:“怪是好闻的。”
柳春池冷道:“你手脚放规矩些。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你怎么冷冰冰的,不通人情。”连天横翻出一枚火镰,轻轻一擦,倒在艾绒罐子里,用线引着火苗,揭盖点了银霜麝炭,呼地吹灭残火,手里拿根长长的铜火箸,漫不经心在盆里
翻拨着:“来与我簇一簇火,莫教哥哥一头热则个。”
“你不要以恩相挟,不是君子所为。”柳春池口气硬巴巴的,又往角落里缩了一缩。
“我几时以恩相挟?”连天横道:“我真个要挟你,还用得着有恩?”
“你!你无耻……”柳春池瞪着他,还要骂甚么,这时外面钹声大作,一人扯嗓子喊道:“启程咯!”他听了,便吞声不语,看也不看连天横,兀自朝窗外撇着脸。
连天横拨完火,撮了把碎茶丢进乌银梅花小壶里,就着炉火慢慢地烹煮。那车正路过镇河县繁华的一条巷道,两边高高低低挂着许多彩幡,商户大敞,路上人来人往,尽是些织席编
履、引车卖浆之流。柳春池只当作车里不曾有别人,不开口,也不答话,一味望着外面。
壶中水渐渐地沸腾,一旗一枪,舒展浮沉,绿叶清汤煞是喜人。连天横便用分茶匙倒了一杯,递给他:“喏,茶熟了,你吃口润润嗓子罢。”
柳春池怕他耍甚么心眼,在茶里下那些不按君臣的药*来,却是害人,权当耳旁风,咬着嘴,理也不理他。
“你说——”连天横微微一笑,倒也不恼,自家端着热腾腾的茶饮了两口,压低嗓音,好奇道:“我在这里干你,外头人瞧不瞧得见?”
柳春池大惊,继而怒道:“你想都不要想!”
这时恰逢一个卖馓子的贴着厢车路过,猛地吆喝:“馓子馓子!两文钱一碗的油炸馓子!”这一声炸雷也似,吓得柳春池撞在他身上,惊弓之鸟般,半天回过神,才扶着车壁起来。
“我不过嘴上说两句,你倒好,这就等不及了。”连天横戏谑道。
“也罢,懒得跟你计较……”柳春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自认为是很忍辱负重的。
车队驶到城门口,连天横料到他连夜赶来,不曾用早饭,便吩咐下人买了两只独馅馒头来,自己不经手,窗外递与他吃,他也不肯要,只顾抱着干粮胡乱对付两口,连天横便不再管
他。
出了城关,郊外的路相较就有些颠簸,驶进山里,视野也狭窄起来。两边高崖相对,青蔓纷纷批批,新翠照人如濯,天色渐渐大亮了。
柳春池吃了干粮,嗓子里干涩涩的,偶尔路上有大的石子,被颠一下,颠出只响亮的饱嗝,在静谧的马车里显得十分刺耳。他板着一张通红的脸:“还有茶么,我吃两口解解腻。”
“现在不怕有毒了?”连天横有意臊白他。
柳春池:“哼。”
再往山里走了一阵,草木深了,苍鹰在半空中盘旋长啸,冬青树丛里断断续续传来几声骨哨,连天横教车夫驻马,翻身下车,抽出腰间配刀,用刀鞘分开枝桠,就见十几二十个高壮
的影门士乔装打扮成连府的小厮,互相见了礼,为首的那个叫作张千,抱拳道:“连少爷,咱们是老熟人,话不多说,这回依旧要仰仗您。”
连天横道貌岸然道:“嗐,为公办事,说甚么仰仗?”
说着掏出二十几块木牌,当面点了数,交与张千,张千两手接过了,一一分发给影门手下兄弟,那些影门士都赞叹道:“姚大人四处托人弄不到牌儿,连少爷一口气竟送来二十几
块!”
连天横面上微笑,实则受之有愧,不禁汗颜:拿罢拿罢,还不是你们姚佥事辛苦卖身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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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按君臣的药,毒药的隐语。中医处方,以君臣相配为原则。君是主药,臣是辅药。不按君臣,就是违反药理,胡乱用药。
春池 dd:呐呐,为什么不能让我成功装逼一次呢?即使是渺小而又卑微的我,也有想要保护的一抹多呀!

第 34 章
再回到车上时,连天横又饮了几口茶,帘外青峦重叠,绿树交映,山花朱朱粉粉,鸟雀啁啾,猿猴清啸,入目十分盎然春色。
柳春池脖子也扭酸了,回头见他胸前露出半块木牌,道:“那个牌儿,你给我两张。”
连天横问:“为甚么给你?图你一路上对我横鼻子竖眼睛?”
柳春池漠然解释:“我天生这副倒楣脸色。”又吞吞吐吐:“实则、实则心里是很感激的。”
“你心里道一万个感激有甚么用?倒不如来点实在的好处。”
“还要甚么好处?便宜都给你占尽了。”
连天横勾出木牌,手指暧昧地把玩着,在手里转几圈,目不斜视:“这就要你想想法子怎么讨好我了。到了陶家,把你一个落在门外边喝西北风,可怜兮兮的……”
柳春池为难道:“你……你这是趁火打劫。”
连天横玩着木牌,朝那边望时,他那厢脱得只剩一层轻薄的亵衣了,闭着眼睛,视死如归道:“要来便来,休要啰唣。”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连天横假寐道:“现今我懒得去就你,烦请您看菜下饭,也来就一就我,何如?”
柳春池见他恁样的无赖,心内震惊,只是矮檐之下难出头,他想起春娥,只能强忍着委屈,慢吞吞地爬过去,解开白玉扣,掏出那根硕大之物,用手上下捋动,上个月还是冰清玉洁
的懵懂处子,现在却手法稔熟,连天横拿着阳物晃了晃,打在他嘴唇上,睥睨道:“你来吃两口。”
柳春池满脸的不情不愿,只得张口去接,闻到一股浓浓的腥臊之气,他生来胃纳不好,只得退出来,一阵干呕。
“不好吃?”连天横拿了小几上一只琉璃罐子,里头满满的盛一罐蜂蜜,浇在翘起的男根上,那龟头上一大团粘稠晶莹的蜂蜜,顺着柱身往下流淌,将将要滴落时,柳春池急忙伸舌
舔了,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为难地跪在地上,与他对视。
“这下不难吃了罢。”
柳春池便忍着甜腻含进去,吞吐了一阵,那东西抵着他的喉咙深处,怎么也不肯泄,柳春池嘴也酸了,连天横不耐烦道:“别弄了,屁股给爷拱起来。”
“你真当我卖春的了!”柳春池嘴上虽然抱怨,仍自脱了小裤,“怎、怎么拱?”
话音未落,连天横便一把将他扛起来,摔到软垫上,那马车上的横垫足有春凳那么宽,虽然不疼,可也将柳春池吓得叫了一声,回头道:“做甚么?”
连天横毫不留情地提起他的屁股,扇了一巴掌,寒声命令道:“腰,塌下去。”
柳春池只觉得这样实在古怪,塌着腰,屁股好像刻意地撅出来,撅得老高,像条狗在打哈欠似的。
连天横抓着他的臀肉大力捏了捏,另一手握着男根,在臀缝里滑动,柳春池的两颗卵蛋颜色粉嫩,被男人的鸡巴一戳,还上下胡乱地颠弹。滑了几下,抵到穴口,下流地画圈,涂了
些清液到四周。柳春池感到瘙痒,穴口不自觉地收缩了两下。
那根硬邦邦的鸡巴顶进去一小个头,穴肉半吮着,又退出来,穴肉还要来留,如此反复几遍,柳春池有些跪不住了,心痒难耐,嘟囔道:“怎么回事?磨磨蹭蹭的……”
连天横嫌烦,便用木牌塞进他嘴里,教他用牙咬着,木牌两边的绳络系在脑后,打了个结。身下的鸡巴慢慢地橇开松动的嫩菊口,一举插到最深,一记响亮的“啪”声。两人的身体
便严丝合缝,契合到了一处。
“唔唔!”柳春池想尖叫,却被木牌塞着嘴,发不出声,一丝涎水顺着唇瓣流出,滴到软垫上。
这下连天横便开始放肆地动作了,扣住他的腰,时而在那最深之处猛搅狂肏,顶住凸起的软肉碾动,时而打桩般,一下下撞击在浑圆的翘臀上。柳春池两手死死地抠住软垫边沿,骚
水顺着两条白皙大腿流下来,有的随着撞击,溅到连天横紧实的下腹上。
柳春池被肏得口干舌燥,挺着臀儿,竟也不自觉地迎凑起来。连天横就着这个姿势九浅一深,干了几十下,肉棒享受着生涩的穴肉紧紧吸附收缩,又拿起琉璃罐,将里头的蜂蜜倒在
二人交合之处。
柳春池后穴忽然冷冰冰的,春水本就湿滑,那蜂蜜更是香甜粘稠,随着鸡巴的肏干,送到他体内深处。
连天横哼笑道:“你下面也喜欢吃蜂蜜?”胯下的动作不停,按着他下身,只见蜂蜜混合着骚水,拍打成金黄丝缕,水声啪嗒,淫靡不堪。
这时马车轮正碾着一块石子,鸡巴便突地一下,顶到前所未有的深处。柳春池杏眸翻白,“呜呜”地闷哼着,双眼盈满泪水,唾涎都倒流到脸上,这一段路十分崎岖,一边挨连天横
的肏,马车又开始颠簸,那根阳具埋在体内,不断地震动着。插得他苦不堪言,承受不住,用力咬着口里木牌,屈辱不已。
连天横抽出巨杵,掰他身子过来,射到他脸上,射了十几股,柳春池薄薄的眼皮上、高高的鼻梁上、长长睫毛上,被木牌撑开的嘴唇上,统统挂上了粘稠浓白的精元,一个劲地往下
滴淌。眼泪、唾液也冲刷着脸上的秽物,弄得脖子上都是。
连天横用手指探进他的菊穴里,勾出蜂蜜和骚水,涂在他唇瓣上亵玩。
又抬起他脏兮兮的屁股,从匣子里取出车里照明的一颗鸡子大的夜明珠,缓缓塞进风流洞府之中。那屁眼被撑得紧绷,浅粉的菊穴中间镶嵌着圆润的珠宝,熠熠生辉,照得马车里都
亮堂几分。
那夜明珠清澈透亮,又兼能发光,从洞口望去,只见里面深红的穴肉,褶皱被撑得半开,都柔媚地贴在夜明珠上。
柳春池后穴胀痛,咬着木牌默默流泪。连天横看得又硬了,钢柱般的阳根顶着那颗光溜溜的夜明珠,缓缓地往里推进。
“唔呜呜呜!”柳春池想求饶,却是求神拜佛也不能奏效,挣扎着要逃出生天,却被一双铁臂紧紧圈住,那颗东西便顶到了酸软之处,连天横每每顶到那里,夜明珠便碾一下那处要
命的凸起。
不知又插了多少下,穴肉已然发麻,淫水汩汩直流,连天横次次尽根送入,又尽根拔出,只余一颗龟头留在体内。反复调弄之下,柳春池小茎擦在软垫上,泄了三四次,喘息急促,
口水呛到喉咙里,不住地咳嗽。
连天横抽出来,这回却不曾射精,又揉弄他屁股两下子,道:“自己拉出来罢。”
柳春池浑身脱力,怎么拉得出来?又羞又恼,仿佛在他注视之下失禁,鼻子里闷哼一声,后穴不知廉耻地收缩着,总算从黏软熟烂的肉道排到了入口处,肛口撑得极开,嫩肉里露出
一点透亮的珠壁,却是卡住了,无法再排出。
他回头看着连天横,期望他能帮忙取出那造孽的物什,连天横却袖手旁观,目光玩味地盯着他的穴口。
柳春池蹙着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夜明珠挤出穴口,顺着腿根啪地掉到地毯上。再看那小穴,一张一缩,开着一个黑洞,被干得合不拢,洞里流出股股香甜淫水,混杂着晶莹的
蜂蜜。
连天横解了绳子,将夜明珠拾起来,塞进他嘴里。分开他两膝,粗壮的鸡巴又抵进去,就着花汁啪啪啪地肏干起来。那秘穴承欢已久,有些瑟缩,嫩肉嫣红,娇滴滴的,柳春池那张
冷淡的脸上浮上一丝沉醉,鼻子里带着哭腔不住呻吟,软垫上也淅淅沥沥湿了一片。
肏了一会,柳春池两条腿被他拎起来,提在半空中,来了个倒入翎花,全凭手肘无助地支撑着,白嫩的身体被干得死鱼般乱晃,腰也要被肏断了,马车吱吱呀呀地乱摇。
柳春池穴内滚烫,浑身不断抽搐,逐渐支撑不住,口里还含着夜明珠,头一偏,昏了过去。

第 35 章
醒来时已是日光炽盛,柳春池有些睁不开眼,精元糊在脸上结作块,都干涸成精斑,他迷迷糊糊地用手抠下来,弄得满手都是。掀开帘子,堪堪露出一双俊眼。瞧见车队停驻在白色
浅滩上,这时节溪流细细,在卵石间浅浅穿梭。
几十个伙计蹲在河边吃干粮,这时连天横也掀帘进来,坐在他身边,丢了两只胡饼到他怀里:“你也劳筋动骨了,吃罢。”
柳春池弱弱道:“我自己有,才不吃你连家的嗟来之食。”
“也罢,”许是发泄了淫欲,心里愉悦,连天横语气也轻快了,枕着手臂道:“翻过这山就到,晚上暖寿再吃好的。”
暖寿是这处习俗,寿宴前一晚,亲眷贵客便到主人家中相聚,夜里留宿,次日午宴再大行操办。
车队的伙计吃了干粮,纷纷上各车,接着赶路,柳春池就转过身,用帕子擦净脸上、身上的浊秽。擦着擦着,忽闻车外一声尖锐的鹰唳,外头又有马嘶、人吼。
连天横神色立变,登时警觉,翻身下辕,到了车外,但见四五只猎鹰围绕车队,半空中拍翅盘旋,打头的马脖颈破裂,仰蹄悲鸣,喷射出漫天血雨,继而轰然倒地。
所幸车夫身手矫健,拽着马缰,纵身跃到地上,惊魂未定。只是那匹马却回天乏力,贴在地上,粗喘几声,动弹不得。一车厢的寿礼都倾倒在路上,幸亏满满的一车都是獾子皮、貉
子皮、香鼠皮之类,不像那些金贵瓷器,摔两下倒还不打紧。
黑岩岩几十个粗褐短打的汉子打山岗里走出来,皆手擎机弩,瞄准河滩,形成半包抄之势,打头那汉子身材粗壮,裹着油腻腻红布旧头巾,耳畔乱糟糟插着些野花,胳膊似精铁,手
握两把六棱梅花亮银锤,大喝一声:“来者何人!识相的留下车里钱财便罢,免得白日里见血!”
一行人都料到这是遇上了剪径的强人,张千正要抽刀,却被连天横按住,冲那红头巾莽汉冷冷道:“你说了不算,叫你们大当家来见面说话。”
“大当家岂是你见得的?”红头巾仰头哈哈大笑:“小子无畏,教你尝尝爷的厉害!”
连天横剪拂道:“这位大哥不曾见过,料是新落草在这大花山的,平素我连家与大当家秋毫无犯,今天忽地发难,却不是作坏了规矩?若不是大当家授意,只怕兄弟不好交代。”
那红头巾转头看手下两个小喽啰,面面相觑:“有这件事?”一时之间拿捏不定,便道:“你随我来!要是扯谎骗人,到了山上,少不得捅你几百个透明窟窿!”
连天横便叫了张千来:“烦你去我那车上,踞守在这里,万不可与他们冲突。”又唤出两个影门士:“丁亮、小八,你们随我上山。”
三人撇下这一队车,跟着红头巾上山,留下众小喽啰与连府小厮并影门士对峙。到了节义堂,只见十六把金丝交椅分列两排,正中央挂着一对大牛角,牛角上挑两只骷髅头,墙上巨
幅的布帛,画的是一蛇一虎缠斗,不知是用甚么颜色抹成的,那色泽十分古朴浑浊,不似中原之物。
“大当家却在何处?”
红头巾道:“你道大当家想见就见得?方才着人去请,须得等好一阵!”
见四处无人,连天横拿出一只纸封,塞到红头巾手上,握着他的手,合成拳头,轻轻拍了拍。红头巾拆了纸封,见里面都是银票,便轻轻哼了两声,道他也还识趣,周围没有小喽啰
盯住,这笔钱钞是不必上报的。
等了约莫有两三盏茶的功夫,十几个喽啰打扇开路,便知是大当家来了。自门口进来两个精壮的年轻喽啰,敞着胸膛,身上衣裳素上织彩,绣着蝶身鸟翅,头插一根银羽,手握器械
旗枪,两个喽啰从左右走开,分站在两侧,只闻一声震天的虎啸,檐下鸟雀扑棱四散。
霎时间腥风卷地刮过,但见一只黄皮黑斑、油光水滑的猛虎抬起前爪,慢悠悠跨进大门,目露凶光,扫视堂中几人,虎背上搭着块四方的彩毡,毡上端坐一人,头戴狰狞彩绘面具,
身穿猩红战袍,衣摆四垂,恰似一朵大红牡丹,浑身无半丝赘饰,只有腰间缠一条活生生的金环蛇,蔻裙衣零巴屋思瘤留罢司芭盘旋绕到肩头,张着口嘶嘶地吐信子。红头巾见了这人,倒身
便拜:“见过大当家!”
饶是连天横带的两人走南串北,见过几分大世面,也被这景象震得瞠目结舌。
虎背上那人身量纤瘦单薄,毒蛇勒得腰身细细,只是丑陋面具遮住脸庞,面具后倒不知是怎么样一番相貌。大当家开口,声音喑哑低沉,如同鬼魅:“甚么事?”
连天横拜道:“我连家车队正在这里好端端行路,被这位大哥手下误杀了马匹,有句话说:盗亦有道。连家年年派人缴清过路费,不曾拖延,敢问大当家有甚么不熨帖之处?”
“鸠铁,”大当家平淡口气,唤道:“是你教人劫的?”
那红头巾不敢抬头,瓮瓮道:“是!”
“自去领三十棍。”
“是!”红头巾眉头也不曾皱一下,便走出去,趴到长凳上预备挨打。
大当家又道:“去马厩牵匹好马,与连少爷赔礼。”
那手下喽啰忙要出门,却被连天横拦住,道:“不必了,那一车皮子料都是关外的好货,奉与大当家做几只鞋子帽子。”
“嘶嘶!”金环蛇在大当家肩头矫矢摆动。被他按下头去,那阴森可怖的嗓音道:“多谢连少爷厚意。”又拿出一柄錾银签,缓缓递与连天横:“今后亮出这物,便可在大花山畅
行。”
连天横见握着银签的手指白皙如玉,有些手痒,便状若不经意地在手背上摸了一把,更是细腻滑嫩,胯下的猛虎见主人被轻薄,吊起眼睛怒啸一声,吓得身后二人倒退两步。
“斑牙!”大当家呵斥一声,收回手,盖在虎头上,将这畜牲安抚下来。
连天横拿了这根錾银签,又偷了香,心满意足,装作一副肃然面孔,道声多谢,领着两人径直下山。
丁亮和小八在后面叽叽喳喳的,小八道:“这个大当家本事大了,居然能驯服那么大一只大虫!还有毒蛇!他竟一点也不怕么?”又道:“不过他看着骇人,人倒不孬,还说要给我
们赔礼。”
丁亮道:“他赔礼是为着每年的孝敬钱,那些给不出的过路生人,也就烧杀抢掠、不留情面了。”
小八道:“他们这么坏,官府为甚么不来剿灭这些贼寇?”
丁亮道:“官府才是最大的贼寇呢。”
“胡说,英明的官府就不是!”
“你去找个英明的官府来。”
连天横听了只是笑。下山整顿了车队,经过这番折曲,时候也不早了,吩咐车夫快马加鞭,务必天黑之前抵达陶府。
大当家的摘了面具,长成这样,嘘,不要声张

第 36 章
下了辇,那些伙计中有头一回来陶府的,都看得痴了。只见琉璃碧瓦,熠熠生辉,粉白高墙,密不透风,两队私兵轮值巡逻,红黄两色旌旗招摇,将整个陶府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门口又有专人检察通行木牌,柳春池换了一身连府下人的衣裳,拿着牌儿在人群里,不知不觉地混进去。陶府里金碧辉煌,锦幔高挂,彩屏张护,东西二苑俱是丝竹管弦之声,陶抱
朴笑容可掬,头戴万字抓角头巾,身穿烈火色直裰,耳后插玫红绢花,也作个老来俏。迎了连天横,笑呵呵地握住双手,直道贤侄。连天横也含笑拣些吉祥的话来逢迎,知他忙碌,便暂别了
陶抱朴,自去西苑看舞听戏。
路过花园,小桥横截,一弯碧水,池里尽是些肥大的锦鲤锦鲫,一见人来,便挤到岸边抢食。西苑搭了个半丈高的戏台子,上面舞姬甩袖回旋,下面高朋满座,喝彩不已,好一通繁
华景象。
有好事者,将那日歌舞记作两首七绝,诗曰:
更有佳人在空谷,能唱春风天上曲
何时得上金玉堂,一声飞度龙吟竹
蛾眉对歌舞凉伊,舞身还逐歌声齐
卷花万段忽进酒,斩高蝴蝶飞来低*
连天横正与长辈寒暄,只听得有人大叫:“连天横!快来!”
却是许抟云坐在桂花树下招手,旁边坐着荣二,两个据了一张牌桌,却不打牌,在那七零八落地剥橘子剥松仁吃,连天横便走过去,在红漆大捧盒里抓一把瓜子,傍着二人坐下。
荣二打了个哈哈道:“横哥儿,你来得正好!我们两个人坐在这里干瞪眼,好没意思!”
连天横便扫了橘皮瓜子壳,清出一张竹布本色的桌罩面,唤小厮来垒上牌九,荣二另邀了一个相熟的姨娘,许抟云坐庄,四个人凑成一桌抹骨牌,打一百文钱的小场合。
方抓过了牌,那姨娘手里拿着烟枪抽膏子,又在桌子下面用脚勾弄连天横的腿,连天横挪开脚,一靴子狠狠地碾到她足背上,手里漫不经心地打出一张黑五点,对荣二道:“跟不
跟?”
荣二正要跟牌,那姨娘吃痛,怪叫一声,怒道:“作甚么踩我的脚?”
连天横道:“荣哥儿还是云哥儿踩的?不要赖账。”
许抟云和荣二都道不曾踩她,那姨娘也将信将疑的,成了一桩悬案。
几人打了一圈,许抟云收了骨牌计分,荣二坏笑道:“横哥儿,平日里都是你取笑我,今天我也有得取笑你了。”
“取笑甚么?”连天横把三十二张骨牌洗散,垒作四墩,动作麻利,从中间掐了牌,拢到面前看了一眼。
“上回你老子娘把小宝儿八抬大轿请到家里去了,这件事你当我们不知道?”荣二说着,摇头晃脑的,十分得意:“他也真是敢说,将你们那点好事捅得一干二净……”
“行了行了!”连天横也有些窘迫,恼羞成怒地瞪了许抟云一眼。后者连忙摆手道:“天地良心,真不是我说的!”
那姨娘不知底细,也跟着吃吃地掩口笑:“横官真是个头一号的风流种子。”
连天横心里想:老子横竖风流不到你头上来。嘴上仍扯着闲话:“你上回不是说要睡他?睡了几回?滋味不怎么样罢?”
荣二一听就拍桌道:“贼杀的,要不是我们家那个该剐的狐狸秧子管得死,我早赚小宝儿到手了!”
姨娘笑道:“你和你的晚娘置气,你怎么斗得过他?做小辈聪明的,懂得忍让一时,再作计较。”
荣二发狠道:“我迟早把他扫地出门!”忽然抬头,发现宝瑟儿坐在戏台子下面。奇道:“嘿,正说着宝瑟儿,那可不正是他!”
几个人一齐朝那里望去,戏台边一棵五人合抱那般粗茁的杏树,正开了满树杏花,喷火蒸霞一般,花瓣轻叠数重,如裁冰绡。一个十七八的少年,圆圆脸,凤眼低垂,两腮淡粉,似
匀扫胭脂,坐在轻颤的杏花枝里,抱着琵琶挑弦。
荣二叹道:“真个是何晏的貌儿,卫玠的庞儿,袅袅媚媚,倜倜傥傥。”
连天横握着骨牌,问:“何晏是谁,卫玠又是谁?”
“不知道了罢?”荣二近日被迫在家修身养性,倒也读了些歪书,其中就有随意编排古人秘辛的,不禁卖弄道:“这都是古时候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古人云:不学史无以知今,你们
这些大俗人,说了也不懂!”
“少抬举他。”连天横道:“只不过生得略微齐头整脸些,就他,哪里算甚么美人。”用骨牌敲着桌子,催促道:“斜八点,快跟!”
“这就是宝瑟儿?那天我正在连家门口碰着他,泪汪汪,可怜见的。”许抟云大刀阔斧地打出一张,道:“瞧你们连家把人欺负成甚么样!”
“你们老说他做甚么?”连天横不耐烦道:“你这段时日,过得舒坦罢!”
许抟云听了,笑哈哈的,低头看牌,并不言语。
荣二一听,失望道:“怎么回事!你们有甚么好事也不叫我!云哥快说!”
许抟云正色道:“有甚么好说的,还不就是连天横给我拉了一个看得过去的。还煞有介事,说甚么正人君子,清高自持,上了床脱了衣服,还不就是那回事!抱着我,一口一个喜欢,
一口一个爱死人,肉麻得紧,听得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连天横蹙眉怀疑道:“这是姚迢说的?”
荣二道:“你勾搭上聚安街的姚小官?那可是个正派人!”
“说是正派!”许抟云又道:“他还说要娶我进门,跟他作一世的夫妻,你们道可笑不可笑?”
桌上三人瞠目结舌道:“他疯了!”
许抟云又掰着指头抱怨:“我跟你们说,这个人真是十分的多事!又是不许说下流话、又是不许坐在床上吃点心……狗屁规矩一套一套!”
几个人听他说着,却瞧见桂花树下面渐渐地走来一个高瘦的人影,原来是姚迢穿着崭新的深丹色官服,慢慢地走到许抟云身后,背着手,默不作声看他手上的牌。
“真是!你们来评理,说两句调情亲热的话又怎么?我夜里肚子饿了,吃两口点心,犯了哪条王法?”许抟云振振有词的,说着自己也发怒了,把骨牌往桌上一掷:“梅花!”
连天横坐在他对面不住地使眼色,那姨娘暗地里扯了扯许抟云的袖子。许抟云哎呀一声,甩开手,不满道:“别拉我!”
“不止呢,他也真是吃石头拉硬屎的呆货,在官府里画个卯就罢了,我教他早早地回家睡个回笼觉,他也不肯!说破天去,只是个芝麻大的佥事官,皇帝老子也没他瞎忙!”许抟云
骂累了,吃两大口茶,又要再骂。
荣二幸灾乐祸地拍手大笑起来:“你说,你再说!”
“再有就是——”
连天横眼疾手快,铛地掷出一张:“尖七!”又喊道:“来人,添壶茶水!”
许抟云被打断,十分不悦,正要开口,肩上却搭了只手,姚迢俯下身,圈着他,从背后替他拈了一块骨牌,又丢一张出去,低声道:“这局要输了。”
“你懂个屁!这叫乱打乱发财!”许抟云回头怒视,睁大双眼,一时之间愣在当场,四目相对,静了一会儿,语无伦次道:“你你你……甚么时候来的?”
连天横坐在对面无奈抚额,姨娘装作低头喝茶,荣二强憋不住,噗地笑出声。
姚迢道:“你说规矩一套一套的,不喜欢……”
许抟云强自辩白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规矩是必须有的!”
“芝麻大的佥事官……”
“官虽不大,位也不高,却是为民作主,哪分贵贱!我怎能那般说你,呸,我目光狭浅!”许抟云眼珠一转,顿时改悔,信口雌黄,把桌上骨牌都稀里哗啦地搅乱,耍赖道:“不玩
了不玩了!”拉着姚迢,起身就走。
姚迢笑笑,对桌边三人拱手道:“失陪。”
几个人面面相觑,目送两人往戏台子旁边那条小径里走去。
见四下里僻静无人,许抟云见他今天打扮得与往日不同,衣料阔挺,银缕冠儿,腰系羊脂玉闹妆,愈发显得高挑俊朗,心里欢喜,紧紧地扑到他怀里,恶人先告状道:“你怎么悄没
声的就来了!”
“下回你再说坏话,头上便插个草标,我见了就知道,抟云是在骂我了,立马躲得远远的,不给你找难堪,好不好?”
许抟云心里也不过意了,埋在他怀里腻歪:“那、那倒不必。”
两人不过一两日不见,又黏到一起,如胶似漆地勾着腰,热乎乎说了几句情话,姚迢吻着他耳廓道:“我何时见你父母高堂?”
许抟云支支吾吾,正欲搪塞,听得小径那头有脚步声,忙一把推开姚迢,大喊道:“谁在那里?”
那头的人走了几步,拨开迎春花丛,露出一张何晏的貌儿、卫玠的庞儿,手足无措地望着他,可不就是宝瑟儿?
宝瑟儿鼓起勇气,上前深深行礼道:“小人是花里馆的……杂役,冒昧冲撞,有一事请您屈尊相帮,不知可否劳驾?”
“甚、甚么事?”许抟云正心虚,抹了抹衣裳上的褶儿。“看我得不得空罢!”
宝瑟儿便从衣领里掏出一圈红线,那线是挂在脖子上的,取下来双手奉与他,恳求道:“烦公子您将这物归还与连少爷,直道路上拣的便是。”
许抟云瞟了姚迢一眼,磨磨蹭蹭,把那红线拿到手里,只见上面拴着一枚青翠欲滴的扳指,对着光一瞧,里面云丝游走,触手滚烫,是宝瑟儿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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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
抓牌 看牌 洗牌 码牌

第 37 章
交付了扳指,宝瑟儿便抱着琵琶出了角门,映目是一条长而曲折的游廊,游廊尽头攒着一排低矮的厢房,南边是粉墙,北侧临水,错杂着许多书带草、芭蕉叶,肥瘦相间,高下相形。
正要拐弯,却看到连天横从尽头的芍药花丛边走出来,两个人迎面碰上,宝瑟儿佯作不见,避开他往右躲,连天横便往右走,宝瑟儿往左窜,连天横便往左走,游廊狭窄,绕也绕不
开,逃也逃不过。
上回闹了那桩尴尬事体,此刻面朝着面,两个人并两条影子,站在斜阳里,静静的,宝瑟儿抱着琵琶,偏过脸去,垂着眼睫,颇有些无言以对。
“这位小友,”连天横反咬一口,不悦道:“你无端端挡我的道作甚么?”
宝瑟儿像才看见他似的,勾起嘴角媚笑起来:“原来是连少爷。奴奴有眼无珠,这厢为少爷赔礼则个。”
连天横听了他这阴阳怪气的话,非但不怒,反而似笑非笑道:“小贱人,这么久了,你还着甚么恼?”
“奴奴不曾着恼。”
连天横有心捉弄,便腾地一把抱起他,抵在墙上,一双大手扶着他腰身,宝瑟儿两脚离地二三寸,护住琵琶,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惊恐道:“你放我下来!”
连天横夺了他的琵琶,顿在墙角,猛地凑过去,张嘴啃在他腮边,咬住那团淡粉的脸颊肉,吃汤圆般吸在嘴里,绵绵糯糯,像只蜜桃儿,尖尖犬牙一刺便仿佛能滴出鲜嫩汁水,稍微
嘬弄两下,软弹可口,含在嘴里怕化,唇舌碾动,热气滚烫,啵地一声,左颊留下一团深红暧昧的牙印。宝瑟儿脸蛋刺痛,捂着左脸道:“不要咬人!唔——”
不待他说完,连天横便迫不及待地撞上他的唇瓣,又掠过窄挺的鼻尖,去舔薄薄的眼睑,两片嘴唇抿住乌黑睫毛,爱怜地含弄。下面的手也不甚安分,把着腰肢,掐了又揉,不留情
地挠他的痒处。
宝瑟儿被欺负得睁不开眼,一张脸被舔得湿漉漉,缩在夕照里,腰上又被握得发酸,搔得发痒,忍耐不住,噗哧笑出声,那笑越发不可扼制,他心头焦急,想止住笑,愈急便愈不得
法,渐渐地染上哭腔,一时之间竟不知哭还是笑,两眼含泪,身子抽动,猛地“呃”了一声。
连天横折磨够了,晃晃他,低声道:“你不要赌气了,行么?”
“呃!”宝瑟儿泪光盈盈地抽气。
“呃是甚么意思?”连天横挑眉,疑惑不解,粗手粗脚地抹了他的眼泪。
宝瑟儿急忙道:“没甚么意思,你撒手!”
连天横抱着他,觉得那模样可笑又可怜,欲在胸前掏出些细软赏他,今天却不曾带别的琐物,只有平时顺手打发下人的一袋梅花金饼,那金饼做得粗糙,好在是纯金浇灌的,不掺一
丝杂色。便一把塞给他:“你拿着这个。”
宝瑟儿抛还了锦袋,看也不看道:“我不要。”
连天横从锦袋里取出一只:“你看,足赤的纯金!”
“呃儿!”宝瑟儿愣愣地接过了,见梅花金底下印着几个板正的字,指着那蝇头小字问道:“这些字,怎——呃!怎么念法?”
连天横教他道:“这个念:福寿咸通。”
宝瑟儿又拿了一只,眼巴巴地看着,问:“这是甚么?不一样的。”
“这个念:如意至宝。”连天横重新拿了只梅花金锭,耐着性子道:“这个,叫作长乐未央。”
“呃儿,是好话?”宝瑟儿呃逆不止,连天横只得摸着他的后背顺气,无奈道:“都是好话。”
宝瑟儿便收了几锭梅花金,有些腼腆地握在手里:“那、那我就拿了!”
连天横见他还肯收金子,便知道还是从前那个贪财爱钞的宝瑟儿,心头不禁有些嘲弄。要说连天横也是个怪异不定的人,方才还怕他不要,抱着哄着,这会他收下,却有些轻视了。
那壁厢宝瑟儿收了梅花金,忸怩一阵,仰头道:“我也有样东西给你。”
“甚么?”
“你把眼睛闭上。”
连天横便听话地闭上眼,直到宝瑟儿用胳膊捅了他一下,再睁眼时,瞧见他手里捧着一小枝繁盛烂漫的杏花,珍而重之地递给他,道:“这一枝,是最好看的,杏花都是五出,里面
有一朵是六出,你见过六出的杏花么?”
两人说话之间,天色渐渐暗了,连天横瞧见那细白指头上鼓着几个水泡,料想他弹了一天的琵琶,花也是在戏台子边上摘的,煞有介事的模样,到底是少年心性,不禁有些好笑。
这边宝瑟儿见他半晌不来接,渐渐醒转了,心里好像浇下一盆凉水,暗暗自责道:该死,我又做的甚么蠢事。
连天横正要伸手,却见宝瑟儿将杏花掷在地上,跺了两脚,花瓣也被踩烂了,化作一堆脏兮兮烂糟糟的花泥,他怒道:“你发甚么疯?”
宝瑟儿被吼得一震,道:“不是甚么好东西,下回、下回有好的再给你!”
“你能有甚么好的?几朵破花也要反悔!”连天横想起他那天在花里馆过夜,宝瑟儿对那个李文俊又是给钱又是送物,殷勤备至,无不尖刻道:“也是,你的好东西都上赶着送给旁
的人了。”
宝瑟儿正要开口,转头却见得远方一盏盏的琉璃芙蓉大角明灯自廊下点起来,两溜高挂,从东苑一路蔓延至西,又有上百只荷花灯逐水而来,攒三聚五,在游廊下湛湛浮动,夜空里
放着漫天的祈天灯,天上地下,渐次汇聚成汪洋灯海,整个陶府烛火辉煌,亮如白昼,不论男女,都出来观灯。宝瑟儿飞扑到阑干边上,探出头,看得失神,拉着他,笑盈盈抬眸道:“你
瞧!”
连天横看着他露出的一截白净净的后颈,又没了脾气,心道他一个卖春的,又不是我亲儿子,要和谁好,便和谁好,还拦得住么?好容易把他哄得转了,何苦败兴。便问道:“你不
怪我了?”
宝瑟儿正赏那些灯,看得目不暇接,笑道:“我从来就没怪过你呀!”
“你夜里住在哪里?”
宝瑟儿指了指:“那头的第八间。”
“仔细听着,今晚安分待在房里,不要出来。”连天横捏着他耳垂,叮嘱道:“记住了么?”
宝瑟儿些微地敛了笑容,抬眸道:“爷,你……今晚要来?”
“只是随口一说。”
宝瑟儿忽见他脖子上几道红抓痕,眸光一黯,用手指抹了把,笑道:“你随口说的事太多了。”又正色道:“爷要是来,可得多赏些银子。出了花里馆,奴奴从不轻易接客的。”
连天横心道:今天可没心思做你的入幕之宾、捧你的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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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




















今》:


京”东海都尉于台,献杏一株,花杂五色,六出,云仙人所食。”全株六瓣的杏花存在于古人的传说中。
另外花朵基因的突变可能导致雄蕊瓣化,也就是雄蕊变成花瓣状。偶尔一两朵是有可能的。
欢迎指正。因为我也是现查现写,其实屁都不会。(拳头硬了

第 38 章
卧房中一灯如豆,连天横对光一圈圈裹束着臂上布条,换了身夜行的皂衣,他手长脚长,宽肩窄腰,愈显得高大英挺。四根指头套上铁铸的拳扣,手指活动一番,玄黑领口却探出个
雪白小脑袋,睁着黑豆眼往外打量,原是只信鸽。连天横轻轻握住鸽子,用拇指蹭着头顶,向房中几人道:“姚兄带一队人探路,张千那头在陶府摸索机关,若是今夜事成,我便教风奴传信,
天亮前定要搜到文书。若是不成,明日再来后招,只是万不可打草惊蛇。”
姚迢道:“小心为上,找到出口,依旧在这里汇合。”
连天横:“知道了。”
风奴:“咕咕咕。”
几人领了命去,翻窗而出,顷刻间便无影无踪。此刻已是夜深人静,只有草虫唧唧鸣叫,连天横反手系上蒙脸巾,盖了屋里的釉灯,顺手扯散被子,手持一柄牛角短弓,腰间系着箭
囊,掠出窗外。
远远地有一路私兵提着灯过来,他隐在墙边,矮身潜行,待那队人走远了,便飞身三两步蹬上矮墙,手秉一支大羽箭,闭上右眼,屏住呼吸,瞄准大角梁上,拉弓如满月,登时,天
地万物化为虚无,唯有一颗冰冷的箭镞闪着寒光,嗖地一声——箭头闷声斜楔进树干里,足足有四五寸恁般深。
那羽箭尾端拴着根长长的麻绳,另一端握在连天横手里,连天横点了点怀里的风奴,小声道:“荡秋千咯。”
说着,便将绳子在手上绕几圈,稍稍着力,轻猿一般,麻绳一荡,落在屋顶上。只是角度稍偏了,被树枝啪地弹在额角。
“嘶!”连天横吃痛,揉揉额头,暗自悔恨道:疏于操练了!
拔出羽箭,反手丢在箭囊里,屋檐高高低低,宛若起伏不定的青黑兽脊,饼大的一轮月亮,洒下漫天的清辉,整个陶府风光尽收眼底,满池亮堂堂的春水在月下波光粼粼,几颗大红
纸灯笼伴随着几列私兵整齐划一的铿锵步伐,在黑夜里摇曳晃动。连天横踩着屋脊潜行,纵身一跃,落到主屋上,翻滚两圈,带起一阵呜呜的风号。
连天横在内兜里摸了摸,左边放的是十来支轻软的燕尾镖、一盒银针、一柄短匕,一包散药粉子、一瓶药汁。探到右边最要紧处,是包剥好的五香瓜子,便掏了那包瓜子仁出来,摊
到手心里,喂风奴几颗,自己也忍不住塞了把到嘴里,鼓着腮帮子咀嚼,叮嘱风奴:“不要则声,知道么?”
风奴道:“咕咕。”
连天横便踩着瓦走几步,伏在檐面上,揭片琉璃瓦下来,从屋顶往房里窥探。但见房中灯火通明,陶抱朴搂着几位妙龄女子,胖大松弛的身体上衣衫不整,巾帽儿也褪了,坐在暖阁
中,饮酒嬉笑取乐。
这时又有一个红衣小厮躬身进来通报甚么,陶抱朴便沉下脸去,把莺莺燕燕都推出房,发觉打门口站着个人,连天横往那头望去,原来是扈桂求见。
两人嘴巴一开一合,不知说些甚么,渐渐地传来争吵之声,甚么“蔡恭”甚么“赔礼”的,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连天横听了一阵,猜想是陶抱朴新练的那队私军与扈桂一派起了龃龉,那外面执黄旗的,便是蔡恭麾下之人,扈桂此来,欲向陶抱朴讨个公道。陶抱朴从门口走到屋里,扈桂也快步
跟上来,两人进了暖阁,这下声音慢慢清晰了。
扈桂怒道:“蔡恭这厮实在欺人太甚!当面便敢出言不逊,若不与我赔罪,我定不饶他!”
连天横在屋顶上吃着瓜子,往下望去,见得屋里的陶抱朴坐在桌边,提着壶倒了盏茶汤,吃了半口,搁在桌上,慢条斯理道:“那是个小辈,你何苦同他计较?”
扈桂瞪着双三角眼,眼角一道暗红的刀疤,怒容狰狞:“你偏心未免太过!他是你亲外甥,说不得碰不得,我扈桂,这些年为你陶家当牛做马,算得了甚么!”
陶抱朴闭目,摆手道:“此言差矣,你们两个,我向来一视同仁,只是陶府大大小小事务繁多,累你辛劳——”
两个人正说着,连天横趴在屋顶上,掏出一根银针,将特制的药汁顺着银针倾下,连滴三滴,落到茶水里,桌上茶盏中泛起圈圈涟漪。
那厢扈桂怒不可遏,敲着桌子质问道:“若是一视同仁,为何仙禄膏要分他的大头!”
陶抱朴复又端起茶盏,手一顿:“哦?有这回事?那是经手下的人去办的,我不清楚。”
连天横眼巴巴见他要吃茶,一颗心暗暗提到嗓子眼,心中默念催促。
扈桂听他装傻,愈发地气急败坏,揪起陶抱朴的衣领,吼道:“我再问你一件事!”
陶抱朴放了茶盏,扯下他的手,顺着衣领,淡然道:“甚么事?有话好说!”
扈桂指着他的鼻头道:“婉君肚里的孩儿是谁的,你敢说么?”
陶抱朴不知所云,反问道:“那是谁?”
扈桂怒发冲冠,脖子涨得粗红,眼下抽搐,发疯也似地一把将桌子掀翻,茶盘、执壶、茶盏都噼啦啪啦砸在地上,四分五裂,茶水倾泄一地,又踢了两脚,摔门而去。
连天横在屋顶上握着拳头恨得牙痒,心里痛骂道扈桂你他娘的必死!
那些下人这才敢进门,战战兢兢地扶起桌子,将地上的碎瓷拣了。陶抱朴鼻子里轻轻哼了声,又教人泡一壶毛尖来。
连天横看他喝茶之心不死,便平复了心绪,风奴默默在他手背上啄两下,他展开手,把手心里剩下的瓜子喂与风奴吃了。
这时,忽然见得蔡恭带着一队私兵,打耳房后头的小径出来巡逻,浩浩荡荡,足有二十余人,皆佩陌刀,前面打一面杏黄旗,开路的人提着只大红纸皮灯笼,在前面蹀躞引路。
方路过主屋,蔡恭神色立变,呵斥道:“谁在那里!”连天横一眼便看出是小八,站在抄手游廊与东厢房之间探路,那是个逼仄所在,后无退路,两边亦无避身之所,被这一路人围
堵,必死无疑。
连天横便拈了手里的银针,朝那开路的红纸灯笼射去,刺地一声,针尖扎穿红纸,擦过燃烧的灯草,再悄无声息地落到地上,周遭刹那间一片漆黑。蔡恭慌张道:“怎么回事!取火
折来!”
提灯人毕恭毕敬地回复道:“许是走得快,脚风大,把烛心也吹得灭了。”
待重新点了灯笼,哪里还见得到那可疑的人影?蔡恭狐疑地张望四周,吩咐道:“你们,四处去找找!”
他们在下面找不见人,连天横在屋顶上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小八正贴在假山后头。二十几个人搜寻了半晌,依旧搜不到人,蔡恭无奈,挥手道:“罢!或许是看走眼了,归队!”
屋顶上,连天横俯瞰陶府,见小八往假山岩洞里缓缓探去,那里更为隐蔽,几可容纳整个身子,便放下心,低头去看屋里,那下人也是磨蹭,良久也不曾端茶来,陶抱朴等得不耐烦,
又唤了那群美貌姬妾来,恣意作乐。
这头小八忽地往后退了一大步,似受惊吓,一脚踩到身后的枯枝败叶上,咔嚓一声。蔡恭听得这声,猛一回头,警觉大吼:“在假山!”
二十几个私兵便疾速散开,包抄住假山池塘,挽起弓箭,缩小包围圈,一步步朝中心靠拢。小八身形一震,缩在假山后,瞥了眼岩洞里头,抽出佩刀,戒备不已。
千钧一发之际,连天横眯起双眸,掏出燕尾镖,两指夹住,甩手而出,那钢镖在空中飞旋不止,直直地射向蔡恭头顶,擦地一下,蔡恭头顶的缨子帽被飞镖射中,掠过水池,软塌塌
地定在假山上。
连天横收了手,起身便跑,踩得屋檐上琉璃瓦咔嚓咔嚓地碎了好大片,蔡恭在下面猛地抬头,见一个黑衣的蟊贼在屋顶上疾奔,急忙领了一半私兵,在下面狂追不舍,蔡恭也是武艺
高强的,足尖一点,脚蹬矮墙,飞身攀上了屋檐。
连天横在屋脊上脚步如飞,哄着风奴道:“叫两声,快快快!”
风奴不解其意:“咕咕?”
连天横催促道:“瓜子都给你吃!”
“咕咕——咯咯咯咯!!!”一只小巧玲珑的鸽子,叫出了雄鸡一声天下白的气势,划破寂静夜空,瞬间响彻整个陶府!
姚迢张千他们听了,便知事有变故,抽身回房,见陶府私兵源源不断地朝西苑涌去,人马骚动,小八臂上中了一箭,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不好!我、我……连公子为我掩护,
将蔡恭的人都引走了!”
姚迢低声道:“各自回房!今晚不必再出门!”
小八焦急道:“可是连公子……”
“回房!”
“是!”几人四处散开。
连天横在屋顶一路飞奔,蔡恭在身后狂追不止,喊打喊杀之声不绝于耳,屋下的私兵一边追逐,一边朝檐上拉弓放箭,连天横手里甩着那柄牛角弓,飞速转动,把乱箭弹到四周,霎
时间箭杆如雨,倾盆而下。
连天横一跃,跳到戏台附近长亭,蔡恭疾步冲来,带起阵阵落花,短刀横划,如流星一线,被连天横抬臂隔开,一个鹞子翻身,轻轻地落在檐上。
下面的私兵见二人缠斗,不敢放箭,蔡恭持刀再刺,连天横一闪,半跪在地上,搭弓引箭,那弓乃是改良之物,带着千钧之力,四道雪白的大羽箭刷刷刷刷连发,蔡恭左躲右避,拔
刀冲上前,三两步直取他咽喉,短刀在春风中划出一阵簌簌鸣声,连天横向后一退,这下子滑出七八尺远,杏花瓣扬得满天都是,蔡恭的攻势愈发凶猛,动作一下快过一下,连天横矮下身,
抱着他拦腰一掀,重重摔在亭角,衣襟上落满了被斩碎的花屑。
蔡恭被掀翻在地,冷哼一声,脱手送出只柳叶镖,连天横只觉肩头一痛,咬牙强自奔逃,蔡恭还要再追时,劈头盖脸被洒下一把甚么东西,唯恐是毒药,大惊失色,用手拈了,颗颗
的全是瓜子仁。
连天横蹿到低矮的厢房上,脚步渐渐沉重了,轻功顾不得使,一脚踏空,碎瓦乱飞,踩出个大洞,从屋顶陡然摔到屋里,喀嚓劈开张桌面,后背生疼。
定睛看时,房中点一盏小灯,床上坐着那人蹭地站起来。
“……爷?是你么?”他欣喜道:“是你!”
连天横神色凝重,实在想不通他在高兴甚么,伸出一根指头,封住他的嘴。衣领里钻出个雪白小脑袋,不管不顾地睁着黑豆眼:“咕咕!”
Ps:这章本从事也有参演喔!我是那只工具鸽,咕咕咕!

第 39 章
屋外火光冲天,蔡恭从屋顶的大洞里一跃而下,踏在一片狼藉里,警觉地扫视屋中,见一貌美少年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便上前揪起他的衣领,吼道:“方才那人哪里去了?”
少年像是被唬住了,指着那扇半开的大门,懵懵懂懂道:“他出门了……”
蔡恭拖他到门口,逼问道:“他往哪里走的?”
少年指了指西边,嗓音被风吹得瑟瑟发抖,语气却十分笃定:“朝那边跑了!”
蔡恭便一招手,示意身后一队人火速去追。自己却不离去,掐着少年的脖子,把他提起来,与自己平视,狞笑道:“你叫甚么?”
少年的脖颈被扼住,不敢扒他的手,只得断断续续道:“回大爷的话,咳……小人是八仙窟花里馆的宝瑟儿……弹琵琶的梁松简老师傅得了胸痹症,小人替他两日……”
蔡恭便示意身边人取乐工名册来,命道:“查,有没有这个叫宝瑟儿的!”
那侍奉的小兵翻了名册,确有其人,递与蔡恭验明。蔡恭才松了钳制,将他甩到地上,指着宝瑟儿的脸威胁道:“我记得你了,要是胆敢骗人,重惩不饶!”
宝瑟儿忙鸡啄米似地点头,又使劲地摇头,摸着脖子上的掐痕,仿佛被吓碎心胆,楚楚可怜道:“奸不厮欺,俏不厮瞒*,小人怎敢欺罔大爷……”
蔡恭也料他吞个虎胆也不敢扯谎,便哼了声,跨出门槛,大踏步飞奔出去追人。
宝瑟儿坐在地上,满眼戒备地目送他们离去,此时正贴肉穿一件薄薄的奶白纻丝小衣,脚趾冻得发紫,起身合了门,静悄悄绕到床后,见连天横一袭黑衣,半倚坐在墙角,不知他犯
了甚么事,也不敢问,便双膝跪坐下来,倒头埋在他怀里,紧紧地抱住,汲取温暖,捧起他瘦削英俊的脸颊,鼻尖抵着鼻尖,额头对着额头,嘴角不自觉微微勾起,话语里带着无限的轻盈和
甜蜜:“爷,我就知道你会来,果然来了,像做梦一般……便是梦里,也没有这么好的。”
不过是信口乱说,未承想他却当了真,连天横没奈何,若是掉到别的屋子里,岂不是空等半夜。想着便握住他的脚,手心里一片冰凉,抱起他,低声道:“床上去。”
进了帐子,宝瑟儿两腿盖上布衾,上身披了件白日穿的荔枝红对衿衫儿,见连天横背对他,坐在床边,脱了衣裳,露出大片流畅漂亮的背肌,如同猎豹一般。肩头站一只白鸽,肩胛
骨上插一柄柳叶镖,伤口四周乌黑,那镖上显然淬了毒,宝瑟儿攥着镖尾,横下心,一下将镖拔出,登时流出不少黑血,再用冷茶水擦洗了创面,抱住连天横的腰,唇瓣凑上去,用力吮吸伤
口。
连天横察觉伤口被他用嘴含住,忙推开他,卡着下颌,低吼道:“你不要命了,快吐出来!”
宝瑟儿便弯身呸到地上,唇上沾血,嘴里发麻,抿了口茶水漱口,又要再吸。连天横警告道:“但凡嘴里破了一点,你就死了!”
宝瑟儿伏在他后背嬉笑道:“奴奴天生命硬,批八字的说我属狗的有三条命,哪里那么轻易见阎王呀。”
连天横便丢给他一把解腕尖刀,道:“把伤口划开。”
宝瑟儿接过刀,蹙着眉,轻声哄道:“爷仔细忍着疼。”紧接着在伤口上划了个十字,血流得愈发多了,依旧用嘴吸去,吐到地上,如此反复十余遭,那创口渐渐泛白,周遭的黑紫
也浅淡了。
这回连天横没有拒绝,淡淡道:“你就不想知道,他们为甚么抓我?”
“不想!”宝瑟儿额头抵在他的后背上,抱着他,心满意足。连天横在他这里,即便杀人放火,也一厢情愿地觉得他好。他就是这么一个黑白不分、是非不辨的娼妓。
“怎么,半夜了还不睡觉。”连天横漫不经心地调转话头,逗弄他:“总该不会还有人来罢。”
宝瑟儿没好气道:“是,还有好多人呢!个个比你风光,个个比你体贴,你来了,倒耽误我做生意。”说着便褪了小衣,撕成长条,从肩头绕过腋下,为他扎了个结。心里闷闷不乐
的,暗道:别人虽好,却不及你对我好颜悦色地笑一笑!
包扎完毕,连天横摸摸他的脸,穿上衣服,起身要走,手却被拉住,宝瑟儿坐在床上,仰着头,难为情地请求道:“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待在这里做甚么?”连天横反问道。
宝瑟儿握着他一根手指头,道:“今天是我的生辰……再有一刻钟就过了,你这里陪我一会子,我睡不着觉。”
连天横听说是他生辰,便伸手往怀里掏甚么,宝瑟儿忙道:“不要给钱!那些梅花金是很好的东西了。”
很好的东西么?可那是平时打赏下人的,连天横心想。
宝瑟儿见他不走了,便躺下来,把被衾拉到肩膀处,掖了掖,裹得紧紧的,一副很乖顺的模样。又在被子里握着他的手,十指交扣,搭在自己软软的肚皮上,安心合上双眼。风奴展
翅飞到他枕边,蹦蹦跳跳的。
“我许了个愿,你猜是甚么?”
“说罢。”
宝瑟儿半睁开眼,头歪在圆枕头上看他,凤眸如含春水,脸上微醺似的两抹淡笑,语带顽劣:“左右和你没甚么干系。”
气得连天横在他肚子上拧了两下。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床上人呼吸也平稳了,似是睡熟。连天横抽出手,目光在他脸上滑动,逐渐向下,探到被子里,最后凝视着他的脖子,皎洁月光漏进窗牖,那细白脆弱的肌
肤上,落满了菱格花的阴影。
大手缓缓地握住了那脖颈,指腹轻轻摩挲,潮热的呼吸洒在他青筋虬结的手背上,手心里有个小东西随着呼吸上上下下地滑动,那是宝瑟儿小巧的喉结,那脖子触感细腻,仿若顶好
的柔光缎子,脉搏在他手下跳动着,鲜活、明朗、妙不可言。
连天横俯视着他,瞳仁逐渐冰冷如蛇,收紧了虎口,宝瑟儿被大手掐得呼吸一窒,在梦中有些不适,吐出一声呻吟似的梦呓。
风奴听了,探头猛啄几下他的手腕,连天横渐渐展眉,骤然松了手,在黑暗里别开脸去,逃也似地离开屋子,头也不回。
小八站在角落里,抬不起头,很内疚地缩着。
方才张千已经声色俱厉地训斥过他,姚迢平静道:“之前我与陛下作保,他嫌你的年纪太小,办事轻率,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我甘愿领罚!只是影门不要赶我走!”小八哀嚎道。
“罚是必定要罚的,先停你一个月的饷。其余的,等事成之后再说。”
“我知道了!”小八嘟囔道:“可也不能全怪我!你们都不知道,那座假山里,躺着一具女尸,死不瞑目地瞪着我看!最邪门的,她还是个大肚子,肚子剖开,里面的孩子都成形了
……谁看了不吓一跳哇!”
姚迢神色淡然:“不论见了甚么,都不该轻举妄动。你是影门士,不是三岁的孩童!这一回有人助你脱险,下一回又当如何?”
小八被训得哑口无言,倒头拜道:“任凭调遣!”
计划有变,几人商量了对策,回到各自屋里安歇,等待天光。陶府这一夜,有的人高枕无忧,有的人心怀鬼胎,有的人提心吊胆,有的人泪湿枕巾,个中种种,按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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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不厮欺,俏不厮瞒:奸,坏的,;俏,好的;厮,相。指不论好坏都不相隐瞒。

第 40 章
天蒙蒙亮,陶府便忙碌起来。男妇小厮丫鬟递送茶水汤饭,穿梭其间,络绎不绝,红黄两派私兵皆身着明光铠,手执金瓜锤、朝天镫等器仗,在陶府中四处巡视。大批贵客涌入府中,
经了昨夜这一闹,警戒远比昨日森严数倍。
陶府上下,花团锦簇,端的是语笑喧阗,到了午饭前,陶抱朴更了衣,率家眷去往祠堂焚香礼拜。
寿堂昨日陈设停当,外面铺大片鲜红寿幛,上有金丝刺绣,曰:仁者有寿。正中间地上铺一块厚毛花毡,设紫檀大圈椅,两边插一对大红宝相花纹寿烛,一左一右挂着寿联,联云:
五岳同尊唯嵩峻极
百年上寿如日方中
一阵爆竹声骤响,陶抱朴喜笑颜开,从白烟里踱步进寿堂,身后是夫人、儿女,再然后是孙辈、妾室。这厢端坐到寿星位上,家里人率先来上寿。
扈桂跟在身后替他打着一把万年伞,仿佛昨夜丝毫不曾有隙,神色如常地拿出份木刻水印的“本命延年寿星君”的纸马儿,毕恭毕敬地夹在神祇夹子上,寿案前摆上两碟鲜肥寿桃,
扈桂又燃起火折子,躬下身去,左手挡风,右手点了红蜡,将一份敬神的钱粮压在神龛下面。
做的这些,陶抱朴看在眼里,捋须欣然微笑。
丹墀下这些贵宾高朋都来轮番上寿,有平辈的,作个揖,子侄晚辈还要唱个肥喏,说些客套的话,连天横上前祝了寿,身后的小厮抬着甚么东西,着人揭了红布,俨然露出一块乌木
寿匾,上书三个漆金大字:大懿德,下款:赠尊伯台大人悬弧之辰* 愚侄顿拜。又献上一幅海屋添筹的寿画,把陶抱朴哄得老脸开花,嘴也合不拢了。
行礼已毕,下面的人便端出一盘盘的金银锞、寿糕,唱个名字,便上去领份赏赐,恁般阔大排场,便是帝王也不遑多让,颇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众人领了赏去,各自散开,依旧上桌赶围棋、掷彩选、抹骨牌,人声嘈杂,热闹非凡。
到了用饭时,佳肴美馔杂陈,有所谓山、海、禽、草“四八珍”,众宾客投壶作诗、分曹射覆,连天横正对付一道燕窝炒炉鸡丝,见陶抱朴一不饮酒,二不与宾客同夹桌上的菜品,
只在面前摆一漆盘饭菜,随意地吃喝。
凡有那敬酒的,便由一侧侍立的管家代饮了,半滴也进不到他嘴里。客人都知他谨小慎微,不敢强敬。
一餐饭用毕,戏台上的高髻舞姬持一只大竹簸箕,簸箕里盛满铜钱,用手抓了铜钱往下抛掷,天女散花一般。大把大把地洒到台下,一时间小厮、丫鬟、半大的孩童俱来争抢,仰着
头,抻着手,欢呼雀跃。
舞姬散了铜钱,下台叫住宝瑟儿,另拿了一袋钱丢给他,爽朗笑道:“小宝儿,拿着吃糖去。”
宝瑟儿虽有些心不在焉,却还是冲她一笑,捧着钱袋,扬长声音道:“谢玉大姐姐的糖钱!”
接下来这段用不到琵琶,便先回房去放钱袋,路过花园时,听见有呜呜咽咽的哭声,他不想惹麻烦事,连忙快步走开,谁知仰面见一女子斜坐在高高的古藤架上,中等身材,面容姝
丽,只是苍白憔悴,泪痕交加。宝瑟儿吓了一大跳,低头便走,走出十几步,哭声犹萦绕耳畔,他回想那古藤有丈把高,摇摇晃晃的却不结实,一头摔下去,死了倒也罢,要是断手断脚的,
下半生可就苦不堪言了。
这么想着,颇有些良心不安,又掉头回去,劝道:“你下来罢。那里不好玩。”
“你不要过来,你过来我便跳了!”
宝瑟儿道:“不过来,我就陪你说说话儿。”
“我要死了,你还陪我说甚么话?”
宝瑟儿故意道:“好端端的,怎么要死?”
“你是好端端的,可我与亲爹娘不得相见,被掳来陶府,如困阿鼻地狱,针扎火炙,日复一日地受辱,这种日子甚么时候是个头?”女子说着,又抽噎起来。
“死,是最轻易不过的事了。我来教你,只消一把小小的尖刀,一根绳子,几钱砒霜,就能了结性命。比你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强得多。”
“不用你多管闲事!”
宝瑟儿道:“你怎么还不跳?我等了好半天。”
“索性我是没爹没娘的,最喜欢看人家骨肉分离,巴不得全天下人和我一样才好呢。”
“你做梦!我爹娘,还有哥哥,他们都好好的,在家里的时候,对我最疼爱,最娇养!”
“他们在家里记挂着你,却等到一具尸骨,这就是你的报答?若是你和我一样,我也就把知道的那些死法统统教给你,毕竟说来,不被人记挂,倒不如死了。”宝瑟儿说着,有些词
穷,毕竟他打心眼里倒不觉得寻死是件多么不好的事。只是害怕她摔断手脚,死也寻不成,躺在床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可就悲惨了。憋出一句:“你这个有爹有妈的也要寻短见,
却是没道理。”
那女子本就心智动摇,想起甚么,不禁簌簌流泪:“可惜他们等不到我了。”
“死了不是更等不到?哪怕阴曹地府里相会,恐怕还要几十年呢!”
“你闭嘴,不许咒我爹娘!”那女子说着,竟也想开了、不死了,从古藤上爬下来:“我要逃出去!”
宝瑟儿见她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便叹了口气,不好再说甚么,转身便走,却被那女子拉住手,哀求道:“先别走!”
宝瑟儿还是头一回被这等妙龄少女摸到手,不觉有些羞赧,红了脸,忙推开她:“你不要乱碰!”
“你送佛送到西,送我出去罢!”
宝瑟儿暗恨自己又多管闲事,惹上麻烦,推辞道:“我……我草芥般的人,担不起这血海似的干系!”
那女子双膝跪下来,央道:“你不救我,我便真只有一个死字了!”
宝瑟儿道:“你出了这苑,没有牌儿,无论如何是出不去大门的。”
“我……我去偷一块来!”
“别、别人怎么办?”
那女子伏在他身上,抱着他的腿,哭道:“事到如今,我还顾得了别人么?”又催促道:“求你了,你送我翻出苑墙,再有一刻钟,巡查的人就要来了!出不出得去,看我的造化
罢!”
宝瑟儿被她一哭,弄得手足无措,这女子又是以死相逼又是以利相诱,慌乱之间,答应道:“不要你的大恩大谢,只是万不可供出我来!”
两人走到假山边上,宝瑟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抬上去,那女子撩起衣摆,一脚蹬住墙洞,宝瑟儿憋红了脸:“你好了不曾?”
女子道:“你踮一踮脚!”
宝瑟儿咬牙一顶,把她送到高处。抬头看时,女子已然稳稳地跨坐在了墙头,俯视着他,有些迟疑地低声道:“对不起。”
“甚么?”宝瑟儿听不清。
不等回复,女子便翻身下墙,出了西苑。
宝瑟儿越想越有些不对劲,忽然摸了摸腰间,那挂木牌的地方却空空如也。他怔在原地,凭空出了一身冷汗。
正要回头,一队私兵便出了小门,径直走过。等那些人走远,女子早就追不上了。
他有些愣愣地走了两步,撞到一个人,那人生得面容姝丽,中等身材,却正是方才那女子!他一惊,倒在地上:“你!”
一下子忘了要说甚么,讷讷道:“你怎么换了身衣裳?”回过神来,又凶巴巴地吼道:“还我的木牌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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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弧之辰,古代习俗,生男孩,就在门的左首悬挂一张弓。后遂以悬弧之辰等指男子的生日。
俺微博有个抽奖,不值钱,就几朵玫瑰花花,这还是我第一次送玫瑰给别人呢(扭捏暗示快来陪我玩!

第 41 章
连天横离了戏台,走出西苑,将要到正北屋时,在后罩房一侧碰见宝瑟儿站在花丛边,伸手拦住柳春池,在那里跺着脚,急赤白脸地争辩。
柳春池双眉颦蹙道:“我有急事,休来缠扰!”
“你……你把牌儿还我,我就不怪你了!”宝瑟儿语无伦次,他想不到世上竟有这般恩将仇报之人,那梁师傅交付他木牌时便嘱咐过,丢了木牌,陶家是决计不许人出来的。即便有
人保出来了,少不得磋磨掉半条命去,便是陶家饶了他,花里馆也饶不过他。
柳春池正要去找妹妹,这时却被阻拦住,头疼欲裂,见连天横来了,冷冷道:“连大哥,这个人好不讲理,你速替我把他赶走罢。”
连天横不知宝瑟儿忽然发的甚么疯,问道:“怎么回事?”
宝瑟儿见他过来,抓住救命稻草般,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底气,急忙告状道:“她方才偷了我的木牌,我问她要,她抵赖不还!”
连天横见他那副巴巴的模样,不觉有些好笑:“他无端拿你的木牌作甚么?”
“不是拿,是偷!”宝瑟儿反驳了句,转头恶狠狠地瞪着柳春池,仿佛要用目光把他撕碎似的。气急败坏道:“我帮了她,她反过来偷我的东西!”又怒不可遏地:“气死我了!”
柳春池莫名其妙道:“我与你素昧平生,何来的帮忙,更没有偷窃一说。”
宝瑟儿听他矢口否认,怒从心头起,张牙舞爪地扑上去,呜哩哇啦地吼道:“你撒谎!你不要脸!”
腰却被连天横紧紧揽住,有些无奈地哄道:“小泼货,他是有木牌的,拿你的有甚么用?”说完,忽然想起一件事:这陶府的木牌是极难求的,因出入陶家的贵人多,那些考官皆与
陶抱朴交情不俗,常有读书人为在乡试秋闱拔得头筹,想方设法花重金购得木牌进府,但求一谒。宝瑟儿那个奸夫,可不正是个秀才!为了那个李文俊,也真是豁得出去,脸也不要了。
“可她真的偷了,不信你看,我挂在身上的不见了!”宝瑟儿怕他不信,拉着他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腰间,手忙脚乱地向他证明。
连天横虽知他不懂廉耻,却不知他厚颜到这个地步,再者说,柳春池心地比他单纯,没道理去偷他一个小倌的东西。当即有些蔑视,脸色也沉下去了,见了这副市井无赖的样子,冷
笑道:“他的木牌是我给他的,教他拿出来验验,不就一清二楚了。”
柳春池见终于来了个明理的,便拿出牌儿递给他,连天横扫了一眼便知道,那上头还有昨日在马车里,柳春池咬的牙印呢。
“你走罢。”连天横道:“不必管他。”
宝瑟儿听了,望着连天横,有些呆滞,一急就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攥着柳春池的衣角:“不、不行、你不能走!还我!”
柳春池扫二人一眼,不欲多言,拿了木牌,扯出衣角,急匆匆地去找妹妹。宝瑟儿还要追上去,挥着拳头,暴跳如雷,两眼喷火道:“贱人,我杀你——唔!”
嘴却被连天横捂住,仰着头死死地靠在他怀里,连天横在他耳边不耐烦道:“你想杀了谁?你谁也杀不了。”
手指一痛,原来是宝瑟儿咬住他,连天横甩了一下手腕,依旧不肯松口,讥讽道:“你这是恼羞成怒了?”
怀里的人仍不住地往外划拉,嘴里呜呜地咒骂着,只是被他拖住,眼睁睁看着柳春池走远了,挣扎了一会儿,静下来,不骂了,也不动了,忽然间,两滴滚烫的东西砸到他手背上。
连天横不禁收了手,见食指上一圈浅浅的牙印,有些发愣。
“姓连的,”宝瑟儿转过头,两眼噙泪地望着他:“你真不是个东西。”
“你瞧不起我,这也就罢了。”
“可是、可是……就算你从不认识我,也该问一句真假。”
“你连问问也不肯。”
“你不是不肯,你只是不屑。”
“你是害怕……替我这样的人说话,折你的面子……”
宝瑟儿鼻尖通红,滴下一丝长而透明的鼻涕水,两肩颤抖,那模样要多滑稽便多滑稽:“你总是、你总是对我时好时坏的,你对我好,我就欢喜得要疯了,你对我坏,我就恨不得去
死……呜!我说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你又、你又来找我,我说从没骗过你,你又不信,你太可恨了……”
听他颠三倒四,涕泗横流地说了一通,连天横有些无可奈何,见不得他哭,一看就十分烦躁,道:“是你无理取闹在先。”
宝瑟儿用袖子胡乱抹了脸,拽出帕子大力擤出鼻涕,盯着他:“我现在出不去了,人也被你放走了,你等着给我收尸罢!”
连天横被他指责,神色不豫,这时突然有一队私兵疾步跑来,手里均提着木桶,打头的那人正是蔡恭,大声呵斥道:“快着!行动快着些!”
主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陶抱朴掌着两颗玉球,气定神闲站在门槛边,问道:“甚么事这么要紧?”
蔡恭拱手道:“回舅舅话,西北角柴房不知为何走了水,兄弟们正急着去救火。”
这季节刮东南风,倒是没有大碍,陶抱朴问过火势,并不放在心上,挥挥手,教他们救了火再来禀报。
目光投到一边,见连天横和一个丰盈美貌的少年站在一处,踱步过去,和蔼可亲地笑道:“横官,你爹还好罢。”
连天横拉开宝瑟儿,淡淡行礼道:“劳伯父挂心,我爹身子骨倒还硬朗。”
“代我问你爹好。” 陶抱朴目光转向宝瑟儿,笑道:“这不是弹琵琶的那个美人儿?”
“难为老爷认得小人。”宝瑟儿一开口,嗓音还有些干涩,忙清了清喉咙,露出明媚笑颜来,只是眼眶还红红的,没有朝气。
陶抱朴握起他的手,笑容可掬道:“你弹得如此动听,大珠小珠落玉盘,想教人忘记也难哪!”又亲切地问:“不知多大年纪?”
“刚过的十八。”连天横面无表情地斜插一句。
“十八,是个好岁数。”陶抱朴握着他的手,放在肥厚的掌心里,亲热地搓弄两下:“你的琵琶呢?怎么不见琵琶?”
宝瑟儿对男人的狎弄是早已经麻木了,任他揉捏着双手,只是微微扬唇笑道:“在戏台那里,托人看管了。”
陶抱朴便唤了一个仆人,教他取琵琶来,笑迷迷地吩咐宝瑟儿道:“你就在这里弹。”又顺手把手上一对山核桃大小的玉球包进他手里:“好孩子,这是顶好的白玉,拿着玩罢。”
宝瑟儿收了,低着头,千恩万谢的。连天横看在眼里,忽然有一种感觉,自己和陶抱朴实则无甚不同,不论他是连大抑或是张三李四、阿猫阿狗,宝瑟儿不过一视同仁,要说稍微有
些不同的,就是谁出手钱钞大方,那笑容又格外甜些。
下人取了琵琶,又搬一条胡床来,宝瑟儿便坐在胡床上,抱着琵琶,仰头道:“老爷,有一事小人正要相求,小人随身所佩的牌——”
连天横掐了他肩膀一下,冷冷道:“你的事怎好劳动陶伯父,我正有事与伯父商榷,等说完了,再来料理。”
宝瑟儿便闷闷地不开口了,拨着琵琶,目光如水,似有满腹心事,目送连天横与陶抱朴一前一后走进屋子。将要关门时,陶抱朴长长地喟叹一声:“乐声虽妙,却不及人!”
就教你再听一阵罢。连天横无不轻蔑地想。

第 42 章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这蔡恭领了一队人马去救火,到了柴房,已有许多的下人聚在那里呼救,或提桶,或持瓢,打了井水奋力朝焰上泼洒。蔡恭这一队人也挽起袖子,七手八
脚地上前相帮,不多时,火势眼见得弱小了,蔡恭对着焦黑的墙壁,不觉稍松一大口气。甫一抬头,却见陶府东南角忽地腾起一阵浓烟,在空中徐徐飘散。
不知是谁惊叫一声:“不好了!耳房那头又走水了!”
蔡恭气得跳脚痛骂:“天杀的贼!”忙教手下人在这里扑灭余火,又急召一队人紧赶去东南角,那里储放的丝缎绫罗不计其数,是无论如何也不经烧的。一路上捏着只竹哨,对嘴三
长一短地吹起来。哨声清越,整个陶府的黄旗兵都听凭调度,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一处,绕着府内大小甬道奔走巡视,明光铠上下耸动,锵然作响。
陶府中的客人有那不知情的,见这些私兵横冲直撞,少不得掩嘴窃窃私语两句:“这些丘八!扰人安安生生地赏戏!”
“是,一会子还有好戏看!”
许抟云偷听了一耳朵,凑过来悄悄地问荣二:“甚么好戏?”依镇河的风俗:不论歌舞、清吹、幻术、角抵、杂技,统统叫作戏。别处是不这么叫的。
“你不知道啊,”荣二道:“接下来排的这出戏,叫作金莲碎,是京里来的班子演的,他们有一副行头,是朵半人高的莲花,内有机窍,足金打制,活脱脱的像真花,舒展开合自如。
露出那莲座儿,里面走出个曼妙的女子,扮作麻姑元君*的模样,往台下撒米,扭腰摆胯的,给你看两眼。”
许抟云火气冲天道:“都给你说完了!我还看甚么看!”
“我说一半,你铁定要怪我卖关子,我横竖不讨好!”荣二怒而锤桌。
“倒也是,”许抟云也释然了,又小声问:“假的罢?真有那么大一块金子?我看,是镀金,里面不知道甚么芯子。”
“管他真的假的!”荣二看向戏台,正见十几个脸上画着油彩的花脸男人托着金莲花苞徐徐上来,这便是演戏的人了,一挥手:“别吵,来了来了!”
许抟云捅他胳膊:“你看,那个人不错,他走一步,下面那根东西还会隔着衣服顶起来!”
荣二无奈,央求道:“……你自去找姚小官顽!别来烦我!
“姚迢有事,他不得空!”
荣二打了个哈哈道:“怕只怕把你孤零零撇下,跟别的大姑娘小伙子厮耍去了。”
许抟云倒是满不在乎,哼笑道:“那有甚么不好的?多个人,多份热闹。”
正北屋里,暖阁外另辟一间书房,用一面五彩线盘络花帘隔开,陶抱朴听着门外飘来的清曲,拈着须,红光满面,抬手就势拍着连天横的后背,一面比划,一面笑道:“横官儿,一
眨眼,你蹿得这么高了!犹记得你小时候,在同侪之间,最顽皮、最闹人,糟蹋坏我这里不少好物件。现今竟然长成这么一个大小子,眼见得我也老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呐!”
连天横被他拍中昨夜的镖伤,顿生疼痛,却也神色如常地笑道:“伯父对愚侄,对我们连家,向来是关照有加的。”又道:“只是有一件事,让愚侄耿耿于怀。”
“你来说,是甚么事?”
屋外丝弦拨动,歌声澄澈明净,透过窗纸,如玉酿琼浆般漱流:“雨滴梅梢,雪消蕙叶,入春难得今宵暇——”*
连天横忽听得微微走神,好在陶抱朴转身过去,身子有些笨重地坐下了。那大圈椅子咯吱一声,连天横眼神一深,径直走到桌边,倒过一只茶盅,筛了满满的一碗香茶,他的腕中是
袖了药末的,只是动作隐蔽迅疾,丝毫不露端倪,比之变古彩戏法的也不遑多让。竟是当着陶抱朴的面下了毒。
又转手将这杯茶水奉与陶抱朴,跪在地上,埋头道:“伯父,承蒙不弃,请尽饮此杯。”
陶抱朴见他行如此大礼,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双手去搀他,却无论如何也搀扶不起。
连天横道:“您老人家不吃这杯,便是不肯卖小侄的面子。”
陶抱朴无奈接过茶盅,正往嘴边送去,吹了口气,连天横跪在地上,微微直起腰身,不敢盯着那茶盅瞧,只是用余光瞥着,见陶抱朴正启嘴要喝。
房门却砰地打开,一个银铠的私兵冲进来,喘着粗气,跪地凑手道:“老爷!柴房的火方灭,东南角又点起来了!”
“甚么!”陶抱朴立起眉毛,怪叫一声,腾一下站起身,啪地把茶盅搁到桌上:“定是有人纵火!你们先抽人去救火,设死门禁,任何人不得进出陶府,再去传扈桂,教他抽人在府
中巡视,有那神色可疑之人,一律扣住,关在牢里!”
那私兵得了令,转身出去。连天横拳头攥了一把,又松开,暗叹这个关节卡得太寸,却也无可奈何,等候陶抱朴发话。
陶抱朴嘴角抽动,阴恻恻发狠道:“要是教老夫知道是谁放的火,我教他碎尸万段!”
“伯父息怒,”连天横劝道:“这纵火的贼寇如何逃得过陶家布下的天罗地网?如同覆盆之蝇,瓮中之鳖,直等人来捉拿便是!”
陶抱朴被他一说,依旧有些挂心,复又坐下,道:“我的贤侄,掏心窝的话与你说,我常忧心活不过五十四岁——算命的说:犯年冲!昨晚便有人闹事,不止一个。我把这两个贼抓
起来,等过了这段时日,再行拷问。”
连天横心道:贼在你面前,想虚张声势,却是找错了人。
窗外琵琶忽然一阵急扫拂,如雄笳急鼓一般,这时又从水烟深处飘出声声渔唱,宝瑟儿那把嗓子,清峭柔远:“倩他银甲凄清,铁拨纵横,声声迸碎鸳鸯瓦——”
“你有甚么事,就说罢!”
连天横故作迟疑:“既然伯父说了,愚侄也就开门见山,伯父手里经营的那宗御米生意,还请为愚侄牵线搭桥则个!”
“你!”陶抱朴指着他额头,矢口否认道:“甚么御米?我这里不卖米!你要买,自去米庄买!”
“仙禄膏,伯父不知道么?”
陶抱朴怒道:“那是犯王法的东西!我怎么会沾手?你说这话真是混账!”
“侄儿诚心实意想与伯父玉成这笔生意,绝非等闲试探!”说着,连天横便掏出一本册子,恭恭敬敬地递到陶抱朴手上:“莫嫌轻微,望赐笑留。”
“不当如此!”陶抱朴狐疑地看过了册子,思忖片刻,心说这连少爷年纪不大,也是个舍得下血本的狠角色,见他诚心,便道:“横官,你想好了,你爹平生最恨那些抽膏子的,他
要是知道你做这门害人的营生,割袍断义是轻,大义灭亲可就……”
“不管他!”连天横道:“我爹年纪大了,头脑终究迂腐,他的家业终究是我的。何况,他荣家做得,我连家怎么就做不得?”
陶抱朴思虑再三,便道:“你铁了心要做这门生意,我不拦你,只是依规矩,需纳一投名状*来,有了投名状,我也好安心托付于你。”
“甚么投名状?”
陶抱朴眯起松弛的双眼,幽幽道:“我要你取扈桂的项上人头。”
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连天横心内讥讽道:扈桂那个直娘贼,死得倒未必比你早。嘴上却犹犹豫豫的:“扈桂不是您……”
陶抱朴握着拳往桌上重重一捶,冷哼道:“他的心早就野了、不服管了!”
连天横一口气答应:“伯父吩咐之事,愚侄必定尽全力办到!”
“还有一事,”陶抱朴挤着眼往外瞥了一道,笑道:“不知横官儿肯不肯让美。”
“伯父只管说。”
“那个弹琵琶的孩子,颇有几分味道,只怕他钟情于你,不肯委身我老头子……”
连天横听着门外宝瑟儿清朗的歌声,想到他要伺候这么一个肥腻老态的狗东西,不知为何胃里泛起一阵波澜。心里把陶抱朴预先捅了万把个窟窿:老不死,当着老子的面点名要玩老
子的姘头,是个男人就忍不了。嘴上却勾唇笑道:“给的钱多了,没有他做不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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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姑元君,麻姑又称寿仙娘娘、虚寂冲应真人,中国民间信仰的女神,属于道教人物。
*清,陈维崧,春夜听客弹琵琶,作《隋唐评话》
*投名状,在古代边缘群体用于增强团体内聚力,表达对个人、组织的忠心,有强烈的人生依附性和反社会倾向,通常意思是以非法行为做保证(投名状)而加入非法团体。投名状
是加入非法团体的表示忠心的保证书。
好……好困!先交作业,明天再修改!(一头栽倒 zzz

第 43 章
这头的戏班子作尽玄虚:又是盘跟斗、又是叠罗汉、又是拔高了调门进进出出咳老痰一般地唱,雀喧鸠聚,将台下老老少少胃口吊足了,尚不肯催开那朵金莲花。
一打头许抟云还兴致勃勃地盯着瞧,等了半晌,瘫在椅背上,两只眼睛也空洞了,口也干了,呷口热茶,砸吧了嘴,百无聊赖。懒洋洋道:“怎么还不开?怎么还不开!烦死人!”
再看荣二时,早趴在桌上,枕着手肘,朝上的这边脸庞,碎粘几片瓜子壳,半张着嘴,睡得很香甜。
这时丝竹之声忽地住了,方才擂鼓筛锣,现在台上蓦然静下来,下面的人便一齐嘘声,一时朝那台上看去,只见那些戏子将未开的金莲花稳稳安置在最当中的雕花四方座上,许抟云
踹了荣二一脚,骂道:“来了!还挺甚么尸!”
荣二挨了踹,迷迷糊糊地睁眼,喉咙里还咕噜噜地嘟囔,大手在脸庞上使劲搓两把,醒了神,见到那台上金莲花无人去碰,将舒未舒之际,最外贴的那几瓣萼片颤颤巍巍地自剥开了。
台下泱泱上百号人皆屏息凝望,竟无人敢咳嗽一声。
金莲花又缓缓绽开几瓣,金面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光华夺目。那花虽是金器,却不见半分匠气,栩栩如生,姿态自如,经络纹理细腻生动,风一来便能摇曳吹散似的,单是看着,鼻
端仿佛勾留一缕荷香。最里头还有薄薄一层,依次聚拢出一只圆不溜秋的花苞,机括些微地发出喀喀的震动声。
“噢噢噢!麻姑仙子要下凡咯!”台下的孩子嗓音稚嫩,拍着手,雀跃不已。
说时迟,那时快,众目睽睽之下,一缕暗红顺着舒展的金瓣划出,聚到微微凹陷的莲瓣中央,乍看那莲座,赤赤黄黄的一片,上面钉着个女人,从天灵盖凿透整个身子,面目扭曲,
眼球暴凸,血口大张。仿佛死前遭遇了甚么极大的痛楚。最可怖的,是她的肚子里,还有个蜷缩的婴孩,顺着一堆鲜红的肠子滑出。周遭顿时弥漫一股人血的腥臭气息!
许抟云站起身,失神道:“老天爷……那是甚么东西?”
荣二率先反应过来,急忙掀了衣裳,捂住许抟云的眼睛:“云哥儿!别看了!”
这下子,青天白日里劈开一个炸雷,翻江倒海般,有那胆小如鼠的,“啊”地一声,当场惊悸昏厥过去,孩童受了刺激,缩在父母怀里啼哭不止。有的两股战战,定在原地,冷汗直
流,女眷捏着帕子,不顾自矜,只管尖叫奔逃,更有甚者,被吓得狂飙出尿,也浑然不觉。台下登时家反宅乱,一时间哭嚎声,抽气声,此起彼伏。
黄旗兵中有一位小头领,腾地站起来,当机立断道:“快把台上的人抓了!”又怒吼道:“你们还愣着做甚么?尸身拖走!”
那些黄旗兵连忙奔上前围住戏台,头领枪尖冲着那些戏子,威慑道:“老实点!”一声令下,黄旗兵一拥而上,便要擒他们的手腕。
将要触到之时,戏子们倏然抬手挥袖,袖中喷射出细雨似的钢针,朝黄旗兵刺去。那些兵虽身着铠甲,脸上却不能幸免,蛰伤之处,即刻溃烂,皮肉腐蚀,纷纷捂着脸哀嚎不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响彻整个西苑,循那笑声望去,扈桂正站在杏花枝高处,俯瞰陶府,面目扭曲,笑得眼上刀疤几欲裂开。
红旗兵轰然从四面八方汇合到西苑,将戏台围得水泄不通。众宾客不知底里,惊惶失措,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惊呼。扈桂慢慢举起臂弩,对准那头领,咻地一声,一支小箭射中他左
眼眶,爆出一簇血花,小头领口里“啊啊”地怒嚎着,跪在地上,痛得打滚。却不敢去拔那箭矢,唯恐将眼珠也扯将出来。
“嘉宾如云,惠临陶府,不乐何如!”扈桂开怀大笑,敞开两手,悠闲自得地朝下面招呼:“弟兄们,听我一言!待取了陶抱朴狗命,陶家的财宝、女人,应有尽有,唾手可得!”
于是那红旗兵听了,个个摩拳擦掌,目露凶光,口里齐声大喊着:“杀!杀!杀!”一时间杀声震天,扈桂一挥手,红旗兵便饿狼般扑上去,与黄旗兵火并,宾客战战兢兢,拖家带
口,急忙逃离西苑,唯恐被乱刀刺中。
整个陶府乱作一团,逃的逃,打的打,兵器杀伐声不绝于耳,刀光剑影,血肉模糊,残肢乱飞,混乱中,姚迢急忙召人来,沉声下令:“事情有变,我们兵分两路,一路保住宾客,
不可使一人受伤!一路速去正北屋,那里蔡恭的人定要护主,你们去助连少爷脱身。文书搜到,便破开大门,为众宾客引路,知道了么?”
影门士得了令,便分头行动。姚迢钻出人群,一眼找到许抟云,见他仍呆立着,急忙搂住,在额头上亲了口,披风裹起来,一把丢给荣二,道:“劳驾荣公子速速带他离开这里!”
荣二接了这个烫手的山芋,正要推辞,却见姚迢飞也似疾奔而去。不禁骂道:“日娘的!”背起许抟云便走,所幸荣二头脑虽简单,身上却有几分天生的蛮力,跑了一阵,许抟云神
思苏醒,皴起柳眉,捶他后背,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荣二一乐:“嘿!正好!”
西苑杀声震天,愈发显出正北屋这里分外的寂静,黄旗兵暂且死守住了西北屏障,不曾教扈桂的人突破防线,这头的家丁、护卫还全然不知情,西苑隐隐的嘈杂声,浑当作宾客的欢
腾笑闹。
陶连二人在书房里商榷了仙禄膏种种事体,连天横余光扫过窗边,见到黄旗兵执枪林立的黑影,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自西苑向正北屋而来,然后就是刀枪交接的厮打之声,连天横听
出是影门士来增援,不禁皱眉,那头不知发生何事,恐怕事态不妙。两方正胶着激烈,陶抱朴听见金铁交击,连忙站起身,口里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便要去开门,却被连天横一把揪
住,竖掌在后颈一击,霎时间身子软塌塌,如同面条,两眼翻白,昏厥过去。
“狗捅的……”连天横骂了句,抱着拳松了松手指关节,犹不解气,在他肚子上狠狠踹了两脚,继而转身在书房里翻找起来。
只是搜了半晌,都不曾找到文书,连天横便大踏步往暖阁里走去,一面走,一面翻动架上的书册,有那不入眼的,往空中一抛,啪地落到地上,堆出座七零八落的书山,堪称五经扫
地。
若是惜书的人见了,定要椎心泣血一番,可惜这时只有这个恶霸在这里作威作福,只能凭他煮鹤焚琴,胡乱糟蹋好东西。
不知外面局势如何,连天横只得加快动作,扫一本丢一本,忽然听得身后惨叫一声,转身去看时,宝瑟儿举着刀,浑身颤抖,半边脸都是喷溅上的血迹,不敢睁眼,陶抱朴倒在地上,
后背汩汩地流出一摊血,双眼瞪大如牛:“你……你这个畜牲!”
“他、他方才在你后面……”宝瑟儿急急忙忙的,把带血的刀藏在背后,怕他发觉似的,当啷丟到地上。
连天横瞥宝瑟儿一眼,拉开他,揪住陶抱朴的衣领,一边走,一边在地上拖出道鲜红的血迹,把那些典籍的纸页也浸染透了。
宝瑟儿连忙把散落的书册拢在一起,搬到桌上,小心翼翼地掸掉灰尘。
连天横将陶抱朴砰地摔在地上,自己单膝跪下去,粗暴地揪捽起后脑勺一把头发,左手毫不客气地掐着他脖子,逼问道:“老菜帮子,你聪明的,告诉我,文书在何处!老实说了便
饶你不死!”
陶抱朴头巾也歪了,绢花也掉了,形容狼狈,余光偷瞥着窗外,心里仍希冀有人来救,便假意拖延道:“谁派你来的?你先说。”
连天横哪里耐烦跟他闲话家常,站起身来,又是当胸一脚,踹得陶抱朴吐出三大口鲜血。瞧见宝瑟儿在那里整理书堆,不禁吼道:“甚么时候了,还管那些!”
宝瑟儿连忙丢了手里的书册,走过来,手足无措道:“别打了,他会死的……”
连天横扬起眉毛,低头看他,那漆黑锐利的眸子,彷佛盛满了一砚池浓墨,忽然挤出个坏笑,蛊惑似的,招手道:“好宝儿,爷的心尖儿,你过来。”
宝瑟儿:没、没有不让你打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要打去练舞室打!

第 44 章
宝瑟儿齿关叩叩地响,握着绳子,将陶抱朴两脚拴在条凳的一端,满手是血,一边打绳结,一边哆哆嗦嗦地抬起沾染血污的脸:“是不是绑得紧了?”
陶抱朴痛苦地呻吟起来,呼吸如破风箱般,一口血痰卡在喉咙里进进出出:“咕……咕……”
宝瑟儿俯下身去,怛然失色:“你怎么鸽子叫?”
“咕……咕恩……”陶抱朴咕了半晌,气贯长虹地吐出一个完整的字:“滚!”
“难、难受么?我再松松……”宝瑟儿讪讪的,以为连天横只是怕陶抱朴逃出去求救,见他这副模样,又是害怕又是急乱,想起甚么似的,下定决心:“不行……你会杀了爷的…
…”
头顶笼罩一片阴影,连天横走过来,大拇指揩去宝瑟儿脸上的血,弯下身,抬起他下巴,在那颤动的唇瓣上一吻,轻声赞赏道:“做得好。”说着,单手拎起那凳子腿,将陶抱朴头
朝下倒提起来,又把那长凳抛在空中,上下掂了掂,手背上青筋条条突起,玩味道:“叵耐老夯货,你可真够沉哪!”
陶抱朴身子倒着,浑身的血都冲到脸上,满面通红,横肉倒挂,被颠得乱弹,喘着粗气道:“谁……指使你来的?我与你这后生,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嗬!你放了我,我给你十
倍、不!百倍的好处!”
连天横轻轻一笑,脸上浮现出阴鸷神色:“我和你的确无冤无仇,可惜,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话毕,将绳头系在紫檀大架上,打个死结,对着长凳就是一巴掌,抽得他陀螺般
滴溜溜乱转:“甚么时候招了,就甚么时候放你下来。”
这下子陶抱朴又是一阵杀猪也似的嚎叫。
连天横拍落手上的灰,把方才写的一张条子塞到宝瑟儿手里:“记得这三个字,替爷搜一搜,搜到了,赏你二十镒金。”
宝瑟儿拿着纸,低头把这几个字刻在心里,点头说:“好!”转身便跑去书架边翻出名册书信查看,看得分外仔细,聚精会神,不敢漏过一字,这辈子,恐怕只有此时能帮到连天横
甚么,定要竭尽全力,才不枉他的托付。
这头连天横拾了地上那柄解腕尖刀,原来是昨夜遗漏在宝瑟儿床上的,猛地掰开陶抱朴的脖子,刀背对着肉,吊儿郎当拍打两下,咂了咂舌,漫不经心道:“我现在要开始慢慢锯你
的皮,割开你的喉管,不过你一时半会,还咽不了气,我先会把你的血放干……”
这陶抱朴也是块老姜,头昏眼花的,脖子被人攫着,却死不松口。疯狂地摇头:“咕、咕……滚……滚开!”
连天横玩了一阵,觉得乏味,丟了刀,撇下他,站到宝瑟儿身边接着翻找。
宝瑟儿跪坐在地上,双手捧着册子,小心地翻阅,问:“那三个字是甚么字?”
“你抽过仙禄膏么?”
“我哪里抽得起那东西?”宝瑟儿想了想:“可我闻过那股香香的味道。”
他说得倒也不错,这仙禄膏初入中原时,还是一味颇时兴的香料,不曾入药,更不至教人成瘾。只是这味东西价格昂贵,味道也不及本土香草,久而久之,便不再有人用仙禄膏合香
窨香了。
“你又是从哪里闻到的?”
“爷从前送我一只香囊。那个味道很好闻。我问了人,说是里面合了仙禄膏的末子。”
连天横随手赏出去的东西不计其数,哪里还记得一枚香囊,心道这个小婊子记性倒是不错。
说着,宝瑟儿忽然抽了抽鼻子,神色立变,直起腰,连滚带爬地膝行到神龛下面,不留心撞倒一只小瓷瓶,砸在头顶,痛呼一声,顾不上揉,仍在角落里四处乱嗅。最后贴着墙,屈
起指节敲敲,瓮瓮的似是中空。大喊道:“爷!快来!”
连天横走过去:“怎么?”
“我闻到这里有那股香味!”宝瑟儿手忙脚乱,揭开壁上挂的那副欺霜斗雪图,见到扇小木门,门上一个小小的机关,不禁又惊又喜,眸子亮堂堂:“快看!我找到了!”
连天横闻声,一手像拖死猪般,拽了陶抱朴过来,这时老东西已是人事不省,连天横另一手掏了燕尾镖,瞄准铜栓,欻地一声射过去,铜栓被打得偏到一边,手提长凳腿,把陶抱朴
当作盾牌般,竖在身前。
打开小门,入目的是一只四四方方的橱柜,连天横确认无误,便将陶抱朴丢在一边,拿起里面的文册,正是陶抱朴里通外国、走私御米的罪证。册子里还夹着一纸包指甲盖大小的样
品,物证确凿。连天横不禁顺手捏了捏宝瑟儿的鼻尖,哼笑道:“小狗鼻子,多亏了你了。”
宝瑟儿不知为何,喉头顿时发哽,四肢回暖,一股热流席卷心窝,不计前嫌,几乎当场对他感恩戴德起来。要不是今天,自己这样的人,哪里有机会帮得上忙,哪怕一丁点,也是帮!
连天横却不知道他在想甚么,一面清理那些文书,一面轻笑道:“二十镒金,够你用到下辈子了。”顷刻间分拣出厚厚的一沓,只是没有包袱可装,春衫又单薄,外面都是乱兵,若
是遇着打斗,少不得要散落一地。
正为难时,宝瑟儿想起甚么,忙去取了琵琶来:“爷,放在这里面便是。”
连天横瞥了一眼:“这把琵琶不是你最喜欢的?开了膛就用不得了,留着罢。”
宝瑟儿连忙摇头,怕他不要似的:“我早就弹腻这把了,正想换新的!”不等连天横答话,闭上眼,便将琵琶往桌上狠命一砸,几根弦一齐被砸中,伤到琴槽,嗡嗡嗡嗡地哀声乱泣,
宝瑟儿被这杂音闹得喘不过气来,再睁眼时,花头被砸歪,几只楦花轴滚到地上,却依然藕断丝连,宝瑟儿举起琵琶又是一下,正中琵琶颈,半截当场抉断,掉到地上,面板裂开一道缝隙。
“断了、断了……”宝瑟儿自言自语,指尖发冷,拾起琵琶的尸身,奉与连天横,讨好道:“好了,可以放了。”
连天横拿过琵琶,边将文书一册册塞在琵琶的空腔里,边安慰道:“不打紧,出去了,爷给你买新的。”
宝瑟儿回不过神,不去看那琵琶,半晌才点头。
连天横放好了文书,外头的刀兵之声渐渐地静了,陶府人马虽多,却哪及影门士功夫高强。正巧此时文书找到,便可汇合。这时宝瑟儿忽然一把推开他,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连天横低头看时,宝瑟儿小腿上插了一把尖刀,刀柄那头被陶抱朴握住,挣着要杀连天横,却刺中了宝瑟儿,仍不甘心,拔出刃,一股鲜血喷出,又要来砍连天横。
连天横一脚跺到他手上,脚跟狠碾,陶抱朴疼痛不已,右手脱力,刀子啪地掉到地上。连天横蹲下来,掀起宝瑟儿衣裳下摆一看,那纻丝白袜染得海棠花一般红,只是不知伤口深浅,
抬起一边眉毛,问道:“打不打紧?”
宝瑟儿后背冷汗直冒,咧嘴笑道:“又是一笔瞧伤抓药的钱,我记在账上了。”
连天横见他还有心思调笑,料想伤势不重,便对半撕了一张冰绡帕子,给他裹住,吩咐道:“你在屋里不要动。”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骨哨声,先前影门士便以哨为约,这般哨声便是召众人聚集到西门。连天横不知何事,又把沉重的琵琶塞给他:“护好这些文书。”又翻出一张白玉牌给他看:
“一会有人亮出这物,你便将琵琶给他,马上就走,出去把伤治好,知道么?”
宝瑟儿点点头:“那你呢?”话一出口,又觉得多问无益,只是抱住破烂的琵琶,忍着痛道:“你要小心。”
连天横嗯了一声,蹲下去又看了眼他的腿,血似乎流得更多了。这时却无可奈何,不能去管。陶抱朴在一旁死鱼般地抽气,也是命大,连天横便拿出药瓶,往他嘴里一气地塞,又拿
了茶壶,壶嘴对准喉咙里狠灌,冷冷道:“该是你喝的,还是你喝的!”
陶抱朴起先还挣扎两下,腿一蹬,两眼翻白,便彻底绝了气。
“背过去。”连天横唰地抖出解腕尖刀,刀刃上光芒一闪。
宝瑟儿虽不知他要做何事,却还是乖乖地转过身。
只闻哧地一声,似鲜血喷溅、骨肉分离,再回头时,连天横手里提着一只人头,淅淅沥沥的还在往下滴血。宝瑟儿吓得往后爬了两步。
连天横站在门口,唇角沾血:“你不要看。“又道:“文书自会有人来找你来要。”
宝瑟儿抚着剧痛的小腿,摸到一手淋漓潮湿的血,不敢去看陶抱朴的尸首,手脚并用地爬出来,坐在门槛上,发觉北屋前也七零八落倒了满地的私兵。他还想嘱咐两句,连天横却大
踏步走了,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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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镒金,约五百万人民币,不用太在意,这是一个杰克苏狗血故事
做了封面!快来夸夸我!!!(疯狂明示

第 45 章
连天横足尖轻点,循着那骨哨声飞去,三两步翻身上墙,不巧正落在乌泱泱乱兵堆里,顷刻间如冷水滴热油,炸开了锅,那些私兵不要命般,挥枪厮杀,连天横双目赤红,一路上披
荆斩棘,左手提头,右手抡刀,轰然砍出一条血路,杀出重围。自觉耳边嗡嗡的,眼眶也刺痛了,浑身的血液在筋脉中发热沸腾。
“不要恋战!”姚迢清喝道:“待宾客散了,即刻便走!”
连天横对准张千,嘘地吹出一声口哨,扬手掷出那肥硕头颅,踢蹴鞠般,一颠,一拐,越过人群,在空中划出道漂亮的弧线。张千会意,跃起身,双手接住,抛与最近的小八,小八
拿到手里看时,正见着一张死人脸,四目相对,“啊”地鬼叫一声,惊恐万状,烫手似的甩给丁亮。丁亮用脚背接了,抬到半空中,耍了个拐子流星,踢给姚迢,姚迢展臂,揪住陶抱朴发髻,
稳稳地提在手上。
扈桂正欣赏血肉横飞的盛筵,却瞥见一人提着陶抱朴的人头,脸色顿变,踩着高高低低的杏花枝,飞身落到地上,震声下令道:“捉住他们!夺回陶贼首级!”
连天横揪住前来扑杀的私兵,在脖颈处一劈,骨裂声喀嚓作响。喝道:“立刻差人去北屋!”
姚迢一刀削去敌军四根手指,皱眉道:“人太多了!杀不过去!”
“可是宝……可文书还在那里!”
姚迢怒道:“先不管文书!”
连天横口里徐徐吐出一口浊气,撇下这里,错身,收刀,铮地一声,靴子蹬上刺来的枪尖,踩着人头便朝北闯去。
“连天横!在此处从护妇孺,若今日伤及无辜,”姚迢寒声斥道:“拿你是问!”
那站在高处的红旗兵纷纷瞄准,朝这里射出乱箭,箭矢上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射穿黄旗兵铠甲,登时皮焦肉烂,嗤嗤作响,哀声遍地。
火苗滋长飞快,蹿到游廊,以摧枯拉朽之势蔓延,刹那间划出一条火线,将北屋与西苑彻底隔绝开来。
连天横站在游廊这头,额角青筋条条绽起,火光映眸,眼皮跳动,反手握紧刀柄,深深吸了口气,回转身,复又闯进一片刀光剑影里。
北屋这头却是静得逼人,宝瑟儿久等人不来,左顾右盼,心焦如焚,抱了琵琶,扶着门框站起来,身后却有人呵斥道:“你是何人!”
宝瑟儿一回眸,见是个黄旗兵,矮小个子,目光凶恶,腋下夹着头盔。不禁后退一步。
那兵走过来,在他肩头一搡,逼问道:“你手里拿的甚么?交出来!”
宝瑟儿被推了这把,支撑不住,摔在地上。下裳浸得鲜红,连忙假意求饶,将琵琶呈上去,待那兵放松紧惕,大步走来时,趁他不备,拔下钗子,狠命往胯下一刺。
那人霎时间疼得失声,睁大了眼,捂住下身,宝瑟儿操起那沉甸甸的琵琶,奋力往他胸口一捶,把这人击倒在地上,还不放心,抡起琵琶,对着他的脸连砸几十下,见那人鼻梁歪斜,
口中溢出血沫,不再动弹,才颤抖着收手。自己反倒累坏了,呆呆地盯着地上的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喘。
待细细拭去琵琶背板上的血迹,一瘸一拐地走到小池边,脱了外衫,丢到水里浸湿,做个襁褓,仔细裹住琵琶,自家也一步步迈进池水里去,到底是春寒料峭,冰冷池水漫过刀伤,
弥散开缕缕淡红。
“嘶……”
那水漫过胸口,心脏闷闷的,宝瑟儿吸饱了气,鼓起两腮,整个头埋进水里,咕噜噜自水下冒出一串气泡。
打着哆嗦再爬出来时,浑身衣裳湿透,头发贴在脸上,哗哗地朝下淌水。忽然想起某日从芙蓉浦归来,也是这副湿漉漉的模样,不禁有些恍若隔世之感。
他抱起琵琶,如怀抱婴儿,酿酿跄跄冲进被火舌舔舐的游廊。
腿上的伤方才泡在冷水里,现在又被大火炙烤着,颇有些疼痛难捱。宝瑟儿小心翼翼绕开焰堆,右腿不能施力,栏杆一溜儿烧起来,无处可搀扶,靠左腿一步步捱着赾走。
那些雕花木头噼里啪啦作响,彩绸条被火烧得焦黑卷曲,大角明灯晃动两下,砰地摔下来,四分五裂,他退了一步,险些被砸中,手肘撞到火焰里,衣裳被烘得边缘燎起来,急忙拍
打两下,不禁加快步伐,黑烟滚滚,熏得人两眼不住流泪,即便捂住口鼻,也不禁呛了几口浓烟。不知熬了多久,连滚带爬,总算出了这条游廊。
昔日柔顺如丝缎的青丝被烧焦,纠结成团,一张莹白的圆脸熏得尽是黑灰。宝瑟儿抱着那琵琶,狼狈不堪,逃到寿堂里,那里还燃着一对大红烛,把琵琶放在紫檀圈椅上,自己弯着
膝,坐在地下,一刻也不离地守着琵琶。勉强半睁开凤眼,揭起小腿上贴着的下裳,解开那裹着的冰绡帕子,打量腿伤。那陶抱朴死前孤注一掷,用了十成力气,刀伤深可见骨,血迹与池水、
灰烬混在一处,黑黑红红一片,黏在外翻的烂肉上。
“咕啾!”不知哪里来的鸟叫。
宝瑟儿抬头,眼见一个小白点穿过鲜红的寿幛,逐渐放大,落在他膝头,眨着天真无邪的黑豆眼:“啾。”
“是你?”
他直起腰,惊喜交加,再要开口,便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方才路过游廊时,那些黑烟还在喉咙里肆虐。怕熏到鸽子,捂着嘴偏到一边,还在咳着。
“咕。”风奴摇摆了两下脑袋,似是应答。低头,衔起他手上那半条血染红的冰绡。如衔绶带,拍打翅膀,扑棱棱飞了出去。
外面那些私兵杀红了眼,不论老弱妇孺,见人便要刺。连天横如割稻草,砍瓜切菜般齐头杀去,又见一人举着枪,朝来不及逃开的耄耋老者扑搠,便一脚踹中其后背心,捅了几刀,
血流如注。厮杀中,那块“大懿德”的匾跌到地上,被人东踩一脚西踩一脚,大卸八块,而后逐渐被火苗吞噬。
“风奴?”连天横一扬眉,抬手抹去颧上鲜血,伸手让它停在食指上,低声道:“甚么事。”
风奴便将艳红的冰绡吐在他手背上,软软地搭着,转头飞走了。
连天横两指捻着冰绡,眸光一凝,快步跟上,走到寿堂前,用刀鞘挑起寿幛,漏进的丝缕光芒落在宝瑟儿苍白的脚踝上,再往上看时,见他蜷缩在圈椅腿边,血色全无,脸上像只花
猫。帘里帘外,一坐一立,四目相对。
宝瑟儿见了他来,连忙撑着身子起来,用半湿的袖子努力地擦脸,却越擦越花,嗓音喑哑,眸子却亮得惊人,举着琵琶,呈给他:“爷!咳咳……琵琶,琵琶来了!”
连天横不敢想,他是怎么穿越那条漫长的游廊,腿上带着伤,抱着沉重的一把琵琶,还要忍受烈火的煎熬,把文书送到他身边。
他忽然有些暴躁,心里气宝瑟儿不听他的话:“你过来做甚么?”
宝瑟儿仰着头,脸上一道道斑驳的黑印,先是一愣,继而目光流露出内疚:“我、我又添乱了……我以为……你急着要,就、咳咳……”说着自己爬起来,“我现在走罢,还来得及
……”
“住嘴!”连天横听他一说,愈发怒不可遏,避开伤腿,一把抄起他的膝盖,打横抱起,将那娇小身躯安置在大圈椅上,也不顾他脏兮兮的,半跪在地上,握着小腿,褪了鞋袜,检
视伤口,滴滴答答的还在淌血,半条腿都冰凉了。
宝瑟儿被他钳着脚踝,看他脸色黑如锅底,大气也不敢出,低着头偷偷地觑他。
连天横起身,四处扫视,在案上抓把香灰,撒在他伤口上,再扯条绸布一裹,怒容满面,瞪道:“这回不要再动了!”
宝瑟儿看着他,忽然一笑,伸出冰冷的手贴在他脸上,摸了两下,抹去汗珠,柔声道:“爷,也该绞一绞胡子了。”
那笑的意味十分复杂,是从前所不曾见过的神色,好像参杂着千万般的丝缕柔情,直直地要望到他心坎里去。连天横心里莫名有些别扭,生硬道:“我先送你走。”
宝瑟儿便大剌剌张开手臂,冲他撒娇卖痴道:“我好疼,走不动路,要你抱。”
连天横不耐烦道:“数你作怪。”一面弯下腰,作势要抱他起来。
这时却有人掀开寿幛,急匆匆跑进寿堂,奔向连天横。连天横脸色一沉,正预备拔刀,却是柳春池,一见他便跪在地上,冲连天横不住地磕头,清丽面庞上写满泪痕:“连、连大哥
……求你救救春娥,我、我只有这个妹子,她死了,我娘也活不下去了……”
连天横松开宝瑟儿,问:“怎么回事?”
柳春池努力平复着呼吸:“扈桂、扈桂抓了好多人,说交不出陶抱朴的头,就杀一个人……春娥正在他手里,怎么办?怎么办……”
“算了,我先跟他走。”连天横心里叹了口气,包住宝瑟儿后脑勺揉两下,“好宝儿,这下不要乱动了。”
“我知道了,偷我牌儿的是你妹子,不是你。”宝瑟儿陷在圈椅里,血色很淡,对柳春池微微笑着,轻声道:“错怪了人,我要向你道歉。”
柳春池一时情急,没察觉还有个外人在这里,反倒不好意思起来,道:“说到底是我们的错。”
两人正要走时,身后宝瑟儿忽然叫住柳春池:“且慢,你多大了?”
“我属猴的,”柳春池回头道:“你问这个做甚?”
宝瑟儿点点头,很满意似的,又看向连天横,含笑道:“救人要紧,你们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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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贴士:香灰中的钙离子有利于伤口止血,但同时带有细菌和杂质,可能会引起感染或留疤,使用香灰止血是无医无药的情况里的下下策。请勿模仿!

第 46 章
柳春池眼圈红红的,往后看了一眼,担忧道:“他、他不打紧罢?”
连天横冷冷道:“死不了。”手里拎着破琵琶,丟给姚迢,那头望过来时,彼此交换一个眼色,姚迢微微颔首,作了个手势,示意明白。
见他脸色不好,柳春池也察言观色,不再问了,默默在前面引路。
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连天横反手揪住刺来的枪尖,虎口紧握,猛地挑起,将对方掀到半空中,一举摔翻在地。手指斜勾,调转枪头,横扫过去,那铁枪长一丈四,重十余斤,去势
未消,瞬间击倒一大片。柳春池听见身后的惨叫声,心如擂鼓,急忙加快步伐。
路过东苑那排翠柳,一梳儿一梳儿的绿,连天横将刀匣背在身后,神色冷峻,抬眸见苑中的空地上陈列黑漆漆的一排火炮,扇形打开,炮口朝外,微微抬起。两边楼上尽是弓弩手,
对准楼下,并力施放,众弩齐发,黄旗兵手里只有一些旧式的火铳,力不能当。人乱而呼,马惊而嘶,射中死伤,不知数目。
楼上扈桂手持两槌,分开双腿站定,咚咚咚地击鼓,击得满头大汗,鼓声响如闷雷,急如雨点,声振屋瓦,每击过一轮,三层楼上便一齐发弩射箭,肃杀之气直冲斗牛。
扈桂擂了一阵鼓,将鼓槌递与身边卫士,朝地上望去,那里躺着蔡恭一条血淋淋的左臂,走廊上反手绑着十几个老者、孩童,目光惊恐,见他过来,慌慌张张往后退去。扈桂见竟然
还有个女人,目光顿时锁在柳春娥身上,狞笑一声,柳春娥慌慌张张,退无可退,纤细脖颈被一把攫住,整个身子被高高地举起来,两脚在空中扑腾乱划:“你撒手……撒手!”
扈桂提着她的脖子,如提仔鸡,往栏杆下一摁,柳春娥半个身子倒在空中,腰卡在栏杆上,侧过头,在人群中瞥见了柳春池,眼中燃起了神采,口里啊啊地叫着,两眼滴泪:“哥哥,
我好想你……我、我想回家!”
柳春池忍不住要挺身而出,被身后人握住手腕,连天横制止道:“一边待着,不要妄动。”
说着自己向小楼走去,悄无声息地绕到后面,抛掷出绳索,铁爪勾住套兽,稍一发力,轻轻踩着檐边,跨过戗兽,斜蹬了一脚歇山脊,错步滑下去,落在走廊另一头。压抑着呼吸,
反手拔刀,寒光闪动。
听得姚迢在楼下与扈桂周旋:“放了人,陶抱朴人头归你。”
扈桂居高临下,掐着柳春娥的脖子,半信半疑,沉吟道:“我怕你不守信用!”
姚迢道:“你下来,教别人守着楼上,我当面交与你,总不怕出错了。”
扈桂正要开口,身后一个黑影破纸窗而出,一脚踹中他下颌骨,扈桂来不及反应,右手脱力,柳春娥便被连天横一把提将起来,回扯进走廊,重铁大刀闪电般划去,手上绑的麻绳便
一分为二,连天横轻喝道:“闪开。”
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倒那名击鼓的卫士,扈桂呸出一口血,蔑视道:“是你?”说着拔出长剑,迅速攻向连天横咽喉,被横刀拦住,刀剑相抵,一时间僵持不下。
柳春娥松了两手,急忙奔逃下楼,咚地摔了一跤,又爬起来,不禁喜极而泣。
这头走廊上逼仄不已,连天横率先收刀,侧身一让,两人交换了一个方向,扈桂眸中隐隐地有些兴奋,暴风骤雨般连环出剑,被连天横一刀锵然弹开,连天横被逼到角落,嘴角一牵,
如同鹞子翻飞般平地掠起,跃出走廊,轻飘飘立于瓦上,挑衅似地招了招手。
扈桂三两步冲上前,奋力一绞,剑光交错,两剑碰撞,火花四溅,连天横步步退到屋檐边,堪堪要坠下之时,刀尖点地,借力一翻,越过扈桂头顶,在地上打了个滚,转身直刺敌方,
一招快过一招,调转攻势,令人眼花缭乱,几乎看不清刀的走势,扈桂接了招,大声喝彩道:“好!”
柳春娥正提着裙边,三步并作两步,奔下楼梯,忽然顿住脚步,朝楼上回望一眼,复又提一口气,跑上去,拿起昏迷卫士的佩刀,切断束缚其他人的绳索:“你们、你们也快走
罢!”
屋顶上二人战了百十来个回合,扈桂渐渐地有些不支,连天横寻个破绽,乘胜追击,秋风扫叶般,一刀将他长剑打落。兵器离手乃是大忌,扈桂有些愕然,神色一冷,跳下屋檐,抱
着柱子窜逃回走廊,拾起鼓槌,在鼓面上咚咚咚猛敲三下,连天横右眼皮直跳,心道不好!一刀朝扈桂削去,却劈到栏杆,楼下那些红旗兵纷纷填装弹丸,用火罐点燃火捻,扈桂一挥手,下
令道:“发炮!”
炮声轰隆作响,铁弹划过东苑上空,直捣北屋西苑,落地之处,火焰燃烧,陶府上百间屋舍,相继坍塌,几十亩土地,顷刻变成一片火海!
连天横想起其他宾客早已撤离,只有宝瑟儿还在寿堂,目眦欲裂,怒吼道:“住手——!”
扈桂拍手哈哈大笑:“这把火烧得可真好!漂亮!漂亮!”
连天横越过栏杆,顾不得许多,从三楼一跃而下,冲去西苑,空中却张起成百上千枚锋利的铁蒺藜,以麻绳贯穿,将东苑围成一片绝境!
扈桂笑道:“哈哈哈,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连天横缓缓握紧拳头,合身扑上,揪住扈桂,发泄般抡拳挥去,醋钵子大的拳头捣在扈桂肚子上、眼眶上,打得一片青紫。扈桂自知力竭 ,也不反抗,任他殴打,笑道:“你打死
我也没有用,陶家、陶家终究是毁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着笑着,咳出血来,涕泗横流。
连天横失心疯似的,拖着扈桂,拽下楼去,死死地砸在铁蒺藜网上,扈桂被千百逆刃刺中,口吐鲜血,即刻便有大批的红旗兵一拥而上,连天横握起刀,杀红了眼,怒气和忧惧汇聚
成惊涛骇浪,在地上蜿蜒成一条血河。
宝瑟儿久等不见人来,腿上还在流血,起先还觉得脚冷,现在逐渐没了知觉,迷迷糊糊的反倒有些睡意,眼前视物也昏花了,红蒙蒙的一片。
轰地一声,有甚么在附近炸开,宝瑟儿一个激灵,两手扶着椅背坐直起来,只见眼前的寿幛被火燎穿一个洞,那洞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从“寿”字的金丝刺绣起始,朝四周扩散而
去。
轰!轰!轰!
连着三声炮响,一枚落得稍远些,一枚落在寿堂前,还有一枚最近,穿透屋顶,堪堪就在宝瑟儿右手边,瓦片坠落,碎铁爆炸,桌椅摇晃,被砸出条条裂痕。
又有火炮接二连三地落到寿堂四周,震耳欲聋。
宝瑟儿心脏乱跳,手脚脱力,却不能动,勉强挪了腰,膝盖抢地,手肘撑着,身子伏在地上,被浓浓的硫硝气息呛得一阵咳嗽,周遭无人,寿堂被火炮砸得稀烂,那些砖瓦沙砾溅到
身上,也顾不得逃脱。
“爷!”宝瑟儿手掌支起身子,在地上爬,喊道:“爷!你在哪里!”
“爷!”那叫声狼狈不堪,一遍又一遍地呼唤,嗓子也破得不成样子:“爷!”
“连天横——”
吼了一阵,嗓子里咳出口带着黑烟屑的血来,吐在袖子上,紧紧攥着拳头,睁大泪眼,恶狠狠道:“姓连的!我死了也不放过你!”
又是一声炮响,将啼血般的叫喊尽数湮灭。
宝瑟儿头发散乱,想要站起来,却不得法,攀着椅背,忽然清醒过来——连天横巴不得他死,怎么会来救他?自己怎么会鬼迷心窍,信了这种话?
刹那间,宝瑟儿无力地坐下去,仰头在椅背上喘息,好像死了一回,又好像只是做了场绵绵的春梦,梦里有小金雀桥下千舫骈聚,有花里馆粉黛罗列,有芙蓉浦花枝轻颤,有一根血
淋淋的指头,一把迸裂的玉梳,有一双漆黑含情的眼眸,倒映万物。
宝瑟儿神思恍惚,颇有些醉眼朦胧似的,耳边听见脚步声,忙抬起头:“爷,你、你来了!”
“才几天不见,怎么就把手指头弄丢一根。”
连天横正站在火光里,不过十几岁的模样,笑着朝他走来。
他看得迷住了,不自觉伸出手,要牵住那翩然的衣角。
“——做不成六官了,便叫宝瑟儿,怎么样?”
宝瑟儿急忙点点头,爬到他脚边,莞尔笑道:“好!”
那火光里的连天横忽然脸色剧变,嘴角斜扬,一脚踢开他,眼中流露出怜悯和讥讽:“可惜你做了婊子,一辈子是婊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世都是婊子!”
宝瑟儿唇畔一丝笑意凝住,仿佛回到两年前那个痛彻心扉的夜晚,失魂落魄地抬头,控诉道:“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腿上好痛,烧得也好痛,我快死了……你为甚么总是对我食
言!”又哀求他:“我好害怕,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好不好?”
不知不觉间,连天横蹲下来,那片黑影拥抱着他,轻柔地在他耳边吐息:“宝瑟儿,谁也救不了你。”
紧接着是一声轻笑:“你早该见阎王了。”
四周虽早被大火包围,他却感到一种不能言状的寒冷,想要抓住连天横的手,那高大的身形却逐渐消散在火焰里。宝瑟儿唇上已经没有血色,目光涣散,想起甚么似的,颤颤巍巍地
拿出内兜中的几枚梅花金饼,爬到香案前,将梅花金咬在嘴里,端起一碗冷却多时的寿汤,灌了一大口,努力地吞咽那块金子。
只是金子太大,又有棱角,吞不进去,卡得喉咙刺痛,捂着嘴,干呕出来,展开手心,见到四个沾着血丝的小字:长乐未央。这几个字他是认得的,焦黑的脸上不禁绽出微笑。
据说吞金而死的人,下辈子能投到贵人之家,不必流于下贱,宝瑟儿想到这里,心头泛起一丝甜蜜。于是一次又一次忍着剧烈的干呕,将梅花金奋力地塞进喉咙深处。
破开刀兵丛去,天色已晚,冲往寿堂时,那里已成熊熊火场,烟气遮天蔽日。
连天横斩得手腕发麻,刀口卷刃,双目血红,悍烈如修罗恶鬼,一声怒吼回荡在天地间:
“——宝儿!”
“连兄弟,回来。”姚迢按住他肩膀,企图让他平静下来。“火太大了,里面不能进人。”
“滚开!”连天横一把将他甩开,头也不回地冲进火海,火腾愈炽,视野茫茫,浓烟滚滚,无论如何也看不分明。
梁倾柱倒,火烘日爆,远望陶府,层层皆火,烟冲九霄。
连天横顾不得烈火燃烧,在残垣断壁中搜寻,一面吼道:“宝儿!宝瑟儿!——六官!”黑烟弥漫,刺得人呼吸凝滞,连天横心脏忽然一阵难言的绞痛,越过大火烧断的梁木,疯狂
地大喊:“宝瑟儿!”
半晌却不闻人应答,他有些不敢多想,喉结滚动,那声音也越来越小了:“……你在哪?”几乎是自言自语:“你在哪?”
越往里走,火势越凶猛,连天横提着刀,踽踽独行,心头第一次涌上一股无力之感,呼吸愈发困难,头脑昏沉,衣袖被火点燃也浑然不觉。
忽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姚迢站在身后,收回手,叹息一声,吩咐张千道:“将他架回去罢。”
一点残红欲尽时。乍凉秋气满屏帏。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
调宝瑟,拨金猊。那时同唱鹧鸪词。如今风雨西楼夜,不听清歌也泪垂。

第 47 章
连天横仿佛置身于一条冰冷长河,随湛湛春波上下晃动,身子越发地沉,周遭也越发地黑,耳畔隐约传来悠扬歌吟,清峭柔远,听不真切,水面平滑如镜,没过脸颊,最终吞噬鼻梁,
口中由下而上溢出一串气泡,浮上水面,噼啪破碎。
旋即,天光大亮,周遭窸窸窣窣有人声,他睁开双眼,血丝未消,直直望着帐顶,一动不动仿佛发怔。莫氏见他醒了,忙搁下脸盆,坐在床边,啪嗒嗒掉下眼泪,在他肩膀上一搡:
“我的儿!如何落得这一身伤来!你这丧良心的小畜生,活活吓杀你亲娘!”
“宝儿呢?”连天横眼神有些迷茫,仿佛沉浸在方才的梦境里:“叫他过来。”
莫氏问:“甚么宝儿?”
连天横撑着坐起来,身上刀伤裂开,寝衣也染红了,浑然不觉,兀自比划道:“宝儿这么高,没准还要高一寸半寸,银盘儿脸……那孩子很漂亮、很精神。”又转过乌黑眸子看向她,
道:“——娘见过的。”
莫氏迟疑道:“你、你说那个卖春的宝瑟儿?”不禁怒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着那起狐媚子!”
“是他,”连天横点点头,翻身下床,套上黑靴,扯下外袍,不等穿上,便大踏步要出门,口里念:“宝儿……”
“我儿!”莫氏在身后追,大喊:“你发的甚么疯?——好歹吃口热饭再走!”
连天横一阵风出了东厢门,冲到天井,正撞到许抟云从垂花门进来,许抟云脸色也黑沉着,喊道:“你做甚么去!”
连天横神色如常,问:“宝儿回去了么?”
许抟云讶然:“回哪儿去?”
“自然是回花里馆。”
许抟云道:“你躺了一夜,陶家越烧越旺,别说凡人之躯,就是真金,也烧成炭了!”说着展开手掌,指缝里缠着红线,线上系一枚翡翠扳指,丟给他,道:“那天他不敢当面还你,
教我说是路上拣的。姚迢说了,要你节哀顺变,我看你好得很!”
连天横拿了扳指,反问道:“节哀?节甚么哀?送给他的,就是他的,无端端还回来作甚么——我找他去。”
“唉!”许抟云以为连天横听到死讯,不过唏嘘两句,谁知他信也不信。这下拦不住他,当即有些无奈,跺着脚道:“你找!尽管翻了山去找!”
这时莫氏也握着帕子跟上来,远远地听见许抟云说着甚么“人死不能复生”,不禁心里一紧,急忙问道:“谁死了,谁死了?”
许抟云正要开口,连天横却暴躁打断道:“没人死了!好好的!”
说着去马厩牵了马,许抟云心道完蛋,忙道:“叔母,万不可放他出去!”
莫氏看许抟云脸色慌乱,虽不知就里,心里也有三分焦急,唤了连管事来,吩咐道:“老连,快去把大门锁了,不许少爷出门!”又问许抟云:“云官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许抟云为难道:“三两句话,说不清楚。”
连天横牵着马,见大门紧闭,被一把大锁栓住,便拉着缰绳走到墙下,飞身上马,踩着马背翻上墙头,顾不得身后莫氏高声惊呼,从丈把高的墙上一跃而下,掉进瑞香花圃里,打了
个滚,只是浑身是伤,磕到新修剪的尖锐花枝,又刺出湿湿热热的血来,淡紫色花团儿边染上几抹檀红,所幸穿一袭黑衣,看不出血色。
连天横扶住手臂,支撑着站起来,眼前正是一条狭窄的小巷,捱了几步,勾栏子外停着几匹骏马,连天横顺手牵了匹霜白的,翻身跨坐,驾着马,马鞭一抽,口中长喝:“驾—
—!”从杂耍的和卖糖人的缝隙中穿过去,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惊呼声中冲出巷道,匹头里春风如刀,刀刀割面。
“我的马!我的马!”马主人拍着大腿,气急败坏,骑上另一匹马,在后面奋起直追。
拐弯、加鞭,一匹霜白骏马鬃毛飞扬,潮鸣电掣般带起一阵狂风,商铺前挂着的彩幡倏然斜飘,书摊边的人手中书页哗啦啦地吹起,马蹄笃笃,一时街上的行人、商贩都仰头看去。
后面的人驾一匹黧黑马,狂追不止,口中怒斥道:“偷马的贼!”
连天横一头大汗被风吹冷,不禁呛了两口冷风,沙哑道:“驾!”
路过闹市,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蹦蹦跳跳地横穿过街,惊慌失措,愣在半路上,连天横避之不及,奋力控住缰绳,将马头高高吊住,那马前蹄一仰,长嘶一声,腾空而起,竟是径直
越过那孩童,后蹄落地,有惊无险。
身后传来大哭声,那马主人被甩下老远,悻然咒骂了句,自认倒霉。调转马头,不敢再追。
将要出城时,连天横勒了马,想起宝瑟儿最爱吃那些甜口的东西,掏出怀中十几文大钱,排在酥凝坊的柜台上,出门时怀里兜着一袋热腾腾的芡实糕。复又上镫,马不停蹄地奔进青
山深处。
行至山路上,忽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连天横左手护住胸前糕点,后手握缰,冒雨奔驰,雨如瓢泼,顺着马鞍滴落,马蹄一踏,锦幛溅上点点污泥,雪白马背被血染出大片绯红。
陶府的火势眼见得小了,尔后被无根之水浇灭,触目一片漆黑。连天横一身湿漉漉,几乎是滚落下马,猛咳两声,抹了把脸,在断壁残垣里走着,昏沉道:“宝瑟儿……”
一个麻衣老道站在废墟里,闭着抠搂的两眼,右手挥舞引魂幡 ,左手持麈尾,头不戴帽,身不加蓑,竟然周身干爽,鞋履不湿,口里念的不是往生咒,反倒吟着一首支离破碎的歌
谣:
“——横白玉八根柱倒,堕红泥半堵墙高。碎琉璃瓦片多,烂翡翠窗棂少……”*
连天横蹲下身,翻开那些乌黑的木头、碎瓦,却不见人,站起来,低声道:“六官,六官……你在哪里……”
“——白鸟飘飘,绿水滔滔,嫩黄花有些蝶飞,新红叶无个人瞧……”
连天横挨个翻动地上的焦尸,每个都不是宝瑟儿,料想必定被他们压在下面。当即放缓了语调,哄道:“不要赌气了,为甚么还躲着爷?”
“给你带了甜的,出来罢,凉了不好吃。”
唤了半晌,寻了半晌,也不见人应答,心里一抽痛,又自顾自地恼怒起来:“不识好歹的东西,非要我来求你不可!”说着踢了一脚碎砖石,吼道:“你不来,我有得是别人!”
“——你记得跨青溪半里桥,旧红板没一条。秋水长天人过少,冷清清的落照,剩一树柳弯腰……”
雨声潺潺,愈发显得周遭死寂。
连天横一手捂脸,遮住双眼,深深吸了口气,肩膀微微抽动。
那日他冲宝瑟儿发脾气,宝瑟儿说:“爷在外头,有得是别的奴奴哩,多一个少一个,有甚么打紧?”
现在真是少了一个,反倒觉得倒不如只有一个来得好。
可惜自从来了那个李文俊,与他相对时,不是大发雷霆,就是尖酸刻薄,竟不曾对他说过几句体己的话。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连天横一天一晚不曾进水米,颠簸中,伤口又淋了生雨,头痛欲裂,靠着断壁坐下,手肘搭在膝盖上,仰着头,雨水顺着锋利眉宇直流而下,心里不禁自嘲道:哈,老子可真是遇上
个害人精。
又不由自主地想:这小害人精在火里,势必要恨死他了。
连管事带着一伙家丁从后面急匆匆追来时,只见一匹白马站在黑漆漆的废墟里,鬃毛缕缕地往下淌水,在雨中打了个响鼻,草垛子里陷了个黑衣的人,四周散开一摊淡红血渍,怀里
不知护着甚么,连管事找到人,大舒了口气,上前打开一看,是几块湿如烂泥的芡实糕。
————————————————————————
*《 》
别问了,马还给人家了,还赔钱了。
对了节日快乐!

第 48 章
连天横回到家,当天晚上发起一场高热来,平素不生病,这一病竟然昏迷不醒,手心冒汗,满口胡话,莫氏六神无主,握着儿子的手,抹去眼泪,叫大夫来把了手脉,道是阳浮阴弱,
忙按方子差人抓了桂枝、芍药、甘草等药,煮成一碗温热的桂枝汤,勺勺地给连天横送服了。再蒸一份烂烂的肉糜子,喂与他吃下去。
当下着人取一钱当归,三钱老枣树皮,一钱汉三七,炒过后研成细末,涂到刀口上,又运来冬天挖的河冰,凿成碎块,敷在额前。
手忙脚乱折腾到夜里,雨声静了,檐下滴答几声余响,香炉里烟丝弥淡,莫氏揭盖去添香,连天横忽然挣扎着起身,哇地一吐,灌进去的药汁全呕在地上,莫氏一见,又惊又痛,着
人来清扫,将手按在他额上,热还不退,一腔儿眼泪都流干了,骂道:“你这个造业的、没用的小杀材!”
连天横眼前昏花,喃喃道:“宝儿?”
莫氏想起那个宝瑟,从前再厌恶,此时也是死者为大,促膝擦了眼泪,道:“只可惜了一条人命!”
“是我害你……”连天横满头大汗,攥着被褥,脸色纸一样的煞白,伏在床边,又吐了几口,几乎连胆汁也呕将出来。
如此折腾到深更半夜,总算没有东西可吐,莫氏神思疲倦,叫了一个绿衣婢子来,吩咐道:“下午熬的粥去温一碗来。”粥来了,复又喂给他几口,吃两口吐两口,实在喂不进去,
莫氏只得擦干净他唇边,扶着连天横睡下。自己和衣,在外面的小榻上躺了一夜。
所幸他年纪轻,身子骨经耗,翌日早起时,三分清明归位,勉强吃得进两口清粥汤药了,只是身上的伤还往外渗血。
莫氏端药来时,语带试探,很小心地问起宝瑟儿,他皱了眉头像是厌烦似的,避而不答,成日里言语渐稀,整个人好像收敛锋芒,和光同尘,成了匣中的一柄破败锈刀。
养伤的这段时日,莫氏竟见到儿子手里握一卷诗书,坐在床头垂眼翻看,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时候了,还用甚么功?”
连天横道:“从前看这些东西,只觉得酸不留丢,现在倒也得出几分道理。”
又轻笑道:“怪不得,有句话叫作: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从前被人瞧不上,原来是落了下乘。”
再过两日,下得床了,连天横穿好衣起来,外面披一件深灰大氅,慢慢走到墙边,注视墙上挂着的重铁大刀,雪白刀面映出一双黑如点漆的冷眸,眸色阴鸷,神采凌然。
目光转动,瞥到桌上一座南海珊瑚,鲜红如血的珊瑚枝上挂着枚扳指,他将扳指拈起来,对着光欣赏一番,颜色鲜翠浓郁,当真值得起连城之价,不输和璧隋珠,不禁心满意足。
下一刻,一道翠影划过长空,惊散树上成双的喜鹊,连天横收回手,一挥大氅,走了出去。
春阑坊外旌旆依旧,只是李花经不住暴雨,败了大半,份份批批落得一地残白。
“不要酒,收拾一尾鲜鱼,免红!”
连天横嗓音还有些喑哑,咳了两声,酒保打了青帘,径直上楼,楼上已有客人在雅间吃酒行令,门缝里传出嘈杂喧闹之声。
靠屏风的那头,桌上一只黄皮信封,边上笔墨具备。姚迢笔挺地坐在那里,把信封推给他,道:“看不上黄白之物,给你座大宅子,总说得过去了。”
连天横撕开信封,扯出里面一张房契并一沓儿田契,勾起嘴角笑道:“好大手笔,到底是天家阔绰。”
姚迢见他谈笑一如往常,绝口不提宝瑟儿,心里叹了口气,便不再多问。
连天横拈起竹毫,蘸了两滴墨,在纸上斜剌剌勾上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最后一笔还要故作恣意地上挑,嗒地滴下一点黑墨,拿起来,掸了掸纸页,待墨干了,两指挟着,递与他过
目。
姚迢扫了一眼,抬头道:“你……加盖个手印罢。”
“手上脏,懒得盖了。”
姚迢便在经纪人*后头签了自己的大名,盖上私章,拢着几张纸在桌上顿了顿,码齐了边角,回递给他,淡淡道:“仔细收好了。”
鱼端上桌,连天横拿了信封站起来,正欲离去,那头雅间里却传来男人醉醺醺的笑声:“——爷儿们手里有钱了!足足两锭金子、三十六两雪花银!”那人又道:“你道这人活一世,
有甚么滋味?日积夜攒,藏下这点私钱,到头来还是为他人作了嫁衣裳……嗬!”
连天横听了,便将信封收进怀里,复又坐下了。
那里面有个女声,咯咯地笑道:“人说负心多是读书人,这话不假!他待你不薄,要钱给钱,要物给物,这下尸骨无存了,你瞧瞧你瞧瞧,第一个昧了这人的老本去!”
“他?他算甚么不薄!守着一匣子的好东西,一毛不拔!”那人道:“我、我就没送过他东西不成?”
女声笑着揭发道:“你问问,哪个不知道你李相公见天里乞白食的?还不是人家给你的钱!”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指责道:“好你个李文俊!占了便宜倒卖起乖来!”
李文俊听了,颜面上有些过不去,强自笑道:“嘿,这就叫,割猫儿尾拌猫儿饭,”又撇清道:“你们有所不知,他早跟我割袍断义了。”
“这又是怎么搞的?”
“他那匣子里有只扳指,我便顺手拿去典当,谁知道那东西值大钱——有多大?买得下几百爿良田了!可惜我问过价,出不去手,他又来求我还这东西——你们猜怎么着?”
“你怎么说?”
“我转念一想:便教他拿手里现钱来换。”
众人听了,都咋舌不已:“你偷人家的东西,反倒教人去赎!真是算盘珠子成精了!”
连天横坐在这边听了,把玩着茶碗,三根手指拈着转动,目光沉静,指节逐渐收紧。
姚迢开口道:“连兄弟……”
连天横抬起手,示意安静,只听屋里有筛酒声,不久又断断续续有人说话。
“哈,那扳指捏在我手里,他不肯,有甚么办法!又是哭,又是下跪,丑态毕出……那天银子给我,算是脱了他半条命了,那模样我见犹怜……可惜他见识太短,还把那东西当宝贝
……”
同桌吃酒的人听了,谁人不艳羡,谁人不钦佩?个个恨不得当场找个妓女歌郎来傍,纷纷感慨道:“你这是无本的生意,陪他睡两觉,银子就听得见响似的,哗哗地来了,不错、真
是不错。”
“陪他睡觉?哼,这倒是想得美了!这种货色,骨子里带来的脏东西,我李文俊!好歹是个饱读诗书的人,岂能让这男妓近身!”
“话是这么说,见了施六家的,你也没见得少干两下!”那头的人哈哈大笑起来,都拿他取乐。
李文俊倒是不以为意,道:“这女人和男人么!总归是不同的。”劝酒道:“你们说他,终是扫兴,耽误了吃酒,该罚!”
这下拿起执壶,轮番倒去,头顶忽然投下一片黑影,李文俊吃得半醉,抬起头来,见是连天横,大张着嘴,忙站起来,堆笑道:“连少爷!今日真是紫气东来,赶巧儿您也来这吃
酒!”
不等连天横开口,一副稔熟的模样,冲桌上的人道:“这是八孔街的连少爷,咱们一桌吃过酒的交情!”
众人纷纷见过礼,连天横拿起执壶,揭开盖,嗅道:“这是甚么酒?”
坐着的女人飞来一个媚眼,娇笑道: “是杏花露,不是好酒,少爷莫要嫌弃。”
连天横招手叫酒保来,吩咐道:“你去,取一瓮十六斤的霜葩白来,我敬诸位几杯薄酒。”
酒保捧了大瓮上桌,揭开封皮,登时浓香扑鼻,满室酒气,众人惊叹不已,伸长了脖子看去。李文俊更是急不可耐,凑到瓮口深深一吸,如闻仙气。
连天横忽然发难,抓起李文俊的头,粗鲁地揪起来,一下子摁进酒瓮里。咕咚一声,李文俊头埋在酒里,死命挣扎起来,手脚扑腾却无济于事,要开口呼救,却连吃了几口烈酒,喉
咙里如野火焚烧。
周围人见了连天横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唬在当场,面面相觑,皆是战战兢兢,不敢上前一步。
水声清脆,连天横将那人头扳起来,李文俊脸色血红,鼻孔大开,一张一翕地大口呼吸,至多不过两三口,又被残忍地按将下去,不禁惨叫一声,化作气泡冒上来。
李文俊被这般酷刑折磨了七八遭,呛了几大口酒,实则醉如烂泥,流着鼻血,不知死活地笑道:“我知道了,宝瑟那个贱人喜欢你,你也喜欢他!”
连天横提着拳头,一拳砸到他眉骨,揍得眼眶绽开,鲜血直流,李文俊是个文弱的人,只一拳就倒在地上,众人哗地散开。连天横蹲下去,把他揪起来,一言不发,连捶几十拳,打
得他半边脸肿如馒头,半边脸青如兽面,还不过瘾,拽起他衣领,往外猛拖,拖到窗边,众人面如土色,都道:“使不得使不得!”轰然一声,将他整个人摔下窗去。
楼下久久不闻人声,周围人大惊,冲过去,见李文俊身子歪斜,瘫在马厩里,一动不动,不知是谁尖声道:“不好!死人了!”
姚迢在门口看了半晌的好戏,开口安抚道:“二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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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纪人:介绍买卖双方交易,以获取佣金的中间商人。
晚安,白天再修

第 49 章
“三月都过完了,少爷怎么总在书房,从前他在家里,一刻也关不住的。”几个年轻的丫鬟抱着大竹筛,搬到后院的空地上,手里忙碌,一边叽叽喳喳地扯闲:“少爷从陶家回来,
真是转性了,不信,昨天还叫了各店掌柜的来,问生意上的事呢!”
“问甚么?”
“我哪里晓得问甚么?听不懂。小福子总知道罢,赶明儿审审他。”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谈天说地,干着活,恰好小福子路过后院,被她们扬长了脖子叫住:“唉!小福子,过来!”
小福子走过去,听几个婢女在那里挤眉弄眼的:“小福子,少爷在陶家撞见甚么?一回来,换了个人似的。”
小福子手里还拿着只黑漆匣子,他想起上回被柳家人关进房里,跟女尸待了一天一夜!心里委屈,哪里知道连天横在陶家做了甚么,冲她们随口敷衍两句:“少爷的主意大着呢,你
们想不到,也管不着!”那头又听见传人来叫,有些不情不愿地跨进门。
见连天横仰躺在椅子上,间或吱呀一摇,脸上覆一本摊开的账册,遮住阳光,听见脚步声,捏起册脊,撤下账本,在飞埃弥散的暖黄光线中,露出双疲惫不堪的眼睛:“取回来
了?”
小福子老老实实答:“少爷,宝瑟公子的遗物,都在这里了。”
“就这么只破匣子,那些床褥帐子衣服,一样也没有?”
“王妈妈嫌晦气,统统都烧了。”
连天横默了片刻,说:“烧了好。”又问:“上回送的布匹,总不会烧罢。”
“王妈妈拿去教人裁衣服了…”小福子走上前,端着匣子,要呈给他,兴奋道:“就这只匣子,里里外外藏得严实,他们今天翻出来,正要破锁,我到了,赶紧拿回来了。”
“打开看看。”
小福子要去寻把锤子,被连天横皱眉喝止了:“蝎蝎螫螫的。”说着接过匣子,虎口钳住锁头,咔嚓一拧,连带着锁鋬也脱落下来了,毫不怜惜,将那只匣子丢到桌上,躺下来,吩
咐道:“你盘条胡床来坐,告诉我,里面装的甚么。”
小福子懵懂道:“少爷不亲眼看么?”
“不想看。”
小福子便打开匣盖,一样样地取出物件,贵的如白玉扇坠,黄金香球,贱的不过是些汗巾帕子,连天横重新用账本盖了脸,仰在躺椅上,似是走神,小福子拿出一样,便念一样。
“咦?少爷!这上面还绣了个连字,是咱家的东西!”
“嗯。”连天横盖着账册,像是睡着了,半梦半醒似的,轻声呢喃道:“都是咱家的东西。”
小福子又拿出一只香囊,凑上去嗅了嗅,疑惑道:“这香囊早没了香味,还留着作甚么?”
连天横道:“他光贪图好看,哪管甚么香臭。”
小福子正要放下,却捏到香囊里有甚么东西,连忙揭开,是张软绵绵的字条儿,却没有半丝折痕,保管得十分熨帖。小福子见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宝瑟儿三个字,最后一勾挑得很高,
不禁疑惑道:“名字而已,也值得当作甚么爱物?”
连天横道:“谁知道他?偏喜欢这种没用的东西。”
小福子拿出来遗物,件件都摆在桌上,念着念着,发觉连天横那头没了回音,连忙抬头去看,见他胸口些微地有起伏,探头过去,偷声道:“少爷,少爷你、你睡着了?”
那头带了鼻音,不耐烦道:“念。”
小福子便拿起最后一只小荷包,自言自语道:“这里头是什么?怪轻的。”扯开系带,伸手往里面探,拈出根细细的东西,定睛一看,啊地大叫一声,失手摔在地上,面色苍白:
“少、少爷!快看!”
连天横眼睛从账本后挪出来,冷冷地暼着他,低喝道:“大惊小怪甚么!”扫到地面,顺手拾起来,盯了半晌,原来是根干巴巴的手指。
足足看了有半盏茶功夫,小福子大气也不敢出,几以为少爷要凝固在那里了,只见连天横忽然无声地嘲弄一笑,那笑容像水面的波纹,逐渐扩散开去,整张脸极尽扭曲,像是看了出
滑稽戏,愈发乐不可支,笑够了,喟叹道:“宝瑟啊宝瑟,你可真……哈……”嘴角渐敛,喉头发哽,漫上一股腥甜,不知何故,心头豁地划开一刀似的,剧痛难忍。
“你出去罢。”连天横胳膊僵硬,好半天才抬起手背,抵在唇边,咳嗽两声。
小福子眼尖,看见他咳出两口带血丝的痰,睁大双眼,惊道:“少爷!”
连天横把手收起来,握成拳,怒斥道:“——滚出去!”
小福子被乍然一吼,肩膀发抖,见他那副样子,毛发悚立,半个字也不敢多嘴,转身便逃,不留神在门槛上绊了下,连滚带爬地跑了。
连天横走到桌边,一件件地将东西叠好,收在匣里,不自觉浮现出宝瑟儿拿出它们,翩然微笑的模样,一根手指,权作恣情欢爱的代价。
过了一月,白昼渐长,紫藤花开了,在微风中微颤,丁香、含笑、金丝桃渐次绽开,柳絮绵绵,逐风飘扬,白头鹎飞来,仲春时节,冷一天暖一天的,总归是常晴偶雨,春衫也渐渐
轻薄了。
柳春池来过一次,支支吾吾地说他爹反悔,不肯交付那间香药铺,问他的意思,开个价,便两清了,连天横当即道:“一个陶家我尚且不放在眼里,你柳家不过小鱼小虾,一根指头
还怕按你不死?”
柳春池想起甚么,忙脱了衣服求他,连天横看着他泫然欲泣的脸,正值青春的身体,忽然之间,神思恍惚,万念俱灰,好像一天的乌云都压塌下来,雷鸣电闪,落了场滂沱大雨,心
里有个声音在泥淖中徘徊:宝儿没了,在十八岁的头一天,此后世上再没有头发像青缎儿般滑,再没有肌肤像脂玉儿般丰润,再没有面庞像银盘儿般俊秀,也再没有娇滴滴、脆生生的嗓音,
亮堂堂顾盼含笑的丹凤明眸。
他要说的话忘在嘴边,想起宝儿真是没了。恰似金针落海,银瓶堕井,杳杳的再不会有音讯。
常言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莫氏便是一条操心的命,从前儿子吃喝嫖赌,她并不放在心上,近日用起心来,废寝忘食,操持经营,虽然不提那个人,反倒教她心有戚戚然。
这日连天横牵马正要出门,莫氏站在檐下见了,心里竟然久违地松了口气:“我儿,你也该好好地走一走,散一散,心绪解开了,就好了!”
连天横像是听不懂她说甚么,解释道:“只是邀了几个员外,在酒阁里谈生意的事。”
竟巴不得他是去喝花酒赌钱!
连天横走了,莫氏满面忧色,差人请了灵姑来,这个灵姑是很通神的,早在几天前,莫氏便焚香沐浴,备上厚礼,亲自去灵姑家中延请,自云长子性情大变,愈发寡言,有时愿意宁
肯同鸽子说话,也不愿见人。
灵姑道,必然是被狐仙媚住,莫氏本来还半遮半掩的,见她一猜便中,连忙下跪,求她施法,祓除污秽。灵姑便教她用金漆写了一份守印大仙之位的灵牌,折好纸马,烧了符箓,拌
在水里。
到了傍晚,连天横回来了,见厅中端坐一面生妇人,莫氏便急急忙忙教他喝水,连天横喝了两口,味道怪异,便不再喝。莫氏道:“我儿,你坐在香案前,静静地凝神!”
面前烧着一只火盆,那灵姑便站起来,手持一根桃木棍,往他后背一打,念念有词道:“心到神知,有求必应!”
连天横被打了这下,还有些不知所措,紧接着又是一下,灵姑绕着他,左抽右打,嘴皮迅速掀动,含糊不清地吐出大通咒语,连天横听得哭笑不得,只是莫氏跪在地上,双掌合十,
十分虔诚,他便默默忍了。
灵姑舞够了,手里捏个诀儿,点在他眉宇之间,定定道:“人死如灯灭,热汤沃霜雪,若要回魂转,水里捞明月,收!”
连天横起先还带笑,听了这句歌诀,面色忽然一黑,腾地站起来,夺过灵姑手里的木棍,咔地折成两半,丢到火盆里。
“你胆敢对神不敬!”灵姑横眉竖眼,正要发作,被一把揪住衣领,粗暴地往外拖行,莫氏起身在后面劝:“横官!横官!”
“滚出去!”连天横怒到极致地一吼:“滚——!”
“阿也也!这只狐狸精法力实在高深,今日降他不住,日后必成久患……”
话音未落,连家大门便砰地一关。连天横拴上栓,双手握拳,失魂落魄地呆立在门口。
莫氏对宝瑟儿的那点微薄的同情心也消失殆尽,冲上前抓住连天横,撕心裂肺地捶他的后背,尖利地嚷道:“你这蛆心搅肚的东西!你给我儿子下了甚么迷药,害得他这么死心塌地
……你把我儿子还回来!还回来!”
连天横转过身,莫氏住了手,怔怔地抬头看去,霎时间便鸦雀无声。
她眼睁睁看着连天横赤红眼眶里汇聚出一汪清水,一颗颗迸出下眼睑,划落到脸颊,那水珠越流越多,顺着锋利的下颌骨滴答淌下,黑眸中翻滚着浓重的痛苦和懊悔,那不是眼泪,
是压抑而绝望的暴雨,在无声地降落。
她的儿子,身长八尺,长到二十二岁,自懂事起,便不曾掉过一滴泪,小时候摔倒了,不许人来扶,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接着走,挨打也从不哼一声,更不要提服软求饶。
“娘,我好痛……”连天横肩膀抽动,满脸泪痕,不住地喘息,咬着牙好似困牢之兽,浓如稠墨的思念潜滋暗长、生根发芽,在顷刻间拔地而起,翻搅他的血肉,吞噬他的身体,让
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再也无法安生。
“好痛……”
“爹说对了……我是个、我是个没用的男人……”
莫氏一时之间,眼泪也流了满脸。
哇(o;大家都来看,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耶!

第 50 章
春意划然飞逝,眼见得立了夏,日影渐短,树木郁然,蝉声滋滋嘈杂,暑热难耐。
连天横的日子淡如止水,大不如前,即便那些狐朋狗友来邀去斗鸡走狗、花酒赌钱,也不得闲暇。除却家中,便是各店里坐镇,再有就是带车队出远门,往西走、往南走,采购大宗
货物。有好布料、好首饰、奇技淫巧的玩意,都留出几份,孝顺娘亲,扶养妹妹,连老爷见他于家业日渐上心,大为宽慰,便放手教他去管,别无它话,如今连家是父慈子孝,再没甚么可烦
心之事。
别宅闹中取静,坐落在大全巷,挂上两只无字的六角白纸灯笼,里里外外修葺一新,连天横命人摆上水车,檐下莳弄了许多的湘妃竹、宝珠抹莉、玉簪花,搭上几百挂黑漆竹帘,时
常在那里消夏,对账累了,便支起一只脚,坐在栏杆上发愣,熏风卷地,徐徐而来,溶溶一廊幽香。
然而这日子并不寂寞,他常能见到宝瑟儿,有时在某个街头巷隅,宝瑟儿在那里买胭脂,还要用手指勾一点出来,在手背上抹抹,试试颜色捣得红不红,脂膏筛得细不细,末了伸舌
头舔去指尖残红,咂咂嘴巴,或是哪个酒楼上,抱着琵琶,懒洋洋抱膝斜坐在圈椅里,脚趾蜷着,时而撩拨两下丝弦。
间或趴在屋檐上,托着脸看星星,抑是坐在清池边,百无聊赖,低着头,用脚泼啦啦地戏水。
旁人熟视无睹,在大街上穿梭,各人忙各人的事,只有他望过去时,那人会不自觉地对上目光,赧然地笑一下,淡红鼻尖一动,脸颊赌气似的微鼓起来,脱笼的兔子般转身逃了。连
天横每每见了,由衷地快乐,胸口有一片说不出的轻盈,像天上飘了朵攫不住的淡云。
只是次次都是远远的对视,可望而不可即,犹记得入了初伏当天,宝瑟儿是总算肯自己来找他的了。那一回,却难得的亲密无间。
那天晌午,正照例批过货单,汗涔涔心烦意乱,连天横抬头见宝瑟儿站在门槛上,伸手弹了弹挂着的风马,叮叮咚咚煞是清脆,歪着头倚在门边,轻笑道:“大忙人,做甚么?”他
通身荔枝红的衫子,好像又腴润了两分,肌肤莹然,几欲透光。两只脚白得赛雪,手里端一玻璃碗,碗中碎冰堆叠,像只猫儿,步履轻盈,走一步,脚腕上的铃铛便叮叮当响两下,几乎是脚
尖一跃,窜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很亲热的模样。
连天横抱了个满怀,软绵绵、香喷喷的,凑上去,用来不及剃的胡茬儿刺他的脸,晃了晃,道:“也不怕热?”
“不热不热,”宝瑟儿一边躲,一边把桌上的纸都天女散花般扫到地上,半是撒娇的口吻:“不许弄这些!湃了葡萄与你吃。”
说着,拈起葡萄,贝齿上下抵着,一颗颗哺进他嘴里。
连天横乍尝了他唇瓣,舍不得放人,掐住他腰,唇舌交缠,二人吐息之间,热气乱喷,葡萄薄皮绽开,汁水迸溅,齿间清甜,吻着吻着,那葡萄肉被舌头搅得化了,分而咽食之,宝
瑟儿下唇被他叼住,扯起来,贪玩似的啜弄,含得啧啧的,含在嘴里,吮吸好一阵才肯松开齿关。
那厢凤眼噙泪,抬袖细细拭去唇角溢出的汁液,仰头嗔道:“你吃不吃了?”
两人遂一颗接一颗地吃起葡萄,吃得宝瑟儿呼吸凌乱,身体酥软,被他扶着后腰,隔着衣裳死命地揉搓,几欲醉倒在他怀里。
碗里的冰热化了,葡萄也见底了,宝瑟儿眼眉饧涩,理好衣领,凝望他一眼,推开他,站起身,笑道:“我走了。”
连天横立刻问:“你到哪儿去?”
宝瑟儿抱着他的头,贴在肚皮上,上下地抚摸,笑:“看把你紧张成这副样子,我只是去把碗洗一洗呀,等你忙完了,就来看你。”
连天横听了,很放心,手却紧紧地揽着他的腰,嘴上也很不讲情理:“那也不准走。”
宝瑟儿瞪着他,嘟囔道:“真走了,你不要拉拉扯扯的。”
连天横拗不过,便目送他出了门,视线被遮挡,他等了良久,却不见人来,渐觉不妙,忽然喘不过气来,心里痛如刀绞,丢了笔,站起来,走出门看时,见到无边的火海,从脚下蔓
延,一路席卷,气浪腾腾,映红了半边天际!
“宝儿!”
连天横猛地坐起,眸色深黑,还沉浸在方才的春梦中,不住喘息,醒过神时,探进被里,身下滑了一大摊冰凉的精水。
连天横多年不曾梦泄,垂眸见褥子上湿痕,一阵恍惚,恰逢近日经人引荐一位大夫,精通岐黄之术,见面时,那大夫观其颜面,道:“梦中失精,乃是见情思色,相火妄动,或思量
过度,心火亢盛。”
连天横问:“何为相火?”
大夫道:“心为君火,肾为相火,心有所动,肾必应之。”
连天横道:“听不懂,替我开两帖药罢,回去吃一吃便是了。”
大夫笑道:“这,是不必治的,也治不出甚么花样。”
连天横便无奈道:“好罢,不说那些。”他清楚自己,对宝瑟儿倒不见得有甚么相思之情,只当他作个曾经的相好,又是个那样风骚的人,恋上他了,不过自找苦吃。只是一个大活
人不在了,难免消沉,再消沉,也不过几天,那悲伤也就如投石入水,一日日沉淀下去,绝没有自苦到底的打算。
更何况,他近来绝不肯放松一刻,要是松懈了,尤其是夜阑人静,总然想起宝瑟儿的各种不是,反倒记恨起他了,恨他装模作样的嘴脸,恨他自作多情的喜欢,走到路上,见了丹凤
眼的人,都要盯着多看几眼,看得人毛骨悚然,才能一泄幽愤。
若说从前他对宝瑟儿是带着怜爱的亵玩,现在他连亵玩也不屑一顾,宝瑟儿这种天生害人的东西死了,简直是大快人心。他很快发觉到思绪再度飘远,对宝瑟儿的深恶痛绝又浓一分。
那大夫见他不说话了,话锋一转,拈须道:“连公子定制的这一墙百子柜,是很妙的,寻常的药柜,须用手抓,现今闲坐此处,指节一按,便能按两出药,有时一人坐诊,即刻就能
配毕。机括之巧,令人咋舌不已。”
“这东西是荣二公子弄来的,我只是跑腿而已。”连天横蓦然回了神,想起正事,道:“另有一事,烦请郎中费心。”
“……草野之中,常有百姓染病,不问医而问卜,不信药而信巫,宁肯抱公鸡、吃人血,也不愿老老实实地吃药,总归是民不开化。我想延请几位工匠,刻几张版,印五六幅画,缀
叠成册,先赶制一千份,随处分发。那些画不必求多,一是画些应急草药,二是披露巫术之弊,三是传扬杏林美事,画好初稿,便送来请您过目,不知您可否赏脸斧正?”
大夫听了,笑道:“你只管来,这是好事。”又沉吟道:“祛巫向医,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连天横道:“西域的药材很好,只是价高了,连家今年走的几批,砍去了大半差价,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两方须得自由地通商才好。”当下心里作了一番计较,按下不提。
又道:“再有,镇河需兴修学塾,识字的人多了,道理也就好讲了,此事我已经开始着手,只等官府批文。”说罢,自己也不敢置信,诗文读不通几句的人,还要替别人的学业牵路
搭桥,不禁自嘲起来。
出了医馆,正见荣二他们提着鸟笼从赌坊出来,乌泱泱一大群人,前呼后拥,簇着几位纨绔,连天横想起从前也是他们中的一员,风光无限,匆匆过了两三月,倒好像局外人似的。
荣二眼尖,远远地瞧见他,便大喊道:“横哥儿!”
走过来,乐颠颠地邀功道:“我给你造那柜子,不赖罢?”
连天横道:“很好。”又漫不经心问:“你爹近来如何?”
荣二毫不在乎地一挥手:“呿!小事,官府奈何不了他!”
兄弟俩寒暄了两句短长,连天横忽然见到李文俊也混同在人群里,脸上打了膏药,畏畏缩缩的。不禁眯起双眼,走了过去,李文俊心有余悸,一边后退一边求饶:“连少爷!有话好
说!小可给您赔罪则个!”
连天横似笑非笑道:“怕甚么?我又不会杀了你。”
李文俊当街跪下,捣蒜也似的磕了几个头:“连少爷,那天是小可吃醉,口不择言,说出叵耐猪狗没人伦的话来,看在死了的宝瑟儿份上,您饶过小可罢!”
荣二乐道:“嘿,我说呢,是你把他打成这样?你下手可真够狠的!不知道他做了甚么,把你弄得恁般火大!”
连天横笑道:“他骗走了我的宝贝,焉能不恨?”
荣二一听,脸色也变了,一脚将李文俊踹翻在地,怒道:“你狗胆吞了心,怎么敢骗横哥的东西!”
转头问连天横:“横哥儿,我今日就为你讨回公道,他骗的甚么?照价教他还!还不出,扒他一层皮去!”
连天横冷笑注视,当街羞辱道:“他还得起么?”
荣二手心打着扇子,等了半晌,见连天横不答,李文俊也支支吾吾,左右又偷使眼色,竟然破天荒地开了一次窍,恍然大悟,劝道:“横哥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小宝儿死了,不
是他害的,你迁怒他有甚么用!更何况,你为了一个婊子,痴心痴意几个月,把人打成这样,你简直疯了你……”
连天横本想说那扳指,不知为何荣二要提那个倒楣的名字。一提起,他就心脏紧缩,眩然欲呕。
疯了么?他也觉得自己是疯了,疯得没声没息。
李文俊:我可以起来了吗?QAQ

第 51 章
连天横策马回去,修一封信,教风奴交与姚迢,细细润色,再行上奏。
收到答覆时,已是夏末秋初,西关开出一条隘口,特许各族夷商在那里互通有无,抽税与中原一般无二。学塾一事,官府批文已下,划出空地,连天横得了文示,便出钱去做,另请
两位德隆旺尊的乡老主持,不日便能落成。
风奴蹦到他手上,不解忧愁地咕咕两声。
连天横搁了信,伸手去摸它的头,只是拇指上空荡荡的,风奴有些乖顺地蹭了蹭,不曾蹭到手指上那块漂亮的绿石头。只听得连天横在头顶低声道:“当鸽子,是很好的罢?”
风奴怪声叫道:“咕……?”
“下辈子,当只鸽子倒好了。”
“咕咕……”风奴大力赞同道。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燥热扑灭,到了仲秋时分,天气彻底地凉下来了,田野里收割过水稻,堆着金黄的秸秆儿,垄边几抹似血的丹槭,连天横在前面走,小福子手里秉一朵绣
球似的木芙蓉,跟在后面,领着一溜儿满载粮食的车马,蹦蹦跳跳地喊:“收了租,好过冬咯!”
打长条的耕地里走出时,正见黄叶飘飖,满池秋水更无一丝波澜,光滑如明镜,清澄如琉璃,水边荻竹顶着蓬蓬白花,无风自曳,连翩而过,碧烟中泊一只小艇,舟子垂纶,化作小
小黑点,真个是风景如画。小福子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张着嘴:“少爷,你瞧,真好看啊。”
连天横也站住了,朝那头望去,入目不过是些颜色枯槁的秋景,平淡无奇,寒风萧瑟,草木摇落而变衰,使人肌骨栗冽,一时之间,竟不知这小福子大惊小怪甚么。
小福子看着他,故作姿态地叹了口气,大胆地说:“少爷,你可真是一截儿朽木头也不如了!”
日子熬到中秋时节,一轮明月当空,正值菊黄蟹肥,今年的螃蟹较之比年,脂膏又格外丰腴,连府少不得操办一番,下帖邀了亲朋,延请至家,摆上长凳条桌,设饼食、佳酿,众宾
客持螯把酒,玩月吟风,相谈甚欢。风奴站在桌上,乘人不备,在碟中偷啄了两口姜酒,海-棠-废*文追新&N 多平台完结裙留钯期吴零疚奇贰医醉得左摇右摆,一头栽进盛放的福禄考
丛中,纯白羽翅在嫣红花瓣中扑腾不止,沾了一身花粉,被连天横抓着脚倒提起来,塞进笼子里醒酒。
忽然,一阵琵琶声自廊后传出,纵情欢畅,绵绵不断,连天横正逢迎宾客,住了杯,转过眼,鬼使神差地循声而去,行至池边,满地的黄叶堆积,果然又遇见那人,连天横皱眉问:
“你又来作甚么?”
宝瑟儿抱着琵琶,见他来了,忙解释道:“你想听曲子,我便弹与你听。”又低声问:“……你不想我来么?”
连天横道:“别再来了。”
宝瑟儿踩着落叶走近几步,琵琶也不要了,抱着他,脸埋在怀里,闷着声,置若罔闻道:“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我实在管不住脚,就来了。”
连天横意欲推开他,手却不听调度,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宝瑟儿下巴搭在他的肩头,颤抖如筛糠,闭着眼,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连天横察觉到他的颤抖,包着他后脑勺,吻他的
头发,心跳得将要爆裂,口不择言,咬牙切齿道:“你这殃人心的东西,发誓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说着,揪起头发,捧住他脸,犹不解恨,报复似的用嘴去封他呼吸。
“下回、下回我悄悄地来,不教你厌烦了……”
宝瑟儿顺从地回应着他的吻,仿佛遵从某种隐秘的诱惑,背着全镇河、全天下的人,与他放肆地偷欢,远处灯火通明,倒映池水,溶溶荡荡,在泪水中逐渐模糊成一片,丝竹悠扬,
无人去听,两人呼吸交织在一处,潮热而急促,那怀抱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倏然,鼻尖萦绕一股暖香,连天横低头看时,宝瑟儿的下裳化作点点木犀花,如破碎星子,光华灿烂,宝瑟儿亲吻累了,满脸泪痕,伏在他怀里喘息,那些星星自下而上逐渐飘散,
漆黑的发梢儿晶晶发亮,整个人都化作花屑,他匆匆用手去握,抓到几朵,只是徒劳。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摇落的桂花,弥散在月华中,是美人的精魂,乘云辇,拾天阶,下玉魄,遁入凡间,又复归广寒。
连天横愣愣地站着,一颗心彻底被夜风吹凉,像枯油之灯,一闪一闪,总算熄灭了,胸腔里空荡荡的,低下头,掌中里徒留几朵碎花。
“哥哥!”那头忽然跌跌撞撞地跑来一只小团子,“哥哥!”
连天横回过神,见是妹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低声喃喃道:“……怎么回事?”
“娘、娘叫你有事!”连小妹踮起脚,去够他的手:“你跟我来!”
连天横便抱起妹妹,像行尸走肉,穿梭过笑语喧阗的宾客丛中,灯光照在脸上,半明半暗,耳畔隐隐几句唏嘘:
“嗟夫!草木无情,有时飘零。人为动物,惟物之灵——”
“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有动于中,必摇其精。”
“而况思其力之所不及,忧其智之所不能。”
“宜其渥然丹者为槁木,黟然黑者为星星。”
一路走着,从灯烛冷寂处,走到火光通明里,清辉普照,落叶簌簌,木犀花在身后随风飘扬。
莫氏站在卧房门口,招手叫他,接过小妹,疑心道:“这是怎么弄的,落了一身的霜回来?”拍了两下,道:“罢了,你去换件衣服。”
连天横想到不再会客,便去换了身烟灰色圆领的半旧袍子,原来莫氏心疼他招呼客人,只顾喝酒,不曾进食,便打发他来吃饭,丫鬟端一大壶热热的茶水,两只和合二仙的茶盌,两
双雕花牙箸,一齐放在暖阁儿桌上,又端了荸荠、红菱,并三碟小菜,有花笋干、酒糟蛋、细切的样子肉,另有一盆奶白稠香的鲜鱼。
莫氏道:“你先吃,一会子还有客到。”
许是天气不好,连天横一连大半年没有甚么胃口,从前饭量大,现今不觉饥饿,吃得也少了,拿起筷子,应付两口。
暖阁里忽然走进一个黄衣的大姑娘,莫氏迎上去,拢着她胳膊,亲热道:“你去那里坐。”怂恿着她坐到连天横身边去。又对连天横笑道:“这是你叔公家的姑娘,快叫一声乔大姐
姐。”连天横抬头看时,女孩儿正看过来,那圆脸明眸,玉雪可爱,颇有几分熟悉的情致。
连天横道:“我自端去吃罢。”
莫氏忙劝阻:“外面冷,他们又要灌你的酒。”
那姑娘并不多话,也不过分地羞怯,神色泰然,只是有句没句地拿话与莫氏闲聊,拿起桌上的绣片子端详。
连天横吃过几口,放下筷子,走了出去。
过了一阵,莫氏追上来,问:“怎么样?”
“甚么怎么样?”
莫氏白道:“充傻?你喜欢这一号的!”
连天横道:“我现在口味变了,再不爱这样的了。”
转瞬间,便到了十冬腊月,河面结冰,天上骤然飘起鹅毛大雪,一夜积了三四尺,小福子戴着暖帽,正和几个小厮兴高采烈地玩雪,使秕谷箩筐抓鸟,听见少爷叫,便进了屋。
“你……去拿两件夹袄。”连天横吩咐道。
小福子干脆地应了声:“好好,少爷今冬还没穿过新衣呢!”
“不是拿我的……拿你的来。”
“拿我的?拿我的作甚么?”小福子呆了。
“你取了夹袄,附近小山上烧了去。”连天横一夜不曾睡好觉,微微地头疼,想了想:“再买几对香烛,几沓钱纸,盯着火熄了再回,知道么?”
小福子知道他又想起那个宝瑟公子了,惦记他入了冬,没有厚衣服穿,小福子早不记得宝瑟儿长甚么样了,不知道少爷怎么偏生对他就这么念念不忘的,唉声叹气道:“我知道
了!”
等到下午,莫氏提裙过来,不由分说,气冲冲地兴师问罪,痛心疾首道:“连天横!我看错了你!你忘了你发过的誓:要是喜欢他,就刀斫火烧,不得好死,尸骨无存!你要是还记
得,就立马断了那些糟烂念头,老老实实地过你的好日子!”
连天横系上青金腰带,戴上兜帽、护耳,掸了掸衣领,呼出一口白烟,淡淡道:“刀斫的是他,火烧的也是他,不割谁的肉谁不心疼。”又展开双臂,直挺挺地给她看:“你儿子这
不是没死,好得很。”
莫氏见他油盐不进,叉着腰,尖刻道:“省省罢!就是你养的那只扁毛畜生,也知道你对那个宝瑟旧情难忘了!”
说畜生畜生到,风奴扑棱一声飞过来,收翅停在他肩头,欢快地啾啾啾啾。
连天横哈哈笑道:“走了走了!”
又是一年上巳节,芙蓉浦。
莫氏领着连天横,坐了马车来,连天横昨晚又失眠,在车里假寐,一路颠簸,颇有些倦累。
去年冬天,莫氏便耳提面命,教他一开春,便来相姑娘,相好了便成亲,当时权作缓兵之计,答应下来,谁知莫氏竟然不肯放过。出了正月,雪融了没两日,就把这桩事挂在嘴边,
连天横索性逃到别宅去住,被她识破,三番五次跑去别宅堵人,不依不饶,摆出势必要逼他成亲的架势。
连天横实在头大,推脱不过,只能答应她来。
到了芙蓉浦,满目的繁花似锦,花枝上贴着五色彩纸,有许多年轻的女儿、媳妇在那里扑蝶、赏红。
锦幛围出一间青庐,莫氏掀开帘,钻进去,示意连天横也进来,里面坐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姿容依旧是极娇美的,只是有些怕羞,一双俊眼只敢觑着身边的婆子。
两边见过礼,莫氏捅了捅连天横,不悦道:“你好歹也说两句话儿!”
于是三人齐刷刷朝他望去。连天横清了清嗓子,有些难为情地发话道:“其实,我是个鳏夫。讨了媳妇,不出三年就被我克死了,算命的说,另娶谁也没有用,该克妻还是要克的…
…”
“你胡说甚么!”莫氏站起来,忙冲那两人道:“小儿不懂事,说些顽笑话,不要当真,不要当真!”
那姑娘和婆子也一叠声道不打紧。聊了几句,莫氏心里定了,那婆子却忽然捂着肚子,道是腹痛,姑娘听了,连忙搀着她,急匆匆告辞走了。
连天横知道这门亲是黄了,哼地笑了一声,莫氏脸色一沉,火冒三丈,骂了几句,闯出锦幛,气得也不管他,自己教车夫驾车,怒火冲天地回了家。
剩连天横独自坐在青庐里,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沙沙地有雨声了。
却有一个人慢慢地走进来,小心翼翼坐在椅子上,很规矩地并着腿,不敢四处张望。
这个宝瑟儿却不同于前,虽说还是丹凤眼,下巴却尖削,脸上一块淡红的疤痕,玄黑薄衫儿,勾勒出一枝瘦岩岩的身姿,如同病梅。
花枝轻轻摇曳,混杂着春日明媚的光影,连天横仿佛置身于一场云雨朦胧、水烟婆娑的梦境里,大气不敢呵,很小心地吐息,唯恐把眼前人吹跑了。
他看了半晌,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又是被魇住了。不由自嘲,想赶他走,只是宝瑟儿骗他的次数多了,他也麻木了,反倒想看看这回,这个婊子又耍的甚么把戏。
只见那人苍白的脸上,如山桃待放,忽地绽出个乖巧的笑来:“我……”
“你来做甚么?”连天横毫不客气地打断道。
宝瑟儿察觉到了他的敌意,有些害怕,忙沙着嗓子道:“我是好人!来躲雨的,雨小了,我就家去!”
连天横皱着眉头,满脸厌恶,像看一团秽物:“宝瑟儿,你可真够不识相的。”
那人听了,吓得忙起了身,结结巴巴道:“雨小了,我、我现在就走罢!”
“还、还有……我不叫你说的那个宝甚么……宝甚么的,是不是认错人啦!”他伸手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我叫小桃,潘小桃。”
困了,明天再修

第 52 章
宝瑟儿打起帘子急忙要走,连天横在后面喝斥道:“——站住!”
宝瑟儿很怕他似的,背影一下子僵在那里,不敢回看。
连天横站起身,从后面抓住他的手,掰过来,见到手掌侧边一道细细的疤痕,如获罪证,冷笑道:“你再说一遍,你叫甚么?”
一股巨大的压迫感攫住了宝瑟儿的心,手被反过来钳制着,他想挣扎,却无济于事,老老实实复述了一遍:“潘、潘小桃。”
连天横握着他的手腕,逼他转过来,脸对着脸,扣住他下巴,宝瑟儿被迫抬起脸,正视着那双锐利如刀的黑眸,头皮发麻,十分恐惧,好像下一瞬就要被他杀死了。
黑眸的主人甩开他的手,砰地一声,把他推倒在椅子上,站在身后,恶狠狠道:“老子给你起的名字!说改就改?你倒是想得美了!”
宝瑟儿被这般一推,伏在椅面上,右腿一阵剧烈的痛楚,脸色苍白如纸,疼得他几乎说不出话。
连天横提着他衣领,丢在桌上,手臂撑着桌沿,俯下身去,疯狂地蹂躏他的嘴唇:“甚么潘小桃小蟠桃的——你这辈子到死,都是我的宝儿!”
忽然,帘子掀开,一束光照在连天横后背,蜿蜒过去,正打在宝瑟儿脸上刺目的红疤上,照得宝瑟儿睁不开眼,急忙以手遮眼。
“非礼,非礼!”一位白面书生站在青庐门口,正要进来,见了这两人,惊呼一声,以扇遮面,指责道:“光天化日,如虫蛇交媾,实在是伤人耳目!”
“关你的鸟事!”连天横冲着外面大骂了句,揽着宝瑟儿的头,不许外人看了脸去。那书生摇头叹气,感慨着“不像话,不像话”,放下帘,踱步走了。
正要回头时,连天横忽然眉眼一动,怔怔地看着怀里的人:“你、你……”
宝瑟儿坐在桌上,抹抹唇边的湿润,扁着嘴,往后缩了缩。
“……他看得见你?”
那厢委屈极了,埋着头:“为甚么看不见我?”
话一出口,宝瑟儿没听见他搭话,疑心起自己说错了甚么,因为那人仿佛饿狼见食,眼里几乎蹭地一下射出绿光。
连天横握着他的胳膊,口气幽幽的,仿佛极力压抑着狂热:“……你怕我?”
宝瑟儿哪里敢承认,一阵猛摇头。
“那你抖甚么?”
宝瑟儿磕磕巴巴道:“我、我冷!”
话毕,连天横便毫不讲理,一把将他塞进怀里,这个宝瑟儿如此真实、温热,隔着那薄薄的胸膛,一颗心脏在里面怦怦跳动,连天横如闻仙音,几欲醉倒,拉着他,听了足足有半刻
钟,吓得宝瑟儿一动也不敢动。
渐渐的,大手滑到他屁股上,不溜丢拧了把,宝瑟儿吃痛,“啊”地一声,身子乱扭,他便愈发用力地圈着他,不准他逃走,神叨叨问道:“我掐你,你疼不疼?”
宝瑟儿:“呜!不、不是很疼!”
连天横又在他腰上掐了把,凶道:“这里呢?”
“这里疼,这里疼!”
连天横亲着他脸上的红疤,道:“疼就对了、疼就对了……你再掐掐我!”
宝瑟儿腰很酸痛,嗫嚅道:“大个子,我不认识你,为甚么要掐你!”
“让你掐你就掐!”
宝瑟儿僵持不过,抬起手,捏了一下连天横的脸,傻兮兮地求饶:“行了么?”
连天横被捏这一把,仿佛受了天降的甘霖,大病初愈,残雪消融,枯木逢春,天上的星斗尽收回眼眸,心口那盏灯腾地一下,簇簇燃烧起来。他抽了几口气,胸中有千言万语,如潮
水般一层层涌动,拍打着、激涨着,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抱着他,静静地闭着眼。
“你放我走罢,我要回去了。”宝瑟儿摸着他的头,笨拙地哄道。
“你还活着。”他抱着宝瑟儿,呼吸带颤,欢悦地叹息道:“……你还活着。”
宝瑟儿被这大怪人吓得不轻,说:“……我真的要走了。”
连天横手握着他肩头,连珠炮似的发问:“你这一年住在哪里?怎么瘦成这副样子?腿好了不曾?还有你……竟把我忘了?”
这些问题,宝瑟儿挠着头,认真地思索了半天,都无从回答起,只能沉默以对。
连天横抱了好半天,才觉得有些难为情,松开他,回过神时,甚至不敢去碰他身体,害怕自己攥得用力,一不留心,再度把脆弱的琉璃小人儿弄碎了。
宝瑟儿走在前面,连天横跟在后面,一刻也不肯放松地盯着他,好像牧羊的狗,两眼幽深,目光落在他完全跛了的右腿上。
宝瑟儿走得吃力,全凭左脚,右脚捱着,一瘸一拐的,走几步,偷偷回头看一眼,见那个人像饿狼见了骨头似的,跟在后面,不由得忍着痛,加快步子。
连天横看他走了几步,心里不是滋味,上前去,也不顾人家不乐意,三两下将他背起来。
宝瑟儿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轻松了许多,愧疚地说:“谢谢你,大个子,原来你是个好人。”
背上的人轻得像片柳絮,连天横暗暗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听他轻声指点,走了足足一个时辰,天色也临近傍晚,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凭你一个,怎么从这里走到芙蓉浦?”
宝瑟儿心里已经全然认定他是一个热心肠的大好人了,很相信他,凑到他耳边,那沙沙的嗓子像雪落似的,有些可爱,如实地说:“很快的,我起得早,在心里唱着歌儿,唱着唱着
就到了!”
眼前是一片嘈杂的闹市,充斥着鱼腥、肉臭,地上滑腻腻的,污水里生了点点绿萍,绿头苍蝇绕着笼中待宰的牲畜,嗡嗡飞舞,那些小贩站在肉案前操起刀,隔着一条街破口大骂,
连天横环视周围,这辈子也不曾见过如此腌臜的地方。宝瑟儿很贴心地替他捂住双眼,叮咛道:“不要看,不要看就好了……”
连天横眼前一黑,无奈道:“你不教我看,怎么个走路法?”
宝瑟儿如梦初醒,缩了手,安安分分地搂着他的脖子。
连天横抄起他腿弯,怕他滑下来,往上兜了兜,继而稳稳当当往前走,穿过闹市,见一线狭窄的小巷,巷子里生着青苔、嫩蕨,出了巷口,入目是一汪广袤的大湖,波光粼粼,夕日
欲颓,晚霞浓淡有致,金光灿烂的一片,湖畔码头上,熙熙攘攘,纤夫在河滩上三三五五地坐着,抽水烟,卖苦力的小工晒得黝黑,口里喊着号子,在斜阳里扛着木箱,络绎不绝。
“快到了。”宝瑟儿说:“吁——我要下马!”
连天横:“……”
见他蹦蹦跳跳跑去小摊子附近,买了两只白面馒头来。宝瑟儿道:“先去婆婆那里,给婆婆吃!”
“婆婆是谁?”
“之前,我快死了,是婆婆把我救活的!婆婆跟你一样,都是大好人!”
连天横问:“这名字也是婆婆起的么?小蟠桃……倒也顺耳……”
宝瑟儿不厌其烦地纠正道:“是潘小桃!潘!小!桃!”
穿过小巷弄,到了一间矮小的茅屋面前,但见一位瘦弱的老妪坐在门槛上剥小豆,宝瑟儿冲上去,挨着她坐下,欢快道:“婆婆!快吃馒头!”
连天横望着她,跟着叫了声婆婆。
那老妪两眼抠搂,病容满面,笑意慈祥,抬头见到连天横,站起身,咳嗽两声,痰音浓重,对宝瑟儿道:“小桃,替我老婆子把豆子剥了。”
宝瑟儿应了一声,挽起衣袖,开始一粒粒地剥豆子。
连天横跟婆婆进了屋。
婆婆自云是陶家的洗衣妇,九死一生,才将那孩子从阎王爷那里拽回来半条命,可是连夜发起高烧,脑子烧糊涂了,买不起药,所幸街上有人发给她一叠纸册,上头画的是杏德药堂,
那里有低廉的西洋药材,鳏寡孤独之人凭官府票据便能领到手,慢慢的,才把一身的烫伤治好。
从屋里出来时,豆子已经剥好了,宝瑟儿汲出井水,颗颗淘洗干净。走到屋里,见婆婆在抹眼泪,不明就里,立马安慰道:“婆婆,不要哭!”又抬头狐疑地望着大个子,那目光好
像在说:是你把婆婆弄哭的吗?
连天横心里低落,不知作何言语,两个人从婆婆家里出来,天已经黑了,夜幕低垂,撒上几点疏星。
连天横请他吃了碗面,他不肯要肉,捧着阳春面碗,大快朵颐,汤也一气喝干了,感激道:“你真好,请我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回去时,几个船夫冲宝瑟儿轻佻地吹口哨,连天横冷冷地扫过去。怕他受寒,用外袍儿包着他,抵御夜风。到了小金雀桥畔,桥下的木桩上系一艘小小的尖角篷船。
宝瑟儿跳下船,伸出手:“小心!”
进了船舱,黑漆漆的,不能视物,连天横问:“有蜡烛么?”
“蜡烛贵,买不起蜡烛。”宝瑟儿东翻西找,总算找到一盏小油灯,勉强点着了,船舱里骤然亮起来。
连天横打量四周,船舱虽狭窄,收拾得却很整洁,床是四只大箱子拼成的,这种箱子在码头很常见,随处可拾。船舱虽隔了帘子,两头却透风,寒冷彻骨。
宝瑟儿捧着水杯,递给他。让他在床上坐,自己慢慢地在两腿间跪下了,掀开他的下摆,去掏他的东西,抬起头,很诚恳道:“大个子,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连天横先是一愣,继而立刻道:“起来!”
宝瑟儿停了动作,很不解地看向他,脸上那块疤好像也在疑惑着。
连天横想起甚么,拿起灯,低声道:“你把衣服脱了。”
宝瑟儿以为他要办事,便很乖巧地解了带子,露出赤裸的身体,刹那间,连天横眼神一黯,心痛得快要窒息:昔日丰腴白嫩的肌肤,如今骨瘦如柴,干瘪的皮贴在分明的肋骨上,遍
布大片淡红的瘢痕,小腿上的伤形成一道深深的凹陷,这具身体的主人却浑然一副天真烂漫的神情,对罪魁祸首宽衣解带。
夜里,宝瑟儿拉了破絮被,再三问他:“你当真在这儿睡?我这里很冷,没人想在这里过夜的。”
但是一躺进被窝里,摸到大个子热乎乎的身体,他就一点也不想开口赶人了,因为实在太暖和、太舒服了。
桥下水声渐渐,宝瑟儿半睁开眼,小声问:“你怎么还不睡觉?”
连天横还在回忆他那一身的疤痕,搂着他脑袋到怀里:“不敢睡,我怕睡着了,你就不见了。”
宝瑟儿宽慰道:“不会的,我一直在这里呀。”
“你骗我太多次,你的话不能再信了。”
宝瑟儿平白被污蔑,有些愤怒:“你胡说!我从不撒谎的!”
连天横道:“这回不要走了。”
宝瑟儿打个哈欠,睡眼朦胧的,听着船下的水声,埋在他怀里,“嗯”了一声,心满意足地坠入梦乡。
晚安,明天再修
(甜饼作者已上线!

第 53 章
两个人头挨着头,脸贴着脸,连理枝般紧紧偎着,很香甜地睡了一夜,外面春寒料峭,冷风呼啸,破絮被里却暖融融的,连天横睁眼时,天还不亮,伸手在被子里探,怀里空空的,
似有余香,登时吓出一身冷汗,坐起来,船舱里也不见人,吼道:“宝儿,宝儿!”
外袍也来不及穿,赤着脚,奔到船头,原来他的宝儿没丢,蹲在地上,手里握一柄掉了毛的刷牙子,在那里咕咚咕咚地净口,连天横一颗心放下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去,一把
扑倒他,宝瑟儿满口的水,被这一猛扑,呛得不住咳嗽。
“唔啊……你松开……”
连天横铁了心不肯放过他,按着肩膀,探出舌头,从左脸颊起,一下下舔遍他全脸,宝瑟儿刚洗过脸,还残留着水痕,被他舌头卷去,弄了一脸脏兮兮的口水,宝瑟儿很怕痒,手脚
并用挣扎一番,弄得小船儿随水波上下浮动。
闹够了,连天横抢了他的刷牙子去,揩了香药,自顾自地说:“别吵,我现在要刷牙。”
“分明是你吵……”宝瑟儿脸上还残存着痒丝丝的触感,脸算是白洗了,看着那柄刷牙子,很不好意思,毛都歪歪斜斜了,也不曾拿去铺子里植一植,更遑论去货郎那里买把新的了。
连天横洗漱完,宝瑟儿也重新洗了把脸,端一碗米糊糊过来,很小心地叮嘱:“碗上有个缺儿,当心别豁了嘴呀。”
连天横一只手臂半搂过他的腰,仰起头,就着他手,对碗大喝了几口,这米糊虽无甚滋味,此时饿了,却也觉得香甜。宝瑟儿心想:这个大个子真是条懒虫,喝糊糊也要人喂,比小
孩子还不懂事呢!
喂完了,宝瑟儿拿着空碗,去船头认认真真地洗干净,放在橱柜里,进来扯平了床铺,叠好被子,复又揭帘出去。
连天横现在是一刻也不能离了他,稍微地脱离视线了,就要心悸。游魂似的跟出去,见宝瑟儿站在船舷边,拿出小鸡儿,冲着河水里哗哗地撒尿,他上去,非要替他把尿,把人家弄
得面红耳赤,背过去,虾米似的缩着,轰他快走。
万事收拾停当时,天边的太阳正些微地露出金边,放眼望去,淡粉的天空上飘着几抹云丝,湖面上一碧万顷,渔民撒网,船夫也渐渐开始上工了。宝瑟儿对着水面理了理衣裳,冲他
挥挥手,说:“我要走啦。”
连天横耳朵里哪里听得这四个字,三两步上前去,握着他的手腕,目露凶光,色厉内荏地盘问道:“走?走去哪儿?”
宝瑟儿又有些害怕了,瑟缩道:“去芙蓉浦呀。”
连天横拉着他的手,道:“你腿上有伤,还走那么远作甚么?一来一回,足足两个时辰,昨天去了,今天好好地休息,不成么?”
宝瑟儿道:“我每天都要去的,不去怎么行呢?”
连天横僵住了:“每天?”
宝瑟儿点点头,口气很肃然地告诉他:“我要等一个人。”
“……等人?”
“嗯,他答应我要来,但是那天下雨,他就不来了。”
连天横脑子里忽然唤起了尘封的些许回忆,嗡地一声,不能呼吸,看着宝儿嘴巴一张一合,心头骤缩,蓦然间,失去了所有言语。
宝瑟儿接着认认真真地解释道:“那个人你不认识的,他最守信用了,答应我的事,一定会做到。”
“万一他来了,见不到我,肯定很伤心。”
“伤心的滋味太难受啦,我可不能教他伤心。”
宝瑟儿说着,不知想起甚么,忍不住放松了神情,羞赧地抿唇一笑,好像芳林间万点碧桃骤然绽开骨朵,看着他道:“不早了,你快回家罢,我也要出发了!”
连天横头脑一片混沌,甚至忘了如何说话,一张口,只能发出支离破碎的语句:“你,每天……能走路了,就、就走一个时辰到芙蓉浦,等到天快黑,再这么……跛着脚回来?”
宝瑟儿被吓坏了,懵懵懂懂地点头:“当然啦……要是哪天没去,恰好他来了,见不到人,那可怎么办?”
思绪乱红纷飞,连天横看着他,脑海里霎时间闪过万千杂念。
长夏烈日炎炎,冬日天寒地冻,三百多天,六百多个来回,路又漫长,没有荫蔽,一下雨,满地尽是黄泥,他的腿疼不疼?
若他不来,还要等多久?
一年,两年,十年……
或是一辈子。
想到这里,他不敢再想,这些念头却似雪片般纷至沓来,在他的头顶降落,刀刀割心,句句带血,好似诘问。连天横甚至不敢直视他,那翦水的双瞳太清澈、太纯粹,只有灿烂的欢
喜,和鸿蒙未开的懵懂,连天横燃起勇气,与他目光交错,只一瞬,便羞愧懊悔地低下眼去——自己不过是人间的浊物,他是九天的仙子,误堕尘网,哪堪被污秽染指。
“大个子,你怎么啦?”宝瑟儿见他眼眶通红,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你笑一笑,笑一笑,不要难受了。”
“宝儿……小、小桃,”连天横压抑着,肝胆似崩溃瓦解般的疼痛,捧起他的脸,几欲癫狂地哀求道:“不要等他了,你跟我走、你跟我走……”紧紧抱住他,两颗心贴在一起,分
明地跳动,连天横听着他的心跳,从未如此感到自己如此卑小,如此懦弱,如同涸辙之鲋,绝望中,渴求他随手赐予的那滴甘露,又像三千世界里的一粒微尘,企图落在爱人的手心。
“你、你跟我走罢……”连天横心里酸痛,只会这一句,翻来覆去的,搂着他胡乱地亲。
宝瑟儿被亲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忙道:“不行不行!……你下巴上好多刺,扎得我脸好疼!”
连天横停了动作,强迫自己不去亲他,喘了几口气,垂眸冷静下来,知道这不是切实之计,忍不住用大拇指抚弄他脸上的疤,低声哄道:“你不要去了,他、他教我告诉你,见面的
地方改了,明天……明天便能见到他了,今天先差人来收拾东西,好么?”
宝瑟儿如今脑子不好使,只能想一件事,不能两件事同时思考,是决计察觉不到他话里纰漏百出的,老实巴交地问:“那……改在哪儿了?”
“先不告诉你,到了你便知道。”
宝瑟儿想了想,这下也顿时不急了,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爷派来的人,怪不得你对我这么好呢。”又兴奋道:“我一会儿要去找婆婆,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连天横点点头,牵起他的手,穿过巷弄,进了自家钱庄,取了一吊钱,又低声吩咐了掌柜的几句。得了钱,在市场里买了很多东西,宝瑟儿在前面东看西看的,连天横嫌那些卤的熟
食不干不净,吃了坏肚子,只命人包了三斤新出炉的糕点,又盯着现杀了两只芦花鸡,燎过毛,用秸秆儿系着,提在手里。
一转身,却不见了人影,连天横慌了神,左右地找,边走边喊道:“宝儿!”随手揪起一个鱼贩,质问道:“宝儿在哪?”
“您说那个脸上有疤的……他往那边走了……”鱼贩战战兢兢的答道。
连天横顺着他手所指的方向大步走过去,走了几步,看见宝瑟儿缩在角落里,两眼泪汪汪的,被一群半大的孩子围着,拍着手,哄笑道:“疔疤狗,小跛子!平生爱吃菜叶子!烂的
烂,黄的黄,拣回家去作羹汤!”
宝瑟儿脸涨得通红,有些抬不起头,小声辩解道:“我今天没有拣了……”
这句辩解反倒引起了一阵更加疯狂的大笑,然而那笑声还未曾静止,就化作参差不齐的尖叫,宝瑟儿抬眼偷看,心想这群人身上怎么忽然罩着一张大渔网了,大个子站在后面,眼神
凶巴巴的,猛地收肘一抄,四五个人都被缚在这张网里,疯狂地挣扎,可是大个子黑着脸,拽住那张网,从两边开始收口子,那口子越收越小,越收越小,里面的孩子尖声大骂道:“你敢这
么对我们,我爹娘要是知道,杀了你!”
连天横置若罔闻,一脚踏在长凳上,手肘撑着膝盖,张开五指,用绳子圈圈地裹在网口,突然收紧,拖着网走了几步,飞身上树,再纵身一跃,那几个孩子便被网兜着,抱成团,挂
在树上,十分狼狈,这下任他们如何叫骂,也下不来了。
宝瑟儿这下找到靠山,用手背抹了把眼泪,很解气,狐假虎威地冲着上面嚷道:“挂得好!谁教你们平时老是欺负我!”
那些人在树上叫骂不止,宝瑟儿还要回嘴,连天横走上去,拉走宝瑟儿,抱住他,拿去他脸上粘着的菜叶,吻着他的额头,心里很难受,低低地说:“对不起,小桃儿,对不起,对
不起……”
宝瑟儿不解地望向他:“你替我出气,对我这么好,为甚么还要说对不起。”
连天横看着他一脸童真的模样,才知道甚么叫万箭穿心,恨不得加之于宝瑟儿身上的白眼都由他来受,宝瑟儿身上的伤都由他来疼,哪怕千万倍也心甘情愿,可惜现在说甚么,宝瑟
儿都听不懂了。
宝瑟儿见他默声不语,以为自己说了甚么不该的,便懂事地不再乱问,见到案上那三只大纸包,好奇道:“这是甚么?”
连天横解开一包,拿出块热乎乎的白米糕,送到他嘴边,哄道:“你尝一口。”
宝瑟儿张嘴,啊地咬了一大口,鼓起腮帮子嚼起来,两眼放光,那些烦恼瞬间抛诸脑后,欣喜道:“好甜!”
到了潘婆婆家里,宝瑟儿献宝似的把白米糕塞给她:“婆婆快吃!这个可好吃了!”
婆婆咳嗽两声,佝偻着背,目光幽深,望向身后的连天横。连天横竟看懂了那眼神的含义,搂着宝瑟儿,慢慢地说:“从今往后,宝儿……小桃,便和我一起,我们两个过日子
了。”
宝瑟儿感到有些奇怪,转过头望向他,心想:为甚么和他过日子?爷呢?但是转念一想:大个子八成是爷家里的下人,所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确是要一起过日子的。这么想着,
不禁释然了,冲他善意地笑了笑。
正巧有人送了一大盆脏衣服来,宝瑟儿便端起木盆,抢着要去洗衣服。
他的伤哪里能碰水,连天横忙跟出去,吼道:“你不要洗!”
宝瑟儿很神气地吩咐道:“你!把香胰子,捣杵,都拿上!”
连天横反倒被他指挥上了,被逼无奈,只能拿上浣衣的东西,走到池塘边,宝瑟儿正要蹬了鞋子下水,被他一把拉住,喝止道:“我来洗!”
宝瑟儿疑惑道:“你会洗衣裳吗?”
连天横硬着头皮答:“当然会了!”
说着,下了水,宝瑟儿忙拿出一条襻膊儿*,踮脚系在他脖子上,忙前忙后,绕了两圈,将两袖在腋下缚住了,露出胳膊。
连天横觉得他缚得紧了,有些不舒服,看他一脸满意的样子,不好说甚么,随手挑起件脏衣裳,在水里荡湿,拿出胰子,在衣裳正中间抹了抹,在石板上揉面团似的揉了两下,便又
把衣裳放到池水里去荡。
宝瑟儿站在一边,歪着头,叉着腰看他,凝神道:“你为甚么又弄湿?”
“这不是洗好了么?”
“哎呀,不是这样的。”宝瑟儿手足无措,一步一步地教他:“领口先抹上胰子,两手搓一搓,拉起来,看看上面有没有油污,再抹胰子,再搓搓……搓好了,就铺平,放在石板上,
用捣衣杵捶一捶,这样浆洗两遍,就好啦!”
连天横听了他的耐心教导,动作颇有些生疏,可怜他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沦落到给人家浆洗衣服挣钱,如此这般,勉强搓了两件,不耐烦了,道:“随便洗两下,别人
哪里发现得了。”
宝瑟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蹲下来,皱着眉,唉声叹气道:“让我来罢!你这样洗不干净的……”
连天横看他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竟然坏心地感到有些喜欢,也有力气了,板着脸威胁道:“过来,让我香一口,我就乖乖地洗。”
宝瑟儿虽然觉得这要求有些奇怪,却也见怪不怪,便凑了过去,啵地一下,又被他下巴上的小刺扎了脸,痛痛痒痒的,不禁呲牙咧嘴,自己用手背揉了揉。
“唔……你可要好好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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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襻膊,早在汉代,中国人就用襻膊来绑住袖子方便作业,沈从文《中国古代服饰研究·“宋人记厨娘事,就提及当时见过大场面的厨娘,用银索襻膊进行烹饪。
襻膊长这样
第 54 章
洗完衣服,在婆婆家烧过午饭,熄了灶,回到桥下时,见十几个家丁小厮在那里进进出出,往马车上搬运东西,宝瑟儿跑过去,知道是爷派人来接他了,明明心里高兴,眼眶里却不
禁盈满热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几滴,自乱阵脚地用手臂抹去了。
连天横又是一阵心慌,揪着他吼道:“你哭甚么?又不乐意搬走了?”
宝瑟儿抽抽答答的,忙说:“不是、不是……我乐意的,就是不敢信,是不是又做梦了……”
连天横搂过他肩膀,摁在怀里,一下下地摸背顺气,心里也不禁在想:这是梦?难道真是梦……可怀里的人却是真的,眼泪滴在他手背上,也是温热的。
“那、那爷能把婆婆也搬来吗?婆婆病得很厉害……”宝瑟儿耷拉着眉稍,抬起头问。
连天横道:“婆婆是大活人,又不是尊菩萨,哪里能搬来搬去的……我们先问过她的意思,她乐意再搬,不乐意,便差两个人,服侍她在这里治病。你想来看她,随时可以来,不好
么?”
宝瑟儿听了,很以为妥,破涕为笑,欣然点点头:“好!”
附近船上的妓女倚着舱门笑道:“小桃子,你这是交了大运了!”
也有人酸溜溜的:“傍上大户,不知风光得几个月,就得接着回这小金雀桥卖屁股——这种人,平生见得多了!”
宝瑟儿不管他们,自顾自走上去,对小厮说:“这床被子不要搬走了,这是借来的,洗好了还要还呢。”
连天横说:“还甚么还?一床破被子,值得甚么,折了钱,一道搬回去罢。”
紧接着小厮又抬出一只箱子,宝瑟儿眼巴巴的,叮嘱道:“这箱子很要紧,你们千万千万仔细呀。”说完,还很不放心,跟上去盯着他们。
连天横见他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便命下人把这只箱子搬到最近的马车上。还有几件干净的旧衣服,本想拿去丢了,连天横想了想,恐怕还有用,依然教人好好地收着,一同运走。
这艘小篷船也是从附近的私窠子那里赁来的,用几只梅花金饼抵在那里,连天横收了金子,索性当即按了手印,买下那只船,那个鸨妈笑着看他,红唇半启,巧笑倩兮道:“小桃子
过得不容易,所幸还招男人喜欢,这周遭拉纤的、扎觅汉的、开船的,谁人不爱……哈哈,大爷可要好好地待他呀。”
连天横拿起契纸,过了眼,折了两折,塞进怀里,双目刺痛,脸上却笑道:“凭你的姿色,想必是招不到哪个男人看一眼的了。”
上了马车,宝瑟儿规规矩矩的,不敢东张西望,很羞涩,忽然像个要出嫁的大姑娘,看着他,眼睛忽闪忽闪,小声问:“明天就能见到爷了么?”
连天横“嗯”了声,身子一栽,脑袋枕在他腿上,鼻音浓重,故作姿态,使小性儿:“好累,你就这般劳动了我一天,也不曾说句好话来听,好歹给人按一按……”
宝瑟儿想,别看大个子时不时就要凶巴巴的,其实比大罗神仙还要好呢,心里感恩戴德的,讨好道:“好人,大好人……”低着头,十指插进乌黑头发里,很细致地给他揉着。
揉好了,连天横神清气爽的,很舒服,在他腿上眠了一小会儿,又不安分了,爬起来,问:“你那只箱子里装的甚么?让我看看。”
宝瑟儿装傻充愣,心虚道:“甚么箱子,没有箱子呀。”
连天横还是头一回见到傻瓜装傻,又气又笑,敲了他脑门一下,佯怒道:“方才那一只,最要紧的箱子!”
宝瑟儿装不下去了,不情不愿地拿起那只箱子,揭开箱盖,压低声音道:“我就和你一个人说了,不许告诉别人!这里是我最宝贝的东西了。”
连天横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开了箱子,瞧过去时,里面整整齐齐地码了几大排的素饼,宝瑟儿拿出一只,塞给他:“给你吃一个,其余的不许动了。”
难为他攒了这么一箱饼,连天横有些纳罕,接过来,啃了口,硬邦邦,干巴巴,没有发头,嚼了嚼,粘住上牙膛,吞下去时,还有些噎嗓子,连天横想吐出来,看他满怀期待的模样,
于心不忍,连着灌了两大口茶,才勉强下咽,心道:这么干砺的饼,放一百年也不见得霉坏了,吃进肚,屙出来的硬屎都要变成石头。连天横抱怨:“从没吃过这东西……”
宝瑟儿以为他很爱吃,忙护着那箱子,一副抠抠索索的样子,不肯他接近。
连天横本来不乐意吃,见他护食,也有些不悦,质问道:“你哪来的这些?”
宝瑟儿道:“别人给的呀,他们每次来,没有钱的时候,就给我几个饼子,可以放很久,不会坏的。”又掰着指头算数道:“你听着,我每天吃两个饼,早上一个,晚上一个,再给
婆婆一个,过了几天,多半还能匀出来一个半个,这么多饼,攒了快一年,可以吃很久了!”
连天横猜到是谁给他的饼,沉默下来,不想再听,却不得不听。
宝瑟儿对此浑然不觉,兴冲冲拉着他的袖子,如数家珍:“这种饼子是很好的,又不怕坏,又饱肚子,掰碎了泡在水里,变成香香的饼糊糊,比粥还好喝,还可以用钎子串起来,放
在火上,烤着吃,烤到两面金灿灿,焦乎乎的……”宝瑟儿自己说着,口水分泌出来,咕咚吞咽了两下,羞惭地捂着脸:“可不敢再说了,我饿了!”
过了一瞬,害羞的声音从手掌里传来,细如蚊呐:“等见了爷,就把这些饼子都给他,他肯定最爱吃了,指不定吃完这一箱子,还不够呢……”
连天横竟有些漠然,他不知该说甚么、摆出甚么脸色,甚至不知该有甚么念头,此时是伤心或是压抑,好像和这具肉身没有丝毫干系,他看着宝瑟儿,仿佛有些陌生,像是在透过他,
看另一个人,他的天灵盖上直插了一把剑,将整个人劈成两半,魂魄出窍,从头顶钻出,飘在上空俯视,这时他发觉自己变成一只巨大的饕餮,把宝瑟儿遍体鳞伤的身体压在马车壁上,疯狂
地舔舐。
宝瑟儿沉浸在美丽的幻想中,乐颠颠地笑起来,见他不理人了,自觉很无趣,可他想四处分享他的快乐,便没话找话,凑到连天横耳边,用手遮着嘴,悄悄地告诉他:爷很好看,眉
毛很英气,眼睛很黑,鼻子很挺,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俊俏!
而他——明天就要见到爷了!
他简直乐得发疯!
连天横当头给他泼了一瓢冷水,道:“不要提他,我不想听。”
宝瑟儿见他说话累了,便靠在车厢壁上,兀自拿出怀里的一枚玉玦,冲上面哈了一大口气,用袖子抹了抹,小声道:“爷,你快听,明天我们就要见面了!”
连天横说:“这是一块石头。”
宝瑟儿觉得傻大个没有意思,撅嘴道:“你懂甚么呀,这是爷送给我的,我把他叫作爷,是一样的。它还会跟我说话呢!”
恍惚之间,连天横又想到一件事,明天该到哪里去给他找个“爷”?
手慢慢地探过去,抱着他,将整个瘦骨嶙峋的小人儿拢在怀里,覆住宝瑟儿的手背,试探道:“要不……你不要喜欢他了。”
宝瑟儿跟他聊不下去,背过身,有些生闷气:“我不喜欢他,还能喜欢谁……难不成喜欢你呀!”
下了轿,宝瑟儿憋了一肚子尿,憋得齿关打颤,带着哭腔地催促,也顾不得看宅子了,被连天横用袍子一裹,十万火急地往茅房赶。
小福子迎出来,见到少爷抱着个人,大为吃惊,一路上那些女婢男仆都朝两人看,一阵风地过去,张着嘴,霎时忘了行礼。
把完尿,宝瑟儿才反应过来,方才多丢人啊,大个子的大手握着他的小小桃,嘴里嘘嘘地吹着哨,尔后,一股淡黄的水流注然飙射而出,很舒服,尿空了,大个子还要为他甩一甩,
用草纸擦干净,煞上裤腰带。他很难为情,可没准是大户人家的礼节,入乡随俗,平时大个子也是这么给爷把尿的呢,要和爷住在一起,他得习惯这些才行,可不能像从前那么随心所欲的。
“我带你去看睡觉的地方。”连天横还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已然是个专门给人把尿的了,牵着他,走过小径,那里播撒着许多花草,姹紫嫣红,杂然开放,上台阶时,宝瑟儿腿
不方便,绊了一下,被连天横扶稳,打横抱起来,垮进一扇宽敞的大门。
他环视屋子,眼睛睁大,惊讶不已。
窗前的大桌上摆放着许多果子、点心,五颜六色的,叫不出名字,碟子都堆满了。屋里盈塞一股暖暖的甜香,像是抹莉,又似瑞香,连天横抱着他四处地走,边走边道:“你看,这
帐子都是你喜欢的样式。”
宝瑟儿不敢摸,只觉得真漂亮,真繁复,不知多少匠人才能织出一床这样的呢!
“这是胭脂水粉,不曾开过封的。”
宝瑟儿看着他,问道:“给我用的么?可是我都没用过。”
连天横道:“你从前爱抹一点,不爱用就不用罢。”
宝瑟儿看到桌上还放着一只敞开的乌漆大箱子,里面的空竹、布老虎,这些他是认得的,还有一些奇模怪样的东西,拿起一件泥偶似的东西,问道:“这是甚么?”
“这是给你玩的,磨喝乐*,手脚关节可以活动,镇河买不到的。”
宝瑟儿又拿起一只小马儿,满眼好奇地问:“这个怎么玩儿?”
“你拧一拧,放在桌上,马儿便能自己跑了。”
“真的?”宝瑟儿半信半疑的,拧了几圈,那马果然哒哒哒地跑起来。不禁惊讶道:“有意思!”
走到里间,连天横道:“你拉开柜子。”
宝瑟儿便伸手去拉,开了大柜门时,吓了一跳,里面流光溢彩,满是华贵的各色衣料,绫罗绸缎纱,织金织银,绣花的暗花的,斜纹平纹的,一连挂了整面墙。
“爷准备这些,真是给我的?可我也穿不了这么多呀。”
“这些穿不了,就不要了,以后还有时兴的花样子,东西须得慢慢地添置。”
宝瑟儿被他放在床边,床褥是一种很轻盈的域外丝绵做成的,屁股一坐,便软软地陷下去,这么软的床,宝瑟儿害怕,怕坐坏了,连忙弹起来,撞到连天横额头,自己顾不得痛,揉
了揉他的额角:“你疼不疼?”
连天横不说话,一把将他掀翻在大床上,粗暴地握住脚踝,将鞋子一脱,丢在床边。
宝瑟儿忙要起身:“你摆好了……”
下一瞬便被压在床上,贴着嘴用力地亲,呜呜呜挣扎了半天,可惜大个子力气太大了,无论如何也逃不开。
连天横按着他,从嘴巴开始,撕咬亲吻,一路吻到脖颈,再往下,去含他胸膛上凸起的淡红伤疤。
宝瑟儿这下知道功夫了,奋力推着他,却推不动,大个子下嘴不知轻重,被啃咬得好疼,情急之下,不禁呜咽道:“你公狗精!你放开我……”
连天横动作停了,怔怔地看着他。
宝瑟儿也愣了,看着大个子瞳仁里倒映出一个丑陋的疔疤怪,不知道为甚么,脱口而出,骂出这句。要是在小金雀桥,在小船上,他绝没有二话,或许因为这是爷的家,爷睡觉的床,
他怕自己弄脏了,害得爷不开心。
可是大个子对他很好,他不该骂他,有些愧疚道:“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连天横紧紧握着他的肩膀:“你再骂句听听。”
宝瑟儿看他那副吃人的形貌,哪里敢再说,转过去,抱着头,脑袋埋在被子里装死。
连天横伏在他身上,不嫌热,不厌其烦地揉搓着他的身子,凑在他耳边,甜腻腻地吐息:“小桃子,小蟠桃儿,小鲜桃儿……你再说一句,我就不欺负你了……”
宝瑟儿不知道他这是甚么毛病,世上还有人喜欢被骂的么?可是捱不住他的揉搓,再搓两下,浑身都要被揉散架了,只得吞吞吐吐地说:“公、公狗精……”
连天横胯下的东西几乎是瞬间就立起来了,倘若他有根尾巴,那尾巴恐怕也在左右摇摆,翻过来,钉着他,急不可耐地蹭,用那根东西顶他的小肚子,哄道:“你再说两句,再说两
句听听……”
宝瑟儿心慌意乱,捂着他的嘴巴,求饶道:“不说了,我不说了!”
连天横任他捂着,手伸进他衣服里,摸到两粒尖尖的小奶头,又掐又捻,指尖打着转儿地划。
宝瑟儿胸前正痒着,求他别再乱摸了。东躲西躲,堵在床角,被两手圈着,逃不出去。
这时门打开,小福子冲进来,端着托盘,大声道:“少爷!晚饭来了!”
连天横扯起被子盖住怀中人,气喘不匀,吼道:“……滚!”
小福子见到床上狼藉一片,张着嘴,心如擂鼓:“少、少爷……”
宝瑟儿坐起来,下面衣衫不整,所幸被子紧紧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中些许好奇。
小福子见了,呆滞一瞬,手脚发软,大叫道:“啊!鬼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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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喝乐,是梵文音译,是佛祖释迦牟尼的儿子,佛教天龙八部之一,传入中国以后经过一番汉化,由蛇首人身的形象演化为可爱儿童形象,成为“七夕”节供奉牛郎、织女的一种
土泥偶人。
宝儿:你懂个屁嘞,我吃的是压缩饼干!

第 55 章
连天横本想吩咐人张罗一桌丰盛的菜肴来,忽然想起他从前吃得斋,一下子恐怕吃伤脾胃,便要了些清淡的肉粥、蛋羹,一盅养胃补虚的山药猪骨汤,谁知宝瑟儿吃了几口就打起饱
嗝,偷偷地抬头看他,怕他不开心,又往嘴里努力塞了几口。
连天横看在眼里,道:“不必硬塞了!”夺过他手里的银勺,就着小菜,兀自收拾了残羹。一边吃,心里边盘算,怎么也要把他胃量养大些。
吃过晚饭,大夫请来了,把过脉,又看了宝瑟儿腿上的伤,脸色不好,当时虽不曾说甚么,开了些外敷的药膏,出了房间,劈头里痛骂了连天横一顿,他的腿伤太深,拖得又太久,
只能勉强将养着,除非神仙再世,否则是救不来了。其实连天横心里早有预料,见到他腿的那一刻,便知不是寻常伤势,这辈子恐怕也好不了,只是不死心,还想治一治,现在亲耳听见,又
别是一番失落,总是要再想些办法才好。
入了夜,床帐低垂,弥散一股幽淡的药香,连天横坐在床尾,握起他小腿,手掌根转着圈抹药,问:“这里还疼么?”
“轻轻的不疼,按得重就、骨头里面的筋就疼……”宝瑟儿如实回答,怀里抱一只很大的布老虎,下巴抵在虎头上,嘴唇被蹂躏得红红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上的动作。
擦好了药,连天横给他套上长绔,扎住脚腕,拉上被子,隔着被子拍拍他腿,说:“等头发干了,便睡罢。”
宝瑟儿说:“好!”
连天横便去取了条厚厚的巾布来,包着他长发,很小心地从发梢开始,按着吸水,弄到半干了,捧起来嗅了一下,香喷喷的,连天横放了巾布,搭在床边的架子上,命令道:“你转
过来。”
宝瑟儿乖乖地转过身,于是连天横抢走布老虎,自然而然地伏身埋在他怀里,贴着胸膛,吸了一大口,看不见的尾巴又摇起来了,委屈道:“你就没甚么要同我说的?累死了……”
宝瑟儿忙说:“谢谢你,这两天多亏你。”
“还有呢?”连天横瞪着他,好像很不满意。
宝瑟儿有一腔的话却说不出,怪自己嘴笨,很着急地看着他,连天横见他支支吾吾地半天,可怜巴巴的,也不忍心为难人了,对准那唇瓣,沾了一下,赤着足下床,踩在毯上,盖了
灯,复掀被上床。
“这张床太软了,软得好像云噢……”宝瑟儿展开手臂,很忧郁的口气,“……我怕睡着睡着,做个梦,云就散了,从天上啪地掉下去,好疼……”说完,紧紧地抱着自己,蜷起身
子,一副当真快要掉下去的模样。
连天横不禁笑他杞人忧天,在黑夜里,摸到那平坦的后背,将人搂到胸前,默然不语,手指玩着那小巧玲珑的耳垂,听他在怀里嘀嘀咕咕地说话。
过了半晌,不闻人声,低头看时,月光穿透薄帷,撒在那清瘦的颊边,连天横用手抹了把,想起一年前,这只脸蛋还肉鼓鼓、软绵绵的,透着淡淡的绯红,如今两边凹陷下去,下颏
溜尖,血色苍白,摸起来,再没有那般顺手了。
宝瑟儿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好一阵,又爬起来,睁开眼睛,在黑暗里四目相对。
连天横问:“还不睡?”
“你也没睡呀。”
“我睡不着。”
“你恋床?睡得不舒服?”
宝瑟儿摇摇头:“睡得很舒服,就是太舒服了,才不习惯呢。”
连天横便搂着他,贴在耳边,絮絮低语,说起塞北的碎石风沙乱号,说起西域的蒲桃美酒、胡旋劲舞,说起南边有个地方,叫作珠崖,那里的人断发文身,中原夫人小姐们用的义髻,
便是他们那里来的……
宝瑟儿听得聚精会神的,时而问:“西域有多远?有芙蓉浦那么远么?好不好玩?”
“远得很,比你想到的所有地方都要远,走到嘴巴里尝不出味道,眼睛里看不清颜色,耳朵里听不到声音……慢慢的,分不清天与地的界线,四处都是一团黄色的云雾,百里之内见
不到一个活物,哪怕一只野兔,一株花草,走啊走,愈走愈没了知觉,几乎以为走不到尽头,忽然之间,云开雾散,眼前一片绿洲,那里有农田,种着绿绒绒的小麦,一条清凌凌的大河从雪
山弯弯曲曲地流下来,好似玉带,河边夹岸开着许多鲜红的野罂粟,低头捧了一掬雪水,喝到嘴里,浑身好像渐渐复活了……”
连天横说着,拈起他的发梢,在唇边吻了一下。
宝瑟儿静静地听着,不由得心驰神往,道:“若是能去见识一下,那该多好。”
我可舍不得你遭这份累,连天横心里想着,嘴上却敷衍地答应道:“等你腿好了,到哪里去都可以。”
到了半夜,月挂中天,虫声唧唧,宝瑟儿总算涌起了睡意,闭上眼睛,趴在他怀里,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连天横也迷迷糊糊的,心想,他回来虽然很好,但这两天总是患得患失,怕是场梦,梦醒了,又走从前的老路去。
低头看了看宝瑟儿头顶的发旋,毛绒绒的,几根头发翘着,手指捋了捋,又弹起来,于是用下巴压在头顶上,紧了紧怀抱,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天没亮,宝瑟儿便爬起来,摇着连天横,亢奋道:“大个子大个子!你快起来!”
“再睡会罢。”连天横昨晚睡得很香,这时候懒得起床。
“今日爷就要回了!”宝瑟儿没功夫理会他了,自己爬下床去,一瘸一拐地蹦下去,走到门口,见到几个婢女异样的目光,彼此都吓了一大跳,发觉自己还没有换衣服呢!他后知后
觉有些怕羞,仓皇地逃进屋子。
连天横却也起来了,吩咐道:“进来罢。”
那几个婢女便端的端脸盆,拿的拿衣裳,伺候二人洗漱毕,连天横教他自己选套衣裳来穿,宝瑟儿挑了半晌,敲定一套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袍子,忽然回忆起来:“爷从前,也送过
我料子呢。”
连天横低着头,正给他套上衣袖,整领口,手指忽然停了,看着他道:“你记得?”
“当然啦,甚么花样儿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宝瑟儿又嘟哝道:“虽然很好,但其实我不爱那些花花绿绿的,那是穿给别人看的。”
宝瑟儿对于穿衣打扮,很有一番见地,他说:“若是浑身穿得素,便要配条颜色鲜亮些的腰衿,或是绣花的额带勒子,才有一点抢眼的地方。若是穿得花了,也不能一身都是花呀,
要搭件清淡的里衣,最好是青白两色的,露出窄边儿,再披层薄纱,层层叠叠,朦朦胧胧,虚虚实实的,才叫好看呢。”
连天横听了,唔地一声,很以为然,选中一条五彩的绦子,半跪下来给他系上,教他坐在春凳上,套上袜子鞋子,使一把和合莲瓣的玉梳,为他拢起鬓发,在脑后束成一股,浅蜜黄
的额带齐着两鬓,严丝合缝地贴着,腮边随意匀了些胭脂,对着大菱花镜一瞧,真是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两边的婢女皆看呆了,这个小跛子打扮出来,颇有些颜色哩!只是那块红疤破
了相,左看右看,总也不够美了。
连天横也看出来了,却很喜欢,盯着镜子里的人,调笑道:“这是哪家的小公子?”
宝瑟儿听见人夸,也乐滋滋的,仰着脸庞,笑颜明媚:“打扮好了,就这么见爷去!”
连天横本来很高兴,一听这话,脸色便晦暗下来,道:“若是见了面,你不认得他了,该当何处?”
宝瑟儿不解地问:“难道爷变了模样么?”
连天横不想多言,便点了点头,对他说:“不要急,你先和我去个地方。”
自从见了大个子,宝瑟儿的脚便很少沾地了,总是被他抱着,好像对待襁褓里的婴孩似的,当着别人的面也这么抱着,宝瑟儿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人抱,脸埋得低低的,大个子却很
坦然的样子,所幸他现在瘦得只有一丁点骨头,不然抱起来也有些份量呢。
跨过一座朱门楼,宝瑟儿见到上面挂着一块漆金匾额,写着四个字,虽然不认字,过了山门,见到大雄宝殿前的香烟飘起来,却也猜到这是一座寺庙。心里升起一点不好的担忧:爷
该不会是出家当和尚了罢?
连天横抱着他走过重重回廊,走到后院,果不其然坐着一个老和尚,一如往常,在那里劈柴。
连天横放下怀里的人,一行礼:“见过法师。”
宝瑟儿也有样学样的,合掌道:“见过法师!”
说完忽然一愣,想起早上大个子说的话,心道:这该不会就是爷……爷变成这副模样!
沉默了良久,宝瑟儿感到有人拉他的胳膊,一抬头,原来是大个子,不耐烦地对他说:“还愣着作甚么?进来。”
宝瑟儿张着嘴,不曾想好,如何面对这个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十岁的爷,也不知他遭遇了何等变故,竟然对俗世心灰意冷,决心了却尘缘,也不知道他肯不肯还俗,若是还俗了,还肯
不肯理睬自己?
正想着,下摆便被大个子掀上去,脱了鞋袜,露出小腿给爷——现在该叫作大师——给大师看。
看着他那花白的胡子和眉毛,宝瑟儿越想越不敢置信,周遭一切声音都塞不进耳朵里,低着头,直勾勾地瞪着眼,几乎说不出半个字。
大师验过伤,对连天横道:“你留下来,教他先出去。”
连天横便知道大师是要说些指点的话了,叫小福子来,嘱咐几句,千万看好宝瑟公子,小福子这才领了宝瑟儿出门。
禅房门一关,宝瑟儿被隔绝在外,心有戚戚焉,也不要小福子来扶,自己酿酿跄跄地找个树荫,夹着尾巴躲起来了。
小福子正尿急,见他很安分老实,便道:“宝瑟公子,你就在这里,不要妄动,小的去去便回!”
宝瑟儿心慌意乱地点头,抱着膝盖蹲下去。
头顶忽然有个声音在说话,宝瑟儿迟钝地抬起头,见原来是个小沙弥,那个沙弥眉心一点红痣,很漂亮,很和气,温声关切道:“檀越,一个人蹲在这里,遇了甚么事?”
一股巨大的惊愕正笼罩着宝瑟儿,现在哪里听得进旁人说话,那沙弥说甚么,他便浑浑噩噩地点点头。只见他嘴巴开开合合的,却一个字也灌不进耳朵。
说着说着,也不知说到哪里,那沙弥轻笑一声,牵住他的手,娇笑道:“小僧倒是不曾尝过檀越这口的呢……”
又贴在他耳边,低声细语道:“小僧为了檀越,不是不能做上面的呀。”
宝瑟儿听不懂,又敷衍地点点头。
于是小沙弥牵着他的手,往僧房那头走去。正撞见连天横从法师禅房里走出来,霎时间,又惊又喜,心想今日竟是要吃个饱了,迎上去,笑道:“这不是荣檀越?”
连天横一见,却是那个慧含,目光定在两人牵着的手上,哪里猜不到他打的甚么主意,一下子拉过宝瑟儿,恶狠狠指责道:“怎么不跟着小福子?”
宝瑟儿不知道怎么回答,愣愣地看着他。
慧含见他要抢人,到嘴的鸭子飞走了,很不快意,嗔怒道:“荣檀越,这可是您的不是了,这位小公子可是答应要吃小僧备的茶水……今日赶巧儿,不如您两位一道……”
“放你娘的狗屁!”连天横怒不可遏,骂道:“你打他的主意,看你有没有那条命!”说着,拽住宝瑟儿的胳膊就走。
慧含在后面喊:“唉——”
连天横忘了宝瑟儿腿伤,拖着走了几步,把那淫僧甩在后面,停下脚步,忍无可忍地质问道:“他教你走,你便跟着走了?”
“大个子,我不想……”宝瑟儿满眼泪水,此时此刻,挂心的却浑然不是这桩事,扁嘴道:“我不想爷出家……”
连天横见他流泪,先是心疼,再一愣,莫名其妙道:“甚么乱七八糟的……”
困死了,明天修改,晚安

第 56 章
“不过是在大夫那里取了些药,你就傻乎乎跟人走了!”连天横气他不省心,手里提着纸包,并几盒药膏,全塞到他怀里,赌气道:“你的药!自己拿着!”
宝瑟儿抱着沉甸甸的药包,自以为很委屈,明明是方才那个人拉着他走的……走了两步,忽然反应过来,眼睛一亮,回神道:“方才那个老爷爷大师是大夫!”
“不是大夫是甚么?”连天横不懂他那笨脑瓜里想的甚么,还在气头上,脸上没有笑容,语气也硬邦邦的。
宝瑟儿大松了口气:“我还以为,爷变成那副样子……”
连天横住了脚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甚么?”
还没等他开口,肩膀就被握住,大个子冲上前,攫着他,怒道:“你再说一遍?”
宝瑟儿想起上次骂他公狗精,被折磨得很难堪,便捂着嘴不再说话。
“又不敢说了?”
只听见大个子逼问道:“你分明记得从前不少事,可巧偏偏忘了我?”又冷笑一声:“还说甚么喜欢,连我的脸也忘了,我看你就是叶公好龙!”
那手越攥越紧,越攥越紧,骨头都被攥得生疼,宝瑟儿被吼得步步退到墙角,心脏乱跳,颤抖不已,不知大个子为甚么忽然发起火来,小声问他:“甚么是叶、叶公好龙?”
“就是假的喜欢!”
宝瑟儿听懂了,急忙解释道:“我没有假的喜欢!”
见他还生气,显然是不信,又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说爷今天就来见我,大清早把我带到这里,又说爷变了样,我认不出……这个老爷爷大师,我本来就认不出来……”
“潘!小!桃!”
宝瑟儿见他咬牙切齿的,这下更不敢说话了。
“你宁可认别人是你的爷,也不曾想想我是谁!”连天横少爷脾气上来,怒火冲天的,想不通为甚么偏偏不记得他了,愤愤道:“又是伺候你吃,又是伺候你穿,为了你,老子连别
人的脏衣服都肯洗,亲娘老子都没这般孝敬过!你倒好,转眼就认别人当爷!”
宝瑟儿脑子里都是浆糊,被他骂得消化不过来,一急就结巴起来:“大个子,你、你说的甚么意思?”
“甚么意思?”连天横甩开他,转身便走:“你慢慢想罢!”
竟也不管他了,任他瘸着脚,跟在后面。
宝瑟儿跌跌撞撞走了一路,上不来马车,有些狼狈,可是大个子不理睬他,车夫也不敢来扶,在车边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小福子急匆匆地追上来:“宝公子,你教我好找!”
宝瑟儿说:“对不起,是大个子把我拉走了。”
“甚么大个子?”小福子朝他目光看过去,回过神来,诧异道:“你管少爷叫大个子?”
宝瑟儿愣愣地问:“少爷?”
“是啊,这不是少爷么,你从前都叫他作爷。”
“可是……”宝瑟儿思索了半天,也说不出甚么“可是”来,脑子里一团乱麻,这时,头顶叮地一声,灵光一动,居然想通了,大个子就是他的爷?
帘子被揭开,大个子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皱眉道:“你还上不上来!再不上来车就走了!”
宝瑟儿眼巴巴地说:“我……我上不来……”
连天横一脚踢在车轼上,踢得那木条敦敦地响,怒道:“又不是哑巴了!说句好听的也不会!”
宝瑟儿想:他想听甚么好听的?
过了一会,低着头吐出一句:“大好人,你抱我上车罢。”
话音未落,连天横便黑着脸,抄住他腋下,一下子抱起来,丢到车里,扯下帘子。车夫一扬鞭,马车开动起来。
车厢里,宝瑟儿从软垫上爬起来,半信半疑地看着连天横,凑过去,揽着胳膊,小心地讨好道:“你是爷么?”
连天横一气之下,不想理他:“不是!”
“真不是?”
连天横正在气头上,揪着他,报复似的说:“问有甚么意思,你那个爷再不会回来!”
宝瑟儿便有些不知所措,松了手,呆呆地望着他,目光一寸寸黯淡下去了。
到了家里,天将要黑,连天横心里还有些烦躁,转念一想,跟个傻子计较甚么?找到宝瑟儿,那人正分开腿坐在地上,身上洒满朦胧的霞光,低着头,手里咔咔地拧着木头小马,却
总也不放手教马去跑。
“行了,放它走罢。”连天横也傍着他坐下来,搂住那瘦弱的肩膀。
宝瑟儿便乖乖地放了手,抬头目送那小马驹哒哒哒一气跑出去老远,径直逃出屋门,奔到暮色里去了。可两个人都没有起身去拣的意思。宝瑟儿想了想,很诚恳地说:“……我脑子
好笨,别人说的话,分不清真的假的,你说甚么,哪怕是反话,我都信了……我也想变机灵,可是、可是,就是转不过弯,从前在船上的时候,好多人骗我,骗我说爷来了,结果都是假的,
后来遇到大个子你,你对我这么好,我以为你不会骗我……”
连天横这下真不知道和他生哪门子气了,这就是个小傻子,难不成是他乐意忘的么,怎么一时气急,怪到他头上了。便抱着他,很生硬地哄道:“别想了,吃饭罢。”
“好。”宝瑟儿不敢问爷的事,怕问了大个子又生气。
连天横便抱着他去饭厅,大师明令禁止给他吃太滋补的补药,便命人炖了盅鸡汤,蒸上一大碗咸咸香香的肉羹,上面再打一只鸡蛋,撒上葱花,宝瑟儿吃了两口,又吃不下了,连天
横捉住他,一口口地喂,威胁道:“你不吃,爷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吓得宝瑟儿忙吃了一大口,噎住了,又呃逆起来。
连天横拿起漱口的香茶,递到他嘴边:“喝。”
宝瑟儿喝了两口,又有一个瓷盂儿递到嘴边,连天横说:“吐了。”
宝瑟儿便吐在里面,吐完了,愣愣地望着他:“呃!”
连天横想起一个止呃逆的偏方,便道:“舌头伸出来。”
紧接着,宝瑟儿便乖乖地吐出舌头,那舌尖粉粉嫩嫩的,像只痴痴的小狗,在那里吭哧吭哧的吐气,口齿不清地问:“好惹……好惹没有?”
连天横见他果然不呃逆了,便用食指点了一下软软的舌头,道:“小狗崽子,收回去了!”
接下来,连天横便又逼他吃,吃一口,必细嚼慢咽一番,还要数数他嚼的次数,嚼少了,就瞪他一眼,吓得宝瑟儿口里没食了,还要假嚼。
到了晚上,沐浴过了,连天横点上香,上了床,宝瑟儿知道又要擦药,连忙把下摆掀上去,乖乖地露出腿伤。连天横解了纸包,露出柚子大的一球黑药,拿柄匕首,慢慢地刮下许多
药粉,以黄酒调和成泥,敷在他腿伤的凹陷里。
“热热的……”
连天横看着他的眼睛,说:“一会儿要疼的,忍住了。”
宝瑟儿安慰他道:“你放心,我最能忍疼了!”
连天横便把他右腿裹起来,吩咐他脱了衣裳,又取出一盒紫红的药膏来,轻轻抹在那些烫伤的瘢痕上。宝瑟儿当即便觉刺痒,低呼一声:“别碰别碰!”
连天横沉下脸:“不是答应能忍疼的么?”
“我只说忍疼,可是这些药很痒……”
连天横料想新衣裳衣料括挺,穿起来不熨帖,便翻出他的旧衣裳,那些衣裳薄,被浆洗得软趴趴的,穿起来不磨伤疤,给他穿好,宝瑟儿也躺下了。连天横伸手理顺他的头发,说:
“睡罢。”
宝瑟儿无声地点点头。
熄了灯,连天横抱着他,说:“明天,要开始喝药了。”
半夜里,药力发作,腿上开始刺痛起来了。宝瑟儿睡不着,想找人说说话,低着头,小声地问:“大个子,你睡着了没?”
连天横枕着他的胸口,烦躁道:“没。”
宝瑟儿道:“我想通了,你说得对。”
“甚么?”
“就是你说的那样,叶公甚么甚么的……其实,我压根不喜欢他,要不是他又有钱又好看,对我还好,我哪里会这么喜欢他呀。”
连天横也怪自己白天不分青红皂白,把他凶了一顿,害得他大半夜的还在钻牛角尖。
宝瑟儿接着又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方才想起来,不但不喜欢他,反而还很讨厌他呢。”
连天横竖起耳朵,很警觉:“你怎么能讨厌他?”
“虽说不记得他长甚么模样,可是,我最讨厌他的嘴巴了!说出来的话,没几句好听的,偏知道凶……再有就是他的眼睛,比嘴巴还讨厌,看着我的时候,好像看路边的一条狗,每
次他那么冷冷地看我,还要笑一声,我就觉得,我是世上最不堪的人了……”
宝瑟儿说着,好像又有些生气,握着拳头捶了连天横的后背一下,只顾泄愤,老半天才察觉到自己捶错了人,有些愧疚地看着大个子。
连天横还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那么坏,在他肚子上揉弄两下,权作安抚,佯怒道:“他懂个屁!他就是个大草包,咱们家小桃子是最宝贝的了!”
宝瑟儿心想: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可是不敢说出口,只是重重哼了一声:“你说得对!”想开了,又说:“虽然他是个甚么都不懂的大草包,可我还是喜欢,有甚么法子?我烧成
灰了也喜欢,变成癞虾蟆也喜欢,变成疔疤狗了也喜欢,他成亲了,我就当只蟢子,在梁子上结网,他死了,我就当只耗子,在棺材边搭窝……”
连天横心道这傻子想得可真周全,又问:“那你见到他了,该怎么办?”
宝瑟儿说:“我要把饼都给他,然后就走了,若是他还要,下回我多攒些,又可以见面了!”
连天横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想走?方才不是还说要结网搭窝的?”
“你傻呀,”宝瑟儿说:“他过得好好的,我平白沾甚么光,我才不那么贪心呢!”
连天横道:“贪心又怎么了?还不许人贪心了?”
宝瑟儿郁闷地推了一下他的头,道:“你不懂我!不跟你说话了!”
连天横起了坏心思,胡搅蛮缠上去,压着他,捧住脸蛋,威逼道:“学会不理人了是罢?看我不撬了你的嘴!”
二话不说,亲了上去,舌头滑到那唇缝里,舔舐两下,抵了进去,勾弄着嫩舌,两张嘴严丝合缝地贴着,连天横像讨糖吃的孩子,吃完香香软软的舌头,再含住娇艳欲滴的唇瓣,仿
佛怎么吃也吃不够似的。
“呜呜……”宝瑟儿像个糖人儿,被他左啃右舔的,融化成一摊糖汁儿,鼻子里哼哼两声,好似求饶,又仿佛贪求更多,暂且忘了腿上的疼痛,两手也攀上他后背,情不自禁地抓挠。
连天横早就硬了,硬得发痛,抵着他大腿,其实白天见宝瑟儿那截红红的舌头,就有些心猿意马的,只是法师嘱咐了,不能行房。
转念一想,用手……用手的事,怎么能叫行房?
便四处乱探,探到宝瑟儿的手,握起来,塞到裤裆里,哄道:“宝儿,宝儿你给爷摸摸……”
宝瑟儿握到他那杆东西,很是烫手,箭在弦上,便一下下地给他套弄起来,不多时,连天横便出来了,一大团一大团的,射了十几股,热热的全沾在他手上。
“好多……”宝瑟儿嘟哝道。
这般用五姑娘解了消乏,连天横才稍稍地舒服了两分,只是还不够,投桃报李道:“我给你也弄一弄罢。”
宝瑟儿本以为他也要用手,谁知大个子一下,趴到自己腿间去了,解开腰带,给他拿出小小桃,吃进嘴里,用口裹着,毫不偷懒地吞吐。那温热的触感逼得他一个激灵,连天横吮吸
得又狠,半点也不留情面, 把他小鸡儿都嚼痛了。
吃了一阵,身下的人一抽一抽的,呻吟一声,射了出来,连天横全吞进肚,舔了舔嘴角,又把他溢出来的精揩去,舔干净指尖,半滴也不肯漏了。看那人一副难捱的模样,毫无愧疚
之心,毕竟是用嘴,用嘴怎么能叫行房?
宝瑟儿泄了一回,头昏眼花,在月光里,看见大个子又硬了,他下面也是个当之无愧的大个子,笔挺挺地立着,硕大无朋,龟头上翘,血脉偾张,很是骇人,宝瑟儿不禁往床角缩了
缩。
连天横亲他,含含糊糊地承诺:“今晚不动你……”
一面握住他的脚踝,两只大手包着小巧秀美的脚背,脚心相对,裹住他的鸡巴,用力地搓,脚儿莹白绵软,男根黝黑刚硬,宝瑟儿感到足心里都是黏糊糊的,有一尾活鱼在乱跳,又
湿又滑又痒,很不舒服。
不由得抱怨道:“别弄了,你好像个……”
连天横弄上瘾了,一时半刻哪里停得下来,喘道:“像甚么?”
宝瑟儿头昏脑胀:“我也不知道……我就觉得怪怪的。”
我替他说了吧:你好像个大变态啊

第 57 章
翌日早上起来,梳洗毕,连天横没忘他颊边的疤,对着镜子,厚厚涂一层药膏。吃过午饭,丫鬟果然端了一只药罐来,哗哗地倒出黑漆漆的药汁,连天横说:“放温了,喝罢。”
宝瑟儿便端起药碗,试探地用舌尖点了一点,碗里泛出一圈涟漪,又抿了一小口,尝到苦味,鼻子都皱起来了,又喝了一大口,整个人呆了半晌,好似神游天外,回过神时,可怜兮
兮地望着他:“好苦……”
“昨晚不是答应了好好喝药?”连天横口气冷淡,赶鸭子上架,手肘撑在桌上,盯着他瞧。
宝瑟儿望着那碗药汁,碗里倒映出一张皱巴巴的脸,很难为情,又端起碗,说:“我要喝了。”
递到嘴边,壮胆似的望向他:“我真的喝了!”
连天横有些忍俊不禁,压抑住嘴角,板着脸,训道:“雷声大雨点小,快喝!”
宝瑟儿视死如归地吞下去一大口,嘴角像只花猫似的咧到两边,整张脸扭曲得变形,嘴里还呜噜呜噜地吐气,一副犯恶心的模样,连半句话也说不出了。
“我死了,我被苦死了……”宝瑟儿说着,身子一倒,歪在桌上,嘴巴半张着,仿佛钻出一缕幽魂。
连天横:“……”
那伺候倒药的婢女掩嘴轻笑,拿出一碟桃花山药糯米糕,哄道:“桃公子不要怕苦,喝了药便能吃点心了,这是少爷特意吩咐后厨做的,新鲜热乎着呢。”
连天横低咳一声:“你给我起来!”
宝瑟儿听见有糕点,瞬间又活过来了,可是想起要喝药,从臂弯里抬起头,撅嘴道:“可是真的很苦,不信你喝!”
连天横当他卖弄娇气,心想这就是个不省心的,当他没吃过药?便端起药碗,尝了一口。这不尝便罢,一尝可了不得,药汁甫一入嘴,便感到一股剧烈的苦涩在舌面炸开,迅速漫向
喉咙深处,冲上鼻腔,令人不禁想要干呕,即便咽下去了,进到肚里,带起阵阵地反胃,嘴里苦、涩、酸、麻、齁,五味杂陈,说是天下至毒,也不过如此了。连天横五指扣着桌面,指节泛
白,竭力克制自己的神情,不在小傻子面前丢了份,半晌,违心道:“哪里苦了?分明是甜的!”
宝瑟儿盯着他,左看右看,聚精会神的,也只见大个子眉毛动了一下,心里疑惑:难不成真是甜的?
“你学我的,大口地喝,才能尝出甜味,知道么?”
宝瑟儿歪着头问:“真的?”
“还能有假不成?”连天横嘴里还残留着那股苦涩,若无其事地吩咐婢女道:“你……你去筛杯茶水来,我口干了。”
宝瑟儿便端起碗,试着喝了一大口,苦得眼泪横流:“还是苦!”
连天横拿起碗,说:“我不信。”对着碗沿,很小心地不去碰药汁,佯装喝进去一口,抬着下巴,一副行家里手的模样,品鉴道:“这不是寻常的甜,比花蜜还要甜,比饴糖还要甜,
比甘蔗还要甜……”
宝瑟儿便半信半疑,又喝了一大口,依旧苦得呲牙咧嘴:“……苦!”
连天横无情地说:“那就是你喝得少了,再喝两口试试。”
如此这般,骗他一口又一口地喝,整碗药总算见了底。
宝瑟儿被苦得眼泪汪汪,打着寒战,哆哆嗦嗦连话也说不出了:“怎、怎么还是苦的呀……”
连天横松了口气,看着那股傻劲儿,又有些心疼,拈起桃花糕,塞进那张可怜的小嘴里,柔声道:“慢慢地嚼,不要噎着。”
宝瑟儿木木地嚼了几口,吃了甜甜的糕点,眼眉渐渐生动,似冰消雪融,慢慢地活过来了,甚至有些欣悦:“唔唔……这个好吃!”
连天横就猜到他的德性,尝到一丁点甜,便忘了铺天盖地的苦了。伸手揩了他嘴角的糕点屑:“吃你的罢。”
用了午饭,又喝过药,两人精神都有些困乏了,连天横躺在摇椅上,说:“不要玩了,你过来睡会儿。”宝瑟儿便放了手里的玩具,走过来,爬了躺椅,枕在大个子胸口上,安安稳
稳地闭上眼睛。连天横挑了一块薄毯儿,单手盖住他身躯,对着光,捏起下巴,端详他脸上的疤痕。
躺椅吱呀摇晃,连天横拍着他的背,怀里的人呼吸绵长,像是睡着了,梦中仍不安分地动两下,脸蛋上落了一道道的帘影,连天横也被暖阳晒得困倦,抬手捂住那双合上的眼睛,睫
毛在手心里刮着,窗纸染上春光,纤薄而泛黄,蛱蝶儿翩跹而来,徐然收翅,驻在窗棂上。
斜日透虚隙,一线万飞埃。
这些日子,连天横愈发地喜欢搂着他睡觉了,两个人,甚么也不做,甚么也不必管,怀里的人温温热热的,睡相又乖顺,依偎之中,享受片刻的静谧。
睡了一会儿,小福子跑进来,急急忙忙的正要开口,被他以手势制止住了,抱起宝瑟儿,轻轻放在床上,给他脱了鞋,盖上被子,走出门,低声问:“甚么事?”
小福子急得跳脚:“不好了!夫人来了!”
连天横不悦道:“不要大惊小怪的。”
“少爷你、你不怕夫人捉奸呀,若是她撞见宝公子,省不得又是一场大闹!”小福子还记得去年春天,宝瑟儿闹了连府,又是砸东西,又是跳井,鸡飞狗跳的,叫人说了不少闲话去,
这件事害得他心有余悸,如今宝瑟儿人傻了,指不定做出甚么更骇人的事呢!
连天横却浑不担忧,走出去,正遇着莫氏急匆匆地冲进来,看她脸色,这回却是笑容满面,喜上眉梢的。
“你脸上是甚么?”莫氏问道。
连天横抹了一把,原来是宝瑟儿脸上的药膏,蹭到他下颌,手上紫红的一小片。
莫氏倒也不管那么多,拉着他,喜笑颜开道:“横官儿,会试放榜了!你猜,怎么着?”
连天横问:“中了?”
莫氏笑道:“谢天谢地,中了中了!不但中了,还是响当当的会元!”又拿出一封书信来,递给他瞧,喜滋滋的:“你看!你看你弟弟,出息了!”
说着,双手合十,口里喃喃地念:“得亏了今年放恩科,玉皇大帝王母娘娘文曲星……保佑斯至下月殿试过了关,没准还要中个状元!只是考试起来,一连就是几天,也不知他累不
累……”
连天横说:“不错。”
莫氏兀自欢喜了一阵,折起家书,宝贝似的塞在怀里,念叨着:“待他登科拔萃,守选几年,在京里站住了脚跟,下半辈子的好日子就在跟前!我早说了,这个孩子心地纯良,又肯
下功夫,果然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连天横说:“很好。”
莫氏那股高兴劲儿过去,笑容也淡了,上下打量他一番,盯着他的脸,很笃定的口气:“连天横,你有人了。”
“甚么有人?”
“还装,你身上那股味儿都不同了!”莫氏一副审问的口吻,瞪着亲儿子:“怎么,见不得人?”
连天横嗅了嗅,问:“甚么味儿?”
莫氏意有所指道:“只要不是狐狸的骚味。”
连天横见她心情不坏,便慢慢地说:“这是个很老实、很怕生的孩子,下回,再让他和你们见面。”
莫氏听了,竟暗暗大松一口气,如今是病急乱投医,也顾不上男女,是个活人便罢了。
去年这一年,她看在眼里,连天横说笑一如往常,却是具十足的空壳,几根看不见的线提着手脚,没有人气。今日再见,眼中却是一泓活水,神采斐然,俨然是个大活人,比之从前,
又好像多了些别的缱绻情味。
莫氏心里知足,颔着首,很通情理,便不再扫他的兴。
连天横回了卧房,宝瑟儿也醒了,散着头发,揉揉眼睛,半边脸露在阳光里,问:“大个子,你去做甚么了?”
“上个茅房。”连天横坐下来,拿起桌上的玉梳,给他拢了拢黑发,轻轻抱着他的腰,道:“宝儿,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你说。”
“再过阵子,便是你的生辰,爷便要回来见你了。”
宝瑟儿沉默一阵,道:“可我不想见他,我不要见了。”
连天横听他忽然间改了口,皱眉道:“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宝瑟儿捂着耳朵,说:“不见不见,就是不见!”
连天横心里正拿不定主意,思来想去,便应允道:“好罢,是你说的,那就先不见。”
宝瑟儿好像有些生气,当时不说话,也不看他,可是吃了晚饭,擦了药,到了被窝里,背对着他,好像很拉不下脸面,朝着床角,用细细小小的气音问:“……你说的是真话么?”
“你要是再敢骗我,我就、我就……”想了半天,想不出甚么好法子,最终威胁道:“我就饿死我自己!”
连天横想笑,心里又堵得慌,牵动嘴角,却笑不出来。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是全没有信用可言了。
“你说话呀!”宝瑟儿也知道自己的威胁难以奏效,不禁紧张起来:“你该不会,该不会真的忍心看我饿死罢?”
连天横深深地叹气,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了,捉着他,在头发上亲:“瞧你的出息!饿自己,算甚么本事?”
宝瑟儿心想也是,自以为想到一招毒计,定能教骗子闻风丧胆,恶狠狠地说:“那我就踢你的裤裆,把你的小鸡和卵脬踢爆!”
连天横知道他说这话,心里浑无一丝杂念,可是想到他圆溜溜的脚趾,白生生的脚背,软绵绵的脚心,下面不争气地又翘起来,手也不自觉地在被子里握住那双脚了。
“你怎么又……!你、你轻轻的……”
宝瑟儿看着他又开始弄起来,颇为无奈,担忧地望过去,蹙起眉,又舒展开,显然是见怪不怪了,想起方才忘了正事,忙道:“说好了的,这回可千万不能骗人了……”
宝儿喝药:

第 58 章
这日子过得漫长,宝瑟儿坐在檐下,撑着脸,一动不动的,等了又等。
天上渐渐地有风筝了,燕子样、蝴蝶样、白头翁样,蟹壳青的、漂碧的,比比皆是,在空中矫矢浮动。过去半天,好像过了半年,连天横看他心焦如焚的,凑过来,挨着他坐下,问:
“玩风筝么?”
宝瑟儿被他一说,很心痒,正要答应,转念一想,低落地说:“你看,我的腿坏了,走不快。”
“这不难,你牵着线,我抱着你,不就行了。”连天横道:“喜欢甚么风筝,让小福子去外头买就是了。”
宝瑟儿想了想,也很开心,说:“我要小狗风筝!”
连天横不知他从何而来的奇思妙想,反问道:“哪儿来的小狗风筝,小狗怎么能上天?”
宝瑟儿说:“这些风筝我都看腻了,就想看小狗风筝上天!”
连天横无话可说,只能说:“好罢。”
站起来,拉起宝瑟儿,拍了拍他屁股上的灰,转身去取钥匙,宝瑟儿连忙跟上去,见大个子在库房里找了几根竹篾,呼地吹去灰尘,削得细细的,用丝线绑出骨架,预备给他做一只
小狗风筝,连天横又翻出几张大幅的熟宣,画出轮廓,让他用一把小铁尺子裁边,自己使了柄羊毫大染笔,沾上糨糊,一点点地匀敷在竹骨上,边抹平,边说:“仔细了,两边要一般重,半
点不能出差池,要是偏了一点儿,飞在天上,风筝就乱转……”
贴好了,把风筝晒在屋檐下,天气暖,糨糊一会儿就晒干了,连天横便解了绳子,拿进屋里,摊在桌上,顺着风筝的外廓,一笔笔的,描出只小狮子狗,宝瑟儿托着腮,聚精会神地
看着他画,佩服地说:“大个子,你真厉害!”
弄了半天,就赏了一句厉害,连天横心里颇有微词,只是手头上有活,不能腾出空来瞪他。
画好了,便给他一只小小的笔,吩咐道:“你从这边开始上颜色,这里设赭色,这里设胭脂,这里设花青,知道了么?”
宝瑟儿还是头一回拿笔呢,看了半天,也不知怎么去握,笨手笨脚的,只能用拳头攥着,连天横扶好他的手指,抬起他的手,替他一圈圈把袖子折上去,道:“立着腕子,像这
样!”
宝瑟儿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了!”
于是两人一人一头,伏着书案,开始上颜色,画了小半天,日影渐斜,总算汇合到了一处,连天横没忍住,用笔尖在宝瑟儿鼻子上点了一下。
宝瑟儿鼻尖一痒,连忙捂住脸,瞪着他,心想:这个大个子太坏了,老是欺负人!
连天横想起家里还有一大卷琵琶弦,这种弦是特制的,由几股极细极韧的丝线捻成,这种弦能够笔直而上,不易被风吹弯。系好风筝线,小半天过去,颜色也阴干了,宝瑟儿拿起来,
左看右看,那只狮子狗踞立着,牙尖爪利,威风凛凛,十分惹人喜欢,宝瑟儿松松地抱在怀里,爱惜极了。
风筝做好,便能拿去放了,宝瑟儿得了物,心里痒痒,便一个劲地催着大个子带他出门。
那只小狗风筝挂在床头,宝瑟儿隔一阵子就要爬起来,看风筝有没有被人偷走,或是夜间风太大,把它刮跑了。连天横被折腾了大半夜,有一回甚至被踩了一脚,十分不耐烦,吼了
他两句,才安分下来。次日大早,便坐马车行至春郊,许多人都在那里放风筝,小狗风筝一放上去,立马便将许多人吸引住了,叽叽喳喳地仰头去看。
连天横抱孩子似的抱着他,宝瑟儿手里牵着线,慢慢地往外放,那风筝越飘越高,越飘越高,小狗在淡蓝的天际中悠悠荡荡的,宝瑟儿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笑道:“好看!”
又低头请求道:“你放我下来好不好?我想自己走一走……”
连天横想起那法师嘱咐,用了药,不能总是抱着,须得教他下地走路才行,于是低下腰去,放他双脚落地,耳提面命道:“不许走远了,就在我身边,知道么?”宝瑟儿乐颠颠的,
在草地上一瘸一拐地跑着,像只跛脚的兔子,虽然跑不快,所幸风大,扬起那只风筝,倒也不甚费力。
“你的风筝最高,旁人都比不上。”
宝瑟儿收回视线,叉着腰,很自得,看着他,笑说:“这是你的风筝呀,你借给我玩的。”
连天横心道:我要风筝做甚么,又不是小孩子。
沿着河堤,走着走着,渐渐远离了人群,堤边开着许多紫云英,如同一整片烟紫色的云雾。
细草绒绒,紫云英一望无际,微风袭来,摇动细杆,簌簌地响。宝瑟儿走累了,一屁股坐下来,躺在花丛里,仰着脸,被春光晒着,懒洋洋的,很舒服,连天横也躺下去,欺上去,
四目相对,他的宝儿身躯小小,陷在淡紫花丛里,眼眸清湛湛的,瞳仁里原本倒映出丝缕的白云,现在都是他的脸了。
“大个子……”宝瑟儿不知道他压上来做甚么。
风势小了,风筝像一片薄翼,翩然地飘落下来,将两个人覆在下面,连天横躲在风筝的阴影里,不死心地吸了他唇瓣一下,再吸一下,这下舍不得放,含在嘴里。
“大个子……”
他的声音雪落似的,有些沙哑,很轻,鼻子里呼出一股湿热的气息,像害羞或是难堪,发出哼哼的鼻音,十分醉人。脸上那块瘢痕泛红,像抹不匀的胭脂。
“好看……”连天横叹息着,放过他的唇,凑上去含住那团胭脂,用舌尖描摹圈画着它的形状,舌头轻舔,好像尝到胭脂融化开了那股香甜味似的,又暖又腻,吃完了,还不满足,
用滚烫的双唇去摩挲。
“脸痒痒……”身下的人扭来扭去的,要用手去摸,被他抓住手腕,牢牢地钉在两旁。不顾宝瑟儿的挣扎,埋下头去接着亲吻,他亲得并不认真,往往这里啄一下,那里啄一下。仿
佛在那苍白的肌肤上游戏,又如同一场毫无目的的追逐,所到之处,落下点点甜蜜热烈的浅吻。
饶是这般漫不经心的游戏和追逐,也让连天横心旌荡漾,两根指头扶着那俏脸颊,嫣红的唇瓣微张着,被他咬了又咬,吃了又吃,还用舌头玩他的舌头,滑滑暖暖的唾液也要吃进嘴
里,弄得嘴巴合不拢,“哈哈”地吐气,口水从嘴角溢出。
亲了半天,宝瑟儿也安静下来,知道他怪病又犯了,躺平了任他亲两下,又能怎么样呢?更何况是大个子。只是还有些委屈,撅着嘴:“你又来了。”
春风骀荡,紫云英连绵不绝,风声、草声、溪水声、呼吸声,在耳边越发分明。风筝下却只有狭窄的一方天地,连天横直视他炯炯的清眸,用指头去撩他的漆黑的眼睫,感受睫毛颤
动带来的轻痒,不由得以己度人,很得意地想:世上哪个男人见了这副神情,不会爱他,不会疼他?可是这么多男人,他唯独爱我,唯独愿意为了我去死!
一股莫大的虚荣包裹着他,心脏涨得快要被溺死,催促他又埋下头去,对着那张嘴,深深汲取甜暖的气息。
宝瑟儿说:“唔……别弄了别弄了,小狗都被你弄坏了!”
连天横又狠狠地在脸上嘬了两口,留下红印,才肯松开他,放他去解救那只风筝。
“瞿瞿!”
宝瑟儿用手捞起风筝,草丛里忽然蹦出一只绿色的草虫,他忙合掌去捉,可那只小虫一蹦一蹦,十分灵活,连天横眼疾手快,拈住触须,提起来:“你要这个?”
宝瑟儿问道:“这是甚么虫?”
连天横说:“这是刚破土的蛐蛐儿。”说着,放在他手心里。
宝瑟儿忙合拢两手,透过指头缝偷看了一阵,说:“哇,它只有一条腿!”
连天横说:“这是一只天独。”
宝瑟儿听了,似懂非懂的,心头一阵莫名的惆怅:“它真可怜。”
连天横嘲讽他没见识,拈了他头发上的草叶,道:“可怜甚么?这只蛐蛐,梅花翅,头大项大,皮色又好,触须又这么直,假以时日,便是虫王。”
“大个子,你懂的真多……”宝瑟儿听了,又开心起来。
这不是废话,连天横心想,爷从前可是玩蛐蛐的行家,也不打听打听,镇河地界谁敌得过我连大少爷!
宝瑟儿用褡裢兜着蛐蛐,轻手轻脚地护在怀里,上了马车。半途中,绕道去了婆婆那里,送了许多吃食。婆婆不情愿迁去连家,依旧独身住在小金雀桥的码头边,两个下人贴身伺候,
虽还有些病容,咳嗽却轻了,不再有痰音。
出了婆婆家,见到几个孩子围着甚么东西,用树棍子拨弄,原来是一只黑色的小猫,母猫被马车轮碾死,小猫还不愿离开,被树枝挑得喵呜直叫。
宝瑟儿皱着眉,过去抱起小猫:“你们不要欺负它了!”
那几个孩子见是小跛子回来,正要叫骂,见到身后的连天横,大惊失色,一窝蜂作鸟兽散了。那只小猫感激地舔了舔他的手背。
宝瑟儿心软了,请求道:“大个子,我们把它带回去罢!”
连天横想都不想,便道:“不行!”他向来厌恶这些猫猫狗狗的,别说闻到气味,便是一根毛飘到眼前也受不了。
宝瑟儿看他如此坚决,口气酸酸的,答应道:“好罢……”
到了马车上,还在想这件事,怕冷似的缩在大个子怀里,絮絮叨叨地说:“我们走了,他们肯定会接着欺负小猫的!”又不知所云地来了一句:“我想我娘……不知道我娘现在怎么
样……”
连天横被缠得没法,大喝道:“车夫!停车!”
宝瑟儿抬头,懵懂道:“怎么了?”
连天横黑着脸:“去捡回来!别啰唆了!”
回到家里时,连天横三令五申,禁止宝瑟儿碰了猫再去碰他,要是让猫靠近他五步之内,便一脚踢开。宝瑟儿一口答应下来,保证不让小猫儿越雷池一步!
晚饭端上来了,宝瑟儿拿起调羹挥了挥,催促道:“大个子,吃饭了!”
连天横却不着急,去找了一大片玻璃来,凿出圆镜那么大一块来,命令道:“吃你的。”想了想,威胁道:“要是剩出一口,我就把臭猫丢了。”
吓得宝瑟儿急忙扒了一大口肉羹。咀嚼的时候,被旁边笃笃的声音吸引了,原来是大个子在凿那块玻璃。
连天横左手压着玻璃,右手扁錾,找准纹路,将玻璃裁成小块小块的。
宝瑟儿吃完,打了个饱嗝,抱起小黑猫,要给它洗个澡。坐在对面,挽起袖子,弄湿了猫儿,在毛发间打上香胰,一边偷看大个子在做甚么。
连天横将那些小玻璃片打磨光滑,仔细合拢,接缝处贴上两条细蜡,用火烤化,严丝合缝了,俨然是一只八角玲珑玻璃球,上面有可活动的小盖,串上细竹竿,能够用手提着。
宝瑟儿给猫洗完澡,用一块大大的巾布裹起来,抱在怀里慢吞吞地搓。
连天横取出那只天独蟋蟀,放在玻璃球里,在庭院里摘些嫩叶子,蟋蟀便转动触须,在里面大快朵颐起来。连天横走过来,把小竹竿给他:“喏,拿着玩罢。”
这下宝瑟儿呆了,彻底崇拜上大个子,大个子不仅会做风筝,还会给蛐蛐做房子!
小猫用爪子去够那只玻璃球,宝瑟儿护宝似的护在怀里,唬道:“你可不能玩,这是大个子给我一个人的!”
连天横便坐下来吃冷饭菜,看着宝瑟儿爱不释手的,一会儿玩蛐蛐,一会儿跟猫说话。
“你得有个名字,不能老是猫啊猫的叫,那样听起来一点也不好。”
猫:“喵呜……”
宝瑟儿想了想:“就叫你,潘大侠!”
连天横看那只畜牲很不顺眼,插嘴道:“巴掌大的玩意,叫甚么大侠?”
“那就叫小侠!”宝瑟儿美滋滋地说:“就这么定了!”
连天横本想再阻挠两句,看他正在兴头上,便闭嘴了,转念一想,这只猫也有几分作用。
药熬好了,端上来时,宝瑟儿照例又要愁眉苦脸的,绞尽脑汁再三推脱。这下连天横可懒得一口口地哄骗他喝了,坐在那里冷笑道:“再不喝药,这只猫就滚出去!”
宝瑟儿为了猫,连忙端起碗,一仰脖咕咚咕咚灌下去,喝完一抹眼泪鼻涕,急吼吼道:“你不许丢小侠!我听话、我听话还不行么!”
连天横心里都要笑出声了,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以后喝药也不要拖拖拉拉的,我最不耐烦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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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有参考。
手工达人小连表示:我是跟汪曾祺老先生的父亲学的。
狗妹那塞 我被禁言三天了……三天后见!

第 59 章
有了猫,宝瑟儿自觉地肩负起重任,陪猫玩,替猫拌食,见到风奴和小侠缠斗到一团,还要一手揪住一只,语重心长地调停一番:“不要打架!”
其余时候倒也安分,连天横给他弄了把碗莲子,怕他弄伤手,事先颗颗用锉刀锉薄了外壳,以便种子发芽,宝瑟儿放在手心里数好了,一二三四五六七,统共七粒,用一只盛满河水
的小青碗浸泡着,再捞几尾银色小鱼养在碗里,两天一换水,照看得很勤。
连天横倚着门,斜抱手臂,默默看他赤着脚跪坐在矮几前,哼着歌玩这玩那的,偶尔开口提点两句,一看,便过去一下午。
得空了,还教他识字,宝瑟儿猴在连天横怀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写过一遍,让宝瑟儿在红字格里摹三遍,宝瑟儿写得很认真,虽然字形笨拙,却板板正正,极其工整,何况连天
横的字也不见得好看到哪里去,两相比较,也就显得不那么丑了。
头一天写了字,翌日便要抽查,宝瑟儿写到“鱼”字,想不起来了,笔头敲敲脑袋,歪着头思索一番,嘴里“噗噗噗”地模仿鱼吐泡泡:“我是一条鱼,噗噜噜噜噜噜……”
连天横见他半天想不起来,耐性也被磨光了,有些来气:“你是个鬼的鱼,你是头猪!”
“别骂了别骂了,我再想想!”宝瑟儿咬起了笔杆。
“你就是来讨债的!”连天横不解气地骂了句,想起他亲爹,居然没把曾经的自己打死,实在是个慈父,不由得心怀愧疚。抱着他,慢慢也想通了,常言道:爱他的,着他的。有甚
么办法?叹了口气,低声道:“也罢,我就是来还债的。”
写出来了,宝瑟儿吹吹纸上的墨,双手拈起来,给他过目:“你这个老头子,快别叹气啦!”
接过纸,连天横只能认命,操起笔给他圈改。
如此写写画画的,倒也消磨不少春光。
唯独有一样坏处,让连天横有些不堪忍受,自打养了猫,他总觉得宝瑟儿身上有股子猫味,晚上抱着,也不及从前那样舒服了,闻头发时,总是似有若无地飘来,仔细去嗅,却又闻
不见了。
这下更教他嫌恶这只猫,可惜猫是筹码,不能妄动,只能变着法欺负猫主子,取了一球最香的玫瑰胰子,洗澡时一通狠搓,宝瑟儿头发半湿,贴在脸上,浑身湿漉漉的,泛着水光,
脚背都被他搓得发红了,吃痛道:“……不要洗了。”
说完了,宝瑟儿一抬头,张着嘴,十分吃惊,大个子握着他的脚,可脚趾头居然跑到大个子嘴里去了!
原是连天横洗干净那只脚丫子,觉得香过头了,忍不住想尝尝味道,便含在嘴里吮吸了两口。
宝瑟儿饱受惊吓,连忙抽脚,扑腾出水花,在浴桶那一头,缩成小小的一团,很嫌弃地觑着他:“……脏!你怎么甚么都吃呀!”
连天横本有些情不自禁,被他这么一说,也拉不下脸面了,恼羞成怒道:“我给你洗的,教我吃两下又怎么!”拿起桶边的巾布,要给他搓背,喝道:“转过来!”
宝瑟儿以为他还要乱吃东西,缩在一边坚决不肯动,连天横伸手去拉他胳膊,滑溜溜的,握不住,这下木盆里可热闹了,一个抓一个躲,水花哗啦作响。连天横忍无可忍,在他屁股
上揍了两下:“潘小桃!”
宝瑟儿挨了打,这才知道害怕,转过来,低着头,无意中瞥见黑黑的毛丛里翘起来一根东西,自从到了连家,还是头一回仔仔细细地跟它打照面呢,半是好奇半是吃惊,用指尖点了
一下,顶端的小孔黏黏的,拉出一条丝,疑惑地看着连天横:“……咦?”
连天横也是头一回被他这般打量下体,破天荒地脸上腾起一阵滚烫,匆忙盖着那物,吼道:“别看了!”
宝瑟儿这才讪讪地收回了目光,嗫嚅道:“我不是有意的,你脸红甚么……”
连天横束手无策,自己洗好,不再管他,七手八脚披上衣裳,落荒而逃。
各位看官,你道这连少爷,虽说旁人未必把他放在眼里,自视却颇高,自认是个风流倜傥、说一不二的人,遇到这个傻子,竟因几桩琐琐碎碎的佚事,一日日乱了方寸。
话说这二日,不知怎么,连天横总是难以省心,宝瑟儿越是临近生日,便愈发爱哭,仿佛很郁郁似的。先是晚上做噩梦,哭着醒来,说是掉了一根手指头,急急忙忙的,在床上四处
地找,抱着哄了半天,才慢慢地醒过神来,疲倦地缩在连天横怀里,还沉浸在梦魇中,一抽一抽的,直到深夜才睡着。
早上起来,方离了他一会儿,进屋时,又见他分开腿,坐在床上哭,原来是衣裳太厚,腋下的衣带短了,胳膊肘不能打弯,系也系不上,弄了半晌,手酸了,脸蛋憋得通红,大颗的
眼泪砸下来,用袖子去抹,还是系不上,急得自己打自己。
连天横见了又想笑,又觉那人可怜,蹲下来给他系上衣带,握住那只手,难得和颜悦色一次,贴在他膝盖上,深吸一口气,呼出来时带着颤音,轻轻地说:“……小桃,今后不要打
自己,知道么?”
宝瑟儿抽噎道:“我也不想打,我就是,嗝,就是手酸了,好累……”
连天横叹气道:“好罢。”
还有一回,是宝瑟儿日常检阅箱子里的饼时,一只只拿出来,点了数,再码回去,手里拿着饼,不知怎么,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连天横不知就里,走过去时,发觉是春天返潮,饼
上长了些绿色的霉点子。宝瑟儿想起这么好的饼,又攒了这么久,爷吃不到,悲从中来,颤抖着剥开饼皮,露出还没坏的芯子,吸溜了鼻涕,掰下一小块塞到嘴里……
连天横急忙制止道:“还吃甚么!吐了吐了!吃坏肚子!”
宝瑟儿还不情愿,含着饼,正要嚼,被他捏着下巴,用手指勾出来了。
桩桩件件,连天横想起来,实在是头痛欲裂。
再有一日,宝瑟儿午睡时悄悄爬起来,背着连天横,拉开床内的暗格,拈起一块甚么,在那里咀嚼,被连天横看在眼里,扯出暗格,瞥到里面堆着许多云片糕,不知他偷摸地藏了多
久,散在匣子里。宝瑟儿被当场抓获,腮帮子动两下,嘴角还沾着碎屑,呆呆地看着他。
连天横额角突突地跳,一时不知从何处骂起,沉声道:“你怎么吃到床上了!”
“在床上吃很香……”
“藏在那里做什么?又不是短了你的吃喝!”连天横低头去看那匣子,里面的云片糕都潮软了,粘巴巴的,啧地一声,扬手便统统倒在地上。
宝瑟儿心痛极了,好像受了大委屈似的,蹲在地上边哭,边拣起来吃,把连天横气得抱起他,被子裹住,狠揍了两下。
连天横又想到昨日下午,那回更甚,甫一进门,便看见宝瑟儿坐在大衣柜上面,孤立无援,旁边搭着梯子,见了他,像见了救星,用哭哑了的嗓子喊道:“大个子,来救我……”
连天横脸色铁青,怒道:“你给我滚下来!”
“滚、怎么滚?”宝瑟儿感觉屁股底下的衣柜顶都被吼得发震,不由得抱起了腿,似乎正在考虑把身子团成一团。
连天横知道他是上去了下不来,见他真要滚,心里大叹了一口气,斥道:“你不要动!”
说罢,扶着梯子上去,把他抱下来了。
宝瑟儿颠三倒四地解释了一通,原来是那只猫跳到衣柜顶上,本想去救猫,猫跃下来,自己却被困在上头,下不来了。
罪魁祸首正蜷着脚,如同一只小煤球,晏然地“喵”了一声。
连天横:“……”
三番五次,连天横忍无可忍,心里烦躁,一腔精力不能发泄,晚上在被子里揪着宝瑟儿乱掐乱咬,也顾不得身上涂的药了,隔着衣裳粗暴地揉搓,感受手心里薄薄的柔软,附着在支
愣的骨头上,那是他一口口喂进去的糕点、哄进去的汤饭、骗进去的药汁,一同效力,化出的一层新生脂肉,寸寸都教他视若珍宝,怜惜不已,发誓不再让它们有丝毫的消减。
宝瑟儿被他蹂躏完了,瘫在床上,抱着胸前的脑袋,浑然无半点邪念,一如替小侠顺毛似的,手指插进他头发里,一下下地梳理。
良久,连天横听到一句微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大个子,我害怕。”
“害怕甚么?”连天横支起耳朵。
“我怎么觉得,再也见不到爷了。”
连天横道:“你怕他不守信用?这次不会了。”
宝瑟儿陷在枕头里,轻轻点头,又给他梳了梳,迷茫地说:“可我更怕见了爷,不知该说甚么,爷又会说甚么……要是爷见到我这副样子,害怕了可怎么办?要是他看我一眼,心里
不喜欢了,只是嘴上不忍心嫌弃,那岂不是更为难了,倒不如不见呢。”
连天横不知道这个小笨脑子里装着这么多愁绪,拧了他的肚子一把,道:“他怎么敢嫌弃!”
“你不知道,最嫌弃我的就是他了!”宝瑟儿怒道。“这两天我老是想啊想,想记起他的模样,不要见了面,又认错人,好丢脸!”
“想起来甚么?”
“想不起,但是想起来以前的事,”宝瑟儿说,“他推我,打我巴掌,还掐我脖子,好疼!气得我睡不着觉。”
连天横无言以对,心道你怎么不想点好的。趴在他胸口上兀自回想了一番,除了给钱,便是干那事,就连甜言蜜语,也是些不三不四的荤话,尤其是知道他和姓李的那段,再没给过
几分好脸色瞧,确凿不曾有甚么好的记忆。他想不通,见过那么多客人,宝瑟儿怎么偏偏看上他,也想不通自己,乱花迷人眼,最后竟恋上这个人。
“小桃子……我的蜂蜜罐儿……”他抱着怀里的人,闻着宝瑟儿身上的暖香,醉迷迷的,心里燥热,浑身的劲儿没处使,一会儿“小桃子”一会儿“乖宝儿”地叫,极尽撒娇之能事:
“别怪他了,他又不是存心的。”
甚么蜂蜜罐儿,宝瑟儿心想,你是大狗熊吗?于是大个子在他心里,就是一只喜欢乱摸乱蹭又爱撒娇的大狗熊了。想了想,大度地说:“放心,我不会怪他的。”
连天横“嗯嗯”两声,敷衍道:“不要怪他,也不要怕他,他已经知错了。你今后也不要淘气,知道么?”
生辰前夕,宝瑟儿显然有些坐立不安。坐在门口等了又等的。
镇河一带,每月逢五便有集会,连天横也不想他成天闷在家里,闷出病来,仔细地看了他的腿,伤疤处皲裂开,生出了粉色的新肉,大夫来瞧时,惊叹不已,嘱咐他多下地走动,连
天横便带他出门去赶集。
集市上游人如织,许多卖药的、卖熟食的,快入夏了,还有卖凉水荔枝膏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宝瑟儿脸上戴着狐仙面具,露出一双滴溜溜的眼睛,被连天横牵住手,
慢慢走着,他很喜欢这样的氛围,脸上有面具,没人嘲笑那块疤,人又很多,没人在乎他的跛脚。旁边还有大个子,更没人敢来欺侮他,于是紧了紧大个子的手,感到很安心。
连天横在前面护着他走,用肩膀分开人群,两个人只为玩乐,漫无目的,这个摊子前停一停,那个铺子里转一转,遇到喜欢的小玩意,便买下来。连天横见到一样牙箱童子风扇,这
种玩意儿很紧俏,一个笑脸的瓷娃娃端坐于象牙基座上,手持羽扇和方巾,上弦后可上下挥动,宝瑟儿看得很入迷。可是一问价钱,就说:不要了!
连天横瞪他一眼:“谁说要给你玩了,我自己玩!”
宝瑟儿才知道是他自作多情了,红着脸:“那你好歹也借我玩玩……”
连天横勉强答应道:“唔……那就要看你听不听话了。”
那厢连忙表示:“我听话!我最听话了!”
买好了童子风扇,走走停停,见到耍猴的,宝瑟儿心里酸酸的,看到猴子被勒住脖颈,骨瘦如柴,便说:“走罢……我们不要看了。”
连天横知道他难过甚么,掏钱买了那只猴子,教人牵着,放到山里去了。这下才教小祖宗开心起来,连天横心想这钱花得很值。
又到了一家专营梳篦的店铺,谁知那店小二一见宝瑟儿,便认出来了,惊呼道:“是你!”
宝瑟儿也很吃惊,指了指自己:“你认识我呀?”
小二道:“当然了,三年前我就在这里当值,除了你,再没人买过那么那么贵的梳子。那时我还想,你买了拿去做甚么呢……”
宝瑟儿问:“贵?有多贵?”
小二道:“你竟不记得!整整二两银子!当时买不起,又攒了半年,才攒出二两,教人家代你买的。”
宝瑟儿是真不记得了,听得瞠目结舌的,不敢相信那个人是自己,反复地问:“真的是我么?你记错了罢,是别人买的梳子……”
那小二却很笃定,一口咬定就是宝瑟儿买的。
这时大个子插话道:“……是把玉梳,梳柄雕的是和合莲瓣。”
小二一愣,当即道:“对对对!”
出了这家铺子,宝瑟儿还在冥思苦想:“不该呀,我买把梳子作甚么?”又很懊悔:“从前花钱真是如流水,怪不得现在才会这么穷呢……只是那把梳子去哪儿了……我都不记得
了。”
连天横道:“今早不是还用那把梳子梳头么?”
好久不见!
忘了说,俺的问题箱,没事就来闲聊吧!

第 60 章
宝瑟儿还在想玉梳子的事,却被大个子拉到怀里,后脑勺被手掌包着,脸埋在他胸口,那怀抱舒服可靠,弥漫一股特有的男子体味,干燥而温暖,宝瑟儿忍不住用头顶去钻他的胸口,
鼻子里还在哼哼哼的,抬起头,发觉大个子用一种极其幽深而晦暗不明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啦?”
连天横抬手掀开他的狐仙面具,凝视那双眼睛,嘱咐道:“以后……不要这样花钱了。”
宝瑟儿摇摇头:“不会的!何况我现在也没有钱呀。”
“我说的是以后,等你好了,要管钱的。心里要有数,不能因为给我——给他买东西,就没有划算,知道么?”
“怎么划算?”宝瑟儿问。
“譬如你有一百文钱,给自己花钱,买吃的,买穿的,或是跑到钱庄攒起来,这是可以的,这是一百文钱的花法。倘若有一千文钱,便能稍稍地玩乐一番了,余钱还能存在钱庄里。
若是有十两钱,至多不过划出三四文,为他买两只草编的蚱蜢,多说两句好听的话,他就高兴了。一千两钱,便又不一样了。”连天横看他侧耳听着,料想他也听不懂,哼笑了一声,在他脑
袋上揉了把,“算了,下回再教你。”
宝瑟儿点点头,很认真地说:“现在还不能按你说的做,等我有钱再说罢。”
“嗯。”连天横牵起他的手,在手背上吻了一下:“去买荷花酥了。”
“还吃呀,”宝瑟儿把他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肚皮上,给他摸摸肚子:“你看,都圆圆的了。”
连天横才不听他的,知道他现在吃撑了,晚上肚子空了,又要嘴馋。
可惜去买的时候,恰好最后一份被人家买去了,老板娘正去炉子里取出新的一摊,趁热包好,交与连天横。他付了钱,转过身,身后却不见宝瑟儿人影,心里一沉,大步走出店铺,
门口也没有人。
这下猛地着了慌,喊道:“小桃!”
“小桃!”
只是游人如织,哪里看得到人。他知道有拍花子的,心里责怪自己不紧紧地盯着他,要是被人药走了,他腿上又有伤,恐怕是凶多吉少。
“潘小桃——”
气血腾然上涌,连天横逆着人群朝街头闯去,见了那狐仙面具的人便去掀,引得路人十分不悦。可是找了很久,路过不少摊子,每个角落都搜过了,也不见宝瑟儿。春暖花开的天气,
连天横额头上冷汗涔涔,脸色煞白,后背也被汗水浸透。
嗓音沙哑了,穿心似的疼,连天横在人群中搜寻那跛脚身影,日影渐渐西斜,夕阳染红巷陌。
“小桃!”
他嗓子沙哑,低咳了一声,忽然想到一件极为可怕的事,这件事比鬼魂还要阴魂不散,这段日子,即使是极为甜蜜和宁静的时候,也有一个声音从心底冒出来:他想……压根只是场
梦,如露水蒸腾,慧尾划过,杳无痕迹。这梦很长,比这条长街还要长,即便拖沓着步子,也走到了尽头。
华灯初上,游人渐稀。
不知过了多久,他找不到人,几乎是绝望了,与此同时竟然松了口气,周身的肌肉都垮下来,有种果不其然的感觉,撑着栏杆,眼前发黑,一手扶着额头,深吸一口气,才不至于昏
倒。
这梦境真实如斯。
往细了想,那场火恁般大,他的腿又伤得恁般深,如何逃出生天,又怎么能见到一个活生生的宝儿站到他面前。他渐渐分不清真实和虚幻,周围的景物模糊了,化作大片的赤红、赭
黄、青黑,色彩交融,斑驳陆离,那些灯火,便是散落的光斑,在他视野所及之处,荧荧地跳跃。
“嘿!”一双手从后面捂住他的眼睛,雪落样的声音沙沙响起,凑在耳边,吓唬人似的:“大个子!你猜我是谁!”
连天横的呼吸停了,颤抖着向上覆住那只手。
后面的人见他没反应,又低沉着嗓子,扮作大老虎的声音,阴森可怖地说:“快猜我是谁……猜不出来就吃了你!”
话音未落,连天横攥紧那瘦弱的手腕,将人往跟前一拖,也不顾他痛不痛,握着肩膀,脸色铁青,眼眶赤红,狰狞如鬼,吼道:“谁许你乱跑的?”
有一刹那,他甚至想扇他一耳光,可是忍住了,才勉强没有失态。
“说!谁许你乱跑的!”连天横听见自己暴怒的声音,几乎不似人声,紧接着自己的手不受控制,掐住了他的脖子,语气阴鸷:“……你跑甚么?你到哪里去了?”
宝瑟儿看他这么生气,心里隐隐约约察觉到犯了大错:“我、我想捉迷藏……”
“捉迷藏?”连天横怒火中烧,愤怒得几乎冷笑出了声,像是在压抑着甚么,咬牙切齿地发出颤音:“……捉迷藏。”
“但是、但是人太多了,我就找不到你了!”宝瑟儿扒着脖子上的手,看到大个子眼里,是他从没见过的炽热火焰。
“你找我?你还找我作甚么?”连天横声音渐渐变大,站起来,一步步把他逼到墙角,额角青筋暴起:“你不如再也别找我,被人弄残废、去陪男人睡觉、就是去死也不关我的
事!”
“可我本来就是残废呀,”宝瑟儿后背抵在墙上,对这句诅咒十分茫然,他本就没甚么可以失去的,最坏也不过如此了。要说去死,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我还陪睡,我以为你知
道的。”
“你闭嘴!”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宝瑟儿知道自己的顽劣害得大个子担心了,很愧疚地垂着头,被骂得如同一枝吸饱了雨水的海棠花,雨滴顺着花瓣,淅淅沥沥地滴落。
“你有甚么错?”连天横冷冷看着他,嘲讽道:“错的是我,你要报复我,尽管报复便是了。”
宝瑟儿流着泪,一抖一抖地想,大个子这么好,他只想跟他玩,逗他开心,怎么会报复他。
“回去罢。”连天横见他哭了,才反应过来,方才的气急败坏是如此失态。像是累了,不管他,转过身去。
“你别生气了,大个子。”宝瑟儿一瘸一瘸地追上他,从后面抱住腰,侧脸贴在他宽阔结实的后背上,求饶道:“别气了……”
那背上的衣料都被印上一点泪渍,湿湿的,他连忙用袖子去擦,擦了半天,大个子也不像从前一样转过身抱住他。
他不想让大个子生气,可是他嘴笨,不知道怎么认错才能让大个子原谅他、开心起来。僵持了半天,宝瑟儿泪眼婆娑地说:“你打我罢,我不怕疼,我很能挨打的!”
见大个子一动不动,算是彻底慌了神,抽噎道:“你不要不理我,我自己打……”
说着,握成拳,在肚子上砸了一下,疼得抽了口气,扬起手还要砸第二下时,手腕却被大个子拿住,吼道:“我不是说过,不许打自己了!”
宝瑟儿可怜兮兮地问:“你不生气了?”
连天横幽冷的黑眸扫视着他的脸,沉默了半晌,没甚么表情地“嗯”了一声。宝瑟儿如蒙大赦,心里绷着的弦登时放松了,可他还觉得大个子被他气得恢复不过来,便踮起脚,自作
主张地在他的嘴唇上偷袭了一下。心想:大个子平时最喜欢亲亲了,亲一下,肯定就不生气了。
果不其然,连天横铁青的神色和缓了些,过了一会儿,甚至还沉着声音问他:“……腿累不累?”
宝瑟儿点点头,又立即摇头:“不累!”
连天横见他真吓坏了,便把他抱起来。上了马,怕他受风,把他裹在胸前,用衣裳包住。牵着缰绳慢慢地走,实则还没有从那阵恍惚中平复过来,怀疑着周遭的一切,甚至恨不得怀
中人变成自己身上的一块肉,乖巧地贴在心口,以便随时感应到他的存在。
天上下雨了,一丝丝地落在头发上,连天横索性脱了外袍,拢住宝瑟儿,打横抱着,裹成一团。宝瑟儿见大个子还肯搭理自己,很内疚,又有些庆幸,躲在袍子里,露出一双眼睛,
偷窥大个子的脸。
“大个子,你在想甚么?”
连天横说:“我在想,下回你再不见了,可千万别回来,要是被我找回来了……”口气一顿:“我就杀了你。”
“杀了你”这三个字咬得极重,宝瑟儿害怕了,却不是担心自己的小命,他使劲地蹭那温暖的胸口,小声说:“你不要杀人,杀人要偿命的。”
“真到那时,这条命偿给你便罢。”
说完,一扬鞭,在牛芒细雨中疾驰,穿过无人的巷弄,马蹄踢踏,飞溅出朵朵水花,路过茶寮,路过食肆,今夜无星无月,只有浓墨般的乌云翻滚,黑暗中,橘红的栀子灯弥散出一
圈柔光,照亮了大大小小的水洼。
宝瑟儿听见他说甚么死来死去的,非但不恐惧,心里还充盈着淡淡的宁静。被他抱着,躲在袍子里,里面都是大个子的味道,仿佛回到了母亲的襁褓里,十分安心,合上眼睛睡着了。
别宅门口,莫氏亲自撑着伞,在路边等候,夜雨白茫茫的,如烟似雾,勾勒出茕茕身形。连天横紧了紧袍子,抱着怀里的人,踩镫下马。
莫氏迎上来,急切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很老实、很怕生的孩子?”
连天横心道不巧,怎生偏偏被他娘撞见。伸手拉起袍子,覆住宝瑟儿的脸,说:“怎么说来就来了,他还没说要见面。”
莫氏嗔怒道:“我来都来了,面都不让我见一见?”
小厮牵了马去,连天横一边抱着人,一边往屋里走,竖起食指抵在唇边,低声道:“嘘,他睡了。”
莫氏一听,恨不得当场发作,只是迫不得已,忍住了,用气声道:“不得了了你!”到了屋里,堵住他的路,悄声道:“就看一眼,他哪里知道!”说着便要来揭那袍子。
连天横正要开口,怀里的人忽然把外袍一掀,露出一张小脸,宝瑟儿舌头一吐,皱着鼻子,冲她扮个鬼脸:“呜哇!”
莫氏先是被吓得一愣,在灯光下看清了脸,竟是那个死在火场里的宝瑟儿,尖叫一声,两腿发软,指着他,颤声道:“啊!啊啊啊……”
“你你……你是人是鬼!”
宝瑟儿听了这话,颇有些郁结,怎么个个见了他都要问一句,难道这块疤这么吓人,害得他比鬼还丑了么?
连天横放他下来,替他脱了半湿的外袍,递给下人,对莫氏道:“娘,这是小桃。”
宝瑟儿认真地点点头,附和道:“嗯!我叫潘小桃。”
“胡说八道!”莫氏回过神来,火冒三丈道:“好哇,敢情你这小贱人没死,你们两个变着法子戏弄我!”
说着一股怒火冲向天灵盖,甚么也不顾了,抄起鸡毛掸子便气势汹汹地上前,咻地一声,在连天横的手臂上抽了一把。
那些下人面面相觑,不敢来劝。
宝瑟儿躲在他身后,被连天横护雏似的护着,探出一个头来,连天横只能站着乖乖地挨打。宝瑟儿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却回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大个子被打了好几下,他看不
下去了,义正辞严地站出来,叉着腰:“不要打他了!”
连天横呵斥道:“你闪一边去!”
“泼娼根,我不打你,你是皮痒了!”莫氏见他还敢叫板,操起鸡毛掸子便挥过去,宝瑟儿哪知道她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知道怕了,东躲西藏,连天横要去护他,被连带着又揍了
两下。
这边宝瑟儿腿脚不灵便,一脚踩到湿漉漉的门槛,脚下趔趄,身子歪倒,砰地一声,摔了个狗吃屎,不巧,那门槛正硌在腿伤上。
旁边的下人见了,一齐倒抽凉气,仿佛感受到那股钻心窝的痛楚。却碍于夫人在这里,伸了手,又缩回去,不敢来扶。
摔了这下,宝瑟儿痛得话都说不出来,脸色煞白,坐在地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小桃!”连天横呼吸停滞,扑上去,跪在旁边,扶着他的腰,慢慢起来,抱到软垫上,宝瑟儿这才嗳了一口气,呻吟出声,痛觉一下下地涌上来。
莫氏见那宝瑟儿面白如纸,不似作伪,有些心虚,色厉内荏道:“谁教你瞎躲的!这下好,摔了罢!”
连天横不管她,吩咐小福子去叫大夫来,自己半跪下去,给他脱了鞋子,自己心里烦躁,颇有些六神无主,焦头烂额的,见宝瑟儿仰躺在椅子上疼得嘶嘶喘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连天横哄着他:“小桃,不疼,不疼。”
宝瑟儿只是不能说话,心想哪里不疼了,换你试试,非得疼死你这个傻大个不可!
大夫来了,给他看过腿伤,伤口本就长了些脆弱的新肉,这下子,上面平添一团青紫。连天横再三问过,没有大碍,才肯放大夫走。
莫氏的目光却被那深深的刀伤吸引住了,那伤口狰狞可怖,像条艳红的小蛇,盘踞在白皙的右腿上。难以想象受伤时,承受着多大的痛苦,之后漫长的愈合又是多么难捱。不由得开
口道:“……这是怎么弄的?”
连天横用温热的巾布擦拭着伤口四周,说:“这一刀是替我挨的。”
又掀开裤子,露出膝盖,大腿上覆盖着大片粉色的痂痕,一层薄薄的皮贴在瘦弱的腿骨上,膝盖骨突兀地凸起,整个人瘦得脱了形,与一年前她见到的那个丰腴玲珑的宝瑟儿大相径
庭。连天横说:“这些都是我害的。”
宝瑟儿奄奄一息的,不解地问:“跟你有甚么干系……”
莫氏收回了愕然的目光,用异样的眼神打量椅子上的人,冷冷叹息道:“刀砍杉树不死根,火烧芭蕉不死心*……我不曾见过这么傻的人。”
连天横低着头,给他擦上药,道:“我把他害成这副样子,我不管他还有谁管他。”
莫氏漠然道:“是,天都收不走。”
“大姐姐,别凶了,”宝瑟儿说着,眼泪又出来了,勉强坐起身,抹掉,瞪着她,质问道:“你长得这么好看,为甚么心地这么坏,还打大个子,你是个坏女人!”
莫氏点点头,冷笑道:“我坏,我坏,我比不上你的汗毛尖儿坏!你去年骂的话,我记得一清二楚!”想起那些污言秽语,气得用鸡毛掸子在椅背上抽了一下,隔山震虎,抽得宝瑟
儿肩膀一抖,险些跪下来。
连天横皱眉道:“娘!”
莫氏看连天横一副宝贝兮兮的模样,不由得嘲笑,依他的个性,不知能有几天的热头,只怕是玩腻了这小跛子,爹娘不拆散,这对苦命鸳鸯也不攻自破了。遂放下狠话,道:“我今
天先饶了你们,走着瞧罢。”
连天横便站起来,送他亲娘出去,到门口时,说:“儿子不肖,败坏家门,看上了这个人。可是没有办法,他不在这里,我也活不成了。”自己在怀里掏出一把匕首,从刀鞘里拔出
利刃,刀柄放在莫氏的手心里,道:“娘,你不喜欢宝儿,现在就杀了我,绝没有半句怨言,只是我变成鬼了,也会找到宝儿,等他奈何桥上见面!”
莫氏听了,嘴角一勾,无不轻蔑地笑道:“我儿,你当我不乐意你俩在一块,担心的是你么?说句不中听的话,他是个傻子,没有一技傍身,你现在对他是千百般的好,他固然安乐,
哪天要是老丑了,相看生厌了,他的苦日子可就来了!要是真为了他好,就不要圈着他,趁着还有些怜惜之情,给他月钱 ,供他吃穿,去拣两个下人,让他自己去过生活。哪天你这股劲过
了,两个人之间又有旧情,又有余地,这才叫作万全之策!”
连天横无言以对,只能说:“你想得比我周到。只是,现在他离了我,日子虽不好过,总归活得下去,我离了他,却是生不如死,无论如何也回不到从前了。”
—————————————————
*歌剧《刘三姐》
快完结了,要不是我懒,按照设想,他们还有一百章的做爱剧情。算了,省略到一两章,其他自行发挥想象能力。
进入肉文追新 6875/097/21
莫氏上车回去,连天横也回了屋子,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宝瑟儿的腿,依旧不放心,叫了一位上了年纪的郎中来看,折腾到申时三刻,便请郎中一道上桌用饭。
宝瑟儿肚子饿了,埋进碗里,扒着米饭,狼吞虎咽的,吃得很香。
连天横拿筷头在他头上一敲:“又忘了嚼!”
那老郎中忙道:“不要发脾气,不要发脾气,受惊吓了,食不消化,恒常呃逆。”
连天横想起他确实容易呃逆,便识相地低头吃饭,不说话了。
宝瑟儿脸上沾着饭粒,一下下地嚼给他看,含含糊糊地说:“是因为……因为太好次了……”
郎中呵呵笑道:“有意思,像拉扯孩子!”
连天横边看宝瑟儿吃饭,边道:“他比小孩乖,从不拣口。”心里想着,今后可不能再乱吼他了。
吃过晚饭,送走郎中,宝瑟儿两手捧着碗,大口喝掉剩下的鲫鱼汤,坐在桌边等丫鬟们收拾碗碟,见大个子出去了,喝完汤,自己放下碗,一瘸一拐地走到书房里,拿出纸笔,磨好
墨,在灯下温习昨天学过的字。
过了一会儿,大个子进来了,一手提一只白纸灯笼,顿在桌上。
宝瑟儿问:“咦,这不是大门口挂的大灯笼吗?”
连天横敲了敲木几,说:“你写。”
“写甚么?”
连天横说:“我教过你怎么写潘字罢,你好好写两个。”
虽不明白他想做甚么,宝瑟儿还是提笔蘸墨,很听话地在两个灯笼上分别写了两个大大的潘字,搁下笔,吹了吹,自己很满意地拿起来看了两下。
连天横便提起两只灯笼,一手拉他起来,路过长长的廊下,走到宅子的大门口,让小福子挂上去。小福子看清了字,大惊失色:“少爷!”
“怎么了?”连天横一个眼神扫过来,很不客气地看了他一眼。
登时,小福子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没、没甚么!”逃命似的上了梯子,抬起胳膊,将灯笼挂上去。
宝瑟儿抬着头看他挂灯笼,叹了口气,说:“唉!我的字写得一点儿也不好看。”
连天横道:“要那么好看做甚么?进去罢。”
小福子下了梯子,欲言又止,心想这实在荒唐,可少爷抱着手臂,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他哪里敢说话?遂灰溜溜地退下了。
晚上雨声渐喧,屋里却很静谧,连天横给他擦过药,总算了却一天的俗务。洗手回来时,见宝瑟儿摊平手脚,呈大字形地陷在床中央,占据着大片的位置,被子也不好好盖着,歪七
扭八地搭在肚皮上,两只赤脚也露出来,大咧咧地支愣着,脚尖还一晃一晃的,惬意非凡。
连天横知道,这个小傻子趁他不在,又在大床上打滚疯玩了一通,吃饭的时候还在想不能吼人,这下又忍不住食言了,训斥道:“不要岔开腿躺着!”
宝瑟儿打了个哆嗦,连忙缩起身子,给他让出一块空地,在蓬松的枕头上拍拍:“你快来!”
连天横上了床,抱住他,露出两侧犬齿,在肩膀上狠狠咬了口,好像啃一只鲜脆可口的小白梨子,牙尖抵在细腻的肌肤上,一点点刺下去,直到宝瑟儿嘟哝着:“要咬破了……”连
天横才缓缓松开钳制,留下一圈醒目的檀印。
宝瑟儿想伸手摸摸被咬的地方,那里又刺又痒,可大个子不让他乱动,把他整个人掀翻在床上,现在只能趴着,脸贴着床,瞧不见大个子在做甚么。
连天横掀开他的上衣,脑袋钻进去,清淡的药香混合着甜甜的体香,颇有些心醉目眩,舌尖不由得在后腰的凹陷处舔了一下,舔得宝瑟儿身子乱颤,激流窜过,低呼道:“好痒!”
还有更痒的呢,连天横心想。虎口卡住侧腰,避开那些药,在臀瓣中间那条深缝里舔了舔,身下人又是一颤,像条受惊的小蛇,可是七寸被掐住了,只能任其蹂躏。
宝瑟儿至今对他的怪癖还有些不习惯,大个子喜欢舔人,没完没了的,谁受得了呀。要知道自己到这里,还不出一个月,全身都被他舔过了,大个子最喜欢舔脖子、肚脐、大腿根,
连脚心也舔。这些都是他的痒痒肉,一舔就想笑,一笑浑身就发抖,连床也在抖个不停。不仅舔,还喜欢亲吻他的小小桃,有一次宝瑟儿吓坏了,射了很多东西到大个子脸上,他的鼻梁很高,
像薄薄的刀锋,笔直地削落下来,白浊顺着鼻尖滑淌,那淡色的唇瓣微微开启,突兀的喉结上下滚动,弓着脊背,像一匹悍烈的公狼,眸子半眯着,眼神又淫乱,又凶狠:“看你做的好事…
…”
当时宝瑟儿真以为他生气了,连忙用手擦去秽物,可是下一瞬,大个子就抓住他的手,像吃甚么顶顶美味的东西,十指根根地塞到嘴里,贪婪地舔舐、吮吸。
宝瑟儿怀疑这个人就喜欢作弄他,看他被弄得发痒、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实在是太恶劣了!
但也不全然如此,腿被药膏灼烧得睡不着时,大个子又会温柔地亲他,从脸蛋开始,亲遍他全身,好似大大小小的雨点,又轻又缓,疼痛好像也淡了,身体里冷硬的部分渐渐地解冻、
酥软,四肢好像浮在云端里,飘飘然,自己也化作一朵洁白的云,被春风一吹,再变成绵绵的春雨,落到地上,滋润出了嫩草,遍野开满了淡粉的花苞。无止境的亲吻伴他入眠,让他感到被
疼爱着,连梦里也忍不住舒服地呻吟。
今天也是这样,后背被大个子舔着,吻着,又痒,又难耐,可是不想让他停下,只能轻轻地哼着,五指攥紧了被褥。
过了一会儿,连天横以为他睡了,从衣服里钻出来,又不死心地嗅了一下,抱他到枕头上。
宝瑟儿却睁开双眼,睫毛簌簌然地颤动,天真无邪地说:“大个子,明天真能见到爷么。”
连天横在他屁股上轻轻推了一把,说:“我会骗你?”
宝瑟儿心想:你上次就骗人。但是他不敢说,过了一会儿,轻轻地推开大个子,撑起身体,分开腿,跨坐到那人身上。几缕黑亮的发丝垂到胸前,那双上挑的凤眼迷离多情,低着头
看大个子。
连天横心里乱跳,故作镇定:“又做甚么?”
宝瑟儿想起明天就要和爷相见,看爷一眼,他就走了,今后恐怕不能常常见到大个子,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他,这些日子大个子对他太好了,他一无所有,无以为报,只能背对着他,
趴在床上,撅起白嫩嫩的屁股,手指探到小小的穴口,献宝似地说:“我这里可以给你插,但你不用给我钱,是真的。”还怕他不信,解释道:“这里可以进来,我洗过了,不脏!”
连天横下面早就硬如铁杵了,只是不能行房的医嘱仿佛咒语,紧紧地拴着他的鸡巴。这小半个月只能看不能吃,实在是折磨人。强迫自己不去看,被子一裹,包在怀里,怒骂道:
“谁准你乱脱裤子的!净显摆你有屁股是不是!”
宝瑟儿很无辜:他绝没有这个意思!
无眠的夜晚里,雨声潺潺,春意阑珊,晨起时,宝瑟儿便赤着脚跑下床,跪坐在镜子前,十分庄重地妆扮了一番。
天放晴了,鸟鸣婉转。连天横也睁开眼,看见镜子里的人,清醒了大半,但见宝瑟儿眉毛粗粗,一片狼藉,脸上红艳艳的,像唱戏的那样,胭脂涂满眼皮,又拿起一片口脂,用双唇
抿了又抿,叭叭地咂了两下嘴巴。
恰好伺候梳洗的丫鬟进来了,见了这副尊容,先是一愣,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桃公子这是做甚么,打扮得这么俊俏。”
连天横也看不下去了,捉住他,给他擦干净脸,洗出了两盆红水。宝瑟儿还老大的不高兴呢,那可是他辛辛苦苦画出来的!
洗干净了,连天横说:“过来!”
他便走过去,坐在大个子面前。
连天横打开胭脂盖子,哈了口气,用手掌搓了搓,薄薄地施在他颧骨,往腮边推开,鼻头也点上,再用指尖揩了些口脂,随意地点染在他唇瓣,不涂铅粉,顷刻间气色便有了。
宝瑟儿张着嘴:“哇……大个子,你还会这个!”
提上裤子,便开始满屋子乱跑,小侠正在喝奶,被他捏着后颈皮提起来,问道:“小侠小侠!我好看嘛?”
“喵……”
风奴正在笼子里歪着头休憩,被他吵醒,使劲地晃:“风奴风奴!我好看嘛?”
“咕……”
小福子正在跟人玩双陆,他冲上去,张牙舞爪的:“小福小福!我好看嘛?”
“昂……”
这一天宝瑟儿可谓是逢人就问,把连府上下闹了个遍,连天横无奈,对他说: “小桃,你十九岁了,是个大孩子了,不要老是这样跑来跑去的。”
宝瑟儿踟蹰地说:“那是因为我太高兴了,还有点儿害怕。”
连天横知道他害怕甚么,拿出一条黑色的丝绫,为他覆住双眼,牵住手,感觉到手心里的热汗,在他耳边说:“闹够了,宝儿,我要带你去见他。”
宝儿祝你晚安
图源来自网络,二改 by 青州从事,不妥删
(我惊,一个表情包有啥好 404 的,实在不行上俺微博看吧)

第 61 章
连天横抱他上车时,发觉确实比前些日子沉了,虽说还是轻,手摸在腰上,渐渐有些脂肉,不像从前那般瘦骨伶仃的。
宝瑟儿眼睛被蒙着,坐在车厢里,坐立不安,四处摸索,摸到大个子的手,才松了口气,凶道:“你不要走开啊。”
连天横躺到他怀里,捉住手,紧扣十指,在手背上亲了一下,吩咐道:“我睡一觉,不许把布摘了,知道么?”
宝瑟儿晃了晃怀里的人,请求道:“别睡……你先别睡,你陪我说说话罢。”
连天横本来也无甚睡意,想了想,道:“你去年生辰,许了个甚么愿?”
“去年?我哪里记得呀。”宝瑟儿想了想,摇了摇头。
连天横说:“去年没有过好,今年要用心地过了。”
马车辚辚,碾过石子路,不知过了多久,宝瑟儿被抱着下了轿,眼睛蒙着,有些瑟缩,愈发地抱紧了大个子,说:“你一定不要走啊!”
没有人搭话,他听见大个子敦敦的脚步声,靴底似乎踩着中空木板,但霎时间又听不见了,紧接着,自己被放在软软的垫子上,脚上的鞋子被脱下来。眼前的黑绫一掀开,宝瑟儿被
光线刺得有些睁不开眼,揉了揉,才看清周遭的一切。
屋子里金碧辉煌,珠围翠绕。穹顶极高,悬着一顶八角琉璃明灯,亮晶晶的,炫人眼目,落下四条朱红薄绡,垂出一段弧度,四角托着夜明珠,中央被插屏隔开,插屏上是一副蟠桃
宴图,桃子用赤玉、桃叶用碧玉,雕琢粘贴而成,枝繁叶茂,硕果累累,宝瑟儿看呆了,用手摸了摸,凑在连天横耳边,小声说:“大个子,我们偷偷抠一块下来,带回家,就可以发财
了!”
连天横在他的脑袋上揉了一把,骂道:“瞧你那点出息!”
那一头安设崭新的金丝楠木桌椅,垫着光滑的绸缎椅袱,那桌子不是四四方方的,而是一整棵树雕琢而成,尽头上翘,俨然是一只翩然欲飞的凤凰,根根尾羽分明,连天横牵着他的
手,摸了摸,宝瑟儿惊讶道:“好细致!”桌上白玉瓶里高高低低地插几朵深红的山茶花,有的含苞,有的半开,有的怒放,宝瑟儿凑上去嗅了一下,沾了满鼻子花粉,打了个喷嚏。一张大
圆镜贴着花,地上铺满花纹繁复、厚实柔软的织金毛毡。赤着脚踩上去,好像踩在整齐的草丛里,脚掌都陷进去了。
“啊!”他扬起眉毛,蹦起来,两脚放心地踩了又踩,蓬松的毛从脚趾缝里溢出来,痒丝丝的:“真好玩!”
踩着毯子,掀开珠帘,一跃到罗汉床上,抱着引枕,吱呀一声,乐颠颠的,翻来覆去地滚动。
连天横也躺上床,捉住他,对着额头亲了一下:“舒服罢?”
宝瑟儿灿烂地笑了起来:“舒服!”
余光又见到一架小秋千,他立马爬起身,一屁股坐上去,握着绳子,前后晃了晃,连天横走到秋千架边,手臂护着,时不时给他摇两下,很有耐性地看着他玩。
宝瑟儿玩够了,从秋千上窜下来,绕过宝石插屏,视野陡然开阔:但见夕日殷红,水天一色,透过舱门,他才发觉这不是屋子,而是一艘巨大的画舫,此时正漂在湖面上。
画舫离岸不远,微风阵阵,送来岸边清吹,几只白鹭在岸边的沙滩上叼鱼,拍翅盘旋,并不怕人,还有的飞到船边来了。
宝瑟儿正要伸手去摸,被连天横抓住腕子:“仔细啄坏你的狗爪子!”抖开一件檀红的披风,从后面给他系上,又在脖颈处围一条兔狲毛的围领,道:“湖上风大,系好了。”
宝瑟儿转过来时,冰雪人儿一般, 瞳仁翦水,光华流转,两颊的胭脂透出酡红,下巴缩在毛绒绒的围领里,伸手捏了捏,咕哝着:“好软……”
连天横给他理了理毛领,牵着手,带他去船头坐下,此时落日朱红似血,融化在湖水里,散作满湖细鳞似的波光。晚霞纤薄如纱,瑰红中参杂着几缕澄黄,变幻莫测,菖蒲、水竹摇
着细杆儿,小鱼苗在水里乱窜,漾出一道道縠皱波纹,播撒了碎金片片。
霞光洒落,连天横心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低着头直视宝瑟儿的眼睛,万般的柔情涌上心头,低声道:“小桃。”
“大个子……”宝瑟儿也抬头看着他,“我饿了,想吃鸡蛋。”
过了一会儿,连天横忍住怒意,松开他的手,说:“太阳落了,进去罢。”
船舱里不仅宽敞,还十分暖和,宝瑟儿热了,肌肤上冒出点点细汗。却不敢脱,乖乖地跪坐在长桌前等着。
只见大个子变戏法似的端出碗长寿面,放在桌上,宝瑟儿低头去看,热气腾腾,乳白如酥酪的汤面上,油脂化开,面条上铺着金黄的荷包蛋,还有厚切的五花肉,煮得软烂,酱汁浓
厚,底下烫着几片青翠的葵菜,香气扑鼻。
宝瑟儿闻到香味,吞了吞口水:“大个子,这是给我吃的吗?”
连天横说:“你不吃是不是?”
宝瑟儿一听他的语气,又怕他搬出小侠来威胁自己,便急忙拿起筷子,抱过碗:“我吃!”
夹起面条,塞进嘴里,面条清爽柔韧,汤汁浓郁咸香,实在是太好吃了!宝瑟儿忍不住一口气吸溜了一大口,反应过来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嘴唇红红的,把碗捧给他:“大个子,你
也吃!”
连天横这回没有推辞,拿起筷子吃了两口,递给他:“记得嚼。”宝瑟儿咕噜咕噜地吃完面,又把汤喝光了。满头大汗,胭脂褪去,用袖子抹抹,色转皎然,脸蛋透着天然的淡红,
倒真像只瘦瘦小小的绒桃子了,摸着肚子,心满意足,东望西瞧。
目光落到桌上的香囊上,有些好奇,拿起来嗅了嗅,忽然有些沉默:“……这是甚么香?”
连天横说:“这是我送给你的……后来又制了许多。”
他又看到架子上的琵琶,伸出手,拨弄出几个不成调的音,低着头,说:“我好像认识它。”
连天横说:“它坏了,又修好了。”
宝瑟儿忽然觉得有些难过,不想再看琵琶了,问:“爷呢?爷在哪儿?”
“你在这里等,我去叫他来。”
宝瑟儿忽然脱口而出:“等一等!”
“怎么了?”
宝瑟儿说:“我、我害怕。”四下里在船舱东找西找的,旁的东西他不敢动,只拿了一只大大的枕头,遮住脸:“这样、这样就不会吓到爷了。”
连天横扯了他的枕头,砸到床上:“你给我好好等!”
宝瑟儿答应下来,心里噗通乱跳,一个人坐在船舱里,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外面忽然传来哨声,船移岸动,他连忙站起来,跑到船头,发觉船确凿是慢慢开动了,在黑夜中破开
层层波浪。
他心慌意乱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叫了一声:“大个子!”可是无人应答。蓦然见到天边升起一尾银色的流星,在空中炸开,变作一朵烟花,轰然而落。许许多多的流星都蹿了上去,
各色烟花次第盛开,划过夜幕,交错参差,壮丽非凡。
不知过了多久,烟花的声音小了,晴朗的夜幕上横亘一道灿烂的银河,牛郎星与织女星遥遥相对,更有数以亿计的璀璨星子散落在天边。宝瑟儿抬头,耳朵里嗡嗡嗡的还有余响,好
像一切都不复存在,自己变作一个小小的光点,像只萤火虫游离飘散在夜空之中。
一阵水声倏然而来,暖黄的星子从远远的天边飘来,近了,宝瑟儿才看清那是一只只透亮的花苞,从水底浮出水面,飞向九霄,花瓣层层叠叠,瞬间绽放,渐渐向画舫靠拢,那些花
苞不计其数,漫天飞舞,如振翅之蝶,汇聚成一片璀璨灯海。绕着船舱悠悠浮动、旋转。
他僵在船头,身体瘫软,不知道该退向哪里,最近的那只花苞擦过宝瑟儿的脸,照亮了他黑漆漆的眼睛。宝瑟儿捂着脸,在火光里浑身颤抖。
千灯浮动,万火通明,亮如白昼。
“好多火,救命、救命……爷……连、连天横……”宝瑟儿身子一软,撑着桅杆,胃中剧痛,低头干呕起来,食管一缩一缩的,牙根处分泌出一股酸水,张着嘴,涎液滴落到地上。
脚步声笃笃地传来,他猛地抬起头,看见来人手里擎一根银烛,火苗一跃一跃的,照亮了半边脸。
宝瑟儿骤然间瞳孔紧缩,呼吸滞窒,僵在当场。
连天横看他这副模样,也有些忐忑了,心道难不成他不喜欢,问道:“怎么了?”
宝瑟儿的披风被夜风吹得扬起,猎猎作响,很轻地说:“火。”
“有火……好多火,好痛……”
连天横愣了愣,见宝瑟儿没有丝毫反应,眼神死寂,仿佛透过他,看着远处的花灯,瞳中倒影扭曲,幻化成熊熊烈火,噼啪作响,痛苦地“啊”了一声,肩头抖如筛糠。
“宝儿!”连天横后知后觉,扶着他,给他顺气。
宝瑟儿看着他,想起来就是这个人,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与花里馆那个人一一重合。
他只要轻轻地笑着,漫不经心地吐出几个字,就足以将他的心践踏成碎片。然而只要他肯弯腰拾起那些沾血的碎片,似真似假地亲吻,那种蜜糖般的温柔,又足以让它们结痂、愈合。
这张脸上露出的神情,常让他心醉神迷,又心如刀割,为了止那份干渴,啜饮鸩酒,渐渐的,心里有个声音在许愿:但凡你有一点儿怜惜我,就让我受了这刀斫火烧,没有半点怨言。
可这刑罚实在是太疼了,疼得他齿关打颤,几乎熬不下去。
“宝儿,你说句话,不要吓人……”连天横抱着他,又怕抱得太紧,把他弄碎了,飘散在满天的灯火里,“你又在捉弄我,是不是?”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宝瑟儿浑身颤抖,实在痛苦至极,奋力推开他,脸色苍白,走投无路,翻身跳进了湖水里,溅起大片水花。
“宝儿!”
湖水填没了他的口鼻,冒出大片气泡,连身后人的呼喊也听不到了。
那晚的事,现在想来,他也记不大清,只听见一阵号啕的哭声,那哭声悲天恸地,伤心欲绝,他走过去,原来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蹲在河岸边哭,那个孩子扎着双髻,眼眶通红:
“爹……娘……哥哥……”
他却感受不到丝毫悲伤,有些漠然地看着孩子,放眼望去,千舫骈聚,灯影幢幢,欢笑不绝,笙歌不断。他抛下孩子,揭开一片紫藤花的帘子,走进一片新天地,许多男人在那里喝
酒行令,没有人理会他,走到尽头,看见一个淡紫衫子的人,蜷缩在小绣床上,被黑色的蟒蛇纠缠,蛇的鳞片光滑如镜,头部赤红,蛇眼锐利,蛇尾勾着他的脚踝,蛇身盘着他的腰,疯狂地
摩挲,他的脸上满是被溅射的毒液,浑身潮红,这具身体是如此脆弱、丑陋、肮脏、粗鄙,那条蛇又是如此的神秘、阴鸷、善妒、淫乱,从脚开始,一口一口,吞没了他。
过了一会儿,他感到自己已经在蛇的肚子里了,低头望去,看到自己的身体焦黑、溃烂、伤口不停地渗水……蛇肚子里又黑又冷,还很狭窄,他的五脏六腑都被挤得变了形……
胃里有甚么在翻滚,他“呕”地一声,吐出湖水,听见耳边有个男人在叫:“宝儿!”
他抬起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又好似在梦里,迷迷糊糊地喊了句:“爷……”
可惜体力不支,埋在他怀里又睡去了。连天横抱着他,亲了一下,好像全身的重担都卸下去了:“……这是在叫我么?”
本场次所有灯光都由荣氏集团提供,绿色环保,可降解,无公害

第 62 章
宝瑟儿睡到半夜,起身呕出几口冷水,连天横也睁开眼,坐起来,叫人去温了姜汤,替他灌下。忽地想起去年宝瑟儿跳进井里,也是他抱出来的,弄得前襟全湿透了,那时候他心里
仓皇,只是一味地不肯低头。
这厢给他擦了嘴,唇贴着他的前额,所幸没有发热。
怀里的人皱着眉,打了个寒战,喃喃道:“冷……”
他便解了外襟,敞着赤裸的胸口,抱住他,再用衣服裹住脑袋,大手包着后脑勺,让宝瑟儿的脸紧紧贴着自己,整个身子偎在他衣服里,用体温暖着。手掌顺着后背,一拍一拍的,
低哄道:“宝儿乖、宝儿乖……”
他本想趁着生辰,在宝儿面前彻底坦白,若他不信,便慢慢地哄着,总有一日让他明白,可谁能料到弄巧成拙,横生了这些枝节。
过了一会儿,宝瑟儿迷迷糊糊睁开眼了,从他的怀里抬起头,喘着气,眸子湿淋淋的,面孔潮红,有些懵懂地看着他:“你来了。”
连天横伸出手,重重拧了一下他的脸,“想起我是谁了?”
宝瑟儿注视了他半晌,低下头,小声说:“……你是大个子。”
原是听错了,连天横叹了口气:“算了,睡罢。”
说着,揽起被子,将二人一齐裹在里面。连天横抱着他,感受到那人的轻颤,颇有些不敢面对宝瑟儿,不论他说甚么,都恐怕让人失望,心里迟疑该不该开口。想了半天,凑在耳边
道:“小桃,我错了,我又食言了。”
宝瑟儿没有搭话,好像睡着了。
连天横有样学样的,在被窝里探到他的手,拿起来,在自己胸口上抽了两下,“你打我罢,我不怕疼,最能挨揍了。”
宝瑟儿抽回手,缩在胸前,埋在枕头里,遮住眼睛。连天横看他不理人,不依不饶地贴上去,用鼻子拱他的脸,质问道:“你都把我打伤了,你看!怎么赔法?”
宝瑟儿不胜其烦,便伸手捂住了连天横的嘴巴,小声道:“你不要说话了……我好困。”
连天横心想宝儿不好骗了,便在他手心里舔了一下,卖乖道:“那我不说了,咱们睡觉。”
天亮了,连天横睁开眼,坐起身,发觉宝瑟儿面朝着床里,还在呼呼大睡,玩心大作,手伸进被子里,在屁股上用力掐了一把,换作平时,宝瑟儿早就疼得跳起来咬人了,今天却还
埋在被子里装死,于是连天横一边晃他的肩膀,一边道:“懒小桃,起来了!”
晃了半天,好容易把人叫醒,拿起一件衣裳,蹲在地上,照例要先给他换了贴肉的小衫。脱他衣服时,宝瑟儿忽然缩了一下脚,小心翼翼地探出手,说:“你给我……我自己来
罢。”
“怎么了?”连天横还不曾当回事,捏着他脚趾头,拖过来,很轻佻地在脚心挠了一下,这下子宝瑟儿的反应更大了,惊慌失措地缩到床角,睁大眼望着他,好像见了甚么骇人的东
西。
连天横猜不透他又耍甚么小孩子脾气,把衣裳一抛,盖在宝瑟儿头上,自己也有些赌气,“你穿,穿了半天穿不上,又哭。”
宝瑟儿呆坐着,扯下头上的衣裳,拉上被子,躲在被窝里,窸窸窣窣地脱下里衣,连天横饶有兴味地盯着,不知不觉也爬到床上了,挑起被角,猛地一扯,宝瑟儿身子凉飕飕的,全
裸露了,忙用手遮住身上的伤疤,可是疤痕太大,无论如何也遮不住,只能伸手去抓被子盖住自己。
紧接着,连天横把被子一拉,宝瑟儿整个人就被拉进他怀里了。
“别看。”宝瑟儿忙掩住他的眼睛,好像做错事的孩子:“别看了,求你。”
连天横皱眉头:“你今天怎么?长大了一岁,反倒不听话了。”
宝瑟儿在他的注视下,自己套上左袖,系好衣带,却不敢下床,缩在床角,和他僵持着。
连天横看他慢吞吞地穿好衣服,一根手指头都不肯自己碰,又不说话,那点稀薄的耐性也渐渐消磨殆尽了,脸色慢慢沉下来,捏起他两颊,教他抬头,眯起眼睛道:“从前就最看不
得你这副混不吝的样子,稍微抬举两下,就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这并不能怪他,在连大少爷心里,所有人合该讨好他,围着他打转,一时的卑躬屈膝只是情趣,谁也不能超越本分行事。要是不识好歹,就别想得到甚么好脸色瞧了。
他的阴晴不定,宝瑟儿是心知肚明的,也知道他只能听软话,只是此时被掐着脸,仰视他的眼睛,鬼使神差般,眼里好像发热,喉头哽咽,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连天横觉得跟傻子较劲没有意思,松了手,低声吩咐:“先去用饭罢。”
整整一个早上,宝瑟儿都不曾提一句昨晚的事,更遑论提及那个心心念念的爷了。连天横也不说话,低着头喝粥,这些下人都是懂眼色的人精,哪里察觉不到二人之间的怪异之状,
面面相觑的。
吃过早饭,连天横便鞴马出门。晌午时分,也不曾着家,宝瑟儿一个人坐在地毯上吃午饭时,便听得几个家丁垂着手在那里嘀咕:“少爷养的这个小唱,爱重他几天,果然淡了。”
另一个人附和道:“这是一个嬖奴,住在小金雀桥的,要不是他又傻又残,形容可怜,哪里会让他住在这里。”
这两个人当他痴傻,听不懂话,当着面,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宝瑟儿伏在案上,用力地扒了几口饭,忘了要嚼,又噎住了,却浑然不觉,接着塞进嘴里,好像誓要一口气吃完似的。
夕阳西下,连天横才回了家,跨进书房门槛,见到宝瑟儿在写字,恰好抬起头,两人对视一眼,几步之遥,好像隔着千山万水。
连天横解了外氅,丢到他头上,隔着衣服将他整个人包在怀里,宝瑟儿被蒙着脸,挣扎不得,被高高地举起来,大叫一声,在空中转了个圈,再稳稳地落在大圈椅里,连天横掀开衣
裳,露出半张被吓得苍白的脸,一个劲亲吻那块疤,骂道:“臭小桃,坏小桃!”
亲得宝瑟儿上气不接下气的,那瘦弱的腰身在手掌里微妙地僵硬了一下,连天横闹够了,又好像甚么也没有发生过,半披着衣裳,顺手拈起一张纸,检查道:“唔,让我看看你今天
练了几个字,偷懒不曾。”
这是没话找话,读书习字一事,宝瑟儿向来只有发奋,绝没有偷懒的念头。
连天横一张张看完了,说:“我今日做了两件事,你听不听?”那头没有人搭话,他也不恼,兀自说道:“快入夏了,我没有功夫教你,着人为你去物色一个先生,今后便在家里读
书了。”
“先生?”宝瑟儿目光凝住,神游天外,好像听不懂这两个字似的。
连天横抬头,手掌按着他膝盖,道:“现在先生不好找,又要熟读诗文,又要恪尽职守,最要紧的是须得有些耐性,”伸手刮了一下他脸蛋,道:“我们小桃发蒙晚了些,不过也不
算迟。”
宝瑟儿问:“还有甚么事?”
连天横卖关子道:“这个么,你明天就知道了。”
不知为何,这一整天,二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天堑,好像孩子一夜之间长大了,有时顺手摸他两下,也会躲开。可是半夜睡觉的时候,宝瑟儿会紧紧地抱着他,贴在胸口上,
贪婪地呼吸。
连天横夜里不爱穿里衣,赤裸上身,宝瑟儿不嫌热,趁他睡觉,舌头偷偷地舔着他脖颈上流的汗珠,连天横喉结发痒,半梦半醒之间,低下头去亲他的嘴,亲到一嘴咸乎乎的,唇舌
交缠,拉出几丝涎水。
他好像回到了花里馆那张床上,宝瑟儿的每片肌肤、每寸骨头都饱含媚意,一触即酥,让他血脉偾张,大汗淋漓。水乳交融之时,情欲像野马般奔腾不息。
他做了个梦,梦见一脚趟进湿热的泥里,那泥淖吸着他,柔软、粘腻。
睁开眼时,发觉宝瑟儿已不在身边。胯下的毛丛里趴着一只毛茸茸的脑袋,一上一下,噗滋噗滋地吮吸。手指扶着上翘的男根,从根部舔起,含住龟头,舌头往马眼钻,
“起来,宝儿,起来。”连天横哑着嗓子,坐起身,去拍他的后背:“把裤子穿好。”
“我饿了。”宝瑟儿那张脸从他的胯下抬起来,泛着潮红,口吐热气,一线透明的细丝从圆润的茎头牵到嘴角,显得淫乱不堪。他撅着屁股爬过来,亲连天横的嘴,两腿在下面夹紧,
裹住他的茎身,上下地蹭动。
“抱我,”宝瑟儿说,“你抱抱我罢。”
连天横哪里舍得不抱他,像怀抱一朵暖烘烘的火苗,拍着他的后背,胯下还高高地杵着,抵在那人的小肚子上,好半天还不曾消下去。宝瑟儿抬头去亲他的嘴,嘟囔道:“你亲我…
…”
连天横对于他冷淡了一天之后,突如其来的热情,甚至有些受宠若惊,一边接吻,一边握着两人的茎身,不住套弄。
丫鬟端盆子进来,见这两人面对面抱着,大惊失色。后退两步,红着脸跑了,宝瑟儿两腿盘在连天横身上,背对门口,一只大手伸进他衣服里,掀起上襦,露出一截嫩藕似的后腰,
连天横吻得入神,在后腰上下滑动,另一手的手掌包住臀瓣,揉搓摩挲,指头插进后穴里,水声咕啾,疯狂搅动。
宝瑟儿被摁到那一点,喟叹了一声,“好舒服……”
连天横躺下来,托着他的腰,让他一屁股坐在自己脸上,高挺的鼻子卡着会阴,弄得宝瑟儿有些窘迫,不敢往下坐:“让我起来罢。”
连天横却不许他乱动,嘴唇吮吸着他的嫩穴,舌头探进去,像鸡巴进出一样奸弄,弄出了许多香甜如蜜的粘稠汁水,宝瑟儿的小茎原本还垂着,现在也翘起来,贴在小腹上。
宝瑟儿被他舌奸得十分难捱,仰着修长的脖颈,痛苦地呻吟。嘴角流出涎水,“哈……”
连天横吃了他的淫水,又含住宝瑟儿的两颗小丸,一颗颗地吸,极尽亵玩之能事,宝瑟儿伏下身子,握住连天横的鸡巴,一寸寸吸纳进嘴里,深深地抵进喉头,拼命地吐息。
淫戏了不知多久,两人终于都泄了火,宝瑟儿吞下那些腥膻浓稠的东西,连他下腹溅射上的也统统舔走,卷进嘴里。
连天横拍拍他的屁股,教他起身,可是宝瑟儿两条腿早软得像面条,只能由他抱着起来了。
小福子进来时,宝瑟儿正坐在水盆边擦脸,连天横敞着胸膛,坐在床上玩宝瑟儿的小马,屋子里一股浓烈的雄麝气息,小福子不禁捂住了鼻子,闷声禀报道:“少爷,人来了。”
宝瑟儿正抬头去看,门口的妇人满头珠翠,遍体绫罗,真乃云佩霞裾,貌同仙姑,一见到他,便飞也似的扑上来,手绢抹泪,捶着他道:“六官,你这没天良的小畜生,哦唷唷……
福大命大!我就知道你没死!”

第 63 章
宝瑟儿愣愣地看着这女人,又被推了一把,女人嗔怒道:“忘恩负义的小东西,你把老娘也给忘了?”又看见他脸上的疤,惨叫一声,张着嘴,愁眉苦脸地凑上去端详,啧啧作响:
“这是怎么搞的?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低头又见他光裸的腿上一道微凹的疤痕,面如土色,一副大事不好的模样,在脚踝上猛地一拍,呵斥道:“站起来站起来!”
宝瑟儿才发觉自己光着屁股,甚么都没穿呢!连忙扯了软毡,裹住下身。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害甚么臊!”王妈妈急得跺脚,一把拉起他,往下看去,脸色顿变,从前那标直漂亮的双腿,现在跛了一边,右脚虚虚地拖着,行动全凭左脚。那张傅粉涂朱
的脸上顷刻间便被晶莹泪水打湿了,抽泣道:“宝瑟儿,我苦命的六官……你的腿,还有你的脸……你、你这孩子,怎生教我安心哪!”
宝瑟儿看着王妈妈,被她说得不能开口,转过头去看床上的连天横。
王妈妈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觉床上还有个连天横,忙破涕为笑,擦了眼泪,款款地走上前去,打了个千儿,笑盈盈地招呼道:“连少爷,恕我年纪大了,眼拙心瞎,反倒把贵
人疏忽了!该打!”
连天横把小马抛到宝瑟儿怀里,起了床,随手扯一件外袍,展开手臂,一边套袖子,一边走到宝瑟儿身边,拿起玉梳给他梳了梳头,将发丝握在手心里,发梢用指尖捋顺,漫不经心
地问道:“东西带来了?”
王妈妈是个最会拣佛烧香的,从袖笼里取出一张纸,双手呈给他,笑道:“带了带了!这桩事又岂能忘?”
连天横便搂着宝瑟儿,对小福子说:“你去拿笔。”又摇了摇宝瑟儿肩膀,咬着耳朵说:“……还记得名字怎么写法?”
宝瑟儿点点头,却还不知道是甚么纸,王妈妈便拉起他,对连天横笑道:“连少爷,许久不见宝瑟儿,我们娘儿俩有两句体己话要说,过了一会儿,再把东西交付与您。”
连天横不搭话,低头望着宝瑟儿,宝瑟儿点点头,说:“好的。”
于是连天横手掌盖着他脑袋揉了揉,系着衣带,大步走出了房门。小福子恰好捧了笔墨朱砂印泥等文具来,出去时将门带关。于是屋子里剩下王妈妈宝瑟儿二人,跪坐在矮几边。
王妈妈朝大门扫了一眼,手肘搭着,打量屋中陈设,道:“气派啊!”
宝瑟儿被她盯着,心里发毛。花里馆的小倌,不论是坐姿睡姿,都有一套严厉的规矩:怎样柔若无骨,怎样风情万种,最得男人的欢心,要是乱来,就得挨打了。从前宝瑟儿吃过不
少打,是以有些局促。
王妈妈拿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很亲昵:“妈妈问你一句话,你的腿和脸,大夫怎么说的,还能好么?”
“我每天都吃药。”宝瑟儿老老实实地答道。
王妈妈立起眉毛:“我问你还能不能好,不曾问吃药。”
宝瑟儿对着镜子,发觉脸上的伤疤的确淡了,便下定决心似的说:“我会好的。”
王妈妈便放心地塌下肩膀去,把那张纸摊平在矮几上,指尖敲了敲,道:“你在这处写上名字,从今往后,就不再是我花里馆的人了。”
宝瑟儿有些不敢置信,望着王妈妈,手指发抖,半晌不曾去拿笔。
“看甚么?”王妈妈闲闲道:“我放下生意跑一趟,总不是特意赶来消遣你的。”
宝瑟儿已经认得好些字了,抢过纸扫阅,果然是他的卖身契,下面两个鲜血似的指头印,是他娘握着他的手摁上的。宝瑟儿双目刺痛,攥着契纸拢到怀里,肩膀颤抖,终于克制不住,
压抑地哭了起来,那哭泣没有声音,却撕心裂肺,胜过世间一切杂声。眼泪大颗大颗掉在软毡上,矮几吱吱地抖动,浑身震悚,心头滴血一样的痛快。
王妈妈便斜靠在矮几边,看着他哭,也不作声。
门窗响动,潘小侠从窗缝里潜进来,跃到地上,钻进宝瑟儿怀里,咕噜咕噜地甩头,宝瑟儿哭累了,喘得身子麻麻的,小侠来蹭他的手,他才如梦初醒,当着王妈妈的面,有些害羞,
红着双眼,忙抬袖抹去眼泪,顺了两下猫背,正要伸手拿笔,怀里的纸却被王妈妈径直抽走了。
“慢着!我有两句话要和你说,听完了,你还想签,便随你去。”王妈妈高高地举着笔,露出一截玉白的腕子,“依律法,一经脱籍,咱们娼闾人家,从此就容不下你这号人了。若
是不想签,我这里还有一份伪造的契纸。”王妈妈说着,又拿出份一般无二的卖身契,道:“你签这个,便当寄住在连少爷家里,想回便回,不回也罢了。”
宝瑟儿望着她,眸光有些闪烁,呼吸渐渐平复,只是还有些哭腔,道:“妈妈请说。”
“你现今过得舒坦,飞上枝头当了人上人,不必把我放在眼里,八成是听不进我说的话的,可你也算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却不能不管你。有些事情,如今你认不清,将来是要吃大
亏的。”
接着,她轻笑道:“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个连少爷,不是你的良配。”
宝瑟儿手指握着软毡,说:“这我是知道的。”
“你知道?你知道个屁!”王妈妈眉毛一挑,眼睛一动,连珠炮似地问:“我先问你,你图他甚么?想必你图他人才出众,那是皮囊,百年之后不过一抔黄土。”
宝瑟儿心道:即便是化作黄土,连天横的那堆也是黄土之中最好看的。
“再有,就是图他的钱了,你记着,他的钱不是你的!那些阔老爷富少爷,别看他们风光,对外人大把大把地撒钱,他把你赚到手了,你就是个陀螺,任人抽打!那个葛巾,你认得
他,比你大得两岁,嫁给人家当男妾,家里上百只眼睛盯着,一个月领那点份钱,再问男人要几个钱,那是难上加难,到甚么地步?下人做了事,没有赏钱,统统给他使绊子,打牌出不起钱,
大房二房合起伙来堵他!”
“你和李文俊那一段,我怎么不拦着你?”王妈妈一拍手:“——是,姓李的没出息,花花肠子又多,可你手里攥着钱袋子,他胆敢对你说半个不字!你的腰杆子直,你说话的声都
比他高,这就是有钱的好处!父子兄弟都是这个道理,更不要提夫妻之间,那是外人,再看你和连少爷,他拔根毛都比你大腿粗,住在这里,看他的眉毛眼睛过活,他喘口气就把你吹死了,
你拿甚么和他说话?”
“哦,难道你图他那根鸡巴呀?是,比驴都大,你喜欢,别人就不喜欢?他是个大少爷,人人追着去捧,你指望他迁就你、知你的冷热,做甚么春秋大梦!”
“你是不知道,那个玄霜,跟绛雪一年进来的,绛雪是得脏病死了,他可削尖脑袋攀上高枝了,怎么着?不出半年,人家就把他玩腻了,赶出来,他再想回花里馆当婊子,律法规定
死了,没门儿!他走投无路,前前后后跟了多少男人,他是被酒鬼活活打死的呀——你瞧,外人看不起卖身子的,自个可不能看不起自个,要知道大把的人,想当婊子还当不成呢!”
“你要是女人,生养得孩子,我绝不多嘴,你若过了三十岁,我更不会阻拦,可你如今,钱没有钱,身子又毁了,一碗水泼在地上,难收拾!指望他专情得几天?将来他娶了媳妇,
你少不得受大房的鸟气,即便大房容得下你,他爹娘老子用脚板踩你,他府里的下人拿鼻子看你,你是一根藤,他是一棵树,你缠着他,风来刮你,雨来打你,世间的人都容不下你!”
王妈妈拍着他的手背,苦口婆心道:“妈妈给你指条明路:等他不和你过了,伤也好了,依旧回花里馆来,你的日子还长,等钱攒够,慢慢地物色一个好人,样子不必那么出挑,财
势不必那么煊赫,看得过去,你喜欢,又对你不错的,岂不是皆大欢喜?”
常言道:世间只有虔婆嘴,哄动多多少少人。宝瑟儿平素牙尖嘴利的 ,听她一席话,哑口无言,仿佛亲眼见到了自己的下场,不过就是玄霜、绛雪、葛巾之流,这三个人,比他聪
明得多,却都不见有甚么好结局。
“话说清了,我也舒服了,”王妈妈摸着他的头发,言辞恳切道:“你想想,你一定多想想。”
宝瑟儿拿起契纸,在桌上慢慢地抹平,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小侠在怀里睡着了,他低着头说:“妈妈说的,没有哪句话不对。”
“可是这些日子太好了、太好了……好得像是偷来的,我本来不配这样的好,哪怕他明天就把我赶走了,下半辈子也绝不会后悔。”
“就让我全心全意地高兴几天罢。”宝瑟儿吸了一口气,便提了笔,指尖颤抖着写上自己的名字。“以后的事,以后再打算……”
王妈妈眼睁睁看着他签好了,恨铁不成钢地在桌上拍了一掌,拍得桌上的水盆嗡嗡地震,骂道:“你是一个八根绳也曳不转的犟驴,看来我是白费口舌!今后你是死是活,与花里馆
无关,你好自为之!”
她还想再疾言厉色地骂几句,可是看到宝瑟儿眼里无声地流出眼泪,又骂不出口了。
“签都签了,你还哭甚么!”
宝瑟儿的眼泪滴到契纸上,用衣裳吸干,又哭又笑:“我太高兴了,还有甚么不满意的?再没了……哪怕即刻就死,也没有遗憾了。”
“呸呸呸!”王妈妈轻轻掴了一下他的嘴,嗔道:“说的哪里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宝瑟儿收好卖身契,扶着桌子,一瘸一拐地送她出门时,王妈妈凑在他耳边,五指合拢,悄声道:“记得,第一要紧的,是甚么!”
宝瑟儿早已平复了心绪,浑然不似方才那般神伤,笑嘻嘻道:“省得了,妈妈。”
那王妈妈便扭着腰,一摆一摆地走了。撞见连天横,稍一点头,那厢脸色却十分阴鸷,丝毫不理会人,闯进屋子里,见宝瑟儿拿出怀里的卖身契,宝贝一样地看。
“拿来。”连天横伸出手。
宝瑟儿便交给他,看他揉成一团,丢进香炉里烧成灰烬。宝瑟儿的心也点着了,顷刻间,无比轻快、无比安稳,俗世的烦恼都化作一缕淡烟,飘然逝去,嘴角不由得上扬。
连天横拉他起来,揽着他,和颜悦色地问:“聊了些甚么,把我们小桃的眼睛都哭肿了?”
宝瑟儿被他面对面这么抱着,身子又是一僵,仰起头,故作天真地说:“没甚么,她教我好好听你的话呀。”
连天横的指尖划过他脸上的疤,眸子好像冷了,透出几分戏谑:“我怎么觉得你,在这里受委屈了,好像很舍不得从前那地方似的。”
宝瑟儿对这种眼神是再熟悉不过的,一瞬间好像钉穿了他的心,他愣在他怀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笑着反驳道:“胡说,能在爷的家里,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连天横两只眼睛幽幽地盯着他,似是警告,又有些嘲讽:“宝瑟儿,再装就没有意思了。”
“……你听我们说话。”宝瑟儿有些不敢置信,在他心里,连天横不是做这样事的人。又后知后觉地想,连天横看出他恢复了记忆,不知如王妈妈所说,捱得过几天?
连天横冷笑,分明是挂心他的安危,嘴上却无不尖刻道:“我自然要听了,我怎么放得下心,让我的傻小桃和生人共处一室?要是不听,哪里知道我连天横在你心里这么混账,又是
明天就要赶你走,又是要娶大房害你,你落到我手里,就是落进狼窝虎穴了,逃还来不及呢……你心底里恨着我,是不是?”
宝瑟儿道:“从前说过,不论怎样,我都不曾怪过你,更不要提恨了。”
“她说得是真动听,情真意切,差点把你说动了罢?我都要以为卖屁股是上九流的本事,人人都要挤进窑子里当窑姐儿、当倌儿,当不上的,勉强和我连天横凑一个被窝,哪天另觅
良机,还要去当!”
宝瑟儿被他激了两句,心潮波动,见他这样轻蔑自己,不禁反驳道:“虽说不是好事,可也是一门营生,何况她为我打算——”
连天横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掐着他的脸怒吼道:“她对你千般好万般好,身上穿的还是从你那搜刮的衣裳料子,你死了,她立马抄你的屋子,这就叫好!”
“她当我死了,料子总不能废,你们有钱人的做派,在我们那儿是行不通的。”宝瑟儿听他无理取闹的,呼吸急促,也有几分怒意。
连天横听了,明明是想和他好好说话,心头邪火却愈烧愈旺,忍不住又要出口伤人,宝瑟儿却踮着脚,用唇堵上了他的嘴。
忽然,双唇陷进一片清凉的柔软里,浇灭了心里的火烧般的焦躁。
“爷,奴奴好想你……”依旧是宝瑟儿先服输,泄了气,甘霖降下来了,滴滴答答地砸落他的心窝。连天横想:宝儿记起他来,这是好事,他怎么对着宝儿寻衅闹将起来,闹得两个
人都不高兴了?
两人抱着,额头相抵,唇瓣相贴,不知过了多久,宝瑟儿收回吻,转过身,跛着脚走两步,取下墙上挂着的小狗风筝,把线轮放在连天横的手心里,望着他,觉得有些好笑,道:
“不管你要不要,我无论如何是要回到你身边的。我不操心,你反倒操起心了。”
自己想听的,无非是这句话,连天横看着手里的线轮,知道他无理取闹过后,又一次得逞了。
宝瑟儿也知道,于是他怀里抱着风筝,脸上浮现出淡笑,抬眼看着他:“你呀,你有一千种法子对付我。”

第 64 章
请不要再打赏咸鱼,谢谢小美人们,俺心领了!啵唧!
连天横发完脾气,还有些别扭,口气生硬地说:“你还吃不吃早饭了。”
宝瑟儿提上裤子,看他一眼,说:“等一等,我给小莲子换了水就来!”
小莲子,便是连天横托人给他弄来的碗莲,总共七颗,宝瑟儿隔一天早上起来,就要用一只青色小碗去浅池边舀水,悉心养护,这两天恰好抽了芽,露出白白的根系,宝瑟儿视之若
珍宝,照看得更勤了。
“你瞧,这片小叶子要出来了……”宝瑟儿蹲在地上,歪着头细看,声音很小,仿佛害怕那片莲叶一直蜷缩着,被人声弄得害羞了,不敢探出头来。
“唔,”连天横催促道:“老是捣鼓几颗破莲子作甚么,吃饭了!”
宝瑟儿便把小青碗捧起来,抱在怀里,放在檐下的长椅上,让荷苗晒太阳。边走,边自言自语道:“小莲子很娇贵,稍稍疏忽一点儿都不行……”
到了饭桌上,两个人非但不像从前,反倒彼此都有些生疏,宝瑟儿前阵子惯拿一只骨瓷小勺吃饭,有时不肯多吃,还要抱着他喂,这下连天横看他吃饭,却无事可做,也无从开口,
只能干巴巴地盯着。
宝瑟儿顶着如炬的目光,被他看得心虚,从前吃饭时不觉得怪异,到了这时,手脚却不知道往哪儿搁了。
看他吃完,连天横自己也不曾察觉,顺手拿过碗,就着勺子,收拾剩下的肉羹。
宝瑟儿忙伸手盖住碗,扬眉制止道:“不要吃了!”
连天横这才反应过来,顿在那里,随即恼羞成怒地吃了几口,道:“我只是不喜欢糟蹋东西,关你甚么事!”
这一早两人都欲言又止的,宝瑟儿走到哪儿,连天横便过去,有意无意地撞一下胳膊,蹭一下肩膀,偏不让他安心读书写字,宝瑟儿坐着,他也坐在一边,紧紧挨傍着,兀自使一根
牛筋草杆儿,探进八角玻璃球里,悉悉索索地逗蛐蛐,人家起身,他也起身,穷追不舍地跟在后面,宝瑟儿踮着脚去架子上取书,指尖堪堪要碰到书脊,却被一只大手抽走了。
“这是甚么?还有绣像画儿。”连天横翻了翻书页,显得颇有些入迷。宝瑟儿要去拿,他便抬起手,很认真地说:“不给,我要看这一本。”
宝瑟儿总也抢不到,有些烦躁了,鼓着腮帮子,怒目而视,一眼就看穿他的伎俩,从前还不觉得这么黏人呢。果不其然,这个人开口了:“给你看看也罢,但是不能白看,要亲一
下。”
这会儿,宝瑟儿低着头,眸光流转,眼尾斜挑,媚意含蕴,便拿出烟花勾当的本色了,慢慢地搂住他的腰,先是隔着衣裳,在心口上啄了一下,再是侧过脸,在脖颈上擦着亲了口,
嘴唇再轻轻地流连到下巴,仰起头,两手捧着脸,舌头呲溜钻到他嘴里,游荡吮吸,极尽挑逗勾弄之能事。呼吸交错地吻了会儿,啵唧一声,唇瓣分开,宝瑟儿伸出舌头,眼神迷离,满脸潮
红,给他看拉出的唾丝。
连天横气血逆流,哪堪这般撩拨,不假思索,再度亲了上去,书也不要了,啪地丢到旁边,一面发了狂地亲吻,一面抱起宝瑟儿的双腿,后背抵着书柜,隔着衣裳急不可耐地蹭动。
宝瑟儿被吻得难受,别过脸去,手臂伸长,够到了书,在他脑袋上安慰似地拍了两下,“好了,唔……好了,别亲了。”
然而却不奏效,嘴巴被堵住,发出羞人的舔吮声,那根东西抵着屁股,上下左右地乱顶乱撞,宝瑟儿见他骤然起了火,有些害怕,忙推开他的脑袋,低着头说:“我腿疼,不要弄了
……”
连天横又死按着吸了两口,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他下来,眼眸幽深,冒着绿光,看着宝瑟儿拿了书,爬到桌边,连天横也坐到他对面,在桌下捉住他的手,若无其事地解开裤带,缓缓
塞了进去。
“烫!”宝瑟儿抬起头,想要抽手,却抽不动,抱怨道:“你这样我没法专心了……”
连天横包着他的手,握住鸡巴套弄,一边舒服地喘着气,不以为然道:“古人悬梁刺股、负薪挂角,人家都这般不容易了,都能专心读书,你替哥哥下火,只是举手之劳,怎么就不
成了……我看你就是不专心、心里想着乌七八糟的事,才要磨练你呢。”
宝瑟儿望着他说:“我还没听过这种磨练的法子。”
连天横道:“你现在听说了。”手里的动作可是一点也没停,反倒呲溜呲溜抽弄得更厉害了。
不知道弄了多久,宝瑟儿的手腕子发麻,柱身的青筋在手里突突地跳,另一只手伏在桌上,翻过一页纸,抬起头看着连天横,道:“你饶了我罢,这样太累了!”
连天横还笔挺挺地硬着,瞪着他,胯下火热,有些焦灼,问:“怎么办,都怪你,弄不好了。”
宝瑟儿看他那副样子,又可怜,又可恨的,便大发慈悲地给他摸了摸屌,手肘支在桌上,身子撑起来,嘴唇贴在他耳边,沙着嗓子,娇娇绵绵地说了些甚么,那言辞之秽乱,口吻之
淫荡,使人闻之而性起,连天横听清了,瞳孔收缩,下面一泄如注,一股一股地飙出来,射得宝瑟儿手上、地上、衣裳上,全是黏稠的阳精。
宝瑟儿收回了手,垂眼看着手心里沾满的浊物,滴滴答答顺着指尖流淌。他用眼尾瞥着连天横,伸出舌尖,舔舐温热的精元。
连天横看他那副妖冶的样子,紧握拳头,胯下那根丑陋的东西摇摇摆摆地又翘起来了,宝瑟儿余光扫过,便道:“你够了!”连天横还要扑过来,这时外面的小厮敲门,禀报商铺里
有事,连天横才坐了回去,恢复了些许神志,面容薄怒,警告地望了来人一眼。那小厮还不知自己犯了甚么错,颇有些战战兢兢的。
宝瑟儿便哼笑了一声,下巴一抬,冲他说:“去呀,不要耽误正事情。”
连天横拿起书,盖在他头上,丢下一句话:“老子回来再收拾你!”
看他起身走了,宝瑟儿独自坐在地上,才放松两肩,长吐一口气,脸埋进膝盖里,丫鬟进来伺候,看见满地的狼藉,轻轻“呀”了一声,问道:“小桃子,这是怎么回事?”
连家里里外外的丫鬟都对他怜惜不已,视他如亲弟弟般疼爱,当着少爷的面,叫他桃公子,背着少爷就叫小桃子,还偷偷给他做点心吃。
宝瑟儿抬起头,带着丝丝倦意地说:“姐姐只管打盆水来,我来擦洗便是了。”
那丫鬟笑道:“怎能教你收拾?我弄一弄便完事了。”
“不……我擦罢。”宝瑟儿小声说,像是没甚么气力,又埋进了膝盖。
华灯初上,连天横下了马回来,大踏步走进檐下,将要进屋时,放轻脚步,推开门,见宝瑟儿趴在桌上睡觉,便问下人道:“谁教他这样睡觉的?”
下人说不出来,所幸连天横没有诘难的意思,坐到他身边,手臂揽住他,重重在肩头捏两下,催促道:“起床了!”
宝瑟儿脸上还带着红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一只高高的鼻子,鼻尖都杵到他脸上了,鼻子以上是一双乌黑凌厉的瞳仁,眼窝里细窄的一道褶,带着锋利之势,看得他忍不住笑
了一下,捧着连天横的脸,在嘴巴上用力亲了一口:“爷,我好想你。”
连天横被亲了这下,那股怪劲儿又上来了,心尖酸涨酸涨的,推开他,低声道:“肉麻甚么……我这不是在么?”
夜里擦药的时候,连天横照例给他取出旧衣裳换上,那些瘢痕颜色淡了些许,渐渐地变硬了,表面有些粗糙。
擦着擦着,宝瑟儿便不老实了,转过身吻他的脸,连天横手里还拿着药盒子,呵斥道:“不要乱动……”
宝瑟儿衣裳半褪,缠在腰际,光裸后背中央露出一线凹痕,划出弧线,潜进柔缓的山丘里,伸手搂着他的脖子,隐晦地说:“我的腿好了……”
“哪里就好了,还早得很。”连天横不知道他说甚么瞎话,拿开他的手:“转过去!”
宝瑟儿按着他的手,滑到自己光滑的胸口上,喘息道:“那你摸……摸这里……”
连天横手掌贴着细腻肌肤,用指缝夹了一下那颗茱萸,拇指指腹捻动,乳头便硬起来,张扬地翘着,凸得老高,嫣红的两小粒,看得他下面又硬了,可是不能纾解,不解恨地掐了一
把,怒道:“摸两下顶甚么事?”
宝瑟儿下面那根也硬了,笔挺地贴在小腹上,恳求地说:“多摸摸……多摸摸就好了。”于是带着他的手,慢慢地下滑,滑到肚皮上,那里不知怎么,恰好有一小块硬硬的烫疤,不
知是何时潜伏在那里的,像风平浪静大海里的礁石,又像深林里的兽夹,狡猾地横亘在肚脐以下,不过一寸半寸,宝瑟儿指尖触到,起先还不知道是甚么,当他发觉时,神色忽变,如遭雷击
似的弹开。
连天横皱眉道:“怎么了?”
即刻间,他看到宝瑟儿那里蔫下去了,像一只夭折的小鸟,头垂下去,皱皱巴巴的,丧失了所有精神。
很快,宝瑟儿脸色苍白,不说话了,擦好药,躲在被子里,蒙住头,说:“睡罢。”
连天横不知道他忽冷忽热的,又怎么了,隔着被子打了他屁股一下,威胁道:“等你好了,老子非得干死你不可。”
“……怎么干?”宝瑟儿在那头裹着被子,缩在里面,嗓音干涩,喉头像是哽咽住了。
连天横冷哼道:“想怎么干便怎么干,横着竖着倒着躺着,把你干到半死不活的,看你还敢说个不字。”
宝瑟儿听了一会儿,好像极度满意,极度安心,嘴角上牵,躲在他怀里,仿佛寻求庇护,又仿佛自讨苦吃似的:“到时候你一定要重重地……不,你轻轻地,我的腿明天就能好,明
天好不了,后天也会好的!”
“明天不行,明天要见先生。”连天横抱着他,拍了拍后背,开始说正事了:“托人找了大半个月,总算物色到合适的先生,听人说这老先生德高望重,平易近人,等人到了,你要
好好听他的话,知道么?”
等了半天,不见人回应,连天横脑袋蹭到他颈窝里,探过去,才发觉这人才沾着枕头,便睡着了。
他掖了掖被子,觉得两个人的心明明贴着,他想靠近些、再靠近些,却总是隔了层若隐若现的薄纱,让他抓不住……臭小桃在想甚么?
对不起,都怪我的拖延,害得小连好几天没有和大家见面了甚为想念。
其次,由于废文的改版,打赏后,我收不到咸鱼,咸鱼只能转换成积分,但是按积分排序的 tag 也消失了,所以我现在对你们上一章打赏的咸鱼十分心痛,呜呜,咸咸的,香香的,
没有了……所以请不要打赏了,谢谢小美人的好意,我统统心领,但你们还是囤着咸鱼好好地兑换物品吧~
(实在想要打赏,可以用口嗨的方式,在评论区随意吹嘘。例如“拿去,我的三百咸鱼。”我也会假装收到!)
另外,请不要发表呜呜呜哇哇哇 555 等评论,会被直接吞掉喔!小心小心!

第 65 章
不要打赏咸鱼,只要被摸摸头
1.二位的名字来源于?
连:他的名字是我当时随便起的。我自己的是我爹起的。当然追根究底是作者起的。
宝:嗯……很有道理。
2.你觉得对方长得怎么样?
连:一般。
宝:很好看。
3.你最爱吃的食物?
宝:肥肉!
连天横:瘦肉。
本从事:挺好的,不用抢。
4.请用一种动物形容对方?
宝儿:大坏狗!
连天横:猪。
5.觉得对方聪明吗?
宝:聪明呀。
连:不太聪明的样子。
6.对方生气了怎么办?
宝:他很好哄的。
连:他不会生气,一般是假装生气。
7.怎么哄?
宝:就脱了衣服等他来好了。
连:嗯嗯。
8. 你现在最希望的事情是什么?
宝:快点把所有字学会,读书的时候就不用到处问别人了。
连:他再吃胖一点。
9.你有过后悔的事情吗?
宝:(摇头)
10.别人讨厌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宝:当面讨厌我就当面骂回去,背后讨厌我就背后骂回去。
连:要看是什么人了,被有些人讨厌可能会三天难过得吃不下饭。
宝:这么严重?谁啊!
连:是谁呢?
11.宝儿的父母来找他,说要补偿他,会怎么做?
宝:不想见,不要见。
连:那就不见。
12.做爱的时候对方会说脏话吗?
宝:说起这个,我想到上次,他骂得实在太脏了,把我直接骂哭了,你能想象吗,直接骂哭,骂哭……害得我现在想起来又想哭了……
连:他更厉害,说要杀了我。
13.对方打过你吗?
连:现在天天打。
宝:不记得了。
14.你恨过对方吗?
连:有时候恨得不行,想把他杀了吃掉。
本从事:嗯???
连:偶尔的一种感觉罢了,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时候,想把他压在床上,从脚趾头开始活吞,有时候他说我弄得很疼,因为他抗拒的时候太可恨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害人精。
本从事:宝儿恨过吗?
宝:没有。
15.对方最害怕的事物?
宝:他很勇敢,好像没怕过什么。
连:我也有害怕的东西。
宝:是鬼吗,哈哈哈。
连:是狐狸精。
16.在一起之后,小连有不顾宝儿的意愿,强暴过对方吗?
连: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17.你最心酸的一件事。
连:他的话比以前少了,白天还好,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他一般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我不知道怎么回事。问了半天才肯说,原来是觉得嗓子没以前好听,怕我听烦了就再也不要他了。
宝:他把我灵牌放在他家祠堂里!被他娘暴打一顿,真的又可怜又好笑哈哈哈哈哈!
连:好笑个屁。
18.喜欢孩子吗?
宝:还可以。
连:比较喜欢像我妹妹一样乖的孩子。
19.现在想要孩子吗?
宝:怎么要?我们都是男的呀。
本从事:神马?男人原来不能生孩子的吗!这我可得好好查查了。
20.算了,最喜欢什么颜色?
宝:没有特别喜欢的,比较喜欢蓝色。
连:最喜欢宝瑟。
21. 宝儿接管了账务之后有没有出过错?
宝:别说了,大错小错不断!真的好难啊!一天恨不得变成两天用!
连:还好,新手都是这样的,他很耐烦。
22. 你觉得对方怎么样?
连:这个问题很笼统,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宝:很好!
23.对方床技如何?
连:很好,很舒服。
宝:哈哈(自豪)他也很好。
24. 先说性格。
连:性格比我好,但是有时候太倔了。
宝:很好!
25.那才华呢?
连:实在没有问题了可以不用问。
宝:很好!
本从事:哦,原来是刚刚宝儿的网络出故障,导致严重卡顿。
26.说说最近遗憾的事?
宝:先生说我发蒙发晚了,已经错过识字的好时候,必须加倍勤奋才是。
连:那个狗屁教书匠,害得他半夜说梦话都在认字。
27.如果要把对方比作一朵花,你会联想到什么花?
宝:石楠花
本从事:你那是什么表情?!
28.收到很多小美人的来信,有辱骂小连的,你怎么看?
连:骂我的就没必要给我看了,找揍?
宝:是我自己要喜欢他的,和他对我怎么样没有关系,何况,他对我很好很好,不要骂他了。
本从事:刚刚是我骗人的,怎么会有人骂小连呢?其实压根就没人理我啦!
29.先别走!你们渴吗,喝口茶。
宝:(咕咚咕咚咕咚)
连:慢点喝。
30.怎么才 30 问,我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宝:不要急,可以明天再问,明天再来找我玩,拜拜~
连:下次换个人采访,这个人丑到我了
31.早上好,实话实说,你们觉得穿心连这本书写得怎么样?
连:厕所读物。作者只知道卖弄辞藻、掉书袋,自以为高深,其实狗屁不通,错漏百出。看到一半睡着了。
宝:写得很好,虽然我才开始看,有些字不认识。
连:别看了!
32. 你在乎对方以前的性经历吗?
宝:我不知道。
连:我也不知道。
本从事:什么叫不知道?
宝: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呀。
33.一个色色问题:对方身上最敏感的地方?
宝:当然是那里哈哈哈。
连:都很敏感,尤其是**(消音处理)
34.最近因为什么事情生气?
宝:下面的人做假账被我发现了!
连:他又不肯吃饭。
35.诚实回答:你是一个坦诚的人吗?
连:不算是。
宝:不是。
36. 你会对对方撒谎吗?
37.如果对方背叛了你,你会伤心吗?
宝:不会。
连:他不会背叛。
38.如果穿越到 abo 世界里,你觉得对方身上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连:奶味。
宝:火药味。
39.小连父母不同意你们在一起怎么办呢?
宝:没关系。
连:我会想办法,实在不行就算了,日子是两个人过的。
40.你们会偷偷存私房钱吗?这题分开作答。
宝:存了很多工钱,这是我的习惯。
连:没钱,他会发零花钱给我用,存不下来。
41. 如果有一天你们分手了,你会怎么办?
宝:不怎么办,各过各的,哈哈。
42.对方最不能让你忍受的一个缺点是什么?
宝:缺点就是他很严厉,但是他对我很好。
连:吃饭很少。
43.你为什么会选择对方?
宝:并不是我选择了他,是他选择了我。
连:因为选项就他一个。
44.潘婆婆现在怎么样?
宝:婆婆的病好了,但是比较虚弱,在补身子。
连:婆婆很会织花片,把我娘彻底迷住了。
45.你最喜欢什么小动物?
宝:我最喜欢风奴,它听得懂人说话!
本从事:why??
连:想不出,随便答的。
46.你们是什么星座的?
宝:白羊座。
连:天蝎座。
47.百度上说你们配对指数不高哇?
宝:虽然不能奢望以后,但是过好现在就行了。
连:百度明天倒闭。
48.每天早上第一句话是什么?
连:别吵,再睡会儿。
宝:憋死我了!(然后脱裤子哗哗哗
49.你们的第一次分别是什么感觉?
连:早就忘了。
宝:……忘了。
50.和谁?在哪里
连:不记得了。
宝:一个三十多岁的兵,在船舱里。

第 66 章
鸟鸣啁啾,宝瑟儿大早就醒了,睫毛扇动两下,侧过脸,发觉那人闭着眼还在困觉,转动眼珠,凝视了一会儿,悄悄凑上去,撅嘴在那唇瓣上亲了口,随即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爬
起来,跪在地上,解开连天横的裤带,掏出半勃的行货,稔熟地口含。
连天横再度被他弄醒了,迷迷糊糊,只觉得燥热,不自觉地揪住身下人的脑袋,顶了两下胯,将鸡巴顶进喉头深处,蓦然感受到一阵猛烈收缩,身下传来宝瑟儿的干呕声,他低头去
看,正见鸡巴从宝瑟儿嘴里弹出来,那张雪白的脸盘,被油光光的大鸡巴狠抽了一记,甩出几滴清液。
宝瑟儿见他醒了,四目交错一瞬,复又低下头,懂事地握住他的东西,捋动两下,锲而不舍地塞进嘴里。
连天横撑着坐起来,低头看他吃自己的阳具,手掌上下抚摸他光滑白皙的后颈,时而伸进他衣服里,揉捏那鼓胀嫩红的奶头,情到浓时,不禁喉结滚动,鼻子里低喘着,哑声叹息道:
“好宝儿……快着些。”
宝瑟儿越发奋力地吸着,不知过了多久,才给他弄出来,将飙出的精水一滴不剩地吞咽下去,舌头舔干净硕大的冠头和阳茎,才彻底吐出鸡巴,抬袖抹了抹嘴,给他塞进绸裤里,脑
袋伏在他腿上,乖乖的好像在等他爱抚。连天横纾解了,手掌扶着他的下巴,教他抬起头,那左颊上还残留一道红红的印子,那是被鸡巴抽出来的,拇指揩了一下:“疼不疼?”
宝瑟儿立刻摇摇头,撑着床沿起了身,只是膝盖跪得太久,两条腿麻了,有些站不稳。连天横便抱起他,置于大腿上,一手扶着腰,一手捏了捏他的小腿,两个人亲密无间地相贴,
晃了晃,缄默着,谁也不乐意开口说话,打破这温存。
捏完了,连天横又拿起他的手,根根地玩起手指,手背上也有些浅浅的烫疤,宝瑟儿看见了,不动声色地抽出来,打了一下他,娇喝道:“松开……”
连天横不依不饶地拿起他的手,蛮横地赌气道:“偏不松。”说着,又握住那手,去吻他的疤痕,含在嘴里,用舌舔、用牙咬,弄得湿漉漉的,半点也不嫌弃。
宝瑟儿还是头一回看他露出这种神情呢,那副倔样子,好像个大孩子似的,总也顽皮不够。一时间心生怜爱,忍不住去亲他侧脸,唇瓣又滑到脖颈,细细密密的,呼吸间汲取着连天
横的气息,两个人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亲累了,抱着腰,埋在颈窝里,周而复始地埋怨:“想你了……好想你,爷,我要你……”
这样近在咫尺的思念,连天横承受不住,浑身暖洋洋的,心里酥酥麻麻,春潮涌起,被他笨拙的甜言蜜语彻底俘获了,简直不知拿他怎么办才好,只想把他弄疼、揉碎、捧在手里、
含进嘴里、吞进肚子里,好好地藏着。这样的宝儿,教旁人偷瞧去一眼,他都要发狂。
不知流逝了多少光阴,眼见太阳都上三竿了,连天横抱着他,只想这么消磨下去,一整天都不厌烦,宝瑟儿也不说话,只知道环着他的腰,闭着眼睛,间或啄吻两下。
时候不早,连天横捏捏他耳垂,恋恋不舍地命令道:“该去梳洗了。”
恰好小福子在门外喊:“少爷,宝瑟公子,叶先生在堂上了!”
连天横在他鼻尖上点了点:“唔,磨磨蹭蹭的,这不就来了?”
宝瑟儿一听,醒过神来,连忙推开他,跳下床,大叫:“哎呀,我怎么忘了这件事!”
手忙脚乱地洗漱过,该换件衣裳了,宝瑟儿先前还挑甚么花的、素的,这下全然抛在脑后,他东翻西找,抢火似的,总算找了一件颇为持重的元青色深衣,如获至宝,急匆匆套上,
一根玄黑的带子束起长发,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倒真像个小书生了。连天横站在身后,给他束上玉带,宝瑟儿举着两臂让他系,想起甚么似的,翻出一枚玉玦,笨手笨脚地系在腰间。
“这是……”连天横看到玉玦,想起这是从前赌气耍狠时,丢给他以示决绝的信物,有些不悦,立即解下来,藏到自己内袋里:“不许戴了!”
宝瑟儿十万火急,哪里顾得上这些:“不戴了不戴了……”
穿戴好了,对着镜子东看西看的,生怕哪里不稳重,冲撞了先生。连天横看他如此煞有介事,居然有些吃味,转念一想,不过是个老头子先生,有甚么可在乎的,便道:“行了行了!
再古板的学究,也挑不出你半个错来。”
小福子又在叫了,宝瑟儿忙跛着脚跑出去,探长了脖子,奔到廊下:“——我来了!”
话音未落,被连天横抄起膝盖,放在长椅上,捉住他的光脚,喝道:“你瞧你,冒冒失失,鞋也不曾穿!”一手握着脚踝,蹲在地上给他套靴子。
宝瑟儿哐哐哐拍着栏杆催促道:“快快快,不能让先生久等了!”
连天横不耐烦道:“就知道催!”穿好鞋,把他抱起来,大步流星往前堂赶去。那些家丁仆妇早已见怪不怪,纷纷错身让开一条道,一路上畅通无阻,快要到时,放他到地上,给他
掸了掸领子,低着头嘱咐道:“知道说甚么?”
宝瑟儿说:“知道!”
连天横便推了他屁股一把,沉声道:“出去罢!”
恰好小福子的热茶也端上来,宝瑟儿便从茶盘里捧起茶盏,心如擂鼓,不敢看堂上端坐的老先生,两腿一软,没出息地跪下来,活像个下大狱的死囚犯,所幸连家下人颇有眼力见,
预先在那里放置一只蒲团,这一跪便跪在蒲团里,倒不显得唐突,低着头,死盯着先生的一片竹青色衣角,结结巴巴地说:“先、先生请喝茶!”
话毕,手上一轻,茶盏被端走,一道清朗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如春风化雨:“贤契腿脚多有不便,起来说话罢。”
宝瑟儿听见声音,猛地抬头,却发觉是个很年轻、很俊秀的男子,两眼弯弯的,面容疏朗,笑意和煦,至多不过二十四五岁,与他设想的白胡子老头大相径庭,这男子笑道:“你是
小桃?”
宝瑟儿一回神,连忙仰头答道:“回先生话,学生便是潘小桃。”不自觉转过脸去,目光悄悄望着刚出来的连天横。看他铁青脸色,似乎有些不妙。
“起来罢。”那叶先生微笑着又道:“不必拘泥。”
宝瑟儿便不敢接着跪了,被一个丫鬟搀起来,板板正正地站在大堂中央,手指抓着衣边,足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丝小动作也不敢乱做。
先生含笑道:“请坐。”
他说一句,宝瑟儿便做一句,摸到交椅把手,弯着膝盖坐上去,骨头因为僵硬,咔嚓一声,听得宝瑟儿窘迫极了,坐在凳上,屁股也不敢动,生怕衣裳料子沙沙地磨,惊扰了先生。
“且慢,”连天横冷眼看着宝瑟儿那副煞有介事的模样,目光不客气地扫向先生,总算开口了,“你就是荣二请来的先生?岁数看着不大,不知教过几年书。”
“正是在下,有志不在年高,连公子何必以貌取人?”那男子笑微微的,稍一颔首,不再理会,目光扫过宝瑟儿,问道:“几岁了,从前读了甚么书?”
宝瑟儿老实巴交地答:“回先生话,学生十九岁了,不曾读书,只是胡乱看了几本连环画儿,里面许多字还不认得呢。”
连天横吃了个软钉子,又看宝瑟儿百依百顺的,心里窝火,却挑不出甚么过错,茶也敬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反悔,板着脸道:“我不是教了你好些字么!”
宝瑟儿顾此失彼,忙顺他的毛道:“是,爷也教了我很多!”
连天横看他的心还在自己身上,稍微熨帖了些,叫小福子过来,“吩咐早饭,送叶先生进书房,笔墨伺候,不得疏忽半刻,让我知道你怠慢了先生,打断你的腿!”又掐着宝瑟儿的
脸,捏起一块软肉:“不许对先生不敬,知道么?”
在先生面前,宝瑟儿对这样的亲昵有些害臊,无所适从地拿开他的手,急匆匆答应道:“知道了,爷,你自去忙罢。”
连天横见他这副不情不愿的神情,偏不遂他的意,在他嘴唇上偷袭了一下,柔声道:“乖乖宝儿,在家好好地读书,晚上爷再考你。”
宝瑟儿毫不设防,被亲了一口,瞪大双眼,脸登时红到了脖子根,连忙去看先生,那叶先生倒是泰然自若,伸臂振了振衣袖。
宝瑟儿真是要寻个地缝钻进去了,冒出了一身热汗,目送他走了,做贼心虚地觑着叶先生。
这叶先生不以为意,站起身,笑道:“走罢。”
小福子这时也机警了一回,知道少爷是要派自己盯着这个先生,急忙跟上去,推开门,摆好纸,取出一对沉甸甸的松烟麝墨,滗一壶干净雨水,细细研磨,磨出的墨汁发色浓厚朗润,
香满一室。
“墨是好墨。”先生坐在圈椅上,清淡雅正,真有君子风范了,欣然道:“你看过哪些书,我先来瞧瞧罢。”
宝瑟儿忙一瘸一拐地去书架上取了一沓册子,双手呈给先生:“只有这些,请先生过目。”
小福子在一旁垂手盯着,他对于这个宝瑟儿也是信不过的,男妓出身,免不得放荡成性,背着少爷,要是和外男眉来眼去,勾连成奸,便是一桩丑事了。
先生开口随意问他几句,宝瑟儿就答几句,一个字也不敢多说,更不敢少说。答完了,先生便合上连环画册儿,去架子上取了几本发蒙的书,翻开一本,道:“只这一页,有不会的,
便抄来我看。”
宝瑟儿连忙答应下来,又看小福子站得辛苦,便跑去搬了一条矮足凳子过来,道:“你坐下来,这样不累。”
小福子怔道:“唔……噢。”
宝瑟儿便立马展开草纸簿子,对比着书籍,一笔一划地誊抄起来,全神贯注,生怕错漏了一星半点。
再说连天横,心里憋着股无名之火,一夹马腹,抽动马鞭,一溜烟扬长而去。拐到八仙窟,问了路边那个算命的半瞎子,径直到花四妈妈家,下了马,手握马鞭,剪径强人似的,风
风火火往里闯去。
那花四妈妈见是连少爷,笑嘻嘻的,急忙赶来逢迎。
“荣二在哪?”连天横冷冷道。
花四一看,不知他触了甚么霉头,捏着帕子,匆匆往楼上一指,还来不及说话,就看见连天横大踏步走上楼去,一脚踹开大门。
内屋里,几个小倌衣不蔽体,嬉闹调笑,荣二蒙着眼,满身酒气,正在捉人。大门砰地一声,把人都镇住了。
连天横扬起马鞭,甩了一记,堪堪擦过他后背。
“啊!”荣二穿着单衣,险些挨了这下,听见鞭梢风声,把那遮眼布一扯,气势如虹地吼道:“驴日的!谁敢打人!”
“——荣、其、知!”连天横额角青筋直跳,抬起手,马鞭在桌上啪地抽了一下,那抽打声清脆响亮,那些小倌统统吓住了,呆若木鸡地站在一旁。
荣二被他弄得没头没脑的,怒道:“连天横,你疯了!”又轰走周遭那些小倌:“出去出去!”
连天横不顾旁人,怒道:“你找的好先生!”
“先生?”荣二看着小倌们一窝蜂地逃出去,折了面子,心里烦躁,拍桌道:“先生怎么?”
“你先前信誓旦旦的,跟我说的甚么!你说请了个德高望重的先生,亏我信了,这下倒好,找了个毛都没长齐的绣花枕头!”
荣二这才知道是先前连天横托他找的那个叶先生,冷哼道:“人家比你年纪大,他毛没长齐,你是甚么?人家饱读诗书,二十三岁中的举人,立志为母守孝七年,闻名乡里的大才子、
大孝子,他是绣花枕头,你就是金漆粪桶!”
连天横被他一说,攥着马鞭,底气也垮了,狠狠瞪着他道:“谁说会读书便会教书了?我偏不信,咱们镇河没有一个资历大的老先生!”
荣二坐下来,倒了杯茶,冷笑道:“还真没有,你不是弄了那几个学塾,我总不能把那些夫子搬过来教你的宝贝疙瘩!那些掉了牙的、中了风的、埋进土里的,你要是弄得来,尽管
去弄!实不相瞒,这个叶先生,还是老子重金从隔壁丰谷县请来的!”
连天横一时气短,胡搅蛮缠道:“那也不行!”
荣二看他落了下风,便乘胜追击,反问道:“我真是想不通,你是喜欢小宝儿还是恨他,我一读书就浑身难受,这苦差够人受的了,你还成天让他读书,找个先生,挑三拣四的…
…”
“你懂个屁,书中自有黄金屋。”
荣二昂了一声,道:“你敢说你不难受?”
“……他喜欢,有甚么办法!”连天横也坐下来,吃了一大口冷茶,“我绝不能放任这个人在我家里杵着,看他那年纪,就不会教书!”
“那您来说,几岁才配教书?”
“怎么着,也得到六十岁,才称得上一句先生罢!”
荣二点点头:“好办,那你让小宝儿再过四十年读书,不就成了?”
连天横颇有些气结,却被他混账话堵得说不出来,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你找个小白脸来挖我墙角,你明知道他喜欢这一型的。”
荣二听他说了心里话,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横哥儿,你还真实打实吃起醋了。”
“前有李秀才,后有叶先生,为了一个倌儿吃醋,这种事,也只你连天横做得出来!”
连天横道:“你不要放屁,宝儿从前是倌儿,今后可不是了。”
荣二道:“横哥儿,我说句话,你可别怪我说得直啊!”他想了想,道:“——譬如一个小寡妇偷汉,偷一回,偷两回,至多不过是填井,但要是饶她一命,悔过自新,哪怕剃发削
鼻,守寡到死,还是过街老鼠,人人得而诛之,这种事一旦做下了,哪里洗得清。”
连天横怒吼着打断道:“扯远了!我要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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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51.最喜欢听对方叫你什么?
连:会被消音的,不想说,给人工审核增加负担。
宝:有一次,他叫我小桃哥哥。
本从事:这是什么怪癖?我没记错的话,咱是年上吧。
宝:我也不知道,他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人。不过那次弄得我好兴奋,流了很多水,嘿嘿。
本从事:哪里流水?
宝:眼眶。
52.最讨厌听对方叫你什么?
连:没有特别讨厌的称呼。
宝:(口型)biao zi
53.你最喜欢对方送过的什么礼物?
宝:都很喜欢。
连:我也是。
54.对于“虽然得不到对方的心,至少也要得到身体”这种说法,你怎么看?
连:说得很对。
宝:总比一样也得不到好,如果都得不到,得到对方的钱也是好的,哈哈。
本从事:瞧您二位说得,这合适吗?
55.最喜欢什么体位?
宝:一边亲亲一边摸摸一边把我腿掰开,缠在他腰上侧入。
连:他坐在上面,这样会比较深。
宝:那样我不喜欢。
连:有够懒。
56.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连:皮肤很白,白得像牛奶似的,表情很傻……可爱,想日。
宝:看起来有点凶,但是很温柔。
57.如果发现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会怎么做?
连:他不会。
宝:不会有什么行动,实在变心就算了。
58.你可以原谅对方变心吗?
连:他不会。
宝:可以。
59.如果约会对方迟到了一个小时,你会怎么办?
宝:来了就好。
连:没关系的,宝贝。
宝:撒谎,你肯定要甩脸色骂人的。
连:现在是采访,当然要说得好听一点。
宝:……嗯
60.你觉得对方油腻吗?
宝:什么是油腻?
本从事:就是油腔滑调,还特别自以为是,唯我独尊,很不尊重人的那种男人捏~
宝:哦哦,我知道了。如果这么说的话,他确实很油腻。
连:?????????
本从事:那你觉得宝儿油腻吗?
连:反正比我油。
61.你是猫党还是狗党?
连:都离我远点。
宝:都是,咱们家有一只猫和一只狗狗。
本从事:不是只有小猫?
宝:哈哈哈。
62.喜欢吃辣吗?
连:很喜欢。
宝:不太能吃,但是喜欢吃。
63.你更喜欢傻掉的宝还是正常的宝?
宝:傻的。
连:对我来说差不多,反正都不可爱,都欠揍。
64.对方的锁骨能放铜钱吗?
宝:咦,好像可以!
连:他不行。不过为什么要这里放铜钱,实在没有钱袋可以去买。
65.最近有人拍到你们在芙蓉浦亲密拥吻,请问是真的吗?
宝:抵制偷拍,我们私生活关他们什么事。
连:这不是很好么,证明我们在好好营业,没有下了戏就各做各的。
66.你想对作者说什么?
宝:谢谢你
连:看在 he 的份上,就不骂了。
67.喝——
连:不喝谢谢。
宝:(咕噜)
68.最近有什么爱好吗?
宝:有呀,我跟他晚上出去散步,专门走那种偏僻狭窄的小巷子,黑黑的,只有月光,感觉很刺激。从一个巷口进去,弯弯曲曲,好像探险,居然通往另一个熟悉的地方,很神奇。
连:上次还遇到抢钱的。
宝:对,哈哈哈。咱们这里治安不好。
本从事:这么危险?后来呢!
宝:后来,被砍伤了,很严重。
本从事:啊!怎么会这样?
宝:对,后来那几个抢劫犯的血都止不住了,得先送到医馆里包扎才行。
本从事:?那没事了。
69.你的消费观是什么样的?
宝:反复考虑过认为值得的才买,华而不实的商品就没必要买了。
连:开心就买。不过我现在手头也比较拮据。
70.情难自控时,对方会叫床吗?
连:当然。
宝:你自己没察觉吗?哈哈。
71.对方叫床好听吗?
连:好听。
宝:好听,喘得超性感我全部录下来了,反复听。
本从事:小宝你这是畸形的爱啊!
72.什么时候觉得自己被爱着?
连:做完了还在里面的时候,他不准我出来。
宝:午睡的时候,他抱着我在躺椅上一起睡。
73.你的自卑感来自?
宝:我没有自卑。
连:我也没有。
74.喝水吗?
宝:(咕噜咕噜咕噜)
75.你对强奸怎么看?
连:就那样。
宝:很过分,很可恨。
76.对方突然不索求你的身体了你会?
连:会吗?
宝:试着勾引一下哈哈,实在不行就算了。
77.衣服是自己脱还是对方帮脱?
连:急起来哪里分得清这些。
78.对方在家做家务吗?
宝:他才不做呢。
连:他会做各种家务,明明下人来就可以了。
宝:他们也很累,而且顺手就弄好了。
79.上街购物一般是谁出钱?
宝:我啦。
连:众所周知,我是被桃公子包养的小白脸。
宝:噗,你一点也不白。
80.你觉得现在幸福吗?
宝:非常幸福!
连:幸福,但是也有些美中不足。
宝:比如?
连:我说不上来。
81.做爱时最喜欢玩哪里?
连:暂时是……他的脚。
宝:玩……头发?
82.你有什么好习惯跟大家分享嘛?
宝:爱喝水,看到这条的人快点喝口水!
连:没有,我只有恶习。
83.对方在生活中有什么不良习惯或嗜好?
连:不爱吃饭。
宝:喜欢睡懒觉吧。
84.你对对方有什么期望吗?
连:多吃饭,多学习,每天开心。
宝:没有期望,唯一的期望就是维持现状。
85.你最喜欢的亲密动作是什么?
宝:被摸头。
连:捧起脸亲他。
86.如果发觉对方做爱时不专心会怎样?
宝:踢他。
连:加 大 力 度。
87.有过和女性结婚生子组建家庭的想法吗?
连:没有。
宝:从前想过,后来觉得不可能,就不想了。
88.你觉得对方三观正吗?
连:我自己本来就无所谓什么三观,所以无从评判别人。
宝:我得先知道正的三观是什么样呀。
89.你们想喝水吗?
宝:你又没有问题问了吗?可我真的喝饱了。
连:别理她,让她自己尴尬。
本从事:
90.如果穿越到现代,裙浩柳吧期武零灸漆贰伊你最想选择什么职业?
宝:想当救死扶伤的医生。
本从事:可是很危险的哦。
宝:不怕!
连:混吃等死。
91.如果能重生,你选择在古代当什么职业呢?
宝:很厉害的剑侠!
连:混吃等死。
92.你希望对方的唧唧再长一点吗?
宝:不要了,我用着挺合适的。
连:现在这样一口一根刚刚好。
93.如果你很累了,而对方很想要,你会满足对方吗?
连:我们纸片人攻,一般不会累。除非作者让我强制死,但是都快完结了,你最好不要有这种念头。
94.如果对方说了很令你伤心的话,你会怎么想?
连:他不会这样。
宝:没什么想法,都是我自找的。
95.你觉得最开心的事莫过于?
宝:吃喝玩乐?
连:失而复得。
96.最满意对方身体的哪个部位?
宝:脸,比较有迷惑性。
连:全都很满意。非要说一个,应该是屁股,很软,我没事就喜欢捏两下,抽两下,工作之余,非常解压。
宝:懂了,我就是个工具人喃。
97.如果有一个更优秀的人出现在对方身边,你会吃醋吗?
宝:不会。
连:不会。
98.你嫉妒过吗?
连:没有,我只是提醒他不要被骗了,毕竟他不聪明。
宝:我没什么可嫉妒的。
99.你爱对方吗?
宝:什么是爱?
连:这一点我清楚,我爱他。
100.最后,请对对方说一句话吧!
连:小桃,你真好,最最好,请你一辈子陪在我身边。
宝:咦,你什么时候这么肉麻了。
连:现在是采访,当然要说得好听一点。
宝:噢……那,好的!我会的!一辈子!
咕噜咕噜咕噜冒个泡,微博也放了

第 68 章
忘了说,之前相性一百问,漏了 60—70 问,已经补上了
连天横回府时,正见宝瑟儿坐在门槛上等人,脸上一片余晖,晒得红彤彤的,汗珠直冒,见到他回来,连忙站起身,跑过来,抱住他的腰,迫不及待地倾诉衷情:“……想你了。”
连天横解了外袍,拍拍他的脑袋,用指腹给他随意地抹了抹汗,道:“今天学了甚么?”
宝瑟儿便拉着他的袖子,跑到书房里,打开簿子,邀功似地给他看:“学了很多!”
连天横接过来,顺手翻了翻,问:“这些你都记住了?”
宝瑟儿点点头,由衷敬佩道:“先生懂得太多了!要不是他说,我还不知道,原来这些字,起先都是画儿呢。慢慢地才变成咱们写的这样,也难为那些造字的人,该多聪明呀!”
连天横听了,手里簿子啪地一合,很不高兴,大言不惭地问:“你来说,我教得好,还是他教得好?”
宝瑟儿眼珠一转,就知道他想听好话,眼睛也不眨地说:“当然是你教得好了!你嗓子又好听,人又长得俊,你教得最好了!”说着,怕他不信,在他脸上讨赏似的亲了一下。
连天横很以为然,说:“那咱们换人罢,不要他教,行么?”
宝瑟儿一愣:“为甚么?”
“他堂堂一个举人,连我也比不上,养他做甚么?”
宝瑟儿道:“可你每天那么劳累,又要操持生意上的事,回家又要给我上药,我心疼你呀。”又踮起脚,凑在他耳边,语焉不详:“更何况,教我的是你,我哪里还能专心,满脑子
都是你,可塞不进旁的东西了。”
连天横被他三言两语哄得服服帖帖,雪狮子向火般,酥了半边,一腔幽怨化去了,竟也暂且按下不提。思忖道:等找了新先生,再换人也不迟。
可惜不过两三日,连天横看那叶先生一身青衫落拓,勾得府里丫鬟滴溜溜地盯着瞧,便有些按捺不住烦躁,床笫之间,又跟宝瑟儿抱怨道:“我不信,他真能教你?”
“这还有假,”宝瑟儿爬过来,伏在他身上,问:“我来考考你,茴香豆的茴有几种写法?”
连天横:“……”
宝瑟儿看他答不出,渐渐变幻了神情,鼻子里哼哼地笑了两下,跪在他怀里,捧着脸,在他眉心轻轻地吻,硬生生把他皱起的眉宇给抚平了,一本正经地安慰道:“你不要操心,先
生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先生不但自己渊博,教得更好,一点也没有嫌我笨呢。”
连天横看他如今说话文绉绉的,张口闭口便是先生长、先生短,愈发地不快意,可惜觅不到新的人,自己又忙碌起来了,只能暂作隐忍。错开话茬,抬手去摸他的脸,问:“这块疤
是要掉了?”不顾他的阻挠,拿开手臂,爬起来,去扒衣裳,把身上的伤看了个遍,最后握起他的右腿,端详道:“再有一月,我看就能好了。”
宝瑟儿便歪在床上,系起腋下衣带,用莹白的脚趾头撩起衣摆,在他胸口上划了一下,足心踩着结实的下腹,暧昧地摩挲,“嗯”了声,抬起眸子,意有所指地说:“腿好了,便能
……”
连天横被他弄得心发痒,手探进亵衣里,把那只作孽的脚捉出来,捏了一下,“我和你说正经事!”
宝瑟儿像条小蛇似的,潜过来,手肘撑着床,手钻到他裤裆里,驾轻就熟地拿出鸡巴,伸舌舔了舔,在他胯下抬起一张脸庞,灵眸忽闪,狡黠一笑:“我听着呀……”
连天横心火直蹿,握着鸡巴,偏到一边,不让他乱吃,吩咐道:“这个叶先生,是丰谷县做账房的,你跟他学了字,也要学着记账管账、采买货物、人情往来,等腿好了,自去铺子
里领一份活,知道么?”
宝瑟儿又望着他笑,含着蜜糖似的撒娇:“省得了,东家。”
连天横看他情态乖巧,才奖赏似的把鸡巴头纳到他嘴里,看他舌面红嫩嫩的,舔着冠头,滑滑软软,有一下没一下地调情。马眼里溢出的清液也被裹走,如吃饴糖,宝瑟儿吐出龟头,
埋进去滋滋地吞吃他硕大的囊袋时,那根上翘的粗钝肉茎便悬在他脸上,像一柄铁剑,与那窄挺的鼻尖交锋。
他又拿起阳具,塞进了宝瑟儿的嘴里,一点也不留情面,插得很深,宝瑟儿呼吸一窒,忽然跟他较上劲来,死咬着胯下男根,一寸寸往里吞进。
连天横低头,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心里涌上一股折磨人的快意,恰逢宝瑟儿仰起头看他一眼,那凤眸含着两点泪,又似爱怜,又似倔强,连天横忍不住骂了一句:“坏东西!”
宝瑟儿鬓边流着汗,乱发如云,鼻尖儿上也渗出晶莹汗珠,要死不活地含着他的鸡巴,嘴被彻底撑开,重重地吮吸摆动,不知过了多久,嘴角溢出黏黏的浊液,顺着下巴淌下来。
“骚狐狸……”连天横把他抱在怀里,也不嫌热,低着头,意乱情迷地亲。
宝瑟儿喉咙疼,顺手拿了帕子擦干净嘴,吐了腥膻秽物,叠起来,砸到他脸上,骂道:“你也不是好人……”
闹了半天,两个人脱得赤条条,肌肤纠缠到一块,连天横被他勾出淫虫,早忘了原先要说甚么,抱着他瞎蹭,男根抵在臀沟里,湿漉漉一片,全是宝瑟儿动情时流的春水。
他发觉宝瑟儿大腿上有肉了,虽不及从前,十指掰开时,脂肉也有些微微的下陷,两颗小桃子贴在下腹上,覆着一层浅浅的细绒,后穴缩着,连天横用食指点了点,拉出一条丝,伸
出舌头舔干净手指,道:“小桃是糖捏的,屁股流的水都这么甜。”
宝瑟儿并不答话,抱着白嫩的大腿看他,于是连天横在他会阴处抽了一巴掌,“臭小桃,又勾人!”
小茎和两颗饱满的小桃子抖了起来,后庭也害羞似的缩得更紧了。连天横看得血脉偾张,又抽了一掌,这下把他的屁眼都打红了,宝瑟儿被打痛了,抱怨道:“可以了……”
连天横便低头去亲他的屁股,亲着亲着变成乱啃,犬齿咬着臀肉,含在嘴里,细滑得几乎要化开,那些甜腻腻的汁水全进了他的嘴,又含住左边的小丸,手指在他根部画着圈。
宝瑟儿浑身一个激灵,哆哆嗦嗦的,手渐渐抱不住大腿了,夹着他的脑袋,连天横不依不饶还要埋在他胯下狠钻,宝瑟儿只得伸手去推他的头,可惜无济于事,“啊啊”地呻吟出声,
绷直了脚尖,花汁流泄,前面的小鸡儿也飙射出精。
连天横握着他的脚踝,一下子把人拖到床边,给他吃了,含在嘴里,用舌头下流地弹了弹,仿佛甚么极鲜甜的东西似的,恋恋不舍地吞进肚,凑上去抱着他又是一通淫乱的亵玩,肉
贴着肉,骚水混着香汗,顺着指缝狂流,他那鸡巴插到宝瑟儿腿间,进进出出地插,有时顶到后洞口,龟头被轻轻吸了一下,绕着他的穴口滑溜溜打转。
“你……”宝瑟儿望着他,眉眼一动,鼻尖潮红,春情荡漾,“你进来罢。”
那副神情,像是溺爱孩子的大人,不论讨要甚么,都毫不吝惜地给予。连天横心头乱跳,满头的热汗,恨不得扑上去活吃了他!可惜伤势才有好转,一腔躁意无论如何发泄不出,一
下子推开他,掀翻在床上,自己赤着脚下床,把半勃的阳杵塞进绸裤,抵得高高的,走到侧间,坐进冷水浴桶里,洗了把脸,甩去水珠,低下头,薄薄的衬裤被水浸得近乎透明,那根铁青的
东西在里面若隐若现,拿出来,用手胡乱套弄了一阵,看着阳精一团团沉在水底,心里才平复下来。
宝瑟儿听着水声,知道他从浴桶里出来,冷冷地笑了。爬起来,拾起地上的小衣,张着双腿,低头在湿黏黏的胯下慢慢擦拭。
连天横进屋,看见宝瑟儿露着肩膀,面朝里躺,一瓣肉乎乎汗津津的屁股半露在外面,连着柔婉起伏的腰侧,全是红红的牙印指头印,腰上斜搭一条大红的凤穿牡丹缎被,肌肤上东
一块西一块,浮现着情欲的残痕。于是翻身上了床,把他滑到胳膊的小衣拉上去,隔着细滑的丝绸摸了一下,在那肩头亲了一口:“就睡了?”
宝瑟儿感受到他身上凉凉的水气,侧过脸,点了点他的鼻子,懒眼含笑道:“也该换上席子了,动不动把你热成这般,可怎么是好。”
连天横道:“过阵子再换,夜里是冷的。”
宝瑟儿便不说话了,合上眼睫,枕着胳膊安然入睡,连天横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吸了两大口,过了一阵,两人呼吸皆浅淡了,窗外只有啾啾的虫鸣声。忽然,连天横在黑暗里问:
“你实话实说,我好还是李文俊好,讲心里话就是,我不会怪你。”
宝瑟儿换个睡姿,颇有些无奈,语带困倦道:“好东家,亏你还记得这号人,行行好,我困了……”
连天横看他身子软绵绵的,像块白糖黏糕,真是困了,心想饶了他了,过一阵,又想起一出,把他晃醒:“不要睡,你起来。”
宝瑟儿被晃得睡意消了三四分,睁开眼,怒目而视:“怎么了……”
连天横想了想,说:“没有别的事,就是问问你,灶房的菜口味还好?吃得惯么?”
宝瑟儿气得把被子一裹,一股脑全卷到自己身上,倒头就睡,彻底不搭理人了,连天横扯了一小片被角,盖在身上,手臂钻到被子里,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进去,凑在耳边说:“你心
里要是有甚么不高兴的,菜不好吃了,下人不好了,或者……就和我说,知道了么?”
宝瑟儿半梦半醒似的,也不知听没听清,抬手捂住他的嘴,在自家手背上吻了一下,权作封缄,才牢牢地锁住他不安分的嘴。
天气热起来了,连天横教人凿了碎冰放在书房里,银碗相盛,以解暑热。又让小福子用绳缚住一只大甜瓜,沉进水井里镇一夜,捞出来时,放在案板上,用刀一切,咔嚓有声,汁水
四溢。
切好了瓜,小福子从大瓷瓶里倒一盅豆蔻熟水,加两勺蜂蜜,预备将这些东西一并送到书房里。
连天横道:“给我。”
于是左手开门,右手端了食案进去,见宝瑟儿坐在案边写字,叶先生坐在圈椅上翻书,一个年长的大丫鬟伺候笔墨,中间隔了一丈有余,倒不见得有甚么苟且之事。
宝瑟儿见到他进来,眸子一亮,目光扫到食案里,两碟甜瓜,更是笑开了,昨天才吃过,害怕吃不到,念了一整晚呢。
叶先生捏着鼻梁,颇有些倦意:“写得累了,吃罢。”
宝瑟儿才反应过来先生也在这里,不敢失礼,忙道:“先生请吃!”
叶先生婉辞了好意,宝瑟儿又请了两遍,才敢把书册簿子清理好,暂且放在一边,抱着甜瓜,小心翼翼地啃起来。
连天横看他那副唯先生是从的样子,面色就沉下来了,把一盏熟水推到他面前:“喝。”
宝瑟儿摸着肚子,对他说:“我方才喝了很多水,现在喝不下了,再喝,该难受了。”看他神色逐渐阴鸷,知道他的古怪脾气说来就来,心底唯恐惹出事端,便端起茶盏来,说:
“好罢,我喝了,这个气味很好闻,甜甜的。”
正要往嘴里送,茶盏却被连天横夺走,劈手倒在一旁盛冰块的银碗里,起身道:“不必喝了,我勉强你做甚么?”
宝瑟儿哪里知道他想甚么,当着叶先生的面,一点情面也不留,让他十分难堪,饱含歉意地望向叶先生,恰好看见先生支着下颌,若有所思,转眼用和煦的目光安抚着自己,宝瑟儿
才稍稍地好受一些。
连天横不喜欢叶先生,这他是知道的,却猜不出个中原由。所幸不曾摆在明面上,只对着自己撒气。
等连天横走了,丫鬟弯腰收拾了桌子,走出门去。
先生道:“还发甚么愣?”
宝瑟儿才心神不定地翻开书,“唔……方才说到采购草料和马匹……”
“先相甚么?”
“先相头耳,耳如撇竹,眼如鸟目者为佳。”
“再有呢?”
宝瑟儿忘了,答不出来,僵在那里。
叶先生脸上倒也不曾有甚么韫色,只是把书合上,放在膝头。“心神不属,学得再多,也不过东风射马耳。”
宝瑟儿虽然半懂不懂,依然很内疚,低着头悔过:“我错了,先生。”

第 69 章
过了一会儿,宝瑟儿想起来了,说:“再相头骨……”
叶先生微微一笑,看着窗外,唇角敛起,忽然顾自道:“……两年前,我在西域采买一批汗血马,其中一匹黑膘马更堪称神骏,嘶如龙,颜如风,色如墨,驰如箭,只是生性悍烈,
无人可驯。”
宝瑟儿连忙坐好,知道先生又要讲那些逸事见闻了,他自十三岁以来,便囿于花里馆这一方天地,平生最爱听人说这些有趣的事,更何况,先生见多识广,言必有出处,一朵花一棵
草,都能说出个头尾,每回都把他深深吸引住了。
只听得先生道:“这匹马儿,口齿乱咬,四蹄乱踏,志性狂躁,久无所赖,无人敢近身,哪怕用麻绳捆住马头,两名大力士以木棍夹叉着马腮,也能挣脱。只好劈开竹筒,绑在马嘴
上,以防伤人。”
宝瑟儿问:“那可怎么办,请先生赐教。”
“西凉的马倌来了,他们将这匹生个子马摔倒,戴上马鞍、衔铁,教他恣意奔跑后踢,消磨野性,待马精疲力竭,便把套索甩在马头上,在草滩里来来去去地骑驯,或是跃过高高低
低的椽子。这匹桀骜不驯的马儿,原先像野骡一般,渐渐也立蹄攒聚,行止循良,走骤轻躁,毛鬣轻润,喘息均细,擎头如鹰,成了天下不可多得的一匹良驹。驯服之后,对马的照看亦不可
疏忽,他们有一种特制的刮马汗板,拿出来,时常为马刮刨一番。那马倌道,驯马无非记得三件事:一是不能怯马,二是不可一味顺着脾性,三是要耐烦。做好了,生性再野的马也能驯服
了。”
宝瑟儿说:“要驯一匹马可真不简单。”
叶先生含笑道:“有句话说,一马服一夫,又有人说,好马不鞴双鞍,等养好了,再烈性子的马,也只供你一人驱策,那是何等的美事。”又望着他,道:“我说的只是皮毛,等你
学了,改日亲自去马场选一匹。”
以往宝瑟儿骑马,还是被连天横抱着,紧紧裹在怀里,想到要自己骑马,他不由得高兴起来,双眸清炯炯的,说:“好!”
再说连天横忙了一天,从外面回来,浑身是汗,脱了上衣,教小福子打了井水,擦洗过了,问身边人道:“那个叶先生还不走?”
不等回答,便大步走到屋里,拉开鸟笼,把风奴捉出来,说:“你去送客。”
风奴一听,知道不是好差事,脑袋藏进翅膀里,佯装听不见。
“不去是不是?”连天横口气冷了,倒拎着鸽子,抬起手臂。
风奴察觉出怒意,不情不愿地拍了拍翅膀,摇摇摆摆地飞过去,在窗户上笃地砸了一下喙,怕被发觉,一溜烟振翅飞走了。
连天横骂了一声,心道来日再跟这畜牲算账,目光扫到桌脚边打盹的小黑猫,走过去,忍住厌恶,拎着后颈皮起来,吓得猫儿吱哇地叫起来,也不管它乐不乐意,打开窗,欻地往里
一丢。
宝瑟儿正写着字,只听见尖细的猫叫声由远及近,将要抬头时,纸页划拉作响,一大片黑墨汁飞溅而起,甩得到处都是,宝瑟儿低呼一声,手忙脚乱,抬袖遮住脸,撤下袖子时,看
见潘小侠在屋子里吃了炮仗般上窜下跳,桌上、地上、墙上,尽是猫爪踩出来的黑印子,衣裳上也溅了几滴墨。
“小侠!”宝瑟儿神色立变,轻喝了一句,搁下笔,扑上去捉猫,身边的丫鬟回过神来,也急忙上前,左一下右一下地阻拦,闹了半天,也无人进来帮忙,先生撑着下颌,饶有兴味
地看。宝瑟儿笨拙着身子去堵,一路上噼啦啪啦绊倒了许多椅子,总算把猫堵在墙角,弯下腰,两手包抄,要过去抱起它,那猫却一窜,如黑羽小箭,轻盈地从脚边掠过了。
“小侠!”宝瑟儿着急起来,转身又要去捉,被丫鬟扶住,急忙劝道:“小桃子,你腿脚不利索,不要动了。”
于是宝瑟儿见那只不听话的东西拖着墨迹,逃到书柜顶上,信首踞立,舔舔右爪,挺着胸前一撮绒毛,睥睨江山,细长尾巴左摇右摆,以横扫千钧之势,打落几本册子,哗啦啦掉到
地上,再眼睁睁看它一跃而下,正落在——叶先生的头上!
不愧是宠辱不惊的叶先生,头顶盘踞着一团黑猫,也能端坐太师椅,四平八稳。再看那胆大妄为的潘小侠,四爪攒到一块,探头探脑地往下张望,不留神,叶先生一丝不苟的头发也
被它勾出一缕。
宝瑟儿吓呆了,张嘴看着先生,一句话也不敢说,忽然,小侠身子一扭,一大滴墨汁凝在毛发尖儿上,啪嗒一声,先生洁白如玉的额头上流落下一滴墨污,顺着鼻梁滑下,分成两道,
宝瑟儿看到先生的俊脸上形成一个大大的“人”字,宝瑟儿肩膀一抖,嘴角一弯,憋不住笑意。
又顿觉不妥,连忙佯作猛咳,收敛了神色,把猫抱下来,狠狠揍了两下,又在弓起的猫背上轻轻抚摸,把炸起的毛顺下去,大怒道:“谁教你进来的!”
潘小侠委屈地哀叫了一声,两只圆乎乎的眼珠子被泪水打湿了,黑漆漆的脑袋埋在他怀里,奋力蹭动。
宝瑟儿两颊上几抹淡墨,前襟上浸了墨,两手上更是沾满了墨,顺着指缝淌下来,头皮发麻,手足无措,抱着猫,训斥道:“快和先生道歉!”
那丫鬟匆匆找了张手帕,递与先生擦脸,传唤人进来打扫残局。
先生擦拭了脸,哭笑不得地摇摇头,道:“罢了,一只狸奴而已,今日教到这里,也该回去洗洗衣裳了。”说着,理了衣襟,起身要走。
宝瑟儿知道先生性喜洁净,不耐脏污,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又窘又愧,说:“等一等,先生在这里梳洗过再走吧!”
他不敢使唤连家的下人烧水,所幸是夏天,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井边,咕噜噜打了一桶水,自己搓洗过手,取了一套连天横的衣裳给先生换上,将干净的水倒进盆里,奉与先生洗
脸。
再三道歉过后,送走了先生。两个下人过来,抱猫去洗澡了。宝瑟儿身心俱疲,烂泥一样瘫软在躺椅上:“累死人……”
连天横伸手去剥他的脏衣裳,褪袖子时,宝瑟儿便有气无力地抬一下手,脱得只剩一件薄薄的里衣。
“脸,转过来。”
宝瑟儿就把黑乎乎的脸转过去,睁着眼睛,任他搓洗。连天横的手擦到哪里,眼珠子就跟着转到哪里,忽闪忽闪的,看连天横给他弄干净了,说:“谢谢。”
连天横也是个不要脸的,坦然受之,在他滑不溜秋的脸蛋肉掐了一把,心里快活得要偷笑,偏还板着脸,不耐烦道:“谁教你铁了心养这畜牲?现在知道麻烦了!”
宝瑟儿最怕的就是他说这句话,连忙堵着他的嘴,说:“小侠才断了奶,它懂得甚么?小孩子家家的。”
连天横看他碎发微湿,贴在腮边,眼波如嗔,说起话来叽里咕噜的像个小大人,很有一套,忽然间心念一动,凑上去亲了一下。
宝瑟儿眸光流转,就不说话了,脉脉地望着他,连天横的眼头微狭,瞳色很深,眉骨又生得合宜,冷冷地视物时,显得深不可测,专心看人时,又目不转晴的,好像时刻打着甚么促
狭主意,眼瞳是一泓平静的墨池,倒映出他的脸,这眼神勾人极了,他发觉这个人很爱这样看着自己,视线每每交汇,便胶到一块,丝缕难分,谁也不舍得错开半瞬,说不上调情,却比调情
还教人脸红心跳,他快被这多情的眼眸攫住了、玷污了,皮肉连带骨头,全给他酥成一摊酸甜的春水。
不知不觉间,唇瓣也交缠起来,宝瑟儿斜撑着身子,一手搭在他肩上,慢慢滑过脖颈,指腹摩挲着喉结,最后抚上下颌,低着头亲吻连天横。
接吻也是常有的,有时只是蜻蜓点水地一啄,间或是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一个小动作,两个人便鬼使神差地黏到一起了,情热如火,烧得房倾柱倒,炙烤出汗,流窜在销魂的喘息里,
没头没脑地亲……
过了一会儿,宝瑟儿轻轻推开他,用手给他擦嘴,食指拨弄他的下唇,颇有些狐疑,道:“该不会是你把小侠塞进来的罢?”
连天横心里一沉,不知他为何突然起疑,深感冒犯,握起拳头,怒不可遏道:“我会做这种事?”
宝瑟儿动了动鼻子,半信半疑地说道:“可你身上有猫的味道……”
连天横哪里知道他属狗的,鼻子这么灵,心里发虚,不客气地瞪着他,嘴却硬道:“哪里的话,我平白无故去碰那畜牲?你把我想成甚么人了!”
宝瑟儿看他满脸的不忿,害怕自己冤枉了好人,有些内疚,抱着他的脖子,温声软语地哄道:“我错了,今天闹得鸡飞狗跳的,脑子转不动了。”拿起他的手,在自己脑袋上轻轻打
了两下,“大好人,你不要生气……”
连天横手臂收紧,把他从躺椅上抱起来,嘴角撇着,好似还有些韫怒,勉强不气了,宽宏大量地说:“不怪你了,吃晚饭罢。”说着,抱起人来,迈出大门,穿过檐下,直往饭厅里
走。
宝瑟儿本就肚子饿了,看他的确没有发火的意思了,才松了口气,一上桌,就端着碗大吃大喝起来。
吃完了,又喝了几口汤,猫也洗好了,甩干水,俨然又是只干净漂亮的小黑猫,在不远处低下头舔水喝。
宝瑟儿放了碗,忽然扫到连天横的手,拿起来,在他袖口上,拈起一撮黑色的毛,自己搓了搓,闻了闻,脸色就变了,拿给他看,横眉质问:“这是甚么?”
人算不如天算!连天横自知败露,口气暴躁:“我不知道!”
宝瑟儿愤怒地瞪着他:“你还撒谎!”
潘小侠听见吵闹声,喵呜一声,便慢慢地走过来,在宝瑟儿脚边轻蹭。
连天横负隅顽抗:“本就是你疑心大,怪错人……”
宝瑟儿彻底不想理他了,抱起猫,顾自走到书房里温习功课,下人早已把这里收拾一新,只是墙上和书页上还有墨点子,宝瑟儿看了,好好的屋子弄成这样,心痛得很,转念一想,
他的家,他耍鬼点子弄脏的,自己操的甚么心?
到了床上,擦完药,睡在一块,连天横才敢凑过来,道:“我摸一下你的肚子,里面是不是憋了好多气。”说罢,当真伸手揉了一下,道:“倒还好,没有很多。”
“哪里不多,我被你气死了,”宝瑟儿小声抢白:“你还好意思问我有甚么不高兴的,要我说,我最不高兴的就是你了,你自己想个法子换了罢!”
连天横知道自己犯了错,可也罪不至此,宝儿这般说话,不免太绝情了,于是破罐子破摔,大剌剌地说:“别的都可以换,亲汉子是换不了的。”
宝瑟儿听到他不知悔改,这个时候还油嘴滑舌的就要生气,脸贴在玉簟枕上装睡,后面的人赖上来,像个人肉火炉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蹭,鼻子里徐徐呼着热气,“天气好了,你
挑个好日子,出门玩会儿?”
宝瑟儿想起一件事,倒也忘了生气,转头问:“先生说,可以挑一匹马,是真的么?”
听见他还在说先生先生的,连天横的脸色又变了,只是方才被他抓了小辫子,不好发作,便冷哼了一声,说:“随你。”
宝瑟儿便活过来了,一下子笑起来,兴冲冲道:“我要一匹最神气的小黑马!打马驹儿养起,一得空就牵着去放风!”
连天横还对那个叶先生耿耿于怀,敷衍两声道:“嗯……嗯。”
宝瑟儿还在喋喋不休的,连天横听得可气,一把将烫兮兮的东西塞到他屁股缝里,翻身压到他腰上,像骑小母马似的抽了一下,恨恨地说:“我现在就想骑你!”
不知道为甚么,宝瑟儿忽然有些恹恹的,情态冷下来了,说:“到时候,我自己去挑。跟着先生去就行了。”
“又是先生!”连天横没忍住,咚地捶了一下床。
宝瑟儿对他的敌意感到莫名其妙,“我想不通,你为甚么这么不喜欢叶先生?”
言语之间,连天横被他逼到墙角了,轻飘飘地说:“我吃醋,不行么?”即刻又给自己找补:“总之不是吃你的醋。”
“我当然知道了,”宝瑟儿说:“你吃谁的醋,能告诉我么?”
“你不配知道!”
连天横赌完气,还想像从前一样,抱着他,亲热一阵,看他冷冰冰的样子,又不敢说话,背对着宝瑟儿,像王八躲进壳子里,窝囊地装睡了。
过了良久,宝瑟儿才听见自己的嗓音:“你今后,可千万不能对先生不敬了。人家毕竟是先生呀……”
床那头的人睡着了,没有答话。
到半夜,天气果然发凉,宝瑟儿缩成一团,冷得睡不着觉,扯了薄被盖在身上,睁开眼睛,循着朦胧月色斜斜看去,看见自己凹凸不平的手背,瘢痕化作广寒宫的一棵桂树,团团如
伞盖,不知从何处坠下几粒冰冷晶莹的白露,在枝叶上射出闪动的波光,颤巍巍地凝到一起,汇成一条粼粼的小河,蜿蜒流到簟席上,渗进竹缝里,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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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驯马有参考

第 70 章
连天横这头觉察到他扯被子,连忙顺坡下驴,佯作熟睡,翻身过去,手臂抱住他整个身子,手掌在气鼓鼓的肚子上揉两下,用体温把肌骨沁凉的小玉人给捂暖了,才安心地睡下去。
自从入夏,白昼渐长,不过卯时三刻,太阳便升起来了,这时候连天横还没有睡够呢,宝瑟儿就要爬起来温书,平素总是轻手轻脚的,连天横醒来时身旁无人,虽然不高兴,可也抓
不住现行,今天宝瑟儿起身时,因为那个人黏得太紧,只好把手臂拿开,这一扒,就把人弄醒了,连天横偏不教他如愿,变本加厉地缠上去,双腿夹住他的腰,大螃蟹似地钳制着。
“不要闹,”宝瑟儿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先生稍后还要抽查呢!”
连天横喉咙里哼哼唧唧咕噜咕噜的,半梦半醒,置若罔闻:“你把书拿到这里看,不就行了……”
宝瑟儿无奈,只好撑着身子在被窝里看书,看着看着,哈欠连天的,瞥见连天横睡得很香,自己的睡意又层层地涌上来了,强打精神,还是支持不住,自暴自弃地躺下去,摊开手臂
睡着了。
连天横眼睛睁开一条缝,伸手将人扒过来,整个脑袋埋进他怀里,连同被子,夹着怀里的人,睡得很香。
过了几日,宝瑟儿腿上的疤逐渐浅淡,化作灰白的痂壳,附在新生嫩肉上,连天横又去看他脸上的疤,几乎要脱落下来了,于是捧着脸,耳提面命道:“你不许拿手去碰,知道么?
这段日子也不准玩猫!”
宝瑟儿自己也担心猫抓坏了伤口,乖乖地不再碰小侠了,谁知道下了学,走到屋里,猝不及防地撞见连天横打着赤膊,背对大门,歪着头,手臂抱着猫,胳膊一边晃,一边徐徐吹着
口哨逗弄,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宝瑟儿:“……”
连天横手指还在给猫梳毛呢,一转身看见他,四目相对,彼此都愣了愣,那厢连忙松开胳膊,让小侠跃下去了,怒道:“这畜牲,动不动就乱往人怀里钻!脏死人了!”
你比它还喜欢钻人怀里呢!宝瑟儿看他欲盖弥彰的样子,暗自腹诽:每回都是一身汗,我也没见嫌你脏呀。
看他僵在那里,宝瑟儿心里忍不住想笑,这个时候不拆穿了,牵着他的手,在指节上亲了一下,冲他撒娇道:“明天,我能去马场么?我想要一匹小马!”
这是宝瑟儿到了这里,头一回开口问他要甚么东西,可见十分地期盼,连天横说:“让小福子带几个人陪你去。”
“好,先生也会去。”宝瑟儿再次如实地告诉他。
连天横听了,就把他的手甩开,默不作声,自己在那里生闷气。
次日,小福子果然带了几个人,驾马车等候在门口,送宝瑟儿去马场。
到了傍晚,连天横从外面忙了回来,恰好撞见宝瑟儿牵着一匹油光水滑的小黑马驹进门,脸上晒得通红,看见他,眼睛一亮,透着股兴高采烈的劲儿,隔着一段路,就冲他大喊:
“爷,快来!”
连天横走过去,抬手给他抹了汗,把干燥的手掌贴在他脸上,一片滚烫,看他这么高兴,心里也很喜欢,问道:“在外面疯了一天,做了甚么?”
宝瑟儿一手牵着马缰,一手牵着连天横,边走进府里,就叽里呱啦地说开了:如何挑马,如何骑马,又看了他们打蹄铁、驯马……
“你知道么,那里的马槽都不一般高,有的这么高,有的这么高,年纪越大的马,马槽便越高,那儿的马倌说,这样马儿才能昂首挺胸呢!”宝瑟儿说着,手在胸前比划,一下子又
高高地举到头顶了。
连天横抓起他的手腕子,嘴角一扬,轻快地晃两下:“知道了!”
“还有,先生居然成家了!吓我一大跳,还抱了儿子来,那个小家伙,不到一岁,就会哭就会哭,吵死人了……”
又是那个先生!连天横神色便垮下去,压根不想听这些,漫不经心地敷衍着。
宝瑟儿想起来甚么,扭过脸,笑道:“对了,先前湃了葡萄,我去端过来给你吃!”
于是一溜烟地跑去后厨,拖出一桶河冰,大块的冰化成冰水,里面镇着颗颗马奶葡萄,宝瑟儿用擀面杖凿了些碎冰在玻璃碗里,耗费了不少时候,葡萄堆得高高的,双手小心翼翼地
捧起来,一步步往屋里走。
再过来时,连天横的脸色就转阴了。斜靠在躺椅上,冰冷地看着他。宝瑟儿看他方才还好好的,不知道哪里又触了他的霉头,拈起一颗葡萄,送到他嘴边,笑道:“你又怎么了?”
连天横一抬手,便把他的手打偏在一旁,葡萄滚落在地,口气阴冷地问:“今天和先生玩得还尽兴罢?”
宝瑟儿敏锐地觉察到,方才必定有人进来,在他面前说了甚么,放下碗,盯着那颗葡萄滚出的水渍,实话实说道:“很尽兴。”
“眉目传情,自然是尽兴极了。”
“甚么眉目传情?”宝瑟儿抬头,对上连天横难看到极点的脸色,不禁发问。
那厢冷笑道:“你自己不知道,还有脸问我?”
宝瑟儿蹲下来,伏在他腿上,拿起他的手,在手背上摸了摸,不觉好笑,还想像从前哄一哄他,款声道:“好端端的,挑甚么刺?”
连天横抽回手,反唇相讥道:“我挑你的刺?也要有刺给人挑!”他甩的这下,不知轻重,宝瑟儿险些被甩在地上,扶着桌沿,才勉强稳住了,抬起头,两眼静如秋水地望着他:
“谁在你面前乱嚼舌根子?教他当面对质,我是不怕的。”
“谁?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连天横腾地站起来,揪住宝瑟儿的衣领,把他拖起来,抵在墙角上,怒不可遏道:“我花了大价钱,就是看他和你勾勾搭搭!”
宝瑟儿道:“勾搭?我勾搭的人多了,也不曾见你恁般烧心上火,你和他若有甚么私怨,何必迁怒到我头上?”
连天横可不觉得是迁怒,气血上升,手背青筋绽起,紧紧地攥着他的衣领,怒吼道:“你住嘴!”
宝瑟儿便不说话了,恰好小福子进来,便叫住他:“小福,你说,我今天和先生,可曾有半点不规矩的地方?”
连天横铁青着脸色,松开宝瑟儿,直视小福子:“你说就是了,不必害怕。”
小福子一看,闹得如此阵仗,连忙道:“甚么不规矩?没有这样的事!”
连天横将信将疑,问的是小福子,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宝瑟儿:“他说的都是真的?我现在传马场的人来,若是你撒了谎,我绝不让姓叶的好过!”
宝瑟儿道:“传谁来,我都是不怕的。”
小福子急忙转身,应声道:“少爷,我这就去了。”说着,提起下摆,跨出门,喊道:“——鞴一匹快马来!”
话音未落,连天横便握起拳头,在桌上一砸,喝道:“罢了,回来!”
斜眼瞥着宝瑟儿道:“姑且信你一回。”
宝瑟儿心里惊异于他的反复无常,猜疑不定,收敛了神色,转过目光,自讨了个没趣,端起碗,道:“葡萄不冰了,我再去镇一镇罢。”转身要走出房门。
这一幕,好像梦里见过似的,连天横愣愣地看着那背影,总好像要一去不返了,心口淬血,头痛欲裂,把桌上的镇纸扫到地上,砰地一声闷响。
“宝儿!”
宝瑟儿被他吓住了,又折返回来,走到跟前,急忙问:“怎么了?”
他一把抱着宝瑟儿,脸贴着肚子,鼻尖抵着薄衫,急不可耐地闻他香甜的体味,好似灵丹妙药,能解百毒,闻着便心旷神怡,紧绷的肩膀一下子松懈下来。
“我不该性急,不该不信你,只是、只是……”
“只是”了半晌,也没听他说出个所以然来,宝瑟儿弄不懂他想些甚么,一天天只想得过且过,两个人这样宁静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是以他从不和连天横逞口舌之快。只是摸着
他的脖子,轻声问:“你告诉我,为甚么和先生过不去。”
连天横觉得自己眼眶里热热的,好像要流泪,很难为情,很委屈地说:“不是说了么,我吃醋!”
“吃谁的醋?”
宝瑟儿先是一怔,又笑了笑,道:“吃我的醋?”
哪怕知道他不肯轻易吐露真言,说些假话来敷衍,也足够他受宠若惊了。
连天横狠狠瞪着他:“你这是甚么反应,不信就算了!方才也是骗你的!”
宝瑟儿立刻道:“我当然信你!我最信的人就是你了。”
连天横嗯了一声,又埋进去,说:“你不要走。”
“你不让我走,我自然不走了。”
“我让你走呢?”连天横松开胳膊,往上看去。
宝瑟儿失笑道:“我就走了,还能赖在这儿不成?”
连天横自然是不能让他离开半步的,想到没有他时,那些噩梦、那些幻象,如细丝勒束、毒针深刺,缚住他的心,逼出一滴滴鲜血,一回忆起那些,他就皱起眉头,手臂紧紧地缠住
宝瑟儿,把他勒痛了也不肯撒手。
两个人抱着,说了一阵子情话,连天横低低地说,宝瑟儿就站着听,知道他心里有愧,现在说甚么,都作不得数。可是听着这些好听的话,情真意切的,仿佛真是说给他听,害得他
不自觉陷进去了,忍不住当起真来。
他想起小时候,娘亲说的一样传说中的宝物,唤作游仙枕,枕着它睡觉时,便做起袅袅的美梦,梦里金银财宝、高屋大舍、娇妻美妾,应有尽有,令人几欲登仙,不愿苏醒。虽然没
有游仙枕,怀里的人却为他许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美梦,让他获得片刻安宁,只这一条,他对连天横的感激,便此生都难以还清了。
过了不知多久,连天横才肯放过他,宝瑟儿去茅房时,小福子便后脚跟进来,像是欲言又止。
果然,出来时,小福子便拦住他的路,道:“宝瑟公子,你先不要走,听我说两句话。”
宝瑟儿道:“请说。”
“那……我可直说了!”小福子道:“今天的事,你躲过去,可连府家大业大的,不是你的安乐之地,现在只是少爷对你上心,哪天他不上心了,这里的下人我再清楚不过了,能把
你吃得骨头也不剩!这种事,今后只有多,没有少。”
一个下人尚且看得清清楚楚,宝瑟儿心里又何尝不明白,只是冲着他难为情地一笑,诚恳地请教道:“有甚么法子?”
小福子,算上连府里的下人,对宝瑟儿这个尴尬人物,是绝没有拿他当主子的觉悟的,对待连天横,上上下下毕恭毕敬,没有哪个敢说一句多话,对于宝瑟儿,往往放肆得多了。
于是小福子道:“我说的,都是对你有用的话:你初来乍到,在这样的大宅子里,说话做事只围着少爷打转,这是远不够的,托人办事、逢年过节,要给赏钱,没有钱,是叫不动人
的,少爷在的时候还算好,少爷不在这里,多则几百文,少则十文,总归要打发一些,不能教人家白做,这样下人才能使唤得动呢。”
宝瑟儿听得脸红发热,窘得出了一身汗,枉他自诩风月场上摸爬滚打不少年,到人家里,这点门道都不懂,比不上一个小福子,还不知道被人看了多少笑话去。
“你看少爷,即便是主子,也随身带着钱,从不吝惜,虽说同一件事,不同的主子吩咐了,有的就偷懒使绊子,有的出十二分的力去做,这是为甚么?这都是钱的功劳!哪怕没有钱,
也要赏些玉环儿、沉香坠子、小金饼子……总要拿得出手,与出身相称才是。”
“小金饼子……是甚么样的?”
小福子道:“梅花样的,马蹄样的,上面有吉祥字,那些打杂的仆妇婆子,手里都有一两个,少爷抬手便赏,没甚么稀奇。”
宝瑟儿听了,若有所思地说:“好罢,我知道了。”竟也不等他说完,转身便走了。
小福子见他两脚发飘,好像踩在柳絮里,心里有些害怕,追上去,道:“你可不许在少爷面前告状啊!”
宝瑟儿哪里听得清楚,也不答话,自顾自地回房,打开柜子里,翻出只破破烂烂的匣子,里面几只梅花金饼,是去年过生日时,连天横赏他的,当时视之若珍宝,去年抵了小蓬船去,
现在又回到手里了。宝瑟儿看了又看,手指拭去灰尘,最终用一张细绢包住几块金饼,放进了怀里。
到了晚上,连天横想起来,不知怎么就听了人家的闲话,追根究底,还是他疑心病犯,总害怕宝瑟儿等闲之间变心,不要他了。
便拉着宝瑟儿,偷偷地塞给他一枚玉环,这原本是玦,由老玉匠补上缺口,又是寒水玉雕成的,清凉透骨,宝瑟儿从前脂肉腴润,生性最怕热,连天横要回了玉玦,补作玉环,再送
给他,一是取其回环完满的意头,二是聊以解暑之用。
灯下看去,纹路细小精致,原先那缺口补得天衣无缝,颇费了一番周折。
宝瑟儿将玉环收在手里,笑道:“一点儿也看不出是补的!”语罢,感受到掌心散发一片幽幽的冷气,任凭体温怎么捂,也难以捂热了。
俺太困了,明天修

第 71 章
宝瑟儿得了空,便独自出门去,雇一架驴车,觅个典当行,取出几只金饼,兑了五贯钱。起先还颇舍不得,这时候沉甸甸的铜钱拿在手上,心里反倒松快了、踏实了,一点也没有后
悔的感觉。
出了当铺,又入钱肆,按过红手印,立下户头,先存了四贯,待到诸事办妥,手心里沁出一层热汗,再教车夫驶去集市,买一份切好的五香凤脯,并两盒香甜的枣泥糕,想了想,又
打了一斤酱油,跟车夫两个捧着抱着,进了潘婆婆家里。
两个专事伺候的丫鬟连忙迎出来,接过东西,这两个孩子不过十五六岁,连天横挑的几个最老实肯干的,都遣到潘婆婆这里服侍了,夜里睡在街头的屋子里,白天便到婆婆家里做事。
其它的下人见了,立刻扬长了调子进去通报:“——桃公子来了!”
潘婆婆闻声出来,探见后面不曾跟人,颤颤巍巍地走过去,那服侍的下人连忙来搀。
潘婆婆却不要人扶,拿起他的手,笑得满面皱纹,道:“今天怎么又来?”
宝瑟儿答道:“想来就来了,闷在他家里没有意思。”
婆婆心里有话,却不说出口,抬手去抚他发顶,柔声道:“有甚么事,便和老婆子咕叽一阵,不要憋在心里,反生了愁绪……”
“你又不肯去陪我……想说话也没个人呢。”宝瑟儿一屁股坐在竹铺子上,抬头看着潘婆婆家里,屋子虽说不大,原先漏雨的地方也修得结实牢固,地上垫着厚毯,桌椅也焕然一新
了,屋里点着苏合香,十分怡人。
“老了,别的处所再好,那些眉高眼低、干言湿语,不是寻常人能受的,比不上这破宅子自在。”
宝瑟儿撒着娇道:“是,不过,我来看您便是了!”
“怎么不见他来?”
潘婆婆说的“他”,自然就是连天横了,宝瑟儿每每过来,连天横总是要随他来的,两个人砣不离秤,秤不离砣,今天却是宝瑟儿只身一个,婆婆便不禁多想了。
宝瑟儿道:“他忙,不能总来呀。”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是管不来的,”潘婆婆屏退了旁人,拍着他的手背,扶着椅背,屈膝坐在一边,低咳两声,道:“小桃,婆婆老了,没有用,只你一个挂念,唯恐你在外面,
被人轻看,被人踩在脚底下,咳咳……”
宝瑟儿听了,皱眉道:“前些日子不是好了,怎么又咳嗽?”
“你这孩子,与你说正经事,不要扯开了。”
宝瑟儿一撇嘴,自哂道:“你们一个两个,说得好像我没个好下场似的。”
婆婆急忙在他额头上拍了几下,嘴里呸呸呸的,骂道:“说的哪里话!快不作数了!”
宝瑟儿知道自己说错话,赔罪道:“不会了,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再被摆弄,也不过如此。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敢欺侮我,我可不会那么傻了!”又站起来,蹲在潘婆婆膝下,在
枣泥糕盒子里拈一块,奉给她,哄道:“老祖宗,你只管享清福,吃两块点心罢!”
潘婆婆瞪了他一眼,吃过点心,宝瑟儿又给她端了茶盏:“再吃口茶润一润。”
潘婆婆道:“你的腿才有起色,又蹲在地上,扯上湿气,快起来。”
如此这般,两人家长里短、柴米油盐地说了一会儿话,直到晌午,宝瑟儿留在那里用了饭,心里本就有事,婆婆嘘寒问暖的,更怕她看出甚么端倪,才吃过饭,便向婆婆告辞,打巷
子里出来,透了口气。
车夫问:“去哪儿?”
宝瑟儿说:“先不回去,四下里随意走走罢。”
于是驾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路过一处热闹的瓦肆时,宝瑟儿付清银钱,下了车,驻足看那些捏面人的,手法颇为粗豪,看了一阵,那些面人蠢头蠢脑的,没有意思,又见
边上有守着酒桶卖酒的汉子,便要了一碗,走到勾栏边,手肘搁在栅栏上,端一碗深红的梅子酒,边听书,边吃酒,清风徐来,无所事事,颇为闲惬。
东头横插两面酒旗,边上又挂一道深青黑的帘子,熏风送来那头的酒香,宝瑟儿耳尖,听见两个声音隔着帘子说话,时断时续的,一个清冽,一个和煦,冷的那个道:“怀澹,孩子
又哭了,我身子乏,懒得抱,你来罢。”
另一个含笑说:“你是舅舅,也该亲近孩子些。”
接下来便窸窸窣窣,间或夹杂着婴孩的哭闹声,听不真切了。宝瑟儿听了,念头一动,慢慢走到小间前,歪着头去看,恰好微风吹起一角,露出张清俊的脸,果然是叶先生!旁边坐
着个面容姝丽的少年人,两个人轻轻倚着,一块儿抱着孩子,像对小夫妇似地哄孩子。
那个人,宝瑟儿在陶家见过,是绝不会忘的,那时候,他的牌儿被偷了,还死揪捽着这人不放呢。
一瞬之间,宝瑟儿想到那天的难堪,脚步顿在那里,只是不知道方才那一掀帘,先生是否看清他的脸。要是看到了,多少要见个礼,礼数才叫周全。
思来想去,宝瑟儿往前迈了一步,迟疑半晌,正要揭帘,腰上忽然搭了只手,揽着他,在腰侧揉了一把,身后有人游魂般幽幽唤道:“宝瑟儿。”
宝瑟儿转过头,只见好一张苍白阴森的脸,一见这人,屁股比脑袋还快半步,率先隐隐作痛!心里咕咚下沉,几乎是不假思索,便缓缓露出个媚生生的笑:“邱相公,许久未见
了。”心里暗骂:今天真是倒血楣,撞见这个杀千刀剐万片无人管的阎王邱!
“你瘦了,宝儿。”邱廪生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起了波澜,空洞的眼睛一下子深邃了,燃起两丛邪邪的欲火。
宝瑟儿对这个眼神再熟悉不过了,他接过的客人数不胜数,邱廪生便无疑是个中最为阴毒狠辣者,他那根东西不举,就变着法子地掐人、打人,有一回,宝瑟儿被他揪起头发往墙上
狠撞,弄得浑身是血,额头鼓起一左一右两个山丘似的大包,花里馆那帮小贱人,见了就笑,编排他是南极仙翁,害得他足足被笑了大半个月!
宝瑟儿想起他,就怀恨在心,恨不得拿刀子杀了他,后退一步,有些防备地盯着,四周的人来来往往,总不至于当街就要抓人。
“我和人家打听,才知道你死了,原来还活着。”邱廪生的眉毛绞得很细、很弯,尾端上扬,似男非男,似女非女,说起话来总带着丝丝气音:“你放心,我只想和你说说话。”
宝瑟儿一听他说话腔调,便头皮发麻,百爪挠心,想把他活活撕碎,不过,也只是暗自想想,真要他撕,是不敢的。余光扫了一眼帘后,不知纠缠起来,先生能否救他的屁股于水火
之中。
邱廪生捕捉到他的眼神,微笑道:“你喜欢里面那个人?我也认得他,柳家的上门女婿,拿了钱,白给人当爹。”
宝瑟儿听不懂他说的甚么意思,心底又好像懂了三分,便变了脸色道:“这是教我的先生,你不要胡言乱语!”
“我说的是真话,他在柳家当账房,勾搭上柳公子,柳小姐被老东西弄大了肚子,嫁不出去,他因爱财,一边做王八,一边和柳公子搅和,这件事,当地的人都是知道的。”
邱廪生见他还不信,便轻笑道:“这两个人正坐在里面,方才那模样,你也见到了。”
宝瑟儿惊疑不定,他绝不信先生是这样的人,正要反驳,忽然想到一件事,刹那间,那些想不通的地方,骤然连成一片,有了解释。
他想起在陶家的那天,连天横对柳公子的偏袒和珍重、对先生的敌意、想起连天横三番两次说起的吃醋,他那个在乎的神情,仿佛心爱的东西被抢走,原来是这么回事。
想到这里,宝瑟儿居然并不意外,也不见得伤心,有些木然地看着他。
邱廪生却不懂其中曲折关窍,抬起手,摸他的脸,脸上泛起一丝柔情,说:“你跟我回去,我好好地疼你,这么多人,数你最不怕痛了……”
宝瑟儿肚子里好像牵着一根线,那根线缠着他的脏腑,绕着他的心肺,绞得肝肠寸断,脸上却不受克制,忽然一笑,对着他的手,张嘴狠狠咬了一口,邱廪生哪里知道他来这一出,
脸色忽变,即便是痛吼,也带着细细的气音:“嗬——”
也不知宝瑟儿发了甚么疯,他越叫,便咬得越用力,尖尖的虎牙刺穿皮肉,嘴里血腥浓重,邱廪生拧起眉头,给了他一个巴掌,宝瑟儿也无动于衷,鼻子里甚至发出快意的冷笑声,
只是疼得眼泪流出来,簌簌落了满脸。
“松口!”邱廪生高叫着,抬起右手,又抡了过去,这次宝瑟儿被打得眼冒金星,左耳嗡嗡地闹,可是牙齿依然死死咬着,像蛇一样纠缠,誓要咬下一块血肉来。
四周的人也不听书了,转过头来,专看着这场闹剧,无人来劝,窃窃私语的。
宝瑟儿满口的铁锈味,双目赤红,使出十分的气力,把邱廪生顶在栅栏边,腰骨咔嚓作响,简直要生啖了他,鲜血从牙缝里溢出,仿佛一只凶猛的小兽,浑身的毛倒竖起来,闻见血,
哪怕忍着痛,也愈发兴奋了。不知过了多久,咬够了,下颌发麻,松开齿关,邱廪生虎口那块肉几欲脱落,竖着眼睛,怪叫一声,血水四溢,痛得倒在沙地上打滚,宝瑟儿见了,吐出一口血,
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对着周遭众人扬声道:“你们知道么?他硬不起来,吃甚么丹药也硬不起来!阉货,太监,废人!”
说着,心头大快,又在邱廪生脸上狠狠啐了两口,也不管人家看疯子般的目光,转过身,扬长而去,别人见他这副模样,顾自瑟缩了起来,往两边分开一条道,无一敢拦。
宝瑟儿扬眉吐气,如入万军丛中,射杀上将首级,又灰头土脸,如丧家之狗。行动全凭一股意气,头脑中还有嗡嗡的余响,支持着走了几步,忽然撞到一个人的胸口。
此人个子高大,逆着光,一手把他扶稳了,看清了人,眸色一深,握着他胳膊,喝道:“宝儿!”
他嘴里还有血的咸味,不自觉吞下一口带腥的唾沫,呆呆地看着,一缕艳红从嘴角流出,岁月漫漫,电光石火,恍然间回到几年前,见到他的第一眼。
连天横这边方从铺子里出来,径直回家,见众人喧哗,本无意凑热闹,谁知碰见自家的!只见宝瑟儿发丝蓬乱,脸颊肿起,便立刻伸手掰起他的脸,他听见自己镇静的声音有一丝裂
纹:“谁打的你?”
宝瑟儿只吃了几口梅子酒,却像个醉汉似地看着他,星眸朦胧,懒眼笑道:“是你打的。”
连天横不知他说甚么疯话,环视四周人群,拿起他的手,在手背上安慰似的亲两下,还要再低头问两句,宝瑟儿便抽回手,颇有些不识趣地说:“走罢,回你家去。”
连天横要给他气疯了,怒吼道:“回甚么回!”
宝瑟儿不管他,再走两步,心脏抽痛,膝盖一软,天地豁地便暗下去了。
再醒来时,便看见床幔边垂着的一排穗子,连天横相对坐在床尾,一只脚脱了靴,踩在床上,胳膊搭着膝盖,面带疲色,仰着下巴,在烛火下看他。
“醒了?”
宝瑟儿坐起来,正要说话,嘴角开裂,疼得龇牙咧嘴,喘着气,去摸自家的右脸,被他抬手握住手腕,直起身,不耐烦道:“不要摸。”
宝瑟儿便收了手,不让他触碰。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连天横率先开口,训斥道:“先不说你一个人偷溜出去,遇到这样的人,你和他硬碰甚么!”
宝瑟儿也想不通,原先是要好声好气糊弄过去的,听那个邱廪生说的那些话,就止不住地要发疯,连天横看他愣愣的,脸上鼓起老高,实在可怜,也不说话了,抱着宝瑟儿,手掌在
后背上揉搓,权作安抚:“好了,我给你出气了……”
摸了一阵,又很忿忿,戳着他的额头,不满道:“你看,别人都没安好心!亏你从前还跟他打得火热,他一来,你就撇下我和他走了!现在知道利害了!”
“撇下你?”宝瑟儿道:“从来只有你撇下我。”
连天横继续咄咄逼人地控诉:“你还装甚么?他在的时候,我一来,你就装没看见,回回如此,你薄情寡义……”
宝瑟儿打断他,说:“你知道么?今天的事,不为别的,只为他出言侮辱先生,所以我拼了命,也要让他吃个教训。”
连天横脸色便彻底冷了,松开怀抱,嘲笑道:“原来如此。他为何要侮辱你那叶先生?”
宝瑟儿也笑起来,道:“按理说,这件事你心里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连天横还要开口,宝瑟儿就凑过来,抬起脸,轻车熟路地亲住他的嘴,唇瓣相贴,嫩藕似的胳膊也攀上肩膀了,顷刻间换了个人似的,眨眨眼,软绵绵地说:“好了,我们不要提
了。”
“是你先提的。”连天横心内不悦,这次被他亲两下,可没有那么轻易被哄过了:“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蚘虫,我哪里清楚!”
宝瑟儿给他顺气,哀声告饶:“我错了,给你赔罪还不行呀!”说着,哼哼唧唧的,手指顺着光裸胸膛,滑到下腹,直探到蓬乱的毛丛里,牢牢地攫住。嘴巴吻着,小腿夹着,反复
磨蹭那劲瘦的侧腰。两个人交缠成池水里倒映的一棵树,枝桠纠结,涟漪泛起,碎成点点细浪,不知何时才有止息。
办法虽然拙劣,可是百试百灵,连天横果然不再有话说,千般抱怨、万般狐疑,通通散落在起伏的喉结上,消弭在微湿的汗滴里了。
这么久了 都只是摸一摸 蹭一蹭 连酱什么时候可以 直捣黄龙 啊
第 72 章
宝瑟儿那眼神颇有些妖俏,钩子似地勾着他,哪怕不说话,连天横也知道那双眼睛明晃晃地埋怨着:“爷,我要你……”于是又被他弄得燥热了,按在床上胡乱地亲,宝瑟儿衣裳半
脱不脱,右肩光溜溜,发梢汗湿了贴在脖颈上,两眼含嗔含痴,那架势,摆明了要勾引人,如何不教人发狂?
连天横张着嘴,下唇在肌肤上寸寸流连,吐出的热气全喷在他身上了。这样还不知足,叼起他胸前的乳粒,用尖牙作弄似的碾,碾得宝瑟儿腰身一阵不受控地哆嗦,用手轻轻去推他
的脸,眯着媚眼,哼道:“亲哥哥,别弄了,痒煞人也……”
他越欲拒还迎,连天横一腔心火便越炽盛,非要给他点颜色瞧瞧不可,变本加厉地啃咬起他身上的皮肉,动手动脚,亲到下腹,见那肚皮实在可爱,摸也摸不够,乃至于弹了一下他
的小桃子,伏下身去,含在嘴里贪婪地吸,看他小腹一起一伏的,引得通身泛红,催得桃子熟透、流汁,最堪爱的是两只胳膊,软弹得不像话,年画娃娃也没他腴莹,一握便陷下去,白肉从
指缝里溢出来,现在还好,只是薄薄的一层,从前更甚,仿佛没长骨头,只有温香软玉,这样的身体,偏穿贴肉的衣裳,雪肌微透,细滑缎子裹着两瓣圆翘的肥屁股,勒出肉痕来,步态款款,
有意无意地扭摆,那股子天然的骚味,勾引得一屋子人虎视眈眈,眼珠随着他打转,走到哪里跟到哪里。亲热温存的时
候,连天横总担心自己的手太粗糙,不敢用力地握,唯恐把他掐弄坏了。
可宝瑟儿往往只是任他摆弄身体,偶尔弄疼了,鼻子里娇哼几声,佯怒着打他两下,如此这般,逐渐把他床上的脾性养刁钻了,玩心再野,也不见得宝瑟儿真心抱怨半个字,只是一
味地容纳着他。有一回,他不知轻重,把人活活弄昏了,宝瑟儿醒转时,撑起来,裸身望着连天横,泫然欲泣:你出来了么?是我不好,不留神睡着了……
那段日子,他隔三岔五就去花里馆厮混,吃了迷魂药似的,一日三餐也想腻着宝瑟儿,抱在膝头,也不嫌恶心,嘴对嘴地交接,不是宝瑟儿喂,便吃不下饭。说来疯狂,那段日子,
连天横酒杯也不知道该怎么端了,全是宝瑟儿吃了酒,含在嘴里,一口口哺给他的。
宣泄完了,还喜欢拉着宝瑟儿躺在床上,以床笫为天地,喃喃絮语,他说的,宝瑟儿未必懂,只是静静地听,闻着甜香体味,便甚么也不想做,只想当个废人,被宝瑟儿的胳膊搂着,
融化在软绵绵的怀抱里。
过了那最急色的一阵,连天横心思便淡了,一是忙碌起来,没有闲功夫与倌儿厮磨,二是那个人野汉子太多,不是正经的货色,偶然间见到他向别人卖骚,便发自心底地厌弃起来,
拿那个邱廪生来说,虽然家世不过如此,也算人模狗样。那天宝瑟儿见他来,为着那个东西,故意装没看见,他心里憋着好大一股气,过了一阵,听见走廊那头传来叫声,极尽痛苦,极尽尖
锐,听来刺耳极了,连天横想起从前,两个人再好,也没让他那般夜猫叫春过,心内暴躁,恰好别的小倌儿问他讨要梳子,他存心报复,便解下梳子,一把丢给别人了。
可是下次去,又厚着脸皮,把梳子要回来,因为家里缺一把这样合式趁手的。
自此以后,连天横就对他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又是厌烦,又是轻蔑,可他牛皮糖一样巴上来讨好时,又忍不住地和缓了脸色,搂着他,像搂只快活的小麻雀似的,叽里咕噜个不停。
哪里像现在,碰一下也要小心翼翼的。
宝瑟儿见他分神,伸出手来,在肩胛骨上拧了一下,浅笑道:“……又在想谁?”
他还好意思问,连天横便在那肚子上锤了一下,怒道:“一个坏人。原先和我好的时候,恨不得天天在一块,转背就去勾搭别人……”
宝瑟儿微微抬起眉毛,含笑问道:“那个别人,是叶先生?”
连天横心想:他胆子真是养肥了!掐着他的腰,用眼神威胁着他:你还敢说!
宝瑟儿不但不住口,反而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垂眸道:“叶先生那样的人,你和他比,倒也不枉了……”
一听这话,连天横仿佛受了莫大的侮辱,从他身上爬起来:“潘小桃,你这是甚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宝瑟儿歪着脑袋,半点不怕他,就爱看他这副被刺痛的神情,见他被三言两语激成这样,一颗心就快慰了、得意了,他不好过,连天横也别想舒服度日!
从前连天横对他说:“你不高兴,就是我的乐子。”当时他几乎要心碎了,责怪这个人太薄情、太狠毒,可是如今,自己寻起衅来,总算能够体会到这份沾着血的快乐。
连天横看他有意拿话头刺人,心里恨透他了,握成拳头在床上砸了一下,打在丝绵里,一声闷响,恨恨地望着他。
宝瑟儿一言不发,拂开他的手,伸出指尖,抵在他胸膛上,那指尖用了三分力道,把他推倒在床上,又仰头去吻他嘴巴,连天横很吃这一套,知道他这是求饶了,慢慢又软和下来了。
于是宝瑟儿缓缓翻身上去,将连天横压在身下,弯着光滑的脊背,伏在他身上,像一尾洁白的小鱼,一屁股正坐在他下腹上,宣告道:“我今天就要干你。”
连天横睁开眼睛,正要说话,咔哒一声,发觉两手被甚么东西锁住了,原来是方才亲热时,宝瑟儿不知哪里弄来的一副细细的铜手镣,扳动机关,便锁住了他的手。
“潘小桃!”连天横要起身,却被他推了一把,双手拴在床头。抬眼看去,原来那铜手镣,是行房时用的淫具,不禁怒道:“你胡闹甚么——唔!”
话音未落,宝瑟儿便脱了自己的小衣,揉成一团,塞进他嘴里,那件丝绸浸了香汗,连天横齿关咬着,下体几乎是瞬间便硬了,嘴里说不出话,一双窄而锐的眼眸盯着他,腾地冒出
火来。
宝瑟儿在他翘起的男茎上抽了一下,调笑道:“是不是太久没干过,不能久战,一会儿便要泄了?”
亏他还心疼这个坏东西,这下子,总算露出了泼货本色!
连天横要制住他,本是轻而易举的事,两腿夹住,一剪一绞,宝瑟儿腰都要裂开,动作轻了,也免不得摔下床去,砸伤脑袋,连天横怕弄伤他,投鼠忌器,不能动作,只得攥紧了那
个铜环,愤怒地看着他。
宝瑟儿不管他,手指探进自己的后穴,当着他的面,毫无廉耻地自亵起来,脸上浮现出醉酒似的潮红,仰着脖颈,鼻腔不住呻吟。
“唔……唔唔!”连天横方才还想,他的腿伤没有好透,不能行房,此时却已是忍得十分辛苦,一刻也不能等了!
眼睁睁看着这个狐媚子骑在自己身上,挺着小胸脯,两点绯红花蕾尖尖的,往外翘着,整个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指顾自插弄了一阵,溢出丝丝娇吟,压根儿在乎他的死活,抽出
手指,扯掉连天横嘴里的亵衣,极尽顽劣,把花汁涂抹在他嘴唇上,还哄骗道:“你吃两口呀……”
连天横鸡巴涨得发痛,有些不乐意了,沉声道:“宝儿,不要玩了。”
宝瑟儿心想:好不容易让我逮住你,玩一会儿怎么了?我可不想听你废话,又把那团衣裳塞进他嘴里了。
“我忘了,你不许看。”宝瑟儿拿起根玄青发带,仔细理顺,为他系上,嘉奖似地在嘴角亲了一亲。
连天横心跳如擂鼓,眼前登时便陷入一片黑暗了,情不自禁咬紧了嘴里的亵衣,脑海里浮现出宝瑟儿的手指,插进紧致幽深的蜜道里,那些媚肉层层包裹而上,倘若进入的是自己的
东西,他会没有声息地哭出眼泪……
等他弄了半晌,连天横下体疼得要疯,感受到宝瑟儿的手扶起他的阳具,抬起身子要往下坐。
铃口抵着一个柔软的所在,连天横感到不对劲了,那里相较从前,显得有些干涩,虽说还是有汁水,却远不及往时丰沛。
弄了半天,也插不进去,宝瑟儿发了狠地坐下去,也一下子就错开了。又试了一回,这次只进了半个龟头,肉道禁闭着,再往前进,疼得仿佛撕裂。
“啊——”宝瑟儿哀叫一声。
听那叫声,连天横心里一紧,所幸那铁枷上的链条极细,哗啦一声,竟让他掰断了,扯开遮眼布,急忙抱起他,道:“都说了!让你不要瞎胡闹!你……”
“怎么……怎么回事?”宝瑟儿痴坐着,眼泪直直地从眼眶里掉落下来,颇有些惊慌失措,扶着连天横的阳茎,自顾自地说:“你再让我试一试,可以进来,可以的……”
连天横急忙紧紧握着他两个手腕,另一只手抱着,一下下地顺气,摇着他的身子,哄道:“性急甚么,还没到那时候,等你伤好了,咱们有得是功夫……嗯?”
“没了、再也没了……”宝瑟儿心里好似天塌地陷,奋力挣脱他,不认命地还想再试试,连天横制着他,摸到后穴口,哄道:“你看,都肿了,好宝儿,咱们下回再来。”
“不行……”宝瑟儿想推开他,求道:“我方才只是没弄好……”
“好了,”连天横手忙脚乱的,只得把他按在自己怀里,裹上被子,无计可施道:“说好了下回再弄!”
宝瑟儿眼泪干了,好像个犯了大错的孩子,肩膀冷不丁地一颤,眼里含着深深的愧疚,喉头哽咽,不敢认输地呓语:“下回……”
那副样子,时而让连天横觉得可恨,又可怜,揽着他,伸出小指,推了一把怀里的人,许诺道:“拉钩,我说话算话!”
宝瑟儿看了半天,才木木地把手伸出去,缠上他的小指,像软软的茎须,没有一点气力,只是任他摆弄,嘴里说:“拉钩。”
连天横总是做一个失去宝儿的梦,梦里的小事往往不尽相同,可最后总是不见了他的人影,有时候是梦见两个人亲热,宝瑟儿笑着说时候到了,要走了,他想挽留,身子却动不了,
有时候梦见宝瑟儿去外面瞎玩,下起大雨,他害怕宝瑟儿淋雨,一心要把人接回来,拿了伞,可总有些琐事把他耽搁住了,最后也没能见到人。
半夜醒来时,宝瑟儿还枕在他怀里呢,呼吸安稳,睡梦里还会不自觉磨蹭两下,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便油然而生。
到了白天,宝瑟儿又像从没和他置过气似的,蜜里调油,浑然换了一个人,读书的时候,又问连天横,上回的事办好了不曾。他说的那回事,无非是连天横答应他,替他在铺子里找
份事情做。
“你的脚还不曾好全,每个月逢五便去一天,让下人陪你。知道么?”
宝瑟儿连忙道,说:“下人伺候着,人家还怎么看我呀?”
“扮作店里的伙计不就行了?”连天横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的,横竖得有人跟着才行。
宝瑟儿便说:“好罢!听你的!”
等到脸上的伤疤褪了,只留一块淡粉的新肉,连天横给他敷了些紫茉莉粉遮住,这种香粉是他用很细的铜丝,从紫茉莉花籽里抠挖出来的,极轻极绵,研磨过后,反复用胭脂调和颜
色,宝瑟儿写字时,他在一旁捣捣弄弄的,指尖在宝瑟儿脸上瞎抹瞎画,把人画成一张小花猫了,直到抹上去时,与完好的肌肤浑然一体,看不出半点痕迹。
连天横做这些蝇头小事,宝瑟儿爱用余光去看。写字用的草纸,原本是很大的一张,连天横给他裁成纸片儿,放在桌上成一沓,随取随用,哪怕是裁废的,宝瑟儿也一股脑收着,锁
在箱子里。
这个紫茉莉香粉,宝瑟儿十分喜欢,又轻又薄,抹上去和周遭颜色一般无二,哪里看得出有过疤痕?
过了两三天,恰好是初五,宝瑟儿便到香药铺子里做学徒了,对外只说他是哪个合香大师傅的堂侄,先送到这里住一阵子,干些小活,是不要工钱的。
忙了这一天,脚不沾地的,宝瑟儿发现一件事:他还没有一个正经的名字呢!掌柜的叫他有事,总是“小桃”来“小桃”去的,这个好养活的小名,让他很没有面子!
好 困 明天修修补补

第 73 章
他的事,连天横一整天不曾过问,临到傍晚了,骑着马要回府,不知怎么,也怪那马儿不听话,走着走着,便到了那家香药铺子。既然来了,头脑发热,就想见他,当即驻了马,揭
帘直闯进去,引得一屋子的人都往门口瞧。小厮见是东家来了,大呼小喝,连忙摆出笑样子,迎上来,筛一满盅紫苏熟水,并几样茶点,以茶盘呈上。连天横进了门,反倒不疾不徐了,大摇
大摆地坐下,翘个二郎腿,端起茶盅,拿出大少爷的架势,抬眼瞥过去,便看见那个人:乌油油发丝盘成羊角式双髻,鸦鬓微斜,穿一件玄黑粗麻上衣,肩上搭着巾布,下身一条深枣红束口
长裤,圆口百纳厚底鞋,露出半截儿雪白布袜,坐在桌边,握着药杵,笃笃地捣药,一洗风尘,活脱脱是个老实巴交的小
伙计了。乍一见他这通身质朴,连天横便心猿意马,想压着他狠狠地欺负。
“潘小桃!”掌柜手持戒尺,啪地弹在桌面上,高声叫他过来:“——出来见人!”
宝瑟儿听见人唤,嗳地应了声,便丢下手里的活,绕过桌子走出来,发觉是连天横,眼神交错,不知道他卖的甚么药,权当作不认得,还是那钩子似的目光,媚丝丝地觑过去,当着
众人的面就敢这么看他。也亏连天横以为他驯良了,没承想,骨子里还是那股骚滥劲!
连天横心里燃起一撮莫名其妙的邪火——这副样子了,他怎么还能勾引人?
“这是新来的?好没规矩,”连天横对掌柜的说话,眼睛却转过去盯着他:“看甚么看,也不知道避人。”
宝瑟儿便乖巧地低下头,怕他听不见似的,大声地喊了一句:“少爷!”
掌柜的站在一旁,唯恐东家发作,训斥道:“这么聒噪做甚么?”又道:“你去,对少爷磕三个头,便算是见过了。”
这个烦人精!宝瑟儿嘴上答应了,撩起衣摆要跪,连天横一脚踹了条长凳过去,横拦在面前,盛气凌人地吩咐:“不必跪了,打个恭便罢。”
宝瑟儿按部就班,绷着手臂,毕恭毕敬地给他作了个大揖,煞有介事地说:“小人潘小桃,见过少爷。”
于礼节上,是挑不出毛病的,可连天横总觉得这个人心术不正,明里暗里勾引着他,要是别人来了,宝瑟儿也这般情态,他哪里忍受得了!
“过来。”连天横啪地放下茶盏,淡淡地吩咐。
那冷冰冰的模样,颇具威仪,宝瑟儿不知道他又耍甚么把戏,站在那里,有些迟疑。
掌柜的便低声催促道:“少爷叫你,还不快去!”
掌柜的话,总归是要听的,宝瑟儿便缓缓走过去,冲他浅浅一笑:“少爷,您要有甚么事儿,尽管使唤,小人虽愚,必当尽犬马之劳。”
听他说话文绉绉的,想必又是从叶先生那里学来的那一套,连天横又看他不顺眼了,问道:“你姓潘?几岁了?”
“回少爷话,有十九了。”
连天横颇为不满,皱起眉头,拿起他的右手,掐了一把,脂酥*似的,问掌柜的:“他这样细皮嫩肉,顶得了甚么事?”
宝瑟儿被他轻薄了这下,吓了一大跳,脸色都发白了,趁掌柜不备,偷偷瞪了他一眼,好像在警告:不许捣乱!
掌柜不明就里,忙答复:“这个孩子虽然初来乍到, 却很肯干,教他做甚么,没有半句多话,哪怕没有活派他干,也一刻都不得闲。”
“是么?我不信。”连天横站起来,扫视四壁,一本正经地考起宝瑟儿来了:“你告诉我,冰片脑在哪里?”
掌柜的忙道:“他只管干些杂活,不曾接待来客。”
宝瑟儿却说:“我知道的,请少爷和我来。”边说,走了几步,踮起脚,在靠左边墙的柜子里拉出一只大抽屉,抱在怀里,稳稳地放在桌上。
连天横低头去看,白花花的一堆,果然是冰片。见没能难倒他,连天横又道:“你再说,一两冰片脑,价值几何?”
“这可要看您中意哪一种了:西边产的最佳,片片大如梅花,薄如窗纸,质地疏松,颜色白润,香气又纯正,这样的梅花脑,一两是十五文钱。次的产自番中,有米脑、速脑、金脚
脑、苍龙脑,全因形而名,大同小异,这些都不及梅花,味道辛凉浓烈,烧来有黑烟,这样的八文一两。最末的,砂粒大小,一两五文,咱们按罐儿买。您是识货的,看上一眼,便知道孰优
孰劣了。”
掌柜的在一旁听了,拈须点头道:“用心了!”
连天横伸手捻了捻抽屉里的冰片,二指横在鼻端嗅了嗅,闻到清香,沉吟道:“倒教你碰上了。”
本来还想再问,看他那个样子,尾巴翘得老高,要不是掌柜还在边上碍事,连天横早把他压在百子柜上,干得边呜咽边求饶了。心下忍住欲火,嘱咐几句,令他好好地干活,不许偷
懒,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也不许看着别人乱笑!
宝瑟儿点头如啄米,一一答应下来,顺着哄着,可算把这尊大佛送出店门,不可谓不恭顺。
送走了连天横,宝瑟儿才松了口气,总算没有露馅儿,回去把剩下的活儿干完,这一天才算散工。
跨出大门时,看见连天横牵着马缰,站在老柳树下看他,身量颀长,眸子漆黑,身后一弯拱桥,流水潺潺,全融在艳红的夕照里,若是腰间配一支长笛,便十成十地是幅画了,像一
个幻梦似的,也不知他等了多久,宝瑟儿不禁微微一笑,歪着头揶揄道:“少爷,你怎么还在这里?”
连天横哼笑了一声,不以为意,翻身上马:“看你长得好,把你拐回家做媳妇。谁知道等了半天,吉时都过了。”伸出手,道:“上来!”
宝瑟儿见他又说这些不着四六的胡话了,搭着他的手臂,踩着马蹬,一屁股坐到他怀里,侧目道:“让我来骑罢,我骑得很好了。”于是从他手里接过缰绳,一夹马腹,驾地一声,
驭起马来。
连天横半信半疑地凑在他耳边:“你不会害我栽跟头罢?我最怕疼了……”
宝瑟儿执起马鞭,在他手臂上轻轻地抽一下,要他闭嘴。
“就这么回去,还是……玩会儿?”
宝瑟儿说:“你就知道玩,肚子饿了,不想玩,回你家罢。”
连天横不悦道:“上次就想问了,甚么叫回我家?你也不看看,门口大灯笼上写的是甚么?”
“行了!我知道了!”宝瑟儿心想,哄傻子的,也做得数么?既然能挂,也能摘下来,他可不像从前那样自作多情了,可是连天横说的话,还是让他很高兴,这个人,有时候像个孩
子一样,又好玩,又爱说些痴话,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可是再迷他,宝瑟儿也有所长进,不能再被他骗了。
连天横抱着他的腰,听着踢踏的马蹄声,心里很得意,仰着下巴,不可一世的样子,指使他往人多的路上走,暗暗对全镇河的人说:看见没,这就是我的小宝儿!这么漂亮,这么神
气,这么招人疼爱!你们想抢也抢不走,他是我的!
正虚荣着,就听见怀里的人问他:“少爷,我做得好么?”
连天横知道他问的是方才在香药铺的事,马上板起脸:“你都这么大了,还要人夸,害不害臊?”又说:“方才掌柜又不是没夸你——”
宝瑟儿一撇嘴:“我不要别人夸,就要你。”
连天横被他勾得心里发甜,明知故问道:“你要谁?再说一遍。”
他这么问,宝瑟儿又故意不说了,扮了个鬼脸,快马加鞭,一溜烟地狂奔起来。
回到家里,几个婢女正无头苍蝇般乱窜,闹得鸡飞狗跳的,连天横抱着他下了马,等宝瑟儿脚落地了,便皱起眉,问这些人道:“……甚么事?”
为首的婢女一见少爷回来,便连忙下跪,战战兢兢道:“少爷,方才我教小翠收衣服,发觉丢了一件您平素穿的云锦袍子,正四下里找呢!”
宝瑟儿问:“是风刮走了?”
“风不大,照理说,即便是风,也刮得不远……”
“那就是被人捡去了。”
连天横却认为是进了贼,没有说话,牵着宝瑟儿进了屋,心里记住了这件事,一件衣服事小,要是日后闹出甚么事端,可就麻烦了。
晚上给他擦过药,搬着两脚上床,连天横少不得又要凑上去讨个吻,宝瑟儿也顺势缠了上去,唇齿相接,两人脱光了衣服,相互慰藉着,彼此用手发泄了一遭,筋疲力尽,盖上被子,
依偎着睡下了。
到了半夜,外面有人叫,是小福子的声音,宝瑟儿推醒他,问:“怎么回事?”
连天横便撑起上身,命道:“进来。”一边把宝瑟儿的被子裹好,道:“我去看看。”
说着,只穿了条薄薄的亵裤,赤脚下了床,看见小福子领着一个披着蓑衣的人,腋下夹一把白纸伞,伞尖朝地,这是镇河人报丧的装束。
过了一会儿,宝瑟儿实在放心不下,哪里还有睡意,走出去,看见连天横脸色平静,两个人四目相对,宝瑟儿又看见桌上有一条白麻布,问:“怎么了?”
连天横便拿了外袍穿上,宝瑟儿把靴子拿过来,跪在地上给他套好。
头顶的嗓音有些低沉:“荣二家里出了事,你不要管,我去吊丧。”
宝瑟儿拿起那条白麻布,系在连天横上臂,抬起头,说:“那你早去早回……”
连天横道:“恐怕要在那里操办几天,你一个人在家里,有甚么事,派人来知会一声,我就回来了。”
宝瑟儿抱着他晃了晃,道:“还能有甚么事呀,你放心去就是了。”
连天横嗯了一声,把他抱到床上,便出了门,刚走出几步路,就后悔了,走回来,把宝瑟儿从被子里挖出来:“你和我一块去罢,我实在放心不下。”
宝瑟儿无奈道:“还能把我塞进口袋里带着走不成?我又要读书,又要去铺子里,你也有你的事,快去罢,不要耽误了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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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酥,豆腐的别称。明代方以智《通雅》:豆乳、脂酥,即豆腐也。
连:怎么办,要离开对象独自去外办事,我好害怕(一拳砸碎玻璃)

第 74 章
听他这么说,外面又催促得紧,连天横只得妥协,又把人裹进被子里,说: “我把风奴留给你,家里的事,让下人和风奴分头来报,铺子里有人,你是不必管的。”
宝瑟儿手肘撑着床,不知他为何对自己这样不放心,只得捧起他的脸,斜着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安抚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操心。”
连天横看着他,手指替他理好耳边碎发,再次嘱咐了两句,掖好被子,又被宝瑟儿拉住,探出脑袋在脸上亲了一亲,才转身离开屋里,匆匆骑马赶去荣府。
这荣家是个远近有名的大户,荣老爷殁了,树倒猢狲散,几个兄弟又孱弱,老太太由人搀着,呼天抢地,哭得几欲昏死过去,还有一个尚在襁褓里的婴孩,乃续弦乌氏所生,偏房五
个小妾,皆无所出。长子早夭,只有荣二这根独苗承祧*,又是个夯货,细数下来,偌大一个荣家,竟无一个管事的人。
纸钱翻飞如雪片,哭声遍地,荣二披麻戴孝,跪在灵前,看见连天横,红着眼睛,面带倦容,有些茫然:“横哥儿,你来了……”
连天横扫视灵堂,只见妇孺哭成一团,中间摆个火盆,熊熊焚烧着纸马,荣老爷的尸身停在正厅下,哪怕身上盖着金丝锦缎被子,也遮不住阵阵腥臭。
知道他此时六神无主,连天横搭在他身上,缓声道:“荣哥儿,起来。”
荣二抽着肩膀,低头哽咽道:“我爹,被强人害死了……”
这是人家的家事,连天横不想刺探,要他说,不该这么快发丧,弄得措手不及,不过料到他现在焦头烂额,便没有开口,叫过荣二,走到一边,道:“不论如何,先安顿亲友,办了
丧事。”又道:“宾客候在这里,灵堂尚未布置停当,人家看了,心里有嘀咕。”
荣二哪里经过这种事,哭着说:“那、那怎么办?”
连天横道:“家里供奉的神明不能见晦气,须得指使人遮盖了,门上斜贴白纸,祖宗牌位也要一并收好,有人来吊孝,刚进门,下人便放一串鞭炮,你做主人的,要上去陪同,不能
怠慢宾客。俗话说:事死如事生,稍后再去请一位阴阳先生,批算八字,定下出殡入葬的日子,立冢安坟,办完这些,出殡和热孝的事,我再和你细说。”
荣二眼神血红,喃喃道:“依你的……”
两个人正商量着,正妻乌氏慢慢地走过来,从奶娘怀里接过孩子,用袖口按去眼泪,红着眼舒了一口气,道:“老爷生前,看中一块宝地,圈在西邙,依山傍水,气脉通达,葬在那
里,倒也不枉了。”
连天横转眼看见这乌氏,目光很轻佻地打量,居然是个男人,镇河虽有纳男妾之俗,终究不能诞育,荣老爷竟神不知鬼不觉在南边娶了个男人作正妻,只见这乌氏:重孝难掩腰身清
瘦,肌肤盐一般的白皙,眼尾纤长,一双瞳仁泛着幽幽淡金,眉目艳丽,脸上还挂着泪痕,虽说比不上自家的那个标致,却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相貌了。
平日里荣二恨透了他,只听他说得像个夜叉鬼、修罗王,今日一见,却是个美人,按理说,如此绝色,连天横不会忘记,却又说不上来,总觉得似曾相识。
天亮时,又有一批亲邻登门,荣二强打着精神去待客,荣乌氏便抱了孩子,跪在灵前,折好黄表纸,丢进火盆里慢慢地焚烧。
连天横搬了条长桌,横在门口,一掀衣摆,大马金刀地坐下来,提笔蘸墨,收纳赙仪*,有前来吊唁的,便记一笔,更无一分遗漏。
一早上过去,门口的炮竹声便没有停的时候,早饭只是些素粥浆水,眼见得要到晌午了,荣二手足无措,总觉得少了些甚么,一拍脑袋,忽然脸色大变,问道:“横哥儿!我怎么忘
了打发饭食!”
打半夜起到现在,连天横本就没吃东西,肚子里空空,又被吵得头疼,不耐烦道:“早吩咐下去了!哪里还等你操心!”
荣二登时放松下来,说:“你受累了!”
“知道就好,”连天横边在簿子上斜斜地写,边道:“麻糖给我拿两块来。”
荣二便亲自端了两碟麻糖,就着酥酪,摆在他案前,看见簿子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如群蚁排衙,写的全是丧礼,心里又是一酸,一种天塌地陷之感涌上心头,压得喘不过气来。
连天横正坐在门口写账,门神似的,远远地便看见门口的轿子走下来一队人马,走近了,原来是他爹。
连老爷脸色凝重,路过门口时,看见这逆子,愈加增添几分铁青,下人报了数目,连天横也抬着头,搁了笔,眼巴巴地喊:“爹……”
连老爷听见了,置之不理,拂袖而去。搅得连天横坐在那里,心里悻悻然,佯作无事发生,拿起笔接着干活。
自从莫氏撞破他和宝瑟儿的事,父子二人再没说过半句话,连天横回八孔街那个家时,莫氏还好,虽说还是不咸不淡的,有时怜他辛苦,偶也给他夹两筷子菜,连老爷知道他无可救
药,索性视而不见,连天横在爹娘面前,俨然是个人下人了,只有妹妹还肯和他玩,他只得千方百计讨好着妹妹,在家里才勉强待得下去。
一只手伸在他面前挥了挥,打断了思绪:“连天横!”
抬眼一看,原来是许抟云这个瘟神。于是脸色一沉,在桌子上敲了两下:“给钱!”
许抟云说:“我爹在后面,教我爹给!”
“姚迢人呢?”
“他?我们两个早就一拍两散了!亏你还记得他……”许抟云倒是满不在乎,笑嘻嘻道:“说起来,还是你好,没那些夹杂不清的破事。”
连天横懒得和他掰扯,心里松了口气:姚迢这回总算是解脱了。恰好许家的人来,许抟云连忙收敛了放荡形骸,理了理衣摆,走进屋里,又是一通逢迎。
正写着,听见几个散客簇在门口,小声地说话:“……听说五脏六腑都被挖空了,下面那话儿也割了……”
又有人说:“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这个晚娘,从前没见过的,样貌真是不差……”
“甚么晚娘,看不出是个男人?听说,是南边一个甚么嬿族的,他们那里,男人也能绵延子嗣……”
“……孤儿寡母,今后的日子可难过了……”
连天横的印象里,荣老爷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小时候跑来找荣二玩,看见他爹,便放慢了脚步,荣家大堂上挂了一副荣老爷正襟危坐的画像,真人活像画里拓下来的,胡髭浓茂,眼
神森冷,没有半点多余的神情,今天一见,躺在那里,还是那个冰冷样子,只是脸色永远地灰败下去了。
忙了一上午,下人来叫连天横吃午饭,家眷坐了一桌,荣二没了平日里吆五喝六的威风,实在累了,在后厨的小间里和连天横凑一桌,许抟云其人虽不着调,对于朋友,却是不赖的,
见他没有精神,便去外间招待宾客。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外面人声鼎沸,鞭炮噼啪作响,好似十分遥远,荣二捧着碗,心里空落落的,吃着吃着,眼泪全掉进饭里:“横哥儿,嗝……我害怕……”
连天横停了筷,瞥他一眼,冷道:“哭哭啼啼,像甚么样子……”
荣二涕泗横流,边呜呜地哭,边泪眼朦胧地反问:“都甚么时候了,这么倒霉了,你还、你还骂我……”
连天横就不爱别人说这些丧气的话,听他慢慢地止住了哭声,才说:“你爹不在,可不能再这样混沌度日。要帮衬的,我绝不推辞,不过,再怎么帮衬,过了这道坎,也只在于你罢
了。”
荣二抬起眼睛,抽了一下身子:“……在、在于我?”
过了这两日,宾客渐渐稀少,白银统共收取叁千肆佰陆拾柒两,连天横再三清点过,做了一笔很明了的帐,至于那些挽幛,金银纸锭,一一造册,没有脱漏。
造好了,把簿子抛给他:“你自己看。”
荣二胡乱翻了几页,脑子里稀里糊涂,都是浆糊,哪里看得懂,破罐子破摔道:“不看了,我信得过你!”
“你信个屁,打小就被人骗。”连天横一抬手,勾过账册,一靴子踩在长凳上,脚跟碾了两下,道:“你要是不好好看,我可把它碾烂了……”
荣二手忙脚乱地扑上来,求饶道:“我看,我看!”
恰好许抟云走进门,抱着手臂靠在桌边,脖子凑过来:“看甚么?”
荣二挠着脑袋,头痛欲裂,吞吞吐吐地问连天横:“都是人,怎么偏你就会这些?”
连天横道:“多看几次,自然就会了,小时候你就是个猪脑子,甚么都不懂,到了人家葬礼上,就想着吃麻糖。”
许抟云也想起来了,口气带着点怒意,一拍桌子,道:“是!为了两块麻糖,和人家打起来了,那个时候,我还替你抢,糖没吃上,吃了一顿好揍!”
想起这些,荣二的心底忽然第一次感到一丝怅惘的心绪,愣愣地说:“小时候的糖最好吃,现在的……味道不一样了。”
连天横在荣家忙得昏天黑地,再说宝瑟儿这头也不清闲,又要习字,又要算账,原先定的每个月逢五去香药铺干活,掌柜十分属意于他,便教他隔天去上工,做满了,按付半个月的
工钱。要是连天横听了,是绝不会答应的,可他现在不在家,宝瑟儿便乐于自己作主了。
这天,宝瑟儿抱着大盘箕,正在香药铺门口的大坪里晒玫瑰瓣,却有一个人叫住了他:“宝瑟儿?是你——是你!”
宝瑟儿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李文俊快步冲了过来,抓着他的肩膀,摇晃道:“你不是入了娼籍,平白又在这里做事?我要报官!”
宝瑟儿见是熟人,并不意外,早就想过怎么应付他了,便轻轻一笑:“好哥哥,你去报,怕你怎的?”
李文俊心里转得飞快,料想他是脱了籍,不怕了,按理说,日子过得不错,态度和缓下来,道:“我同你说笑,你怎么当真了?”
宝瑟儿道:“我也是说笑。”
李文俊的手本来还握在那肩膀上,慢慢地滑下去,脱力地垂着,说:“听见你的死讯,这一整年我都没能睡个好觉,就这么睁着眼睛到天亮……我们曾经的日子,真个是比翼连枝,
没有一天生分的。”
“睡不好?”宝瑟儿问道:“怎么回事?”
李文俊望着他,眼眶慢慢地红了:“自然是为你了。”
宝瑟儿仿佛被他的情真意切打动了,道:“李郎,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小店正有一味专助夜间安息的香药,唤作玉凝清香丸,你买几颗,放在小香炉里,烧一晚上,哪怕
做了再亏心的事,也能一觉睡到大天亮了。”
“……你又说笑,”李文俊脸上有些挂不住,便道:“你死了之后,我娘的痨病便一日日加重了,这两桩事,成了我的心头大石,压得我夜不能寐,心病难医,哪里是区区的熏香便
能治好的!”
他说这句话,宝瑟儿可就不高兴了,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们这里的香丸,可不是甚么区区的熏香,安息国产的名贵药材,耗时七七四十九天,几十斤才制出这么一丸来,许多达官
贵人也常来买呢!”
李文俊一腔的花言巧语,被他说得无处可使,只得单刀直入,心一横,噗通跪在地上,抱着他,流泪道:“宝儿,实不相瞒,我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你借我几两银子,救我母亲的
命,一有钱,立马还给你,连本带利,我说话算数!”
宝瑟儿本来还和颜悦色的,听见要钱,脸色一下变了,冷笑道:“姓李的,你是个孝子不错,可也实在不是个好东西!我从前养你,是看你会说话,能摇尾巴,你是个甚么臭鱼烂虾,
腌臜泼才,没志气的软骨头货,我难道不清楚?”
“我是救人,不是花天酒地,你怎能见死不救?”李文俊抓着他的裤脚,仰头求道:“宝儿,你再接济我一回,最后一回!”见他冷冷地瞥着自己,心里一虚,往后看了看香药铺的
牌匾,又生一计,盯着宝瑟儿的脸,幽幽道:“你在这里做事?他们知道你从前的营生?”
宝瑟儿可算把他看穿了,讥讽道:“少跟我数黑道黄的,欺心作孽的刁头,问我要钱,嘬你亲娘的奶头去!还敢要挟我,我呸!再来找我,使大耳刮子呼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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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赙仪,向办丧事的人家送的礼。
*承祧,指承继为后嗣。
实在是抱歉 π_π 最近考试周,写得仓促,等完结了,不满意的地方,一定会慢慢修改的,也请小美人们多多给我提意见喔!
因为人老了,实在犯困,就先下线了,晚安

第 75 章
掌柜出来了,看见李文俊在那里纠葛,便远远地喝道:“潘小桃!在那里做甚么!”
宝瑟儿忙推开李文俊,手在巾布上擦干净,扬长声音答应道:“来了!”
李文俊扯住他的袖子,阻拦道:“宝瑟儿,不要走!”一面用眼神示意,压低嗓音:“你要是走了……我可真说了!”
宝瑟儿反问道:“说甚么?”也放低了嗓音,脸色沉下来,威胁道:“仔细拔了你的舌头!”
说着,甩开他,头也不回地跨进门去。
自从那李文俊去年吃了连天横一通殴打,渐渐地无人找他作清客,远近都知道连少爷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开罪了他,眼见得日子愈发地捉襟见肘,如今见到宝瑟儿,犹如见了观世音
菩萨,知道他嘴硬心软,哪里肯放过,牛皮糖似地来缠。
殊不知宝瑟儿看他,好似看一条落水的狗,心底何曾有半分怜惜,李文俊厚着脸皮一天来两三趟,见宝瑟儿不愿出去,便进来佯装客人,东问西问的。过了两天,几个相熟的伙计都
打趣起来,宝瑟儿置之不理,只当他是个绿头苍蝇,专心地干活。
他这个干法,任谁看了不喜欢,一个人顶得两个,客人稀少时,几乎全包揽了,闲下来便在店里走走动动,看见甚么活,便蹲在一旁仔细观摩,第二回 再有活,就能抢着干了,学
得又快,做事又细致,嘴巴很甜,见人先带了三分笑,最不怕脏累,店铺里总有些拉帮结派的,宝瑟儿只装不知道,从不搅和进去,是以大伙都和他交好。
这李文俊横竖没有正经的营生,连着纠缠了几日,起先大家还不知道,后来也猜出是冲着谁了,慢慢地起了些风言风语。
宝瑟儿出门晒药材,可算又被李文俊逮着了,软磨硬泡地揪着他,几天没有进账,家里米缸见底,只得去野坟野庙里寻些祭品,他知道宝瑟儿身上是有钱的,只是小器,竟然丝毫不
念旧情,这下心肠里也焦急,吼道:“再不给我,你休想在这里有一天安分日子!”
宝瑟儿是看见他就要皱眉头,被缠得心烦,这下也腾地来了火气,抡起药锄在他身上砸,清喝一声:“滚开——”李文俊被他打了,也有三分怒火:“你这脏东西,不要不识好
歹!”
宝瑟儿见他还要贴上来,抬起药锄,砸在他后背心,咚地一声,边打边训斥:“你道谁是个脏东西?问我这个脏东西要钱,你是甚么?吃屎喝尿长大的孱头!一张嘴就是粪臭!半个
子儿也别想拿到手里!”
“嘶……”李文俊被打得生疼,摔在地上,爬起来,横眉竖目:“你、你这泼皮,我教你身败名裂!”
宝瑟儿怒极反笑,斜倚着锄头站在门口:“名声?我有甚么狗屁名声?”
李文俊忍着痛,心里知道宝瑟儿是绝不可能回心转意了,一咬牙,心里一横,箭步冲进铺子里,唰地分开帘子,指着外面的宝瑟儿,满头是血,高声道:“你们……你们都看看,他!
花里馆的娼妓,专门伺候男人的,打听打听,谁不认识他!”
宝瑟儿站在门槛上,被他指着,面无表情,只是微微喘息,纸包不住火,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一帮伙计听见喧哗,放下手里的活,慢慢围上来看热闹,凑成一圈,偏过脑袋,窃窃私
语。
李文俊还不消停,额角青筋分明,绕着宝瑟儿,叫嚷道:“是他!他的花名唤作宝瑟儿,老爷少爷们白天黑夜里换着睡!全是腌臜病,屁股里生蛆,身上长疮疤,八仙窟谁不知道他
的大名!我没一个字扯谎!”
一时间周遭骇然,宝瑟儿看着这些伙计的脸,耳边是嗡嗡的谈论声,深深浅浅高高低低的全模糊了,渐渐融成一片,心里有一股酸水涌上来,漫上头顶,又被甚么抽空,化作暴雨,
倾盆而下。
这些伙计之中,有个叫阿虎的,见势不对,挽起袖子,上前揪起李文俊,一下子掼到地上,摔了他个狗啃泥,踢了一脚,踹出大门外,训斥道:“谁教你来撒野!”
掌柜的这才慢慢地踱步过来,拿着戒尺,疾言厉色道:“你们不干活,聚在这里做甚么!”
这一声惊雷也似,把宝瑟儿炸活了,如梦初醒般,扯下肩上巾布,转过身,连忙抱了大畚箕进来,他一进屋,走到人群里,十几个伙计便避之不及,四散开来。
这一天,李文俊不曾再来,可四面八方都射来刺探的目光,宝瑟儿坐在柜台算账时,那些人用眼神指着他,要把他盯穿了。
在这里干活的小厮,多是十来岁的少年,平日里做事乏味,稍有一点火星子,便能簇簇燃烧起来,可宝瑟儿还在场,不敢议论得太出格。
宝瑟儿总以为自己真的臭了,哪怕是再好的香药,也遮不住身上的腥臭味,他手背上的疤还没好全,平时总用紫茉莉香粉涂抹,细看却看得出端倪,只穿长些的袖子遮住手背。哪怕
疤好了,那股风尘的味道也是遮掩不住的。
没有人再提这件事,宝瑟儿觉得他们不是这样多嘴的人,或许只当李文俊是个疯子,说过了,便忘了,他甚至寄希望于当时李文俊口齿不清,说的那些话,让人听不真切……
这样逼自己放宽了心,可很快便发觉不是这么一回事,原先还有两个交好的伙计,时常在几步远的地方面面相觑,时而抬起眼睛看他两眼,宝瑟儿望过去时,便噤声了。他鼓起勇气
想和他们说话,总是被人拿托词敷衍,不过,好在没有人当面问他,宝瑟儿心里便松懈下来,总以为是自己疑心太重。
过了一天,掌柜私下里找他过去,说道:“这几天劳你辛苦,那些杂务自有人做,你既会识字,便专司记账,如何?”
宝瑟儿当时立即答应了,不曾有他想,下午研墨时,便听见人家小声说:“掌柜的嫌他身上脏,不干不净,吩咐咱们,不要教他碰到香药了……”
那声音不大不小,想必是刻意说给他听的。这下子宝瑟儿知道,铺子里的人是怎么想他的了,有些局促地围着药柜打转,最后还是回到木台后,蜷缩在案边,一笔一划地写着。
倒不能怪这些干杂活的小伙计,须知那嫖妓一事也分三六九等,这些卖力气的人,身份卑下,往往只能和那些劣等的妓女厮混,花里馆的娈童,则专供达官贵人狎弄,是他们睡梦里
都不敢想的,这下子见了真身,不知经了怎样的周转,居然和他们在一个铺子里干活,一时间又新奇,又嫌恶,想窥探个究竟,想到他小小年纪便伺候男人,便打心底里感到轻蔑了。更有甚
者,唯恐这个狐狸精盯上自己,平白污了一身男儿正气。
于是宝瑟儿下了工,看见自己惯常吃水的那只茶碗,被孤零零地放在一边,他知道,这也是怕沾上脏病,是一种无声的排挤。
这个时候,忽然想起了王妈妈说的那些话,从前在花里馆,别的倌儿要是敢说三道四的,宝瑟儿来了暴脾气,揪头发便打,扇耳光,泼茶水,闹得鸡飞狗跳,王妈妈也不过睁只眼闭
只眼,大家都是一样下三滥的人,谁也别瞧不上谁,到了这里,虽说都是卖苦力,可别人身家清白,到底低人一等了。宝瑟儿拿起那只茶碗,只觉得心里窝火,却半点也发不出来。
“小桃公子,”有人在身后小声叫他。
宝瑟儿转头去看,原来是那个阿虎,收敛神色:“你……”
阿虎道:“是少爷教我在这里的,有甚么事,须得禀告他去。”
宝瑟儿知道连天横的为人,有的时候,说是阴狠也不为过。说到底,宝瑟儿虽然瞧不起李文俊,哪怕揍他一顿,也不喜欢仗势欺人,连天横那样的做派,总让他觉得心里不舒服。
“这些事,不要拿去烦他了,”宝瑟儿拿出十几个大钱,放在阿虎手上,慢慢道:“微薄心意,拿去买酒吃。”
阿虎忙道:“使不得!既然少爷吩咐,必当如实相告!”
宝瑟儿一笑,望着他道:“你的脑子这样不开窍呀?我不说,你也不说,难道还有人在少爷面前吹风不成?”
阿虎还要说话,宝瑟儿便打断他,淡淡道:“拿着罢,这是小事,他正忙着,还跑去添甚么堵?”
阿虎见他真是不在乎,才收了钱,塞进口袋里,静悄悄地退下了。
收了工,宝瑟儿便收拾了桌上的东西,一条细长的褡裢系在身前,走出这里。这些天,他的身上总是带刀的,那是一柄极细极窄的匕首,刀口如新月般明亮。
走过了老柳树小石桥,出了冬青街,再过一条行道,便到连天横在外面的那个家了,说时迟,那时快,一双胳膊从后面狠命锁住了他!
宝瑟儿迅速摸出刀,反手一划,手腕被死死握住,不论如何挣扎,也动弹不得:“……松开!”
那个人却也不动了,乖乖地松开他的手腕,一下子扛起他来,丢到软蓬蓬的草堆里,宝瑟儿顿觉天旋地转,眼前全是乱飞的干草,眯缝着眼睛想要坐起来,却再次被人扑倒了,按着
身子拼命地亲。
“呜……”
宝瑟儿皱着眉头,推不开他,唇瓣被吮吸着,舌头也被人家吃进嘴,舌尖抵着舌尖流连打转。
渐渐地,宝瑟儿也没力气了,被迫加深这个吻,被他亲够了,才能推开,眼睛雾蒙蒙的,含着水,惊慌失措:“你不怕人家看见?”话音未落,又被抱着腰起来,两脚离地,大叫一
声。
“我来掂一掂,胖了没有?”连天横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总算等到他下工了,果然认真地上下掂了两下,疑惑道:“怎么反倒轻了……”
宝瑟儿问:“你怎么来了?”
“我也不知道。”连天横说:“反正就是来了。”
宝瑟儿紧紧抱着他,说:“你这个人,就是这么烦哪!”
连天横按住他的脑袋,揉了两下:“这个时候又不怕被人看见了?”
宝瑟儿摇了摇头,还是用头微微地把人往角落里顶了一下,害羞似的,静静地偎着,用力深吸他身上的味道,一句话、一个字也不想说。
“行了,”连天横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托在手心里,递到他面前:“你看。”
宝瑟儿定睛一看,原来是他最爱吃的芡实糕,在纸包里拿起一块,塞进嘴里,一面嘴里嚼着甜甜的糕点,心里只有苦味,不知怎么,一见到他,积攒的委屈全爆发了,含着食物,眼
泪大颗大颗掉下来,几乎咽不下去。
连天横被他忽如其来的眼泪吓坏了,皱眉道:“怎么了,哭甚么?”
“想你了……”宝瑟儿眼眶通红,一边哭,腮帮子也忘了动,很动情地抱上去,好不容易吞下去了,“再给我一块,方才没吃出甚么味道……”
“好了,”连天横被他哭得心里发慌,大手顺着后背,无奈叹气道:“全是你的……”
两个人面对面说了一会儿话,连天横没有帕子,拿起他的手,用衣裳下摆将那些糕点屑擦干净,便要告辞回去接着办事了。
“就走了?”宝瑟儿抬起眼睛,小声问。
连天横看他那个可怜的样子,心都要碎了,忍着情绪,在后背摸了摸,说:“那头还有些麻烦处,办完了,就能见你了。”
宝瑟儿虽然不舍得他走,却推着他说:“你快走罢。”
连天横坐在马上,还在想宝瑟儿方才那个情态,流着泪,红着眼,煞是动人,问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一同做事的人对他好不好,宝瑟儿都只顾看着他的脸,一个劲地点头。
这些日子,连天横心里总有根刺,有一回半真半假地问:你是不是没遇见过几个好人,才会看上我?宝瑟儿也半真半假地答:你也不算甚么好人,快别往脸上贴金了。
那个时候,他快要记恨上这个人了,可是今天一见,他发觉宝瑟儿真喜欢到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害他反倒思念得愈发深了……
将要到荣府时,远远地见到乌泱泱一大帮子人,披麻戴孝,在门口吵闹,堵得水泄不通,被荣家的家丁拦住,内外僵持不下。
“这是荣家远房的亲戚,据说这荣老爷生前,许诺过三百两黄金……”
连天横一听,便心下了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下了马,吩咐下人,回连府调度了一大批小厮,手持长枪,整齐划一,将这些闹事的人团团围住。
一个领头闹事的男人拔出一把短刀,指向连天横,暴跳如雷:“区区黄毛小子,外姓之人,搅动我荣家的事,你是何居心!”
周遭的妇孺纷纷惊叫不已,四处窜逃。
连天横手里把玩着一块石子,往上飞抛过去,正中手腕,那人右手脱力,刀在空中急速旋转,再一伸手,便稳稳地落在连天横手上,指尖一拨,挽个漂亮的花,犹如行云流水,在手
心里抛了抛,冷冷道:“居心没有,只是闲得发慌而已。”

第 76 章
这几个人,是荣家偏支的一门远亲,乍见荣家失势,好似苍蝇闻到肉味,一味地上门哭闹撞骗,喧哗了半晌,却拿不出欠条,跪在荣府呼天抢地,嘴里哭喊着“苍天不公”,引得远
近乡邻纷纷侧目,驻足在门口,指点私语。
这时许抟云从影壁后头走出来,身后跟着两路牛高马大的下人,下巴一抬,盛气凌人地吩咐:“去,把他们通通给我叉走!”
“慢着,”连天横手臂上松松缠着马鞭,抖腕一甩,抽在门框上,响亮的一声,挡住前路,道:“这件事,我们不必掺和。”
当即吩咐两个小厮来,将门口用铁条围上,着十余壮丁把守,仅容宾客入内吊唁,又有一名小厮躬身得令,径直往府外骑行而去。不多时,便引着一路官兵手握长枪,骑马而来,激
起漫天尘沙,众人哗然,往外退了几步,逐渐散开来。
那些人见官兵来,兀自慌了阵脚,面上强作镇定道:“我们是来讨债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犯了甚么法!”
打头的那个深丹色官服的佥事翻身下了马,问:“有何凭据,尽管呈上,本官定然公正裁夺。”
那人竖起两眼:“凭据……甚么凭据!”
“既是讨债,须有欠条借据,岂能平白上门?”
许抟云看见那个穿着官服的人,眼前一亮,大吃一惊,随即讪讪地说:“怎么是你……”
那个人只作没听见,缓声道:“没有凭据,便是伪诈,须押解回衙处置。”
你道这来者何人?正是姚迢姚佥事,今日逢他当值,遇上这桩事,一年到头,宗族之中吃绝户者数不胜数,一听便知是怎么回事。
那伙人遮遮掩掩的,不肯拿出借据,恼羞成怒地扑上来:“你们官商勾结,蛇鼠一窝,怎能随意欺压平民,你们……”说着,便要揪住姚迢的衣领。
连天横一抬手,小厮们便一拥而上,将这几个泼皮制住。
“放手!你们这些狗官,罔顾律法,好没良心!”
姚迢理顺领口,等他们骂够了,才冷淡道:“依奉德律八篇十二卷三十条,丧主之家,如有妻子,长子承祧,如已绝户,无在室女、有出嫁女者,将资财庄宅物色除殡葬营斋外,三
分与一分;如无出嫁女,即给与出嫁亲姑姊妹侄一分,余二分若亡人在日亲属及入舍婿、义男、随母男等,自来同居营业、佃莳至户绝人身亡及三年已上者,二分店宅、财物、庄田并给为主;
如无出嫁姑姊妹侄,并全与同居之人……丧门诈伪者,笞刑二十。”
那几个人听清了,僵在原地,本想混水摸鱼,上门讨要些便宜,哪里知道自己犯了王法,竟然要受鞭笞之刑,几个人手脚受制,被按在地上,还要挣扎。
“够了,”连天横手指转着那柄尖刀,绕着他们慢慢地踱步,拿目光打量,漫不经心道:“诸位乡邻见证,这几人心思不正,见荣老爷如今去了,便上门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天理不
容,今后再有人上门纠缠,依此公办,绝不私了!”
下人们上来,用茶盘端着铜钱,一人给了几文,这才逐渐遣散四邻,平息了此事。
这头许抟云见那几个人被绑上马背,还在嘴硬,破口大骂些污言秽语,气得头顶冒烟,夺过马鞭就是一抽,抽得人嗳唷嗳唷地叫唤。
“胡闹甚么?”姚迢眼疾手快,握住他的手腕,不许他再撒泼。
许抟云见他总算肯搭理自己,火气也就慢慢下来了,反问道:“姚佥事,你这是愿意和我说话了!”说着,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心想这个人大约要回心转意,知道他的好了,若是这
样,这些日子,也就勉为其难地不和他计较。
谁知姚迢松开手,背过身去,踩蹬上马,丝毫不曾将他放在眼里。
许抟云愣了愣,哪堪此等轻视,当场暴跳如雷,怒道:“同我闹了这么久,也该够了!”见他就要扬鞭,展臂拦在马前,扬起脑袋:“姚迢,你给我滚下来!”
姚迢握着缰绳,居高临下,面容冷峻,道:“君子绝交,不出恶言,许抟云,你我虽然不是君子,又何必做小人?”说着,一抽马鞭,领着那队人马施施然离去。
“唉!”许抟云气急败坏,愤而在门框上怒捶了几拳,还不解气。
虽然不知是甚么事,连天横是早看穿他们不能长久的,许抟云的个性,哪里定得下来,又是个好赖不分的东西,骑驴找马,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姚迢和他在一块,有得是罪受,连天
横问他:“你们两个,是怎么一回事?”
果然许抟云听了,马上皱眉道:“别问了!烦死了!”
之后守孝、起灵、出殡,没有一天清闲,一是人多难以安顿,二是宗族之中尔虞我诈,各怀鬼胎,觊觎荣家钱财之人不在少数,三是荣二这个呆霸王,烂泥扶不上墙,待人接物一道,
凭几个酒肉朋友帮衬,有时周转不开,连天横还要自己贴钱。这些细致的事情,许抟云懒得做,荣二不会做,全落到他头上。须知这一大家子几百号人,又是纵横四海的大商户,料理起来绝
不是一件易事!
其间又有许多琐碎的小事,譬如几个青年的宾客,吃起酒来,竟敢调戏男妻乌氏,把人堵在角落,说要扒了他的裤子,看一看生孩子的地方,所幸乌氏贤良驯德,颔首不言,许抟云
见到,统统把人轰走,这桩事便隐忍下了,如常地待客。
有几个宾客目睹了这场闹剧,交口称赞乌氏是个识大体的人,纷纷道:“若是这乌氏闹将起来,那场面不知多么难看!”
荣二才知道有这回事,听见他们放屁,呸了一大口:“有甚么难看?你们当我死了是罢!”
闹得几个男女悻悻的,心里在骂他不识好歹,却没有再多嘴了。
“荣哥儿,”连天横看着他,让他不要乱说话,等到人散了,才说:“知道你护他心切,可无论如何,也不要当面说那些话。等过几天,哪怕是把这些人丢进后山上喂大虫,也只是
随你的意。”
荣二梗着脖子:“我护甚么?只是怕他丢我荣家的面子!”
连天横意有所指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是了。”
好容易过了十三天,等到荣老爷入土,依镇河的习俗,从家里走到山上,乌氏扶棺,荣二在灵柩前,走一步跪一步,磕一个响头,几个子侄抬着棺材在后面慢慢地走,一路吹打奏乐,
走到山里,已是将要天黑。
荣二竟然松了口气,自始至终,心头没有丝毫悲伤,只有迷茫,不禁想道:这该是最后一次磕头了。
几个妾室也不约而同在心里高兴,她们是盼着分家的,得了自己的那份银子,好去外面过生活。
只有乌氏静静地立在山岗上,冷眸幽深,不知想着甚么,山风吹起雪白的袖袍,吹开孝帽,露出几缕青丝,好像风一吹便要倒了。
下葬过后,从山里回来,客人也大多散去,只有两三片雪白的纸钱在空中飘扬,颇有门庭寥落之感,荣二的额头、膝盖冒着下跪、磕头时擦出的血,一瘸一拐地走进门,顾不得那些,
在地毯上,倒头就睡。
“把少爷扛回屋去。”乌氏吩咐道。
连天横给他留了张条子,叮嘱几样事宜,扫乌氏一眼,蕴含着似有若无的警告。脸上却还是很客气的,请他代为转交。
短短十来天,可谓是度日如年,连天横骑着快马,心急火燎,一路狂奔回家。
又转念一想,绕过大门,三两步翻墙进了院子里,几个丫鬟正聚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说着甚么。见到他无声无息地跃进来,瞪大眼睛,皆是吓得不轻。
连天横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丫鬟们便点点头,心有余悸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见他要往里屋走,为首的丫鬟压低嗓音,忙阻拦道:“少爷,上回咱们禀报丢了一件衣裳不是?你让我们留意着,方才便见到贼影了!”
“贼在哪里?”连天横心里的弦紧绷起来,环视四周,并无所获。问道:“可有惊动?”
“不曾惊动那贼,往少爷的屋里逃了,只是我们不敢进去……”
连天横道:“你们都下去罢。”
说罢,见她们都走了,唰地抖开尖刀,屏住呼吸,脚步放缓,静静地推门进去,屋里蕴含着一股甜香,耳朵一动,听见内室之中传来异响,大步流星地冲进卧房,提刀在床上一刺,
噗地一声,却只刺到被褥。
“啊!”被子里的人低呼一声,哆嗦了起来,连天横听见叫声,心头大乱,掀开被子,竟然是宝瑟儿,半眯着眼,夹住双腿,身上不着寸缕,满身是汗,迷迷糊糊的,像是在自亵。
宝瑟儿哪里知道他这个时候回来,吓得飙了满手的稀精,他平时偷连天横的贴身衣物发泄,已成积习。
连天横不在的时候,便将浑身脱光,钻进那个人的脏衣服里,好似一个温暖的襁褓,嘴里含着冰凉的玉环,用衣料裹住茎身,急不可耐地套弄,鼻尖沁汗,不住喘息,连天横的外袍
实在宽大,从头到脚都能裹住自己的身躯,肺腑中吸入的全是他的体味,起先只是偷汗巾,后来又看上他的衣裳,几乎每天都要偷,小心地弄完,不敢把自己的脏东西沾在上面,又放回盆里,
连天横不在家了,只能偷那些浆洗好的,味道很淡,但聊胜于无。闻到一丝,便让他浑身一个激灵,十分催情。
连天横却是不知道他的龌蹉心思,抱着他,贴在怀里,在脸蛋上使劲地掐了一把,道:“我道是谁,吓了好大一跳,你这个小贼……偷衣服做甚么?”
宝瑟儿睫毛上还沾着自己的阳元,扑簌簌地望着他,脸颊潮红,有些不知所措,声音腻中带涩,软绵绵的,“你,你回来了?”
“我问你的话!”连天横大掌一拍褥子,里面的丝绵便从破洞里一团团地飞出来,落了宝瑟儿满头,有些狼狈,连天横隐忍地舒了口气,给他拿走脸上沾的飞绵。
“吃饭了?”
“吃了……”
“想我了?”
宝瑟儿说:“想了……”
“去洗个澡,把身上的汗洗了。”
宝瑟儿鼻子里嗯地答应下来,却抓着他胸前的衣裳,缩在怀里,一动不动的,才意识到自己被抓了个现形,后知后觉有些窘迫。
像那只黏人的潘小侠一样,会挠人心,连天横脑子里一团浆糊,下身涨得发痛,实在等不及了,再看他身上的疤,好像依旧有些浅印,再过几天就要带他去善严寺看一看,仿佛只有
大师亲口说了,才敢碰他。
于是连天横抱着他,去洗鸳鸯汤,宝瑟儿被抓住,自觉很丢脸,埋进他怀里,连天横让他做甚么,他就做甚么,平时是绝不会这么乖巧的,总要淘气。
闹贼的事,是虚惊一场,连天横到底是年轻,哪里舍得让娇妻独守空房,两个人好似小别胜新婚,洗完了,水也来不及擦干,腻在床上温存,腻了一整天,不去做工,不去读书,就
知道黏在一块,除了不能进到他身体里去,唇齿相接,纠缠爱抚,该做的一样也不曾落下,依旧难以纾解滔天的欲火。蜜里调油,好得像是一个身子,宝瑟儿和他在一块,暂且忘了铺子里那
些烦心的事。可是过了几天,情形则又不同。
宝瑟儿发现一件事:两个人要是闹别扭,过了这一阵,便格外地亲密无间,可要是亲热得过了头,没有几天好的,连天横的本性露出来,又要折磨起人了。
困到我冒泡泡,咕噜咕噜咕噜

第 77 章
那日,两个人在床上荒唐流连了一整天,那股腻歪劲儿还没有过,连天横不想宝瑟儿走,便抱着他,埋在肚皮里,脑袋蹭来蹭去的,说:“那里不好玩,别去了!”他原来的意思,
也不是让宝瑟儿干那些杂活,只是看他成天闷在家里,不和人打交道,把人憋坏了,便让他出门透口气。
孰料宝瑟儿却很认真,摸了摸他的头,哄道:“不好无缘无故告假的,扣我的工钱可怎么办呀?”
连天横心想你还在乎这点鸡零狗碎的,扑上去,胡搅蛮缠道:“你陪我一天,扣出来的,我给你,给十倍!”
宝瑟儿在他脸上摸了一下,挠到下巴上的短胡茬,很无奈地说:“别闹了,时候不早了!”胳膊被握着,动也动不了,扭了好半天,才从被子里逃命似地钻出来,蹲在地上摸鞋子,
手忙脚乱地套衣裳,嘴里念念叨叨的,口气焦急,像是快要哭出来:“糟了糟了,又要挨骂了!”
他这副毫不犹豫的样子,半点也没有把连天横放在心上,害得连天横很不开心,拉上被子,蒙起脸,在被子里闷闷地说:“真走啊,你别回来了你……”
天快黑时,宝瑟儿总算完工回家,摘了遮阳的斗笠,脸上热得红通通的,几个丫鬟早给他备上一盆冰水,洗完脸,哗啦啦地抖了抖,去廊下看碗里的小莲子,抽了芽,这几天天气热,
叶片有些蔫蔫的。
连天横早上才不准他回来,真要回来,听见外面的声音,又慢吞吞地赖上去了。
宝瑟儿站在廊下,把池水注入小青碗里,一边料理小莲子,汗湿的鬓发沾在脸颊边,被连天横拈开,一边跟他说:“奇怪,你上回差的那个阿虎,今天没有来,换了个新人。”
连天横当时神色如常,用手指给他拢上头发,说:“他自己不想干了,自然就走了。”
宝瑟儿听了不疑有他,信以为真,心里犯了两句嘀咕,便去做自己的事。
谁知大半个月下来,铺子里的人前前后后全换走了,其中不乏一些做了几年的老人,宝瑟儿渐渐察觉过来,睡觉的时候,凑在耳边,专门问他这件事,连天横道:“我不知道有这回
事,你们那个小铺子,换人只是寻常而已,哪里做得长久。”又打个哈欠,闭上眼睛,皱眉道:“甚么事都来问我,你太烦人了。”
宝瑟儿推了推他,轻声说:“让他们回来罢,他们不曾犯错,做事都很勤快。”
连天横半梦半醒的,很烦躁,在被子里拧了把他的屁股,啧了一声:“是他们自己走的,我哪里管得了这些!”
宝瑟儿被他拧痛了,很娇气地嚷疼,哼唧了半晌无人理会,悄悄转过脸去,才发觉这人早已睡着了。心内暗暗思忖,难道是错怪了他?便兀自按下不提。
那些伙计,宝瑟儿是不知道住处的,可他听过李文俊住在哪里,得了空,便循着记忆,慢慢地走到那里,却见大门紧闭,再去问周围的人,巷子口挑担买豆腐的老丈道:“李文俊?
他?他现在倒大运了!”
可是宝瑟儿再问,他却怎么也不说了。
这下子算是知道,真是连天横下的手了,回去问他,他却还是一副受冤枉的样子,反问道:“姓李的又去找你了?为甚么不告诉我?”
搅得宝瑟儿心里迟疑,反倒不知该怎么回他的话了,只得站在桌边说:“不要骗人,你就是知道!平白找他的麻烦做甚么?”
“你过来。”连天横撑着侧脸,敲了敲桌子。
宝瑟儿心里还在赌气,杵着不过去,连天横便揽住他的腰,一把拉到怀里,抱在腿上,动作颇有些粗暴,不耐烦道:“我问你,上回我跟你说,有甚么不高兴了,要和我说,你说了
么?”
宝瑟儿低着头想:不是不说,只是这点小事,有甚么好嚼舌头?谁没吃过几个白眼,他可不想一丁点磕绊便拿去告状,反倒教人看扁了。被人排挤,自然是难过的,可也不是甚么大
委屈,男人沦落到卖春的地步,谁看了不会耻笑?连他自己都觉得低贱,不被人笑,不被人欺侮,那还叫娼妓么?他们要笑,笑就是了。这样把人赶走,无异于断了人家的生计。
至于李文俊那样的泼皮,哪怕是毒打他一顿,也不喜欢拿权势压他一头。宝瑟儿自认是个低贱的人,遇见这样恃强凌弱的事,心里总觉得不熨帖,却说不上来,半点也没有解气的滋
味。
见他发愣,连天横戳着他的额头问:“知道你是谁么?”
宝瑟儿竟然傻傻地问:“我是谁?”
连天横本想说,你可是老子的亲老婆、心肝肉,教他们滚,他们就得脚底抹油,灰不溜秋立刻滚蛋,看他笨拙的样子,又不想说了,心里有气,口气很难听地问:“人家对你不好,
你不会发火?不会砸东西?不会打人?藏着掖着算甚么本事?”
“我教你一条,今后谁要是惹你,指定是别人的错!自己是半点错也没有的,知道了么?”
宝瑟儿惊异于他的理直气壮,说:“那是你,我的少爷!敢情你每回都是这样想的!”
连天横本想和他心平气和地讲道理,三句话不到,又惹起火来,半句话也不想和他说了。宝瑟儿便抱着他撒娇道:“大好人,你就让他们回来罢!”
绕来绕去,还是这桩事,连天横心里已经十分地不快了,脸上还是委屈的,说:“说了不是我做的!你自己去问掌柜,随口打听就知道的事,为甚么冤枉我?你没良心!”
宝瑟儿看他这么笃定,渐渐地又迟疑了,目光带着探究似地望着他。
连天横口气缓下来了,认真地说:“好宝儿,我真不知道,你不信我么?嗯?”
宝瑟儿咬着下唇,被他盯着,又迟疑了,想了想,问:“真的不是?”
连天横点了点头,“真的。”
宝瑟儿又被他的眼睛吸住了,瞳仁黑得像浓墨似的,散落着几点星子,目不转睛就这样看着他时,害得他又酒醉似的脸红起来。连天横见他不说话了,就势便把人紧紧搂住,在嘴唇
上用力地吸了两下,抱怨道:“我真不喜欢你这样,总提那些扫兴的东西。”心里在想:这个人从前睚眦必报的,哪里是甚么好货,这回替他出气,怎么反倒装起善人来了,难道对那个姓李
的还有不了的旧情?
宝瑟儿这会虽然被他哄住了,心里有个疙瘩,好像一直没有解开似的。
不做工的时候,叶先生照旧给他上课,上回宝瑟儿想起自己也没个大名,托先生给自己起一个。先生读的书多,肚子满是墨水,随意说两句话,蹦出个唾沫星都是墨点子,宝瑟儿想
起那个柳春池,模样又好,也该是个饱读诗书的人物,才能和先生投机,心里涌起一阵微酸。
先生听见他想要个大名,当时答应了,说自己要回去好好地想一想。
过了几天,叶先生腋下夹着两本书来,告诉他名字业已想好,宝瑟儿便急匆匆地凑过去看,但见先生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施施然地写。
“宜……沉……”宝瑟儿眼巴巴地盯着瞧,写完了,也念了出来:“潘宜沉?”
小福子在一旁拍手道:“好听!好听!”
宝瑟儿也觉不出好坏,心里还在庆幸这两个字不难写,他起先还害怕先生起些晦涩冷僻的名字呢,那种好名字,和他这个人可不登对。见了这个,笔画不多,还都会读,暗暗地十分
高兴,好像有了大名,才算个真正的大人了。
先生道:“古语云:沉潜刚克,资生实蕃*,又有人云:沉潜刚克,高明柔克,德之中也。*”
宝瑟儿和小福子登时如堕五里雾中,想不到这么一个简单的名字,还有那么多门道。先生见这两个人面面相觑的,不禁笑了一声:“便与你们解这两句。”
“书云,世有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刚克,三曰柔克。孔颖达疏:二曰刚克,言刚强而能立事……”
说着,先生便细细地给他们道起这名字的含义来,宝瑟儿起先还不懂,听了这番解释,才知道先生的苦心,明白先生是在教他呢。心内感激,把这个名字一下子记住了,越看越珍而
重之起来。
散了学,连天横也回了府,宝瑟儿扑上去,凑在他耳边轻轻地说:“爷,我可算有大名了!”
连天横看见他欢天喜地的脸,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宝瑟儿就拉着他,笑盈盈地说:“先生给我起了个名字,我来写给你,你看好不好听!”
宝瑟儿抬起头,才发现连天横脸色很难看,阴云密布的,盯着他半晌,才说:“我们换一个名字,我给你起,不行么?”
“为甚么?你还没听过呢,怎么知道喜欢不喜欢?”
当然不喜欢!连天横一回家,听见那个姓叶的,竟然给宝瑟儿擅自改了个名字,一股怒火便往头顶直蹿,气得简直要发狂,要知道宝瑟儿这个名字,可是他起的,用了这么多年,人
家每喊一遍,就在提醒一次:宝瑟儿是他的!姓叶的才几天,便打起这名字的注意,教他如何不发怒?
“你不许改!”连天横把马鞭啪地一丢到下人手里,自己一掀衣摆走了进去。
宝瑟儿想不通,这段日子这么好说话的连天横,只是先生给他起了个名字,忽然之间好像换了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骇人的戾气,急忙追上去,拉住他的手,轻声问:“名字而
已,值得你这样生气?”
连天横反唇相讥:“名字而已,值得你这样固执?”
宝瑟儿看着他的背影,嘴一扁,说:“你好歹也听一听,替我参谋参谋呀。”
“不听!他起的名字都不要!”
宝瑟儿道:“他是先生,先生赐名,不是再正经不过了么?”
“正经?”连天横转过身来,眸底一片冰冷,含着刀刃一样的刻薄,冷笑道:“正不正经,你自己心里没有底细?”
宝瑟儿平时甚么都顺着他,于这件事却格外倔强,连天横以为他至多不过半日,便要寻上来,给他撒个娇、服个软,连天横给他想个更好的名字,这件事也就完了,可是两三天过去,
宝瑟儿还是不咸不淡的,虽然还是和他说话,却绝口不提名字的事,连天横恨他,索性甚么也不说了,下人都暗暗看出来:两个人较劲呢!
这一日,黑云压城,天色欲雨,连天横吃了酒回来,正在廊下撞见师生二人,脸色阴沉下来,脚步便渐渐停顿了。
宝瑟儿向来对先生毕恭毕敬,散了学,是要亲自送出大门的,正巧还有些疑惑,捧着书边走边请教,却见连天横拦在路前,剑拔弩张的,指腹按着腰侧长刀,挑起半边眉毛,勾起锋
利的嘴角,仿佛正中下怀,懒洋洋地笑起来:“……是你们?”
没等宝瑟儿开口,便唰地抽出佩刀,在空中轻浮地比划两下,光影明灭之间,便轻轻架在叶先生的脖子上,醉意里夹杂着着轻蔑:“油头粉面的,却是谁?不知经得起我几刀……”
宝瑟儿闻到他身上的酒气,脸色一变,知道大事不好,连忙推开他,嘴里道:“你醉得不轻!”这头拿眼睛示意先生快走。
天边传来一阵滚滚的闷雷,而后掠过一丝闪电,照亮了连天横的黑眸,先生用伞柄格开刀刃,对宝瑟儿淡淡道:“只是醉汉,我既不怕,你怕甚么?”
宝瑟儿想不到先生这样平和的人,居然还会拱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手足无措,唯恐今天闹出事端来。抱着连天横的手臂,仰头求道:“去屋里,我们去屋里,嗯?”
连天横才不听他的话,抽出手,不耐烦地一推,宝瑟儿被他推到廊边,正撞到小莲子的碗,啪嗒一声掉到地上,四分五裂。
莲子碗砸了,宝瑟儿连忙蹲下去,用手去捧起已经抽苞的莲花,钟爱的小青碗变成碎片,害得他心都碎了,心念一动,指尖拈起尖锐的瓷片,用力一捏,刺出鲜血来,嘴里嘶地叫疼,
有意装给他看。
连天横提着刀,嘴里呼出一口气,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这是做、甚、么!”
宝瑟儿手指虽然疼,心里却松了口气,今天可算是逃过一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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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 》
*南宋·《 》
先生:我太难了哇,我只想教书

第 78 章
等先生走了,宝瑟儿坐在圈椅里,手指头上包扎着白布,还在汩汩地渗出血来,连天横给他包好了,酒也醒了大半,握起他的腕子,看了又看,仍有余怒未消,道:“你方才拦着我
做甚么!”
宝瑟儿还心有余悸,过了一阵,总算恢复了镇静,收回手,抱着膝盖,眼神里带着嗔怪:“你不懂事,我还能跟着你不懂事呀。”
连天横道:“你听到了,他胆敢挑衅我!”
宝瑟儿实话实说:“明明是你无理在先。”
连天横听了立即反问:“潘小桃,你究竟站谁那一边?”
“你不讲道理,就知道胡闹,我才不站你这边呢!”
这句话彻底把连天横激怒了,腾地一下站起来,两眼冒火:“潘小桃!”
宝瑟儿见他说不得,反而来气了:“本来就是!你怎么能对先生这样说话!”
连天横听他这时候还维护那叶先生,怒极反笑,嘲讽道:“甚么先生,我看是第二个李文俊罢!”又自嘲道:“又是柳先生又是李郎的,你可真会给我找不痛快。”
宝瑟儿也撑着身子站起来,皱眉道:“你胡说八道甚么!”
连天横看他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该不是戳中他的痛脚了,想起甚么似的,眯起眼睛,报复般盯着他,鹰隼一般,慢慢地说:“不过……从今往后,你是再也见不到那个姓李的
了。”
宝瑟儿愣了愣,才恍然道:“我就知道……你把他怎么了?”
“放心,没有死……只是让他离你远一些罢了。”连天横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流连,抬起手,虎口圈着他白皙的脖颈,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低下头去,亲他的脸颊,把脸蛋上的肉咬
在嘴里,迷恋地吮吸着。
“你可不要做坏事!”宝瑟儿着急了,推开他,知道连天横最会骗人了,次次都把他骗得团团转,半点都不能轻信他的话。
“你心疼了?”连天横被他推开,怒意已有七八分,冷笑道:“可惜走了一个,又来一个,我恨不得把他们全杀了!”
宝瑟儿气急道:“你自己找的人,到头来还怪别人,你讲不讲理?”
“是,我就不该引狼入室,现在我反悔了,物色好了新先生,下回便把姓叶的赶走!”
“好端端的,为甚么要换?”
“好端端……你还敢说好端端的?”
“婆婆起的名字,你就不在乎,怎么先生起的,就这样不高兴了?”
连天横听他还在狡辩,一拳锤在桌上,震天地响:“婆婆救了你一命,如同再造,给你起名也就罢了!他是个甚么东西?他也配!”
“师长恩同父母,起个名字又怎么样?有甚么好发火?”宝瑟儿也不知道为甚么,非要和他作对,别的都可以商量,偏偏名字要是别人取的,别人是谁,不要紧,反正不能是连天横,
好像连天横给他起了新名字,也只是第二个宝瑟儿,一辈子都是宝瑟儿,永世抬不起头!
这连天横耍起脾气来,六亲不认,哪里还讲甚么道理,只是一味地狂怒:“怎么样?我偏就看不惯他!你要他还是要我,给句准话罢!成天吊着人不上不下的,你不烦,我也烦
了!”
宝瑟儿本来还在气头上,听见他这样说,知道这个人是说不通的,脸色一凝,望向窗外,忽然笑了,走上前去,娇娇地搂着他的脖子,挑起眉毛,歪着头,意味不明地吐气:“你是
真恼火,还是假恼火呀?要说这叶先生,多少和你沾点亲呢……”
连天横见他忽然说这句话,言语带刺,心底反倒有些不解,僵持在那里:“甚么意思?”
“不认识?他是你旧情人柳春池的小舅子呀!”宝瑟儿发自心底地轻笑了一声,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子,嘲弄道:“你巴结了他,岂不是亲上加亲,怎么反倒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
“甚么旧情人,我哪里来的旧情人!”连天横恨恨地说:“倒是你……”
宝瑟儿翘起嘴角,打断道:“柳春池你不认识?你不是最喜欢那样的?就连这家香药店子,也是他家里的,我难道不清楚?”
连天横心想:怎么忘了这件事!当初就不该让宝瑟儿去这个狗屁铺子里做事,麻烦事捅了一堆!这下被逼到死胡同里,认定这是宝瑟儿的反客为主之计,顾左右而言他,色厉内荏道:
“我跟你怎么是一样的?”
宝瑟儿学着他的口气道:“‘我是嫖的,你是被嫖的,我想嫖谁就嫖谁,你也配管?’——这是你亲口说过的话,是不是?你的记性倒是真不赖!”
“怎么?翻起旧账来了?”连天横绕着他,恶犬一样地窥伺,冷笑着,从书桌上抽出一张纸,甩在他脸上:“就你一个会翻旧账,我问你!给你的梅花金去哪了?你立的户头,真以
为瞒得住我!好好瞧瞧,人家还以为我哪里亏待了你,让你当东西换钱!”
宝瑟儿眼尾扫过去,被纸刮得生疼,偏过脸,眼睫低垂,蝴蝶似的微微颤动着,提起一口气,蔑视道:“你还要打人是不是?来呀,反正也不是没打过——是不是还要杀了我?哼,
也是,倒不是没想过!真当我怕你?我只是忍着你!”
连天横被他气得头昏脑涨,扫了桌面,砸个美人觚,咔嚓碎成几瓣:“潘!小!桃!哈哈,还真拿你当个人物了!明天——明天就让他滚!”
“你要辞退先生,辞就是了!”宝瑟儿随手拿起桌上练字的纸,呲喇喇对半撕开,撕得粉碎,还不解恨,胳膊一抬,扬了满天,飘到连天横身上,喘着气,怒目而视:“都到这份上
了,你怎么还不把我赶走!”
“不过教了你几天书?把你的心都教野了!”连天横恨不得活吞了他,脚一蹬,靴子踢翻矮几,桌上的东西通通倾倒一地,墨汁流淌,茶碗破碎,赤红了眼,怒不可遏道:“我看你
就要张开腿在这里做生意了!这么喜欢伺候男人,花里馆伺候得还不够?今天勾搭一个,明天勾搭一个,我连天横还没当过王八!”
话音还没落,就被他的眼神截断在半路,宝瑟儿好像一下子呆住,有些愣愣地望着连天横,他有一双玻璃般明净的眼眸,连天横耳畔好像听见清脆的响声,仿佛甚么稚嫩的东西破碎
了。
周遭顿时冰冷到了极致,连天横马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是僵持在原地,却拉不下面子,与人针锋相对时,他从来不肯落了下风,可是这回,心里却一点也不好受。
连天横脸上冷淡,心里却一下子慌了,说不出话,抿着嘴唇看他,寄希望于宝瑟儿能说两句话,不管说甚么,只要能打破这局面就好。
宝瑟儿不受控地飞快眨了几下眼睛,好像也不会说话了,两个人沉默以对,对峙了好一阵子,宝瑟儿睁着发涩的眼睛,听见自己的声音低下来了,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底气:“我…
…我困了,睡、我睡一觉……”
说着,别过脸去,像过街老鼠,扶着桌子,踏着满地狼藉,逃也似地往外走,他的腿伤是快好了,可依然留存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步态,险些被门槛绊住。
连天横伸手要搀扶他,他目光甚至有些躲闪,像犯了错,嘴里小声地说:“我想睡觉……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连天横很快发觉,这次绝非绊两句嘴那样简单,宝瑟儿的眼里竟然流露出一种怯懦,这种灰败的色彩是从没在他眼里见过的。从前只见得世故、狡黠、纯真,大抵上是天不怕地不怕,
此时此刻却碎裂开来,蒙了一层阴翳,连与他对视的勇气也没有了。
宝瑟儿一只脚跨出门槛,门外的人哄地全散开去,十几个家丁仆妇眼观鼻鼻观心,都赶去做自己的事。
连天横不敢惹他,只敢远远地看着,整两天没有说一句话,宝瑟儿好像一直没有回过神似的,脚步虚浮,人家问甚么,便答甚么,看起来没有异样,只是害怕和他接触,连天横一过
来,他就要逃得远远的。说来倒也奇怪,李文俊在乌泱泱一群人的面前,说他身上长疮,屁股长蛆,这些刻毒的话,没让他往心里去,轮到连天横说,宝瑟儿就像个脸皮薄的小姑娘,全然不
知道怎么应对了,好像自己不是自己,是砧板上的一块死肉,被一把尖刀划烂,翻来覆去地宰割。
不论过了多久,连天横说的那些话还在脑子里嗡嗡地回荡,让他手脚发麻,时常握不住笔。这段日子,宝瑟儿想了很多从前的事,可是却如风而逝,不曾在脑海里留下分毫踪迹。
第三天时,连天横总算忍不住了,这几日都是分房而睡,让他实在难眠。这夜便悄悄地潜到客房里,看宝瑟儿睡着了不曾。就着月色,只见宝瑟儿闭着眼躺在床上,嘴里咬着连天横
送的玉环,红绳还系在脖子上呢,手里握着木头小马,怀里抱着连天横的脏衣服,赤裸的两腿夹着薄薄的一层,脸颊贴着缎料,手脚缩成一团,不住地抽搐,仿佛经历一场天寒地冻,梦里还
在流泪!
连天横恨不得捅自己两刀,真想把他抱起来,好好地哄睡了,想和他赔罪,想亲亲他,可是拉不下面子,更不想真让他改成那个叶先生起的名字,这一步退让,好像很要紧的东西被
侮辱了。他要宝瑟儿从头到脚都是他一个人的,别人连半根手指头也不能乱碰!
过了一会儿,宝瑟儿感觉温暖了,有甚么粗糙的东西在触碰自己的脸,睁开眼时,却听见吱呀一声,然后是喵喵的叫唤,对上黑夜里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害得他吓了一跳。
“……小侠?”宝瑟儿泪痕干了,不知它怎么进来的,伸出手臂,把猫抱在怀里,顺了两下毛,依傍着睡了。
翌日晨起时,看见一只崭新的莲碗放在案头,莲叶如衣袂,莲茎亭亭而立,不知是谁放在那里的。
上学时,宝瑟儿肿着眼睛,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小福子是知道他和少爷这一番纠葛的,对先生道:“要不,今日我们休息片刻,再行教学。”
先生的语气却少见地有些严厉:“潘宜沉。”
宝瑟儿听见这个名字,好像稍微地有了一丝气力,脊背慢慢地挺起来,身子也坐直了,只是嗓音还有些喑哑:“学生在。”
“区区小事,便把你折磨成这副样子?”
一句话说得他脸上火辣辣的,只是小事,他却觉得天都塌了。心想:自己难道就是这样天生的废物点心,连向来和善的先生也看不下去了?——不过倒也好,索性这是最后一次上课,
此后先生便不必见到自己了。
门吱呀一声推开,踏进一双黑靴,原来是连天横,单手提着一只大酒坛,脸色黑沉如炭,一时间小福子、叶先生、宝瑟儿,还有一位伺候笔墨的小丫鬟,齐齐地往门口望去。瞧那脸
色,十分地难看,不知他又来寻甚么晦气,小福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心想要是少爷冲过来,揪起先生便打,不知该不该救人。
宝瑟儿一下子站起来,想要拦住他。
只见连天横把酒坛重重地顿在桌上,哐当一声,里面的琼浆玉液发出清脆的激荡声,兀自深吸一口气,低着头,握起拳,面色隐忍,最终脱口而出:“叶先生,那日我连天横礼数不
周,多有唐突,特地与你赔……赔礼道歉!”
连天横:我孤傲了一辈子

第 79 章
连天横仿佛受了很大的折辱,鞭子抽他一顿都不怵,几句赔礼道歉的软话,反倒要他的命了,转念一想——大丈夫能屈能伸,受点鸟气算得甚么!本以为道了歉,宝瑟儿便会回心转
意,扑到自己怀里,簌簌地亲,谁知等叶先生走了,这个人便独自怀抱着一卷书,屈膝坐在廊下发愣,睁眼对着淡青碧色的天际,仰着鼻尖,也不知想些甚么,茫然枯坐了半晌,只有那眼睫
间或微微地一动。
连天横心里又没底了,踢了一下廊柱,单手捏着碗,塞到他的面前,自认为很伏低做小地说:“……你这几天都没有看看小莲子,是不是不要小莲子了!”
宝瑟儿听见有人说话,如梦初醒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复又垂下眼去看那碗莲:花苞洁白,冒着嫣红的一个尖儿,似舒而未展,伸手在莲叶上碰了一下,害怕惊动它似的,又收回
手指来了,从春初到夏末,养这一碗莲子,不知耗了多少心力,只是痴等开花的那一日,却不知还能否见到。
连天横坐下来,挨在他身边,就势扯他的袖子,冷冷地笑了一声,轻蔑道:“问你话,你也不答!如今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
宝瑟儿顺着莲碗,探到他的手,竟然一下子镇定下来,指节扣住碗沿,放在一旁,轻声道:“今晚上得了闲,我有些话和你说。”
连天横反问道:“有甚么话,现在不能说?”
宝瑟儿想了想,道:“那我现在便说——”
“不,”连天横心里一乱,急忙不耐烦地打断道:“还是晚上罢,我有事,你吃过饭,便去屋里等我回来!”
宝瑟儿听了,没有多话,也只是微一点头,把他衣领上的褶理了理,搂着腰,脑袋伏在他胸口,倦鸟归巢一般,把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里,极驯从地说:“去罢,早去早回。”
看模样,是早已经消气了,可连天横直觉不妙,总认为他说不出甚么好话,心里发毛,便暗自打个如意算盘:待到打发了晚饭,再去外面骑马游荡一两个时辰,入夜之后,宵禁起来,
避开巡夜的金吾卫不是难事,宝瑟儿必然以为他今夜有要事缠住,不能回家,等到子时一过,宝瑟儿也睡下了,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爬上床,安稳度了这一夜,此乃缓兵之计。
于是连天横依此行事,直到三更天,才翻过墙,放缓呼吸,悄无声息地推开门,探头探脑的,一步步往暖阁里走,灯是熄的,看来人已入睡了,暗自吁了一口气,先抬左脚将靴脱了,
摆在门口。
“回来了?”屋里传来一声,静谧夜空中仿佛划出清澄的一弯银练,是那个人的嗓音。
提靴的手一顿,连天横心道不妙,又生一计,佯作干呕,索性踢了靴在那里,落地啪地一声响,那只脚便懒得脱了,左脚黑靴右脚白袜,东歪西倒地往屋里走,顺带着碰倒了桌上的
笔架,稀里哗啦一串杂音。
抬眼只见黑夜里,宝瑟儿端坐在床边,月光下的半边脸莹润如瓷,披散着黑缎儿似的长发,白衣白裤,胖乎乎的一双脚儿,清雅殊丽,好似一枝半绽的玉簪花。从前调笑惯了,总是
眼含风情地半倚着,如今却有一番不容玷污的静穆,连天横看得喉咙发紧,清了清嗓子,含糊地继续装起醉来,走一步踉跄三步,磨磨蹭蹭地捱到床上,倒头就睡。
宝瑟儿唤了他一声,见他不应,便俯下身子,给他解衣裳,闻他的鼻息,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
凑近的一刹那,连天横心想:他好香,一年四季,总是香喷喷的,也没见用甚么熏香,却香得他真要醉了。
宝瑟儿像是看穿他一般,道:“不曾吃酒,怎么会醉?”
忘了他是个狗鼻子!连天横心里一突,歪在床上,竟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一桩闲事来:从前玩乐时,曾有打秋风的一个老秀才说过几句妙语:“内人可惧之处有三:青春之时,看她只
觉美丽,如同活菩萨一般,岂有人不惧菩萨?生儿育女之后,看她便好似九子魔母,岂有人不惧九子魔母?到了年老色衰时,在脸上涂脂抹粉,黑白不均,看着活像鸠盘荼,岂有人不惧鸠盘
荼的?*”
当时满桌人只是笑他惧内,连天横更是不以为意,这下总算知道其中厉害,看着宝瑟儿,穿上衣裳像菩萨,脱了衣裳便是九子魔母,哪里敢触碰,磨磨蹭蹭的,自己又爬起来了,不
敢耍甚么花招,在一旁的小桌上倒了杯茶,道:“我没醉,只是困了,这时候了,还等在这里做甚么!”
宝瑟儿道:“我最不怕的就是等了。”
连天横这时候心里一团乱麻,喝完了茶,正想找补两句,宝瑟儿便很轻地说:“请坐。”
他偷瞥了一眼宝瑟儿,面上并无异色,一屁股坐在圈椅里:“有甚么话,你就直说了,说完,我还要睡觉!”
宝瑟儿便下了床,跪坐在他面前,拿起他的手,亲了亲手指,低头道:“这几天,我好好地想过了,我做人太不知足,能到这个地步,还要得寸进尺,我错了……”
连天横一时间被他的话堵住,一口气发泄不出,良久才道:“得寸进尺是甚么意思?”
宝瑟儿不理会他的诘问,自顾自地说:“不能怪你,是我自己下贱,只有撒谎骗自己,日子才过得下去。那天,听你说了那些心里话,当时好像睡醒了一样,总算骗不过去了。”
连天横道:“那不是心里话,那是……那是你把我气坏了!我……”
他看见宝瑟儿流眼泪了,就不说话了,那纸片儿似的肩膀轻轻耸动,后槽牙咬得咯吱响,弓着身子,一个劲儿地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甚么!”连天横看着他,好像看一只怪物,那只嘴巴一开一合,曾说出无数蜜糖般的娇声软语,可下一刻就要说出极为绝情可怕的话,用淌着蜜的刀锋亲手杀了他。
他想堵住这张嘴,可是没有丝毫的气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刀尖刺穿心脏。
宝瑟儿说:“想好了,我还是走罢!你想起我了,再来找我,我是男人,不会嫁人,也不会娶妻,不要怕,哪怕你这辈子再不理我,我也是你一个人的!”
说出来了……他还是说出来了!
连天横一口气喘不上来,眼前的天地微妙地旋转了一下,压低了喉咙才能稳住嗓音,声音很小,却很冷静:“你说甚么?”
宝瑟儿抱住他的膝盖,眼泪很快又流下来了,虔诚地跪着:“我真没用!我想改,可是没有办法……下辈子、下辈子你变成女人罢,我一定要八抬大轿娶你回家,清清白白的,一辈
子对你好,半点苦也不让你吃!”眼神错过去,又看着门外,凝住眼泪,说:“只是这辈子我们不能在一块了,日子久了,你会恨我,别人都会笑话你的。不管今后如何,只要你还肯搭理我
一天,我就要对你好一天……”
分明是承诺,连天横却觉刺耳:“用不着你对我好,顾好你自己就行了!”握着他的肩膀,质问道:“下辈子?这辈子你不肯和我过,哪里指望得到下辈子!”
宝瑟儿被他逼得后退一步,撞到桌沿,“我们只是不住在一块,你要找我,差个人来传唤,也是一样的!”
连天横一下子笑了:“你不会以为你真能走罢?”
“甚么意思?”
连天横玩味着他那副毛骨悚然的神情,好像捉住甚么把柄似的,邪笑道:“放一万个心……你要走便走,我绝不会把你怎么样……”
还不等宝瑟儿反应,便把他抱起,丢到床上,滋啦一声撕开衣摆,宽大的手掌探进去,掐着他的腰,越收越紧,直到宝瑟儿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才慢慢松开,玩味道:“李文俊、
叶怀澹……这两个人我慢慢地收拾,到时候,把他们的肉割下来,一片片地喂猫……”
“你疯了!”宝瑟儿挣扎不已,绞着他的手臂,却像精铁一般,无论如何也撼动不了,连天横在他身上乱啃乱咬,咬出圈圈的牙印,一只手捉住乱踢蹬的两脚,喘息着威胁道:“你
大可以试试!”
亲到脸上时,宝瑟儿偏过头去,死活不让他得手,被他捧着脸,愈发癫狂地亲吻上去,不知过了多久,宝瑟儿满脸泪痕,那双如水的凤眸含着情,卖着俏,连天横就被点了穴似的,
下不去狠手了,轻轻吸了一下他的唇瓣。
“让我走罢,爷。”宝瑟儿轻轻推了一下他,哀求道:“你让我走,我们两个,都自在了。”
听他这样说,心立刻就硬了,还怀着憎恨,知道决不能心软,便撑起身子,点了灯,取了一把钥匙,拧开抽屉,拿出张纸,砸在他脸上,宝瑟儿皱了一下眉头,扫过那张纸,上面写
着房契二字,重若千钧。
最下边的署名潦草不堪,最后一笔故作恣意地上勾,是连天横的手笔,分明地写着宝瑟儿三个字。
宝瑟儿抬起头,学到的字仿佛忽然之间再脑海里蒸腾了,猛地抬头,问:“这是甚么?”
连天横又摔了一张,划拉砸在他怀里,这回是田契。
再看,还是署的宝瑟儿。
连天横懒得一张张地给他看,哐当将大抽屉抽出来,一股脑倒翻下来,纷纷扬扬倾下一天的雪片儿似的,把宝瑟儿给埋住了,他不用看,便知道这些全是连天横的置业,八片顶阳骨
登时都被浇透了。
“宅子是你的,铺子是你的,田地是你的,人也是你的!你走了,我到哪里去?爹娘也不待见我,把我扫地出门,只能去睡大街了!”
宝瑟儿脑子里还在乱鸣,手脚都麻木了,周身的气血一股脑地往头顶冲,浑身又冷又热,站起来,连珠炮似地发问:“那个时候,你以为我死了,为何还写我的名字?要是我真回不
来了,你、你可怎么办哪?你是不是疯了!”
“可你回来了。”连天横说。
宝瑟儿还想问,连天横便扑上去,使劲地封他的嘴,两眼迷迷地说:“宝儿,你真好,你让我发疯了。”
宝瑟儿还有些不敢置信,回不过神,身子软下去:“为甚么这么做?我不要你的东西……”
“这是老婆本,全给我老婆了。”
他说的每个字,每句话,宝瑟儿听得清楚,合在一起,却浑然不明白是甚么意思了,只知道愣愣地看着他。
“坏宝儿……折磨人,”连天横张开嘴咬住他白皙脖颈,“咬死你……”扑在他怀里,一边假哭,一边偷偷地拿眼睛看他,发觉宝瑟儿神思恍惚,全然没发觉他的异色。
“宝儿……?”他期期艾艾地喊。
“睡觉了,我累了。”宝瑟儿双目失神,像喝醉酒,一头栽倒在枕头里。
“好。”连天横拉上被子,嘟囔道:“方才还不准我睡,现在自己又要睡了……”
到了天快亮,宝瑟儿忽然坐起来,后知后觉地问:“你说的甚么?”
连天横折腾了半宿,这时候已经十分地困倦,道:“少爷,我说——我们还是睡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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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 孟棨《本事诗嘲戏》,裴谈:“妻有可畏者三:少妙之时,视之如生菩萨。及男女满前,视之如九子魔母,安有人不畏九子母耶?及五十六十,薄施妆粉或黑,視之如鸠盘荼,
安有人不畏鸠盘荼?”
九子魔母:主掌生息的女神,经常化身为年轻娇艳的美女或者妖娆丰腴的美妇,勾引年少俊美的行者
鸠盘荼:梵语,佛教中会吸人精气的鬼,貌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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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过得可谓一波三折,天还不亮,宝瑟儿便醒了,背靠着在床头,望着手里的票契发愣,连天横躺在旁边,睁开睡眼,看他笨头呆脑的,心想该不是把人骂蠢了,也掀开被子起
了身,半撑着坐在他面前,伸手在他腰上捏了一把,有些责怪地问道:“怎么了,不困?”
宝瑟儿将这一叠纸全塞进他怀里:“我不要这些劳什子,你自己收着罢!”
连天横为套住宝瑟儿,自然不肯收回,捉着他的手腕,拉扯了半晌,僵持不下,牢骚气也上来了,不耐烦道:“你不要就烧了,在这里推来搡去的,有甚么意思!”劈手夺过宝瑟儿
手里厚厚的一沓,顺手往床尾香炉里一塞,宝瑟儿大叫一声,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胳膊撑着,手脚并用地扑上去,慌乱道:“住手!”
凑上去看时,里面的火却是熄的,只有一炉香灰,宝瑟儿被他吓得血色顿消,这才舒了口气,好半天回过神来,抖去契纸上的灰,三魂七魄慢慢归位,仍是心有余悸,拿着信封,反
手狠抽了两下连天横,怒目而视道:“你混蛋!”
连天横没忍住,笑了一下,偏喜欢看他受了捉弄,发火撒泼的样子,他愈张牙舞爪的,连天横便愈想笑,兀自欣赏了一会儿,才正色道:“这下你不生气了罢?”
宝瑟儿一屁股坐下来,瞪着他:“我从没生过你的气……我气我自己,气我自己没用,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瞎了眼,又来贴你!”抽了一下鼻子,又低声道:“说起来你又要不信
了,我从没图过你的银子!”
连天横认真地点点头:“我信,你就是图我的人。”
宝瑟儿又觉得难为情,嗫嚅道:“你这个人,哪里都坏,没甚么可图的,还是图钱罢!”
连天横作弄他上了瘾,憋笑道:“好极,总要图一样的。”
宝瑟儿说着,不知怎么,喉头一哽,眼泪又漫出了眼眶,埋怨道:“我想破了头,也想不通,我哪里值得你这样——你说实话,是不是心里觉得对不住我,拿好听的骗人?——你大
不必这样想,我们两个,本就没甚么相干,我就算真死了,也是命不好,哪怕变成鬼,也怨不到你头上——唔!”
下一瞬,嘴被封住,舌头被吸到连天横嘴里,不要命地纠缠,不论如何也挣脱不开,温热唾涎搅得滚烫,胸口贴着胸口,连天横哪里顾得上他呼吸急促,吻了半晌,活活地将要把人
亲晕过去了,才松开钳制,搂着他的肩膀,耳提面命道:“你说的话,没一句中听的,你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
宝瑟儿的下巴被他捧着,脸蛋肉鼓鼓囊囊的,都挤在手心里,仰起头,头晕眼花地问:“先前你冲叶先生发火,也是因为我?”
“还能有谁?”
“你嘴里就没句真话。”说着说着,宝瑟儿又忍不住哭起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抬起袖子抹去了,含着鼻音问道:“是真的么?你唯独不要拿这件事骗我,你敢骗我半个字,我
就杀了你!”
连天横觉得他今日的眼泪好像格外地多,便拉起宝瑟儿的耳朵,凑上去,压低嗓音说道:“笨!当然是稀罕你了!若是别人,要死要活和我有甚么相干?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我只为
我自己、为了这颗心,也要把你留住!”
一股酥酥麻麻的激流从耳道窜入全身,宝瑟儿浑身一个激灵,被连天横揩去眼泪,结结巴巴地问:“真、真的?”又打了个哭嗝,试探道:“既然你喜欢我,那我打你两下,你会生
气么?”
连天横:“……”
宝瑟儿起先还小心翼翼的,在他肩膀上砸了一拳,见他没说话,又用力抽了一下,砰地一声,胆子渐渐地大了,睫毛上还沾着泪珠,一连揍了好多下,还不够解气,在他肩膀上张嘴
便咬,咬出密密麻麻许多牙印来。
连天横也不还手,任他捶打撕咬,开头还好,到后来,胸口真是被他打疼了,揪着他两个手腕子,整个人抱在自己怀里,用了几分力道:“出气了?”
有一瞬间,他几乎参透了宝瑟儿的一切心思,这人眼里总是盈着两汪泪似的,望向自己时,倒映着浓烈的欲火,将那些薄雾掩盖的亭台楼阁燃烧殆尽,爱中杂着恨,情到浓时,巴不
得活拆其骨、生啖其肉,爱恨便是这欲的两极,将他裹挟环绕,迸溅出闪亮的火星,漫漫地往天际漂浮了。他觉得自己从前吃的那些飞醋实在可笑,别人哪里抢得走他!
抱了一会儿,宝瑟儿抬起头,凶道:“那你许不许我改名字,许不许?”
“我不许有甚么办法?”
“那李文俊,还有铺子里那些人,你让他们回来!”
“这就指使上人了?不行!”
宝瑟儿马上道:“那你就是假的喜欢,你叶公好龙!”
“我随你怎么说,反正就是不……”
宝瑟儿不等他说完,咬住了他的肩膀,手肘穿过他腋下,在后背捶打了两下,胡闹道:“我不听!明天就把他们弄回来!”
连天横心想:老天爷,这才不过半刻钟,便这样恃宠生骄,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得下去!只怕要磨死在这只狐狸精手上!
虽然百般的不情愿,可也拿他无法,宝瑟儿现在可是有免死金牌了,敢不听他的号令,一律拳头伺候,只好迫于无奈,答应下来,这才把人哄得熨帖了。昨晚不曾睡好,两个人也折
腾累了,便搂着宝瑟儿睡起了回笼觉,将到晌午才醒,这些日子养宝儿颇有成效,整个人都丰莹了,抱起来软绵绵的,丝毫不硌人。
吩咐了饭食下去,连天横便跟他咬耳朵,说起九子魔母的掌故。
宝瑟儿玩着他的头发,听得直发笑:“我变成盘鸠荼可怎么办?那时候又老又丑了,你上哪说理去?”
“等你变成盘鸠荼了,我这根东西也就不中用了。趁着现在多用一用……”连天横说着,淫心大起,嗳地一声把他掀翻了,牵着他的手塞进裤裆里,一上一下地套弄。点起火来,泄
了一遭,只是下腹燥热,总还不够,便问道:“明日去看大夫,嗯?”
宝瑟儿哪里能不知道他的意思,手指插进他头发里,慢慢地梳理,半仰着头,喘着气说:“哈……嗯……知道了!”
弄完了,擦干净满手的秽物,连天横便像长在他身上似的,又猴儿般赖上去了,咕哝着:“宝儿,我好渴……”
宝瑟儿拉上领口,遮住红痕:“那你吃两口水,我给你倒。”便要趿鞋下床。
“喝水也没用,你怎么这都不懂?”连天横拉着他,把他扯回来,暗自沮丧,恨他的不解风情,那是发自内心的情热焦渴,唯有他的气息可解,忍不住凑上去吻他的嘴,亲得津液从
嘴角溢出,唇瓣被咬得艳红如血。
“唔……”宝瑟儿心里怦怦的,听不见周遭的淫乱之音,暗道原是这般滋味。隔一阵子便要亲,怎么也亲不够,恨不能化成鱼水,时时嬉闹在一处。
亲完了,一个人躲在被子里窃喜,连天横狗皮膏药似的敷上来,随口问道:“傻笑些甚么?”
不料宝瑟儿欣喜之余,抱着他,也不忘说道:“哪天,你不喜欢了,一定要跟我说,我就走了。”
连天横忽然感到一阵无力,反问道:“你是故意的?我怎么就和你说不通?”
宝瑟儿还没反应过来,连天横便下了床,提着茶壶,将茶水倒进砚台里,扯了张大纸,提笔蘸墨,写了一通,还不等墨迹干透,便塞给宝瑟儿:“你签!”
宝瑟儿拿着纸细细地看,只见上面写着:
立投靠应役文书*
连天横,年二十三,八尺余,相貌端,手足壮大无残疾,十一月初三辰时建生,住居镇河地方,今因年岁不能丰熟,并无依靠,口食难肚,请中说合,投靠大全巷潘宅宝瑟儿为入赘
夫,任凭教训。倘若夜晚山水不测,各从天命。如有亲戚哄骗逃拦走失,凭此契要亲父母寻还归家,不得迟延违拗,如有抗役等情,听凭东主鸣官,照悖逆处治,服役无辞,仍依此文为准,
两边情愿,各无悔,永远存照。并批当付身价一两银正。恐后无凭,立此并照,外加盘费一百五十文。
奉德廿三年八月十三日立
卖字人 连天横
带笔人 连天横
宝瑟儿看毕,说:“你这是做甚么?”
“卖身给你,全看你要不要了!”
宝瑟儿眸光一转,指着纸上的某处,道:“把宝瑟儿改成潘宜沉,我就写。”
“不改!”
“你改不改!”
“不改!”
宝瑟儿气愤道:“方才还答应得好好的,你的话根本不能信!你这是强买强卖,我要报官!”
连天横深吸了一口气,忍辱负重地拿起雌黄抹去了名字,复又写上潘宜沉三个字:“这下你高兴了?”
宝瑟儿又指了指中保人后面,问道:“你请谁来作保?”
恰好潘小侠闯进来,又在和风奴撕打挠啄,连天横便捏住后颈皮,把猫拎起来,说:“让它画押!”
宝瑟儿皱眉:“这是只猫!”
连天横道:“猫又怎么了?猫也通人性!”
说着捉住毛绒绒的猫爪,在砚池里蘸了一下,摁在纸上,潘小侠不解地睁着眼睛,“喵呜”地怪叫一声。
宝瑟儿急忙道:“别把它弄疼了!”
风奴见了,很是好奇,有样学样地探出尖爪子,也沾上墨汁,在猫爪儿印边踩了踩。
一朵梅花,一片枫叶,并排落在纸上。
宝瑟儿将信将疑的,签了姓字,背过去,冲着床角,看了又看,总算把这张卖身契折起来,塞在怀里。
连天横安了心,扑上去又要亲热。
孰料宝瑟儿解下脖颈上的玉环,叼在嘴里,俯下身,替他套在男根上,又用红绳绕了两圈,系个死结,幽幽地说:“既然签了字,便要听我的话,不能胡闹了。我怕管不住你,明日
去见大夫前,你可不许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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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个说明,小连身高究竟几尺?每个朝代,一尺所代表的长度都不一样,宋元明清时期,虽然有浮动,但总的来说一尺大约为三十厘米,那么一个一米八将近一米九的成年人,也
不过六尺。但是!六尺听起来很矮,容易出戏,所以本从事决定依然设定为八尺,不过我们是架空,可以宽松一点,采用更早期的长度单位,希望大家能够宽容我

第 80 章
吃饭的时候,连天横下面总觉得别扭,冰冷的玉环栓着根部,散发着幽森寒意,玉质又坚硬,硌到要紧处,又痒又胀,如坐针毡,忍不住在椅子上挪来挪去。
在旁伺候饭食的小厮弯下腰,询问道:“少爷?”
宝瑟儿拿起筷子在桌上顿了顿,悠悠道:“不要管他。”桌面上,八风不动地端碗喝汤,桌下却翘着脚,用鞋尖有意无意地勾他的胯下。
连天横那杆枪顷刻间便剧然耸立起来了,可是玉环箍住,有些难捱。冷热相抵,激得整个人打了个摆子,握着拳头掩住嘴唇,低下脑袋重重咳嗽两声,想起这玉环是宝瑟儿含在嘴里
消暑的,常沾着香唾,如今却系在自己小便处,便愈发坚挺起来,如此这般,软而复硬,实在煎熬,缓缓生了些尿意。
可是宝瑟儿方才下过令,他要撒尿,须得向这人报备,方可脱下玉环。
用过饭,下人端着碗碟在边上走来走去的,连天横嫌这些人烦,抱住手臂,靠在椅背上,抿着唇,半晌不开口,等人散了,才拉起宝瑟儿的胳膊进了茅房,不耐道:“我想撒尿!”
“你撒呀……”宝瑟儿心里发笑,从前只觉得这个人精明,怎么没觉出他的笨来,从后面扑抱过来,手穿过他的腋下,搂着腰,替他解了革带,解开裤子,探进毛丛里,掏出阳具,
手指扣住根部的玉环,微一旋转,轻轻取下来,柔声催促道:“快些撒出来,不要憋坏了……”
连天横反倒不自在了,道:“你这样,我没法出来……”
宝瑟儿便凑在他耳边,十分体贴,给他嘘嘘地吹着哨,一股粗壮的水柱应声打在茅坑里,窸窸窣窣的一阵。
连天横低头盯着尿柱,头皮发麻,耳边酥痒,呼吸也快了,压抑着嗓音,沉声道:“别闹了,宝儿,我——”
话音未落,玉环复又被推到根部,宝瑟儿转过身,在水盆里慢条斯理地洗手、擦干,仿佛甚么事也不曾发生,吩咐道:“尿完了,可不许偷偷地取了。”
淡淡的一句话,将那些发泄不出的欲望全封在胸口。连天横深吸了口气,抑制住下腹汹涌澎湃的热流,憋得快要疯了。
沐浴时,宝瑟儿又给他摘了一回,俯下身去,握住那话儿,上上下下地搓洗,像看一根棒槌似的,时而拿起来,用胰子抹在下垂的囊袋上,时而放下去,仔细端详,耐心极了,每个
褶皱缝隙都洗得干干净净,害那根东西撑得老高,足有六七寸,油光水滑,紧贴下腹,掰也掰不下来,最后,待他软了,又将那作孽的玉环给套上。
清洗毕,宝瑟儿撅嘴在那冠头上吻了一下,道:“可以了。”
连天横下半身蓦然僵硬,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再次充血,忍气吞声,道:“潘小桃,你别过来……你敢!”
宝瑟儿伺候他也累了,无意捉弄,微微地一笑,便从浴桶里站起来,披上巾布,不顾腿间滑落的水珠,踩着木屐啪嗒啪嗒地走出去,留下一串迤逦的湿脚印。
睡觉时,连天横一点儿也不想理他了,背对着人,等到深夜,竖起耳朵,听见枕边人呼吸平稳了,才做贼似的,伸进自己裤裆里,小心翼翼地正要取那玉环,宝瑟儿忽然翻了个身,
从后面抱住他,咂吧两下嘴巴,好像睡得很香甜,浑然不知他正做甚么坏事。
连天横的手一下子顿住,丝毫不敢动弹!
对于宝瑟儿,他确凿地反悔了,早知如此,便不该向他坦白,害得这个人蹬鼻子上脸,如今受折磨的反倒是自家。都怪那个傻兮兮的小桃教自己麻痹大意了,如今这个潘宜沉有了自
己的主意,头脑精明得很!
翌日到了法师那里,照例是先看腿,再看身上的烫伤,也不知那法师所制的甚么灵丹妙药,黄酒调和过后,敷了几月,近乎痊愈了。
连天横听见法师说他的伤势好了,心里的担子才慢慢落下来,又握着他的脚踝左看右看,不放心似的,反复询问:“真好了?”
那老法师起先还耐性子与他周旋,可是连天横问得多了,法师便左手捋胡须,右手抄笤帚,板起面孔,瞧那模样,是要棒喝一声,让他带着人,速速滚出去了!
行在路上,依旧是宝瑟儿驾马,连天横坐在他身后,总觉得今日的天色格外地蓝,蓝得透彻,像一片明镜般的浅湖,风也格外轻,扬起行人的发梢,语调也跟着轻快了,拉着他的袖
子,道:“不想回家,我们去哪儿?”
宝瑟儿道:“我也不想!”伤好了,只想尽情尽性地玩,在野地里撒着欢儿跑,一个劲地闹腾,谁也关不住他,恨不得把这一整年的快活都找补回来!
连天横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个地方。
不过两刻钟,便在湖边住了马,但见那湖岸一畔停驻着十余艘颇华美的画舫,其中,又有一艘最为庞大,约三丈来高,连天横先下去,教人点了灯,又抱了宝瑟儿下来,宝瑟儿两脚
落地,揭开帘子,瞧见里面的陈设,“呀”了一声,惊觉是上回过生辰的大船!
于是三步并作两步,一跃而起,扑进船舱里,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地面上铺设着厚厚的毛毡,每日着人清理,舱内一尘不染,如同新人洞房。宝瑟儿望着舱顶,那盏灿灿发亮的八角
琉璃明灯,正四射出夺目光辉,周遭垂着红绡,被几颗托在漆盘里的夜明珠系住,漂亮极了,便合上眼睛,四肢摊平,整个人懒懒地松懈下来。
连天横脱了鞋,道:“不要拦路。”见他不理,便轻轻踢在他腰侧,就这么抬脚一拨,宝瑟儿便在地上滚了一圈,又踩在他小肚子上,再一拨,宝瑟儿又滚一圈,一共滚了三圈,滚
到墙角,宝瑟儿便趴在地上,脸贴着地毯上的绒毛,一动也不动了。
船开动起来,连天横看他又装死,便将人抱起来,屁股放在桌面上。这张桌子很费了他一番心思,整棵金丝楠木雕琢成一只栖枝欲飞的凤凰,头颈上扬,尾羽丝丝分明,宝瑟儿一下
子又活了,不安分地分开腿,跨坐在凤凰弯曲的细脖子上,骑马似的,凑上去看它眼眶里嵌的宝石。
连天横抱臂靠在屏风边,看他兴致勃勃地玩着,心想也该运些有趣的玩意儿到这里来,省得他对这些摆设动手动脚的。
过了一会儿,宝瑟儿玩腻了,又爬到大圆镜面前,招手让他过去,连天横便坐在他身边,看着镜子里的宝瑟儿,问:“怎么了?”
宝瑟儿搂着他的肩膀,偏过脸,二话不说,在他右脸上啵唧亲了一大口,连天横只觉得脸上湿湿凉凉的,又被捧着,亲了十余下。
“胡闹甚么?”连天横抹了把脸,发觉今日的宝瑟儿好像格外高兴,只见他一把抽出胆瓶里的红石榴花,插在头发上,炫耀似地晃了晃,问他说:“好看不?”可是晃了没两下,那
朵花便松松垮垮地掉下来,啪地落在地上,连天横只得伸手拾起来,掸了掸,复又给他簪稳了,扶着他的下巴,吩咐道:“别动!”
宝瑟儿簪了花,对着镜子照一照,红气逼人,衬得脸色极莹润,满意地说:“很好!”
不待连天横说话,又猴儿般爬起来,坐在秋千上,抱起边上的琵琶,边荡秋千,指头边随意拨弹了两下,起先还有些生涩,不成调子,不过,很快就能回忆起从前相熟的曲子了。
宝瑟儿清了清嗓子,道:“听着,我要唱了。”
许久不曾听他唱曲,过日子也乏味,别人唱的,如一碗清汤寡水,虽然也吃得下去,总没有那样动听,连天横道:“好人,你唱首我爱听的。”
琵琶一阵扫拂,只听他媚媚的嗓音响起,饶有风情地望着自己:“——自厌春情草草,翻上郎身倾倒。玉腕枕郎肩,桃腮樱口煞相连。颠摩颠,颠摩颠。摇曳花心不倦,倒溜清泉一
线。好个柳腰,果三眠三起不知休。羞摩羞,羞摩羞……”*
连天横听着,逐渐有些不对劲,责怪道:“谁让你唱这种曲子了!也不换首正经的。”
宝瑟儿冷哼一声,道:“从前给你唱别的,你还要发脾气,现在,我弹甚么,你就听甚么!由不得你挑剔!”
连天横也没想到,这样动听的声音,只让他唱些淫词艳科,实在是暴殄天物了,恼羞成怒道:“从前是从前,今时不同往日,我就想听别的!”
宝瑟儿虽然说着不听他的,可是想了想,又低头去弹奏琵琶,那消融的雪泉便又从高山上淙淙流淌下来了。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情三月雨。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连天横猜他是借这歌儿传情达意,一颗心被挠得痒痒的,居然有些害臊,抱着枕头低头不说话了。
宝瑟儿唱完了,抱着琵琶,又扫了两下,道:“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首曲子,从前,一练这首,便到吃中午饭的时候,我这肚子就叫起来了,奇怪,刚刚弹的时候,明明不饿,肚子就
像听得懂似的,又在叫了,真奇怪。”
连天横:“……”
坐了一会儿,又出舱门,那船尾破开层层叠叠的清波,此值浓夏,湖风甚好,芰荷清圆,蛱蝶穿花弄叶,鸳鸯凫水,入目是千丈翠奁、万顷碎玉,宝瑟儿趴在船舷,入神地看着,赞
叹道:“你瞧,多好看呀。”
方才那件事,连天横还在耿耿于怀,偷偷拉开他后领子,趁人不备,塞进去甚么,嘴里喊道:“虫!”
宝瑟儿起先还没听清,待反应过来,感到甚么东西顺着衣领往脊背下滑动,痒丝丝,着了火似地跳起来,大惊失色,拉扯着衣裳,那东西却怎么也不出来,慌得他手足无措。
连天横连忙抱住人,忍着笑哄骗道:“不要怕,我与你拿出来。”
宝瑟儿想起有虫,头皮发麻,惶急道:“你快些!”
连天横把手探进衣裳里去,摸了摸,夸大其词道:“还在动,我捉不到……”
宝瑟儿急乱得出了汗,嚷道:“我怕它咬我!”
“把衣裳脱了,脱了就好了!”就在船尾,连天横三两下把他扒得只剩一层小衣,里面的异物也就从袖子里掉了出来,原来是一根金黄的荷蕊。
连天横眼疾手快,拾起来,看了看,贴在鼻端嗅了嗅,认真地说:“我眼花了,原来不是虫子。”
“连!天!横!”宝瑟儿醒悟过来,这是又被他哄骗了,握着拳头,捶了一下船舷,怒容满面道:“却不是存心消遣老子!”
“别恼、别恼……”连天横说着,跪下来,手掌包住他的后脑勺,自己的脑袋凑过去,哄孩子似地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又把手探进他衣裳里,小心地在肌肤上摩挲。
和风细细,水流在耳边聒噪,画舫随波有着些微的浮动,好半晌,宝瑟儿也静下来了,说:“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独独为了干那件不害臊的事么?”
“你不想?”连天横望着他,在他脸蛋上刮着,反问道:“你和那法师是怎么说的?”
方才在善严寺,大师看完了腿,宝瑟儿竟然面不改色地问,甚么时候可以行房?纵然是厚颜如连天横,在一旁也暗自捏了一把汗,那和尚也绝非等闲之辈,捋须淡淡答道:出了这寺
门便可行交媾之事,若是等不及了,僧房可借之一用。
连天横道:“想起来了?”
宝瑟儿便撑起身子,立刻把他的嘴给吻住了。
两个人亲在一起,身子逐渐越来越近,宝瑟儿攀着他的肩膀,鼻子里哼着,凭着这些年养成的默契,他不用说话,连天横一听便知道,这是要抱的意思。
于是宝瑟儿夹着他的腰,挂在他身上,连天横兜住他的屁股,往上抖了抖,不让人掉下去,进了舱内,把人压倒在那张大榻上,衣服要脱不脱的,顾自缠绵抚摸了一会儿。
宝瑟儿要伸手去取他胯下的玉环,连天横却挡开他的手,道:“你昨晚上用嘴给我戴的,也自当用嘴取了。”
宝瑟儿便赤裸着玉白身子,从塌上爬下来,跪在地上,用牙扯开红线系的结,将玉环衔下来,依旧穿在自家脖颈上。
“乖宝儿,先给爷弄出来罢,我怕你受罪。”连天横道。
宝瑟儿才不肯听他的,道:“你就想着自己先快活,我不管,我先来。”
说着,往床上一趴,撅起屁股,自己拍了一下:“快来!”
连天横一看便低笑了起来,只见那嫩白臀瓣上有一块可爱的小疤,宝瑟儿不知底细,回头摸了一把,以为他在嘲笑,脸色就变了。
连天横赶紧把他抱住,“遮甚么遮?不许遮了,我就爱看!”
宝瑟儿半信半疑,感受到他勃发怒挺的东西弹将出来,抵在小腹上,才消散了些顾虑。连天横自己心火灼烧,嘴上却吐出热气,安慰道:“不要性急。”手掌一节节地抚摸着凸起的
脊梁骨,再滑到深深的凹陷之处,他知道这是宝瑟儿浑身上下最怕痒的一处,被抚弄时,必然泛起一阵轻颤,就像湖面上点落的涟漪。再到尾椎,便换作四根手指,从臀缝中往下挑弄,穴口
颇有些干涩,心想宝瑟儿还尚未动情,是吃不下他的。便先不管这里,一只手按压他的会阴,另一只手隔着裤子揉弄他的小桃子,嘴里还吃着他的奶头,折磨得宝瑟儿慢慢地出汗了,呼吸凝
涩起来。
“呜……”
“宝儿,爷让你舒舒服服的……”连天横的指腹慢条斯理地碾压揉搓,压抑着呼吸,不动声色增添了几分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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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宫图册《花营锦阵》图配诗其十四《倒垂莲·》
*《 晏殊《玉楼春·》
卡在这里,我真不是人!

第 81 章
宝瑟儿抱着他,有些害怕,许久不曾做过这件事,心里没有底细,不知自己还能不能让他快活。
连天横那只手隔着丝滑的衣料,用一种颇为下流的手法,叉开五指,搓着一对饱满青涩的小蟠桃儿,手掌揉弄他的茎身,慢慢地也硬立起来,缎子浸湿了一小点,那是他吐出来的露
水。后面那只手在亵玩他的屁股,起先是轻轻地包裹着,尔后便不客气地摩挲起臀肉来,用手指掐、拧。连天横的手十分粗糙,手背血管盘络,手心布满厚茧,哪里像个养尊处优的少爷,这
样弄,弄得他很痒,说不上舒服,有些难捱,只希望他快些。
连天横低头看他翘起的两瓣雪臀,指缝里溢出一层肥肉,深深吸气,忍不住抽打两下,波浪般荡漾起来,心想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人总算是养得胖了,那块疤长在腰窝下面两寸,小
而圆润,模样秀巧,他私心希冀着留得久些,指腹摩挲了两下,莫名其妙地压低嗓音,来了一句:“宝儿,你真好。”
宝瑟儿听在耳里,心里敲钟似地撞了一下,抬起头,拉开他的耳朵,凑上去,迫不及待地告诉他:“你也好,你最好!”
连天横笑了一下,指尖探到紧闭的穴口,那里并无半分湿润,从前他稍微触碰两下,这处便会分泌出香甜汁水,可今日玩了好一阵也没有动静,宝瑟儿也察觉出连天横的异样了,心
里着急起来,道:“等一等,我会好的……”愈焦急,便愈不得法,那穴如同涸泉,再怎么调弄,也无济于事。
连天横便按着他,压倒在大榻上,张开手掌,从他的小腹抚摸上去,他的身子太小了,整整比自己小一号,仿佛两个手就能把他的腰环住,手指触碰到花苞般的尖乳头,在红晕处画
着圈,安慰似地低声道:“别怕,你只是还不习惯……”
他被抚摸得又酥又痒,眯着眼,几乎要临阵逃脱,轻轻推着连天横,反悔道:“怎么办,我不会了……”
连天横神色很肃然,低下头直视着他,“我们拉过勾的,你不记得了?”
宝瑟儿抽了一下鼻子,这会儿赶鸭子上架,不得不硬着头皮弄下去了,半推半就的,钻出他臂弯的禁锢,膝行爬到榻边,身子半伏着,瓮瓮地说:“那你这样弄,不累……”
话音未落,屁股上便感到暖暖的,有甚么东西贴在上面,连天横用虎口挤出一团白腻的臀肉,咬在嘴里,吃桃似地吮,舌面舔了一下他的蜜穴口,便感受到生涩地一缩。
抬手在右臀上扇了一巴掌,低声训斥道:“别动。”
宝瑟儿被打得好疼,觉得他好像变了个人,忽然间对自己很冷酷,头埋在臂弯里,有些委屈。
这头正专心玩他的穴,瓶子里倒出些滑腻的清花露,食指试探着插进去,呼了口气,才道:“宝儿,放松些。”
好容易才抵进一根指头,抽插了两下,便知道今日难以轻易地进去的,里面实在太紧,单是这根指头,便有柔腻的穴肉依附而上,死死地吸着,半点也不肯饶过。
若是那里捅进去,少不得脱了半条命了。连天横这么想着,下身涨得发疼,额角汗珠滴落,喉结上下滚了两遭,肩膀仿佛涂了一层油脂,无可奈何,又缓缓地插了一根指头进去,二
指在里面搅动了一会儿,渐渐地听见有水声了,那是宝瑟儿动情的征兆。随即屈起指节,在里面扣弄。
“嗯……”宝瑟儿没忍住,哼了一下,转过头,两眼迷离地望着他:“可以了……”
连天横心想:这哪里够,随即又插了第三根指头,玩弄了一会儿。缓缓抽出来时,带着嗤嗤的水声,手指湿漉漉的,牵着粘腻的花汁,连天横握住他的大腿,往里推了推,让他爬进
去些,拿着男根在两颗绯红卵蛋上挑动,鸡巴上也涂抹了满满的清花露,抵着半张的穴儿,便要插入。头一回却错开了,滑到臀缝里,

第二回 用手扶着冠头,另一只手掰开臀瓣,才勉强挤进蜜道口。宝瑟儿只觉下面一涨,穴口有些疼痛,手肘有些撑不住了,听见连天横伏身在他耳边低声哄着:“很好、很好……”也不知
道好个甚么劲儿。
下一瞬,宝瑟儿的命门被一柄巨剑刺中,整个身子要被劈开了,疼得叫也叫不出,咬着被子,拱起腰,一声不吭的。
连天横捏着他的耳垂,问:“疼不疼?”宝瑟儿不说话,只是握着被子奋力摇了摇头。
阳根进去了一半,有些不上不下的,里面的嫩肉滚烫而紧绷,箍得他十分难受。
这口穴儿许久不曾逢迎,一下被阳巨撑开,宝瑟儿疼得将要昏了,脸色煞白,喘息道:“我歇、歇一会子……”
这时候连天横还有三分清明尚存,低头盯着粗黑的男根半埋在他体内,窄小粉嫩的穴儿被他撑得极大,无力地攀附着自己,头皮便舒服得发麻,手指探到身下,捏着他的奶头,“歇
不了,再歇,你该难受了。”此刻那作孽的东西正半插在那个人体内,连天横两手滑到腰侧,一手掐着他的腰,另一手托起小肚子,款款地哄诱道:“不许歇,我要动了,动起来就不疼
了。”
宝瑟儿才不信他的鬼话,感受到那东西还在往深处拓,死命地拓!几乎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肉道裹着鸡巴,不由自主地往外排斥着,忽然间,插到一处酸软的地方,宝瑟儿身子颤
动,忍不住一缩,体内霎时灌入一大股热流,眼睛微睁大了,用手去探,摸到黏黏稠稠的东西,顺着屁股缝里滴滴答答地淌出来,再抬手一看,尽是连天横的白精。
两个人鱼水和谐的这些年,哪次不是久战,从没有过这样早泄的,宝瑟儿暗暗在心里吃了一惊!
连天横脸上一热,也不敢信,只被他这样夹一夹,便有一阵剧烈的快意蹿上头顶,回过神时,已是精关失守,思来想去,道:“我太想你了……”
天知道宝瑟儿多么爱看他出丑失态的模样,坐在床上,破涕为笑,仔细端详着他的冷脸,竟也没那么害怕了。
连天横哪里笑得出来,一个人坐在那里,黑着脸,也不知生谁的闷气。
宝瑟儿连忙扑过去抱着他,左亲右啄的,搂着脖子哄道:“好了,我再给你弄一弄。”言毕,手滑下去,握住他的阳杵,正要捋动,却感受到那话儿在手里飞快地充血、发烫,青筋
一跳一跳的。
宝瑟儿便知道方才他说的不是借口,真是太想念自己了,可他就在这个人面前,赤诚相见,有甚么好想的?
还没等他想通,整个人便被一下子掀翻在塌上,连天横动作凶狠,握起他的小腿,拖到床边。
宝瑟儿尚未回过神,便被打开双腿,插得极深,整根都吃进去了!
“啊……”
连天横攥着他的脚踝,蓄意报复似的,也不顾他疼不疼,大开大合地顶肏起来,肉体碰撞,啪啪作响,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宝瑟儿因情热而潮红的身体,在他的奸淫之下毫无招架之力,
恨恨地想:让你笑得那么高兴!
想着,便加快了鞭笞的动作,一边侧过脸舔吻着他白皙的脚背,一边卖力地顶胯,起初那肉炉内还生涩如处子,难以抽插,慢慢地,感受到他下面起了些变化,那些媚肉逐渐丝滑,
冰消雪融一般,更会吸男人的鸡巴了。
“你松开……慢着些……”
宝瑟儿被顶得实在受不住了,抽回两脚,手足并用,往角落里仓皇躲避,被拽住脚踝,一把拖过来,再度插入。
“啊!”这一下插得太深,几乎戳顶到他的心肝,肠弯处酸软得要命,还想逃,却被他精壮如铁的手臂禁锢着,死死地圈在男人热烘烘的怀里。
连天横见他反抗,欲火欲发炽盛,加快了肏弄,一手按着他,骑小马似的,狂顶了几十下,边顶,还边在他撅起的屁股上扇巴掌,清脆响亮的巴掌声此起彼伏,打得他臀上全是五指
印,掌印连成一片,整颗屁股变成通红熟烂的蜜桃,被他的下腹撞得凹陷变形,抽出去时,又回弹出来,臀波层层,可怜兮兮地颤动不已。
“轻、轻些……好疼……”宝瑟儿求饶,膝盖陷再转过身子,泪眼婆娑地伸出藕臂:“呜呜……呃……要你抱我……”
连天横便把他掀翻过来,抄起腿弯,托着屁股起身,悬空狠干了十几下,干得宝瑟儿上气不接下气,浑身的重量都压在他粗茁男根上,两腿紧紧盘在他腰侧,淫水打湿了连天横的下
腹,一滴滴落在地上。
宝瑟儿搂着他的脖子,嗫嚅着抱怨道:“好累,累死人了……”
他说累,连天横便偏要治他的娇气,边插边走到墙边的木台上,教他的背抵着墙,抵住穴口,一插到底,宝瑟儿婉转地呻吟,仰着头,露出优美的脖颈,神色欢愉,仿佛不知痛楚,
只知淫乐。
连天横两手从他的腰侧往上摸,摸到尖尖的两颗相思红豆,指腹捻动,玩了一会儿,胯下啪啪啪地插着,干了几十下,汁水横流,那木台也随着抽插颠动起伏,上面的匣子全砸在地
上,也无人去管。
“你是个骚滥货,是不是!”连天横肏着他湿滑的肉道,还不忘逼问羞辱。
宝瑟儿反驳道:“你不要欺人太甚了……呜……”
不等他说完,便是一记深顶,顶得他浑身脱力,忍不住娇吟起来。
“还说不是?”连天横见他身子软了,渐渐放缓了动作,埋在他体内,轻柔地插顶着,带出一股股花汁,俯下身去与他接吻,宝瑟儿攀着他肩胛骨,整个人酥软下来,叫声也绵糯了,
醉洋洋的,散发着一股天然的骚味,轻轻地扭摆着屁股,如同邀请:“哼……”
舌头被吸进他的嘴里,恣意玩弄,挺起胸脯,拿起他的手,想让他玩一玩,连天横手指夹着他半绽的花蕾,嘴里叼着另一边,用牙咬住,将乳肉拉起来,仿佛闻到奶香。
宝瑟儿扶着他的后脑勺,仰头承受着男人的亵玩与肏顶,一条腿被扛起,柔弱无骨地缠在他腰间,鼓胀的囊袋拍打在会阴,浑身酥酥麻麻的,没哪处是自己的了。
过了一会儿,被连天横抱下木台,狗一样趴在秋千上挨肏,那秋千来回地轻荡,好像自己翘着屁股送上门给他干似的。又被抱到地毯上,对着镜子,两腿大张,掰开嫩腿,身子慢慢
下沉,眼睁睁看着菊穴吞进那样粗壮的一条巨龙,连天横那里的可怕,他是尝过滋味的,亲眼所见,却是另一回事了。
连天横强迫他跪在地上,高高地撅着屁股,对着镜子爬去,他不想看,连天横便揪起他的头发,逼他直视镜子里的人,才知道自己这样狼狈不堪。
屁股上被抽一下,他便爬一步,直到贴着镜面了,连天横才饶了他,拔出湿漉漉的阳具,翘起的冠头还滴着花汁。
“把自己的骚水舔了。”
宝瑟儿便跪在地上,抬头含住他的鸡巴,满脸泪痕,舌尖钻进马眼里,吮完了,再从根部舔起,一会儿便舔舐得干干净净,又握住半截儿,塞进嘴里,前后摆头,耐心地伺候他,连
天横看他吃了一会儿,抬头看镜子,只见宝瑟儿雪白的一线脊背,屈着膝盖,饱满的屁股跪坐在脚跟上,压着几根圆润的脚趾,正在一心一意地给他吹箫。便忍不住踩着他胯下的桃儿,慢慢
地碾。伸手捏着他的后脖子,上下抚弄。
“做得好,宝儿、最好的宝儿……”连天横也跪下来,分开他的双腿,面对面抱住他,手掌撑着镜面,低头轻轻地吻着,急不可耐的,探了两下,又把硬挺的鸡巴塞进他的屁眼里,
自下而上、由缓到急地刺捣。
宝瑟儿两眼都是含情带欲的泪水,浑身搐搦,“哥哥,我没力气了,真的没了,别弄了,呜呜……”
“肚子、顶到肚子了,好酸……”
连天横才不管他这些,他愈叫,便愈催情,急吼吼地恨不得把他吃进肚子里去。
不知插到了哪里,宝瑟儿发出一声高亢的媚叫,眼前一黑,那舱顶的琉璃灯霎时失去了光辉。
醒来时,阳具还在体内打桩般冲顶,连天横汗如雨下,宝瑟儿的腰肢极软,背贴着榻,后腰被他扶起,悬空挺着,仰着头,青黑发丝全散落在榻上,像摊开的一面乌木扇。
“我就说舒服罢……”连天横急速爆插了几十下,还不忘伸手去理他汗湿的头发,等宝瑟儿颤抖着射精了,又去咬他的乳头,两粒茱萸被含得肿大,颜色深红艳丽,乳孔也微微张开
了。
宝瑟儿两眼失神:“不要了,爷,不要了……”
“我真怕我离不了你,一辈子都插在里面,永远不拿出来……”
到了这时,宝瑟儿连求饶的力气都没了,小肚子一抽一抽,任他奸淫。连天横伏在他身上,脑袋凑上来,五指插进发丝里,一把揪住,迫使他转过脸,喘着气,在他倔强的唇瓣上粗
暴地亲。
“不……好涨……”
连天横这个时候杀红了眼,哪里听得进别的,一阵连续的狂捣,肉体碰撞的啪啪声,噗嗤噗嗤的水声,充盈着舱内。丰沛的蜜汁溅了出来,冠头出入得愈发畅快,宝瑟儿想要推开他,
两只手腕却被他单手扣住,一同压在头顶,挣扎不得,肠道包裹吮吸着坚硬滚烫的肉根,打着哆嗦,扭动身子,菊口被厮磨着,肉壁被摩擦着,菊心被戳刺着,一大股暖暖的花汁便浇在龟头
上。
“你看……”连天横抽出来,注视着合不拢的后穴,穴口软烂嫣红,里面正淌着淫液,方才在最深处射了一遭,掺着白浊滴落下来,红着眼睛问:“别的男人也能让你这般?”
宝瑟儿无力回答,两腿合不拢了,正要爬起来,只觉得自己身体一轻,原来是被他抱起来,走到船尾,翻身跳进了湖里!
清凉的湖水深不见底,宝瑟儿不留神呛了口水,扑腾两下,激起水花,惊道:“咳咳……你疯了!”
波浪一摆一摆的,两个人在碧水里浮着,连天横将他托住,让他搂着脖子,“抱紧了。”
随即掰开他的腿,在水里顶了几十下,次次都顶到最深之处,水中的交欢,和平时大不一样,哪怕是一动不动地含着,那些波浪也会一阵阵地推着他往深处插入,宝瑟儿又惊又怕,
后穴缩得更紧了,那肉茎在体内火热的触感便愈发分明。
宝瑟儿唯恐别人瞧见,四处张望了一番,所幸这里远离人烟,水汽浓重,只有他们两个,不知廉耻地媾合,胆子也大了,本就是干柴烈火,搂着他的脖子,在水里轻轻地迎凑着、媚
叫着,那些不要脸的话,也统统拿出来说。说完了,又觉得自己太淫荡,太下流,很害羞,伏在连天横肩上,一动不动地挨肏。
不知过了多久,竟然到了一片浅滩,四下无人,水雾弥漫,星月皎洁,两个人倒在一片苇草里,幕天席地的,又开始缠绵。
“怎么不叫了?我喜欢听你叫……”连天横捏着他的脸颊,试图让他娇吟出声。
宝瑟儿哪里还叫得出来,只能喘息着,承受他的狂冲滥顶。
今夜的月亮有十分圆,清风徐来,草叶沙沙地摇动,枝头惊起几只鹊鸟,连天横贪婪地望着他月光下的身子,那胸脯上上下下地起伏,美艳如桃李,剔透如白玉,哪怕是累极了,也
想要尽力地承欢,不由得加快了动作,想要把一切都捧在手里,供奉给他。
宝瑟儿肚子上沾满了精水,实在受不了了,呜咽着:“哥哥,你射给我罢,我要你……”
苍白的十指按在背肌上,如饥似渴地抓挠,沙哑的嗓子,在月夜里纵情地吟哦。肠道被鸡巴撑得又满又涨,每一次进出,都刮蹭着要命的地方,连天横偏生拿捏准了他的命门,有意
在他高热的甬道内横冲直撞,凶悍又霸道,一匹野马似的,连续不断撞击着。
他怎么也不累?宝瑟儿迷迷糊糊地想。
殊不知连天横只想肏烂他,毫无怜香惜玉之心,这是一头关了足年的笼中饿兽,欲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哪有穷尽,只想在他柔弱的身体里发泄,野蛮而暴虐,宝瑟儿越是战栗,他
便越见了血般兴奋。
暴风骤雨般的厮磨,让宝瑟儿感到阵阵连续不断的浪潮正拍打着他。自己就像沧海里摇摇摆摆的一叶扁舟,随时随地要被狂风抛向更高的浪尖。
又过了不知多久,东方既白,宝瑟儿整个人被干得散了架,肚子里灌满了男精,小腹微微凸起,感觉连天横好像又射了进来,情欲无穷无尽,不知何处是个头,眼泪便啪嗒啪嗒地掉
下来。眼睫像一团薄薄的乌云,低垂着,滑下两滴雨来,融化成一片,湿答答的,落在他的掌心。
宝: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连:什么事也没有房事重要
宝:不对,是很严重的一件事!
宝:晚饭!!!还没吃晚饭!!!(惊起)

第 82 章
这一场情事直到次日拂晓才有停歇,宝瑟儿累昏过去,不顾身上脏污,睡得很沉,睁开眼时,见到舱顶那盏琉璃灯,发觉已经到船上了,连天横怕这灯的光辉太明亮刺眼,便放了一
半竹帘下来,坐在榻边,将人扶起,搂在怀里,嘴对嘴喂了些清水与他。
又歇了一会儿,宝瑟儿才有几分清醒,眼睫上沾着干涸的精块,抬手揉了揉,迷糊地问:“几时了?”一开口,嗓音烂如破布,忍不住咳嗽两声,听不到应答,望着他:“爷?”
“不知道。”连天横端起桌上一只碗,揽着他的肩膀,亲自喂他,宝瑟儿累得没哪处能动弹,依偎在怀里,就着他的手喝粥,喝完了,连天横又拿起另一碗,挑过鱼刺,撕了烤好的
鱼肉喂给他吃,宝瑟儿不曾进水米,又这样纵情交合了一晚,早就浑身乏力了,慢慢地吃了这些,祭过五脏庙,才恢复了些许气力。
连天横也不心急,看着他一口口地咀嚼吞咽了,鼓起的腮帮子消下去,才将下一口肉递到嘴边,这厢只穿了一条犊鼻裤,浑身抓痕,尤其是后背,没一块好肉,宝瑟儿心想:这真是
自己抓出来的?忍不住在结痂的疤痕上亲了亲,很内疚地望着他。
连天横没好气地说:“看甚么?”虽然板着脸,唇畔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略微揭开些帘子,手里拿着巾布给他擦拭,只见宝瑟儿头发蓬乱,星眸朦胧,脸颊红肿,掰开他两条腿,
尤其是腿根,亦是红通通的,深红浅红的指印一直蔓延到屁股上去,这样浑身赤裸,别有一番可爱。
宝瑟儿全身上下无处不酸疼,故意给他看膝盖,跪得青紫,再给他看脖子,吮得斑驳,再看胸膛,七零八落地绽开着残云般的花瓣,声音细小,有意地卖俏:“你看,都是你害的…
…”
连天横假模假式地给他揉了揉,指腹摩挲着他肿如樱桃的小乳头,“怎么办?没法见人了。”
只听宝瑟儿嘶地一声,抽了口气,身子一颤,连天横低头,见他腿间竟然又流出一股清暖的淫水。做过了这回事,竟然如此敏感,稍微碰一下都不行。
“松手。”这时两个人都清醒着,宝瑟儿有种失禁般的害臊,恼羞成怒,忍不住在他身上抽了一下:“许你乱摸了么?”
连天横皱起眉毛,仿佛吃痛,捂住上臂。
宝瑟儿做错了事般,以为打中了抓破皮的地方,连忙问:“疼不疼?”
果然是个老实孩子,他一叫疼就信了。
“疼,好疼……”连天横忍笑忍得肩膀耸动,翻身上榻去,面对面把人压制住了,握住他两个膝盖,便往两边掰。
一感受到他胯下灼人的硬物,宝瑟儿就知道自己受骗了,慌张道:“你又来!”胡踢乱蹬也没有用,索性放弃了挣扎,腿被分开,还是让他给插进去了。
连天横拱着脊背,脸抵在他颈窝处,闷声挺腰,鼻子里舒服地哼着,喷出热气,全打在宝瑟儿肌肤上,较之昨日,那处要湿滑得多,抽插时发出啪嗒啪嗒的水声,粘腻动人。
宝瑟儿手指玩着他的耳朵,将乱发全捋到他耳后,脸上发烫,半张着嘴,微微喘着,他每顶一下,体内的软肉便吸一下,酸麻极了,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就是欠干,以后多干一干,肏开了就好了……”
宝瑟儿抬手把他嘴捂住,怒道:“你再说那些畜牲的话——”
连天横扣住他的手,在手腕上亲吻,低声道:“我是畜牲,畜牲在肏你,舒不舒服?”赌气似地加快了胯下的撞击,他还是喜欢这样的姿势,伏在宝瑟儿身上,深深浅浅地干,换也
不换一下动作,只知道胡来。
宝瑟儿的身体如水般容纳着他,香汗滑落,蜜穴湿润,被撑到极致后,一下下无力的抽搐收缩,都诉说着他的柔情。
连天横畅快了,又在他体内射了一泡阳精,爬下床去,强迫宝瑟儿分开双腿,眸色加深,喘息道:“让我看看。”
宝瑟儿才不情愿让他看了去,可是瘫软在床上,没有力气,只能任凭他掰开,自欺欺人地拿起被子,把脸捂住了。
那穴口深红微肿,显然是被男人入得多了,微微地开着,一翕一缩,完全合不拢,淌着晶莹花汁,浓白的精水从洞里滑出,牵着细丝,流入臀沟里,滴落在床上。
“看够了没?”宝瑟儿蒙在被子里捶了一下床,大腿上的肉也颤抖了一下。
连天横心想:从前都是玩他别的地方,竟然忽略了白生生的两条腿,有些粗粗的,嫩藕一般,尽是软肉,膝盖上陷下去两个肉窝儿,抚弄起来何等的弹腻,不过今日不行,再弄,就
要把他弄坏了,伸手去抹了一下他淌着精的穴口,看了看手指上的白浊,不敢相信,真是自己弄进去的?
宝瑟儿不能动,连天横便抱他去湖中擦洗,方才在船上才说不能再弄,如今反悔,忍不住又把阳具插进去了,在肉心深处持续不断地研磨,水面荡漾开圈圈涟漪,宝瑟儿捶了他一下,
没甚么力气地骂道:“可以了……”
还要挣时,被一下子抱起来,边插边上了岸,走一步,那该死的东西便在穴内刁钻地旋顶一下,顷刻间天旋地转,被放在昨夜交合的苇草上,日光照在莹白的皮肉上,像流泻一层薄
透的金黄蜜汁,光天化日这样淫乱,比之夜晚又多了几分羞意,宝瑟儿被狂插了几十下,狗一样趴跪着让他干,眼泪流到鼻尖,滴落下来。
这样的肏干远非他可以承受,渐渐的,哭腔让呻吟变了调,断断续续的,随着抽插的动作起伏,在一片泪光里,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可是这濒死的快乐是连天横给的,他便觉得死去
一点也不可怕了。
连天横又握住他的后腰,不顾章法地冲撞了百余下,干得嫩肉外吐,柔媚地依附着阳具,下腹被他的汁水打湿了,倏忽,囊袋吊起,双丸紧绷,龟头抵住糜软的菊心,突突地射了七
八股烫精。
“哈……”宝瑟儿低头看小腹,那里被精水灌得微微鼓起,可是连天横射完了,却不退出去,男根里又飙出一股热流,宝瑟儿迷迷糊糊的,神色慢慢地变了,撑着身子要起来,还不
知道发生了何事。
连天横抱着他,还插在里面,将整个人旋转过来,宝瑟儿眼泪流干,连哭也哭不动了,看着自己的小腹,先是一愣,而后睁大眼睛:“你怎么能……连天横……呃!”这时又开始呃
逆了。
连天横心内升起一股莫大的满足,毫无愧疚之心,仿佛尿在他里面,这个人就彻底变成他的了,凭他再骂,也充耳不闻,抱着他,等那物渐渐软了,才滑出来,尿液混杂着团团的浊
精,眼见着沙地上湿了一摊。
宝瑟儿呆呆地望着,肩膀耸动,呃了一声,好半天那些脏东西才从小洞里流干净,只是屁股依然黏哒哒的。
醒来时,宝瑟儿眼皮滚烫,沉重不堪,浑身散了架似地疼,只是身上干爽,衣裳也换过,勉强支持着,从榻上爬起来,吃了些糕点,趴在桌上,又睡着了。连天横洗了个澡,打了水,
从外面进来,怜他受累,在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抱到床上,脱了衣裤,又细细地擦了一遍。
两个人贴面交股地睡了一大觉,直到天黑,宝瑟儿感到身上酥酥痒痒,才逐渐醒了,原来是连天横正在细密地亲他。
哪怕是躺着,宝瑟儿也两腿打颤,想起方才,被他尿在里面,实在太难堪,用手推开他,面朝里躺着,咬着嘴唇暗暗生他的气!
想了想,又取下玉环儿,重新给他的鸡巴套上,两眼泛红:“你不许摘!”
连天横发泄完了,很好说话:“不摘就不摘。”
见他醒了,翻身把帘子打起来,船已靠岸,陆续有丫鬟端饭菜上来,两个人到这时候才吃了一顿正经的,宝瑟儿看见酒食,也顾不上和他赌气了,大吃大喝了起来。
连天横眼神一扫过去,他便忍不住地呆坐在桌边,捧着碗,想起每吃一口,连天横还要逼他嚼十来下,他统统忘记了!
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如今我是一家之主,怕他犹如耗子怕猫,岂不笑话!于是也不理会他,自顾自地吃喝。
连天横隐忍道:“不听就算了,只是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出气。”
吃完了,宝瑟儿心满意足,趴在桌上,拿起执壶,给他筛了满满的一盅琼浆玉液,自己喝了一半,剩的半杯推过去,眼波脉脉地望着他。
这是他们从前调情时,惯用的风月伎俩,连天横不会不知道,撑着额头,却道:“好生小器,自己吃过的酒却剩来我吃。”撇在一边,不去管它,“你照我的法子喝,才有意思。”
“甚么法子?”
连天横便在盘里取了两只新的酒盅,倒上佳酿,二人互饮,饮罢,空盏一仰一覆放回盘中,命人置于榻下。
连天横道:“这是合卺酒。”*
宝瑟儿吃了两杯,也有些醉了,媚丝丝地看他:“合卺酒?”将几个杯子在面前一字横排开,抬臂一路提壶倒去,自己吃吃地笑道:“来……多吃几杯,下下辈子也好合在一处罢
了。”
酒足饭饱,两个人喝得都有些醉了,正要离了船回家去,走到船头,竟然看见王妈妈领着两个绿头巾,后面又并排跟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站在隔壁船上,正在说话儿。宝瑟儿趔
趄了一下,打个酒嗝,被连天横扶着腰,夹被子卷似地夹在腋下。
“唷,这不是宝瑟儿!你胖了!气色也好多了!”王妈妈眼睛尖,一下子把他给盯住了,捏着帕子,又偏过头,赶忙向身后的连天横打招呼。
接着寒暄几句,宝瑟儿问她,此番做甚么来,王妈妈便指着一旁两个半大孩子,道:“你走了回不来,馆里又得病死了一个,我便来这处挑两个猱儿*,也好回去开张周转也。”
宝瑟儿听了,看向那两个孩子,年纪不大,穿着补丁缀布丁的短褐,目光怯生生的,鹌鹑一样地缩着。便转身到船舱里,抓了一大把果子点心,塞进那两个孩子手里,那二人起先连
忙推说不要,等王妈妈一声令下:“让你们拿着就拿着!”才咽着唾沫,乖乖收下了。
宝瑟儿看见,只是沉默,慢慢地往岸上走去。
连天横从后面走过来,和他并肩,道:“要是喜欢,把他们买下来,陪你读书。”
宝瑟儿才没那么好心呢,放两个妙龄的美貌小厮在家里,慢慢地长开了,不想出事也要出事了,没好气地说:“不必了。”
连天横却不知道他把自己想得那么龌龊,以为他见到这二人,触景生情,动了恻隐之心,问道:“真不用?”
“王妈妈挑不到人,也会去挑别人,人各有命,咱们顾上自家就行。”宝瑟儿说完,也觉得自己气量越发狭小,所幸连天横也以为然,没有多说甚么。
一回到家里,两天不曾干正经活,全耽误了,宝瑟儿想起先生布置的课业,头疼得紧,也顾不上身体酸痛,快马加鞭地赶起来。
翌日先生见了他,莞尔一笑,头一句话,便是问他:“观你颜色,近日可有喜事?”
“先生说笑,哪里有喜事?”
“得偿所愿,自然是喜事。”
宝瑟儿目光流转,收起草纸卷,慢慢地将束口收紧了,打个死结,微笑道:“原来如此,多谢先生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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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种古老的传统民俗,结婚礼仪的一部分,指新郎、新娘在结婚当天的新房内共饮交杯酒
*亦写作“媃儿”。元代称妓女。

第 83 章
做了上回那件事,宝瑟儿是一点儿也不许他近身了,哪怕只是手搭在他肩膀上,都要拍下来,唬他走开些。
“宝儿,”连天横才纾解了些欲火,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折磨,心里有许多的话想对他说,可是都说不出,只能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宝儿……”当时这个名字是他随意取的,可是
很动听,含在嘴里,真像一块宝贝了。
“别吵,”宝瑟儿把手里的算盘放下了,吩咐道:“去把那碗莲拿进来。”
连天横便出去,单手端了进来,呶了一声,放在宝瑟儿面前,道:“开花了。”
看到花苞总算绽开,宝瑟儿有些惊喜,眼睛一下子亮了,凑上去仔细闻了闻,清香扑鼻,还有一只靛蓝的豆娘栖息在碗边,花杆被风摇得一颤,便振翅飞走了。莲瓣贴梗的地方白中
隐碧,中间白得透明,尖儿却像血一样红,确凿是纯洁而美艳的,瓣身微微向内弯着,像一艘小船漂泊在风浪里。
两个人靠在一起,谁也不说话了,在灿烂的灯烛下静静地赏了一会儿花,廊下凉风吹过,卷起落叶,花影动摇,沙沙作响,反倒显得园子里愈发静谧。
“种了好几颗,怎么就开了一朵。”过了半晌,宝瑟儿嘀咕着,有些失落。
“有一朵已经足够,东一朵西一朵,挤在碗里,就不漂亮了。”
宝瑟儿听了,也暗自觉得有理,只有一只莲碗,也当只配一朵莲,更何况又是那么舒展可爱,别有一番冰雪标格,语气也高兴起来了,对连天横笑说:“你摸一摸。”
连天横便抬起手,在他脸蛋上刮了一下。
“……没让你摸我!”
宝瑟儿气不忿的,正要拿开他的手,却被扣着后脑勺,迫不得已抬起头,连天横的嘴唇就压下来了,舌头闯进他嘴巴里,急不可耐地扫荡,宝瑟儿吃到他的气息,一下子便沉迷了,
抱着他的腰,忍不住也伸出舌头与他交缠,想要得多些、更多些……迷迷糊糊地亲了半天,宝瑟儿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嘴巴红红的,怕他又乱来,一把将他推开了,可是害怕也没有用,
连天横真铁了心要缠上来时,也只能束手就擒,任他鱼肉。
“你也让我歇两天呀!”宝瑟儿瞪着他,想起那日的颠鸾倒凤,屁股又开始痛了。
连天横不是不心疼他,只是实在忍不住:“两天是多久?”
宝瑟儿拿着他的手,将手指一根根拢在他手心里,小孩学数数似的:“明天、后天,就是这两天。”
“那今天呢,现在才刚入夜,不算在两天里头么?”
宝瑟儿斩钉截铁地说:“不算!”
连天横无计可施,说是两天,果真恪守规矩,十分安分守己。到了第三天早上,雄鸡打鸣,可没有那么好相与了。
那几个丫鬟来伺候梳洗时,不见人影,往里屋唤了两声,只见一只手紧紧攥着床帐,俄而宝瑟儿露出半张脸庞,两眼含泪,额头被细汗打湿,身子还往前一耸一耸的,隐忍道:“你
们、放在桌上……我自来取用……”
等人走了,被顶得从床上滚到地上,爬起来时,连天横将他圈在窗边,狠狠抵进去,见宝瑟儿不够高,踮着脚尖才能被干,十分辛苦,索性一把抱起,盘在腰上,啪啪地肏干起来,
干得他雪肌泛红,脚趾蜷缩,凤仙花新染的趾甲也艳丽了三分。
穴肉温软而滑腻,紧紧地裹住他,往里吮吸着,曾经那种感觉又来了,甚至比从前还要汹涌百倍,像开了闸的洪水,一举击溃他的防线。
这两个人在家里,真是不知道羞耻,干起那事来日夜不分,宝瑟儿叫声又尖又媚,干得舒服了就呻吟,干得难受了就哭泣,半点也不避人,连天横更是色欲熏心,随时随地想着和他
交媾,哪怕是宝瑟儿在书柜边翻找东西,也要从他身后捂着嘴,就势掀开下摆,手指轻车熟路地插进臀缝里,水声咕啾,再换成男根插入,在穴内捣着。
连天横知道上回把他弄疼了,秘穴肿了几日,这回打算轻柔地干他两次,谁知一挨着他的肌肤,便一发不可收拾,顾不上调情,头脑发热,下面就又横冲直撞起来。
果然,宝瑟儿这回坐也坐不下去,屁股挨着椅面,便针扎似的疼,连吃饭也只能站着端碗吃,煞是可怜。
连天横正回味昨晚上插进他最深处的销魂滋味,就听见宝瑟儿又下了禁令,这回弄得狠了,要歇五天。
连天横当场就要反驳,可是想起宝瑟儿的穴口,被他弄得又红又肿,这下子也不舍得了。说到底,还是怪他自己,做起事来不知道轻重,一年都憋过来了,还差这短短几日么?
如此这般,连天横连看也不敢看他,自己避着他,勉强将忍住,到了第四天,跨进房门,看见宝瑟儿在里面换衣裳,连忙转身出去了,宝瑟儿站在床边,看他真是饿坏了,一点肉腥
味也闻不得,便轻唤道:“你过来。”
连天横一回头,险些流出鼻血,只见宝瑟儿将腰带解开,衣裳滑落到地上,堆在脚踝边,整个人赤身裸体,站在月光里。
“过来呀……”宝瑟儿拖长了尾音,越来越嫌他笨了。
连天横晕晕的,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晕晕地走过去,晕晕地把人搂在怀里,在光滑的后背轻轻揉搓,感受到宝瑟儿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来吻他,便晕晕地把嘴唇贴上去了,尝到一抹
霜糖似的甜,凉凉的,吮吸吞咽到喉咙里。
他就知道,不论怎么对待他,宝瑟儿都只会像水一般容纳他的身体,他这样得寸进尺,不是因为他本性太坏,全是宝瑟儿惯出来的,一点也不能怪自己。
中秋节那天,陌上飘满桂香,他从八角巷的家里吃了晚饭回来,举头看见屋檐下皎洁的一轮明月,月色微凉,忽然间,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悸动。
宝瑟儿鼻子灵,远远地就闻见他身上的酒气,起身过来,搀着他,嗅了一下,果然酒气熏天,便拍了拍他肩膀,拂去木樨花,问:“你吃酒了?”
下一瞬,就被连天横给紧紧抱住,宝瑟儿不知道他又发的甚么痴,便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只有连天横自己知道,要是没了他,往后都要那样没滋没味地赏月,像一棵挨了霜
冻的草,险些枯黄折断,没有知觉,不复见天日,年又一年,如何捱得下去?
一转眼,深秋已过,天气转寒,今年好像格外地冷,接二连三下了几场大雪,四处白茫茫的,渐渐地将近年关,每家每户烹羊宰鸡,年味便浓郁起来了。
住在枕兴里的李万胜大清早便起床,别了家里老婆,驾牛车进城,身后跟着自家的粗使伙计,进到大全巷子里,叫了门。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出来,领主仆二人进去,李万胜手里拿着礼单,跟在后面,心中忐忑,一会儿便要见少奶奶,传闻中,那是个厉害狠辣的角色,原本是风月场上的一名男妓,不知
用了何等手段,搅得连少爷家宅不宁,竟然自己甘为赘夫,倒贴给他,此一事,坊间传为奇谈,吃酒时常有人津津乐道,最玄的揣测,道是这人修了一种专事合欢的媚术,修炼得床技如何精
绝,让男人销魂蚀骨……
“这就到了。”小厮一躬身,打断了他的绮思。
李万胜回过神,连声道谢,自己跨进屋子里,感受到一阵扑面的暖意,不敢四处张望,盯着地面,走到里间,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毯子的尽头是一只铜盆,盆里的炭烧得通红,烟
却很稀,时而从冒出两三根来,他猜这是上等的银霜麝炭,一只长长的银箸在里面拨弄,让它烧得更旺些。
李万胜顺着那银箸往上看,见到一只玉一样白的手,如同佛像上画的那样,丰盈剔透,他脑海中勾勒出一个久经风尘,眉眼妩媚,嗓音尖细,薄唇艳红的妖人形状,再看过去时,睁
大了眼睛,发觉少奶奶模样却很年轻:稚拙的短圆脸儿,凤眼,斜躺在榻上,见人来了,将怀里的账目放在一边,起身伸了个懒腰,多少有一点烂漫孩子气的,李万春暗暗地替他担忧起来了,
气势上压不住人,却要当这么一大家子的主母。
可他开口,满屋子都肃静了,懒懒的,凭空撒落一把细沙儿雪:“人来了?赐个座儿。”
这一嗓子腻如脂,涩如泉,说不尽的清圆婉转,令人神为之夺,魂为之销。
——恐怕是被男人滋养得太好,李万胜为自己浮现出这样下流的念头感到震惊,急忙打住了。弯腰作揖道:“小人李万胜,问当家的好。”
凳子搬过来时,才知道不是和自己说话,急忙坐下了,下人又端了热茶来,立刻接了。
当家人手臂垫在靠枕上,笑吟吟道:“远来辛苦,今日起得早罢,吃两口点心垫一垫。”
李万胜连点头,拢着手,他的心里有事,哪里还吃得下点心,今年旱灾,收成不好,缴了租子,不够一家子人生活,于是擅自减了三成,不知当如何交涉此事。
两个人聊了几句,李万胜好几次想进入正题,却开不了口,这少奶奶行事与往年却不同,与他谈年货、谈家里的孩子,说些闲话儿,绝口不提收成,李万胜可不会以为他是这样和善
的菩萨,虽然屋子里暖融融的,冷汗却下来了。
按捺不住,总算打断话头,干笑道:“嗐!瞧我这记性!好容易来一趟,竟然忘了正事!”掏出怀里的折子本,恭恭敬敬地呈上去,道:“这是我家今年的数目,请当家过目!”
那少奶奶接了正要看,李万胜趁他还没打开,酝酿了许久,身子微微坐直了,喉咙发痒。
将要开口,阁外忽传来一阵脚步声,转头望去,原来是连少爷回来了,大踏步进阁,话便噎在李万胜喉咙里,难以张嘴。
这少奶奶端了一碟香茶,掀起眼皮子,扫视他一眼,也不打招呼。
李万胜见了连少爷,连忙起身行礼道福。
连少爷冲他稍一点头,自己将暖帽摘了,倒扣在桌上,坐在少奶奶身边,拿起礼单扫了一眼,嘴里呼出冷白气,问:“这是?”
“回来了?”他瞥了连少爷一眼,含着警告似的,吐出几个字:“你就去外面冻着罢。”
“你看。”连少爷掏出一只纸袋,甚么宝贝似的亮给他,李万胜悄悄地一看,原来是一包白米糕,正往外冒着热气。
当家的脸色才稍微地和缓了,身子往旁边让了一让,将白米糕放在桌上,道:“万胜叔,咱少爷赏的,吃两口罢!”
李万胜连忙点头,嘴里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小心翼翼地拈了一块,发觉连少爷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李万胜后知后觉地才知道,他这是舍不得让自己吃了去,不过一块白
米糕,也恁般不舍,李万胜心里暗骂:这些有钱的老爷少爷,真是小器!
连少爷转过头去,拿了桌上的册子,随意地翻阅:“让我看看,是甚么好东西……”
李万胜心中不安,若是交全了租子,家里只剩下一把柴火,哪里养得活妻子仆妇,若是交不全,这些人岂肯轻易放过?
少奶奶并不去看,只望着少爷的脸,端详其神色,连少爷看完之后,便沉默了,把册子放在一边。
李万胜抹了汗,道:“今年天下大旱,家中没有粮食,官府缴去税,东拼西凑,才凑出这些,万望当家包涵则个……”
少奶奶道:“万胜叔,你为连家做事,恐有二十年了,从前虽不是我当家,可如今也受惠良多。平时定额呆交,不论年成丰歉,皆是按份交租,曾经也有这样的事,照例是推到次年,
将铁板租移了,改收花租,第三年再作盘算……”
李万胜一听,心道大事不好,一慌乱起来,额头的汗更多了,按他的话头下去,改为花租,来年的租额便越发高昂,今年又无进项,左右为难。换作年轻时,早就甩手不干了,如今
家有老小,哪里还能有他可挑剔的,只得卑躬屈膝道:“当家的,哪怕是来年教我家补齐了,也不可改为软租!”
少奶奶微笑道:“你们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们了,这也就是你们家,一年到头兢兢业业的,守着本分,换成别人,看我新官上任,年轻又好糊弄,其中耍了不少花头,临到要交
租了,一个个哭起穷来,样子难看,只有你家倒还肯老实回报,我的心里感激不尽,和少爷一商量,体恤你们辛苦,今年便减收一半粮食,如何?”
李万胜不敢相信似的抬起脸,傻傻地望着少奶奶,连忙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多谢少爷少奶奶的大恩大德。
少奶奶道:“起来罢,庄稼人的劳累,我是最知道的,只是有的人实在可气,也烦你把话替我带到了,省得他们一个个的心里有怨,背后使绊子……”
“是、是……”李万胜不敢相信,这件事便这样轻易了结了。
少奶奶说着,便叫了一个小丫鬟进来,将一只备好的红封用黑漆盘盛着,递给李万胜。他摸到里面的银票,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
“收着罢,钱不多,只是讨个彩头。”
李万胜推脱不下,这才收了。
这时连少爷下了榻,走到门口,道:“我去看看午饭。”
“回来,我这里吃不下了,让人进来收拾,热了夜里吃。”宝瑟儿说的是桌上的半碗酥酪。
连天横便又折返回来,走到桌边,端起碗喝了口:“还热甚么?”仰头全喝完了,自己把碗端出去了。
少奶奶要留他吃午饭,李万胜急忙推辞再三,总算推过了,心头重担落下,喜不自胜,只想回家告诉婆娘,也好过个安稳新年。
连天横回房,见那佃户走了,扑到榻上,搂着宝瑟儿,亲了一口,讨好道:“少奶奶,你方才那两下子,可把我镇住了。”
“甚么少奶奶,快住嘴……”宝瑟儿坐在暖阁里,双手捧起热酒,对着碗沿喝了,坎肩上一圈绒毛,舒了口气,肩膀也塌下来了,左脚踩右脚,把鞋褪了,搭在他腿上,连天横握着
他的脚,隔着袜子捏了捏,说:“不是像模像样的么?”
宝瑟儿歪着头,撑在塌上,笑道:“还不是你教得好。”又收敛笑容,沉静道:“我问你,快过年了,总往外跑做甚么?”
连天横一下子就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辩解道:“我现在可是有家有室的良家男人,人家和我多说一句话我都不乐意的,时时刻刻管着自己,你管好了么?”
宝瑟儿莫名其妙:“我怎么就没管好了?”
“那你冲着刚才那个人笑甚么笑?”
没想到他对着谁都能醋性大发,宝瑟儿无奈:“我不笑,我哭行了罢。”
“那也不能笑……你还把我买的米糕给他吃。”
宝瑟儿本来想数落他,却被他率先抱怨上了,不禁生气道:“你那点心眼,就针尖子那么大。”说着,撮起指头,在他面前晃了两下,被他拿在手里,亲了两下,往裤裆里塞。
宝瑟儿感受到他又硬硬的了,摊上这么个男人,没有办法,在外面拿两只笨拳头说话,在家里便撅起这根驴物说话,只得给他弄了弄,连天横又要来玩他,把他的下摆撩起来。
宝瑟儿用嘴咬着衣裳,露出肚脐,低头看连天横给他揉下面,手掌包着,中指插到会阴,下流地按压。
“啊……”
过了半晌,宝瑟儿双目失神,倒在枕头上,浅浅呻吟着。
等他好了,连天横低声道:“当家的,给俩钱花花。”
宝瑟儿仄歪在引枕上,端起茶碗喝了口,舒服地眯起眼睛:“要多少?”
“五两?”见他犯了错似地把手伸出来,这样恰好看见他的发旋儿。
“五十两。”
“五十两银子?”宝瑟儿慢慢地坐直了。
“黄金。”
“黄金?”
“看中了城东铺子里的一把刀,那刀是很好的。”
“一把刀?”宝瑟儿骤然提高了嗓子,把碗一顿,茶水摇荡,洒出两滴,高声道:“别卖刀了,去抢钱罢!”
提到钱的事儿,宝瑟儿心里总是很警惕,手里的把门很紧,钱到他手里,宽进严出,如同进了铁桶。
连天横平时便劝解他,我们两个没有孩子,俗话说:“广厦万间,夜眠不过七尺,良田千亩,一日不过三餐”,纵有家财,留得到几时?宝瑟儿听了,也想通了,渐渐地将钱财一道
看得轻些,可是连天横再要说那把刀,宝瑟儿便堵着他的嘴,不让他提了,道:“我要攒钱!”
说着,便拿出一张图纸来,指给他看,过了新年,要买哪些地,购置那处屋宅店铺,一笔笔的都是钱,怪不得每有入账,他便盘着腿在床上噼里啪啦拨算盘子,连天横也看不下去了,
抱怨道:你这个掉进钱眼里的小财奴!
再说李万胜这头,正要回家,可是天公不作美,眼见得窗外的雪又下起来,路上湿滑,牛车行走不便,实在没有办法,便折返回来,留在这里,用了午饭,主人家又替他安置一件客
房,休憩一番,等到下午雪小了,再走也不迟。
睡了一觉,起来时,方到未时,恰好雪晴,便牵了牛车,叫上自家伙计,将要出发。
路过庭院时看见两个人头戴暖帽,穿得厚厚的,蹲在树下,围着一只竹筐,作出逮鸟的架势,李万胜见了,暗自纳罕,左边这不是连少爷?可右边那位又是谁?
连天横低声道:“我把笼子掀开,你就来捉,知道么?”
宝瑟儿很兴奋,哪怕戴着护耳,脸还是冻得红扑扑的,道:“我知道了!”
于是连天横道:“我数三下,三、二、一!”
说时迟,那时快,将倒扣的竹筐一揭,宝瑟儿便如脱笼之鹄,飞快地扑上去,在四散的鸟群中捉住两只灰颊的雀鸟,爬起来时,欣喜若狂,拢在怀里,“你看!”
连天横抱着他,奖赏般啵地亲了一大口:“真厉害!”
李万胜目睹了一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认定方才必定是他眼花,将两个贪玩的小厮误认作少爷少奶奶,自家的伙计又在前面唤,加快脚步,摇了摇头,急忙走了。
再说宝瑟儿,方才在雪地里扑摔,虽然雪厚,衣裳也厚,膝盖都不能打弯了,摔起来并不疼,可手指冻得像萝卜根,撑着起来,就感到头顶砸落一样物什,把他砸疼了,不禁揉了揉
脑袋,低头在雪地里刨了刨,刨到一只鸟窝,里面好似有甚么东西,喘着气,拿出来,见到是甚么时,有些出神,低头一动也不动了。
连天横看他手里捏着一枚碧绿的扳指,眼神也有些讶然,想到恐怕是鸟衔枝筑巢时,将扳指叼到了窝里,于是拿起扳指,替他戴在红通通的手指上,将他两手握在掌心了暖了暖,用
嘴亲吻指尖,摩挲道:“天意如此,竟又让你捡到了,真合该是你的。”
宝瑟儿不给他买刀的钱,这厢却还是心心念念着那把宝刀,再三地缠着他要,软磨硬泡的,把宝瑟儿弄得不耐烦了,捶着桌子,骂了两句:“家里吃穿用度,哪样短了你去?一把破
刀,五十两黄金,他们敢卖,你也敢买!我迟早报官,告他们哄抬物价!”
说着又抹了把眼泪,拿出那一沓地契,缩在榻上,委屈道:“你让我当这个家,你倒好,自己做个甩手掌柜,落得清闲。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那些人,里里外外哪个不是精明角
色,我这么笨,又孤苦伶仃,没有父母兄弟帮衬,只有被欺负的份,没有欺负回去的份。我没本事,这些阿物儿,你自收着罢!”
见那头半天没有反应,抬头撅嘴道:“你笑甚么?”
连天横也有些不高兴了:“我笑你在我跟前说这样的话,我们两个,本最不该生分,你却说些外话来试我。偏你的心是肉长的,我的心就是铁打的?”
又道:“也罢,怪我没让你安心。”
宝瑟儿垂下眼帘,心想管他的钱太死了,自己受累,也好生没趣。
连天横却又换了一副面孔,抱着他咬耳朵,低声道:“叶先生教得好,是不是?”
宝瑟儿听了,神色微微地起了些变化。
“为何这样看着我?”连天横道:“我可没说不要你管,只要你高兴,巴不得你再管得严些。”不等他回话,慢慢地把人扑倒了。
除夕那日,连天横在家里吃了午饭,晚上还要去八角巷那个家,宝瑟儿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忙前忙后的,让小福子把备好的年货全搬到车上去,才发觉连天横早就备好了一车,正
要出发。
“原来你备了?我还给你弄上了呢。”宝瑟儿站在大门口,自己哈了一口气,跺了跺脚。
“你的那一份留着就是了。”
宝瑟儿想了想,道:“两份都带去罢!”
连天横扫视了一眼,貌若不经意地问:“你和我走不?”
宝瑟儿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了:“我去有甚么用,大过节的,净给你们家添堵。”
连天横也不勉强他,拍了拍他脑袋,自己上了车,钻进车厢里,揭开帘子,伸手捏了捏他薄而红的耳朵:“走了!”
宝瑟儿回屋子,一个人吃了晚饭,又温习了功课,抱着猫看一会儿古文,拿着扫帚里里外外把屋子打扫了一通,披上斗篷,操一把大剪子,冒雪去院子里咔嚓剪了几枝红梅,插在花
器里。
到了夜里,连天横喝得醉意朦胧的,扶着门框进来,脚步踉跄,含糊道:“新年好……”
宝瑟儿等了他半天,浑身发冷,见人回来了,连忙扶着他,去屋里坐下,叫人打热水进来。
连天横眯着眼睛,轻佻地挑起他的下巴,目光迷离,醉醺醺道:“美人,和我饮了这杯……”
“行了!”宝瑟儿拿开他的手,正要教训,却见连天横捂着心口,哇地一声,呕在地上。
“爷!”宝瑟儿哪里不知道醉酒的难受,连忙给他顺背,皱着眉头,哄道:“可好受些了?”
下人将香灰洒在那一堆秽物上,用撮箕收拾走了,宝瑟儿便背他到床上,解了外袍,蹲在地上,替他脱去鞋袜,把双脚放在脚盆里泡着,过了一阵,酒气发散地差不多了,连天横眼
睛红红的,逐渐恢复清明,宝瑟儿便给他擦干净,又端水过来洗脸漱口,这些都弄完了,像照顾一个废人似的,替他把衣裳换了。
外面鞭炮频响,宝瑟儿却懒得守岁,在被窝里抱着他睡觉,问:“你爹娘没骂你罢?”
连天横说:“没有。”
过了一会儿,又问:“可曾骂我?”
“骂了,”连天横说:“连着你爹娘一块骂的。”
“骂甚么?”宝瑟儿的心揪起来了
“怪他们无端地把你生得这样,把我骗走了。”
宝瑟儿揍了他一下,道:“让你胡说,再说了,我这叫为民除害!”手顿了顿,慢慢地往后背上摸,摸到一道鼓起来的伤痕,心里骤然泛起一阵酸流,直往鼻子上冒。很多事情,两
个人心知肚明的,可就是不说,只当作若无其事。
连天横却不在乎,只要自家老婆,假意装醉,把他压着,免不得干了些不知羞的事。
窗花瑟瑟抖动,窗外雪压竹枝,窸窸窣窣,红梅绽开,梅蕊如蜜,幽香阵阵,北风卷地,呼啸而过,激烈地拍打着窗棂,灯笼也摇摇摆摆,像一只红熟的柿子,火舌舔舐着、翻拱着,
烟花升空,砰然炸开,好似欢吟,到了后半夜,人声渐没,更漏嘀嗒,银签浮动,北风也小了,只有轻轻的呜咽,夹杂着雪片,似是缠绵低语,飞旋飘洒在镇河上空。
年初一不期而至。
连天横睁开眼,见他的肚子被精液填满,摸了摸,道:“你好像怀了个孩子。”
“你想要孩子?”宝瑟儿翻了个身,懒洋洋问。
连天横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怕他多想了,连忙说:“不想!孩子烦人!”又问:“难道你想要么?”
宝瑟儿倒是没他那些弯弯绕,说:“倒也不错。”
连天横方才还怕他多想,这一会儿自己反倒起了疑心:“甚么?你不许喜欢孩子!”
宝瑟儿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哼道:“就喜欢你这个坏孩子。”
连天横道:“你怎么也不给孩子两个压祟钱买糖吃。”
宝瑟儿道:“怎么没有了,你自己不会看,能怪谁。”
连天横以为他逗弄人,半信半疑的,掀开枕头,见到一柄短刀。
连天横:“!!”
急忙拿起来,在手里反复地看。那刀由玄铁铸成,雕花繁复,刀鞘上嵌满宝石,刀柄缠着极细的银丝,五指握住,唰然抽出,刀刃纤薄,锐利如雪,寒光一现,倒映出他的眸子。
宝瑟儿赤裸着后背,趴在枕头上,懒懒含笑看他:“还喜欢?”
连天横忍不住把人从被子里刨出来,亲了又亲:“喜欢!”
在灯下欣赏了半天,爱不释手,过了一阵,回过神来,狐疑道:“你自己没搭钱罢?”
宝瑟儿说:“没有。”
连天横掀开被子要下床:“算了,不问你,我自去查账。”
宝瑟儿拉着他,喊道:“别查了!买都买了,我只要你喜欢。”
连天横坐下来,看着那刀,虽然很好,可却忽然明白了心疼钱的滋味。
起了床,今日还有许多事要忙碌操持,宝瑟儿围着厚毛领子,下巴埋进去,怀抱了暖袋,环视院子,问道:“今年怎么这样冷清?”
往岁都要点庭燎,在院子里熊熊燃烧,祓除一年的污秽,小福子抱怨道:“可今年刚点起来,少爷就教我们扑灭了,更不许撮起落叶点明火玩,好没意思!”
宝瑟儿问:“这是为何?”
小福子道:“少爷没说。”
宝瑟儿猜到甚么,往屋子里扫一眼,便吩咐道:“你们去点上罢。”
小福子听宝瑟儿说了,得了圣旨一样,乐颠颠地跑去抱柴火了。
连天横披上衣服起来,听见他要点庭燎,从身后抱着腰,下巴搁在他颈窝,感受到怀中人的轻颤,淡淡道:“自己又怕,又非要点上。”
宝瑟儿道:“谁说我怕了,我压根不怕!”
待人把纸笔抱来,宝瑟儿便坐下来,蘸了墨,在洒金红纸上像模像样地写道:
云容山意商量雪
柳眼桃腮领略春*
字虽不算漂亮,可也端正,连天横很喜欢这副对子,更喜欢这份情致,自己端着糨糊,用刷子糊在门口。
宝瑟儿便袖着暖壶,倚门看他,连天横仔细刷了两遍,贴得很平整,边角也没有纰漏,拍了拍手,嘴里吐出白气,上下看了看,十分满意。
放眼望去,正是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家家户户,千灯万盏,满城一片飞红,丝缕相连,正有盎然的春意在其间潜滋漫长,这般良辰美景,全笼罩在纷纷扬扬的雪片里,隐没在盈盈
脉脉的目光里了。
——————————
*《 》
超超超长的一章,写到怀疑人生,撒花撒花,谢谢小美人们,追更辛苦!
(°з°)-
番外在写了在写了,交代交代其他小美人的故事~
有了新坑会放链接在这儿~微博也会告知大家,随机掉落小段子(如果有人愿意看的话)

第 84 章 七夕番外〈1〉
潘宜沉新染了一头栗色短发,正嘻嘻哈哈地和几个小鸭子打闹,这舞厅里灯红酒绿,几个爆炸头青年正跳着迪斯科,回荡着时下正流行的情歌:“我要美酒加咖啡,一杯再一杯…
…”
一阵笃笃的高跟鞋踩地声传来,原来是她,上身大红紧身吊带,下面一条烟灰色喇叭裤,妆容精致,臂弯里挽一件西装大衣,她一来,这伙人就收声了,规规矩矩地站起来,乖乖地
叫:“安娜姐”、“安娜姐”……
这女人的语气总是急如一阵风,放下大衣,一手插兜,一手指点道:“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到'兰馨阁'去,大鱼来了,今天给姐好好表现,啊!”
潘宜沉一听是大鱼,那可来了劲了,他高中没毕业就辍学,因为发/骚勾/引男同学被学校开除,现在就在夏栀卡拉 OK 舞厅上班。说是上班,其实就是做鸭子,出卖肉/体嘛!把
金主伺候得服服帖帖,一口一个老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日子过得是蛮滋润的,活到二十岁,存款还是零蛋,人生信条是及时行乐,典型的好逸恶劳分子。
走到包厢门口,潘宜沉对着玻璃理了理头发,今天穿的是菱花格子薄毛衫,配一条背带牛仔裤,头戴一顶灯芯绒帽,脚踩锃锃亮的圆头皮鞋,全套都是在聚安广场那儿的百货商店挑
的,这款式最时髦了,人老板娘都说了,特别适合他们这种学生,潘宜沉就在心里暗笑:大染缸里染了三四年了,心肠都黑了,还学生啊?今天非得使出浑身的解数,把这群庸脂俗粉给艳压
下去不可!
侍应生就领着这一队小鸭子,推门进去,站在屋里排成一排任人挑选。
潘宜沉耍了个惯用的小心机,为了站在人群里最显眼,不小心跌了一下,娇娇地哎哟一声,客人的视线就全往他这儿聚拢了。
角落里一个男人单手玩着车钥匙,露出袖口的白边和骨节分明的手腕,就跟那菜市场挑大白菜似的,对着安娜吩咐:“就他吧。”
潘宜沉一看自己还真被钦点了,花蝴蝶一样地扑过去,落到男人怀里,甜腻腻地叫:“老板……”
“挺乖啊。”
潘宜沉被他勾着下巴抬起头,四目相对,等看清了这人的脸,他心里突地一下,瞳孔微微颤动,愣了两秒钟。
那个人拍拍他的脸,在他下巴上勾了一下,低头问道:“傻了?”
旁边一个男人惊奇地嘿了一声,说:“横哥,这小鸭子……我怎么觉得还挺眼熟的。”一边抱住另一个叫 Bobby 的漂亮男孩,两个人在沙发上腻乎。
潘宜沉回过神,马上笑嘻嘻地说:“我这小角色哪儿有荣幸认识各位大老总呀?”又想起什么,马上补充道:“我叫 Elian,这是我的名片,老总们多来找我玩呀!”
抱着他的男人就把他手里的名片一抽,夹在指间,垂眸看了一眼:夏栀娱乐有限责任公司,特级公关 Elian,座机:×××,传真:×××,还洒了香水,没忍住笑了一下,也
没太当回事,顺手插在他腿缝里,语带暧昧地警告他说:“给我夹好了,要是掉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潘宜沉收敛了神色,勉强笑了笑,换作平时,早见缝插针地巴上去了,今天状态不行,没心思表现自己,那个人也好像对他没有流露出太大的意思。时间一到,旁边那个姓荣的老板
喝得烂醉,带着牛兵(就是 Bobby)过二人世界去了。
潘宜沉一个人交了班,出门撞见那个人,高高的个子,肩膀很宽,站在夏栀门口,斜插裤袋,指间夹着烟,唇边溢出丝缕白烟,一见到他,眯起黑眼睛,很惬意地吐了一口气。
“连总!您怎么还没走啊?”潘宜沉刚说完,马上觉得说错话了,忙狗腿地赔笑说:“您看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问您落下什么了,要不帮您找找?”
连天横掐灭了烟,猩红的火星在指间黯淡下去,似笑非笑地说:“我这不是等你呢嘛。”也懒得等他搭话,就拉开车门,自己坐了进去,嗡地启动了车子。
潘宜沉后知后觉,急忙坐上副驾驶座,娇滴滴地说:“这多、多不好意思呀……”
预热的时候,那人的手指点了点方向盘,忽然漫不经心地说:“Elian,我是不是被你讨厌了?”
“啊?”潘宜沉惊呆了,啥意思?
“刚刚你好像都不怎么理我啊。”
“那是因为……因为人家害羞嘛……”潘宜沉低着头,在他胳膊上推了一下,“害羞还不行啊?”
“哦,原来是害羞啊。”对方了然道。
最后还是成了。
潘宜沉就没见过这么凶狠的主顾,握着他屁股就是一顿猛操,那叫一个生龙活虎,抵住他肠弯最深的那个骚点使劲地研磨,嗓子都叫破音了,前面被操射好几次,高/潮的时候整栋
旅馆都在震颤。
这下整个人算是被干散架了,趁他睡着,潘宜沉忍着屁股疼,骂了一句娘,爬下床穿好衣服,蹑手蹑脚走到烟灰缸边上,把里面的烟蒂拈出来,弹掉多余的烟灰,用纸巾包着,放进
包里,拢在一起,再把垃圾篓子里几只盛满精/液的安全套掏出来,用布袋装着。
“这么多年了,你的爱好还是没变啊。”身后响起男人的声音。
潘宜沉肩膀一顿,男人靠在墙边,手里的打火机蹭地擦出一簇火苗,点了一支烟,五官半明半暗,有些讥讽地看着他。
潘宜沉死死攥着小布袋,不敢转过头,嗓子发干,咽了一口唾沫:“你什么意思啊?”
男人自顾自地说:“我觉得你挺适合干这一行的,不就是喜欢偷男人的东西么?”
原来他一早把自己给认出来了,带他来这儿,故意耍他呢。
想到这里,潘宜沉已经头皮发麻,连指尖都忍不住颤抖,手足无措,钱也没要,看都不敢看他一眼,抓起外套扭开门就跑了。
“跑什么……”连天横看着他仓皇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唇边漫出一团烟雾,玩味道:“我又没发火。”
潘宜沉一溜烟回到出租屋里,反锁了防盗门,心脏还在砰砰砰地跳,急忙从柜子里掏出一只小皮箱,里面有几只用废的钢笔墨胆、烟烧穿了洞的皮手套、空烟盒、用完的草稿本、碎
纸条,杂七杂八的东西,甚至还有一条男式内裤。
他坐在沙发上,把自己沾了精/液的丁字裤褪下来,换上这条尺寸宽大的三角裤,一下子有了安全感。长长舒气,身体松垮下来。
又打开刚才带回来的小布袋,像很多年前一样,翻出抽过的烟头,勉强点着了,含在嘴里,感受唾液的濡湿,好像在和学长接吻,下面不自觉硬了,伸进校服裤里,哆哆嗦嗦地套弄。
丝丝缕缕的烟雾里,他回到了十三岁,校门口的大爷挥着扫帚,扬起漫天烟尘,还记得那天早操,在队伍里,无意中扫到升旗台上,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生,像棵松树似的,没穿
校服,老师通报才知道,原来是高中部转学来的,和人打架的时候,一拳把人家给干趴下了,被迫到升旗台上思过,那眼神桀骜不驯,鼻梁上还有一道伤痕。
察觉到他的目光,二人对视上,潘宜沉身体一阵阵地过电——好拽,好酷,好……性/感。
不过十三岁的孩子还不懂什么叫性/感,他只是太幼稚,崇拜这种恣意挥洒暴力的感觉,那年头流行古惑仔电影,潘宜沉也深受影响,可惜自己是弱鸡身材,细看圆胳膊圆脸的还有
点微胖,完全没什么男子汉气概。
这么盯了他半天,还是没忍住,打了个甜甜的、烤红薯味的嗝。
从那天开始,潘宜沉的目光就忍不住跟着他,其实有时候也是无意的,他自己根本不知道在看这个人呢!尤其是升入高中部之后,逐渐性成熟,潘宜沉慢慢感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一
想到他,下腹就暖烘烘的,很奇怪。
他开始尾随连天横,看他趴在桌子上睡觉,看他撑着脸和别人说话,看他写作业的时候飞快地转笔,看他在教室后面看武侠小说,看他斜背着书包,慢慢地在路上走。
温瑞安的《惊艳一枪》、梁羽生的《萍踪侠影录》,这些书潘宜沉都是跟着他看的,连天横看什么,他就跟屁虫似的,花几分钱去校门口租一本,通宵达旦也要看完。
根据他的观察,连天横总是很闲散,脾气也很随和。至于刚开学就一拳头把人打趴下的那事,早被他忘干净了。
当时连天横有两个铁哥们儿,一个姓荣,一个好像姓许,也可能是徐,这两个人暗地里合起伙,把他按在墙上揍了一顿,边拳打脚踢,边喘着粗气教训:“死变态,让你跟,让你
跟!”
潘宜沉挨了这顿打,鼻青脸肿的,还是死性不改,接着推进他的变态事业,甚至变本加厉,把连天横不要的小物件全偷偷搜刮起来。有一次在宿舍那儿的垃圾篓子里捡到一条连天横
的内裤,如获至宝,马上藏起来。
总之,谁要是知道他干这种事,非要啐两口唾沫,捏着鼻子走开不可。
放学了,到他例行去连天横那儿偷东西的时候,那天运气好,淘到一根刚用完的墨胆,转背就撞到了一个人,潘宜沉一抬头,看清了他,僵在原地,顿时脸色煞白!
那个高大的男生目光阴鸷,扬唇轻笑,拎着他的书包抖了抖,拎小鸡似的:“同学,你忘记拿包了。”
那一瞬间,他万念俱灰,只想紧紧地抱着自己的书包,知道连天横肯定发现了。
下一秒,就被一巴掌扇到走廊的墙上,潘宜沉听见砰的一声,原来是脑袋磕到瓷砖,痛觉半天才涌上来,他总算知道眼冒金星是什么感觉了。
“你属狗皮膏药的啊?撕都撕不下来。”连天横活动了一下手腕,慢慢走出来。
潘宜沉左脸红肿,哭着说:“我喜欢你。”
“你喜欢谁?”连天横对着他下腹狠狠踢了一脚,踢到整个人蜷缩起来,冷笑反问:“啊?喜欢谁?”
“你,喜欢你……”他倔强地说。
连天横揪着校服衣领子,把人提起来,往地上一摔:“再说一遍?”
“你。”
“小变态,”连天横单手握着他两个手腕子,死死按在墙上,虎口卡着他的脖子,潮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眯起眼睛,逼他和自己对视,狞笑了两声,把脸凑上去,再次提起拳头:
“真够恶心的哈……”
他把眼眶迎上去,以为自己会挨这一拳,等来的却是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强吻,还是伸舌头的那种,潘宜沉瞪大眼睛,鼻子里嗯的一声,浑身抽搐了一下。
虽然变态,但是意外地十分清纯,潘宜沉浑身发软,呜呜地挨了半天的亲,涨得满脸通红,嘴唇贴着嘴唇,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不会喘气儿啊你?”连天横推开他,看着他缩在墙角,大口大口地换气,眼底含着戏谑的笑。
紧接着,又吻了上来。
到后面,连天横简直是教他怎么换气,怎么伸舌头,教他怎么吮/吸舔舐。捧着他的脸,轻轻亲吻他脸上的伤口,态度堪称温柔。
夕阳西下,梦幻般的一下午。
潘宜沉行尸走肉一样飘回了家,直到过了一个月,还在浑浑噩噩地回想这件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暗恋的第四年,连天横出国留学,而他被路过的两个同学看见,写信举报到校长那儿,直接被开除了。
非要说,这件事也没什么可深究的,潘宜沉从没觉得自己受了什么冤枉,完全服从学校的安排。他来自一个重组家庭,本来就被爸妈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这么一闹,一下子也豁然
开朗了,反正喜欢男的,不如去做鸭,挨操还能赚钱,何乐而不为呢?
往事如烟,渐渐烧到了他的手指,潘宜沉才回过神来,抱紧小布袋,鬼鬼祟祟地往门口望去,确认安全才敢换了衣服去洗漱。
谁知道第二天,连天横又来了,安娜还在因为昨晚上没接到客的事儿声色俱厉地骂他,潘宜沉正嬉皮笑脸地在那应付呢。
连天横就过去揽着他肩膀,往下滑去,握住短袖子里露出来的一只白胳膊,感觉到怀里的人立刻僵硬了,笑了一下,说:“怎么了,批评人哪?”
安娜姐大为叹气,说:“连大少,你是不知道,这些个小崽子,没哪个让我省心的。”
连天横拿出一个绒帽,盖在潘宜沉头顶上,手掌包着,在头顶上揉了两下,淡淡道:“是啊,帽子也能落下,这得粗心到什么份上?”
“噢,原来昨晚在您那儿呀!”安娜姐望着潘宜沉,责怪道:“你也是的,怎么不早说?”
“姐我有事跟你说。”潘宜沉挣脱他的怀抱,拉着安娜到一边去,小声说:“我不行,我不想接待他!”
“为什么?”安娜皱起细细的眉头,说:“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我,他玩得挺那个的……”潘宜沉一时语塞,胡诌了一个借口,心虚地往那边瞟了一眼,正和连天横的目光对上。
“Elian,”连天横撑着下巴看他,指尖敲了敲吧台:“过来吧,哥哥想你了。”
安娜心里也纳闷啊,按理说这个 Elian 也不是挑客的人,不管怎么样,先把老板哄好吧!于是推着他赶紧过去。“先别管那些,干好你的本职工作!”
虽然我是鸭子,可也不能这么赶鸭子上架啊,潘宜沉嘀咕了一句,一万个不情愿,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好久不见!() 是甜甜的玛丽苏童话故事哦

第 85 章 七夕番外〈2〉
“我又不是黑社会,这么怕我干嘛?”连天横掸了掸烟灰。
潘宜沉脖子绷得笔直,尽量放松了语气:“我怕了吗?我没怕啊。”
“现在我是花钱买服务的客人,你是从业人员,怎么一点职业素养也没有?”
潘宜沉坐在边上,真想夺门而出,但是安娜姐一直在远处给他使眼色呢,他也只能握着杯子,死死地钉在座位上。沉住气,潘宜沉,沉住气!
还倔个什么劲儿呢,都到这份上了。潘宜沉开导完自己,就把酒杯拿起来了,脑袋慢慢地靠在他的胸口上,软绵绵地说:“老板,那个时候不懂事儿,您多包涵。我自罚一杯哈。”
连天横也就随手“包涵”了,搂着他亲了亲。昨天晚上那股劲还没过呢。这小鸭子虽然是变态了点,庸俗了点,床技是真不错,屁股那口穴也是名器,吸得他舒服极了。身子又软,
可以折成各种姿势,连天横这几年没少在外面鬼混,却很少有这样酣畅淋漓的性/爱。没留神,回味了一早上。
最后依旧开车去旅馆。
潘宜沉也是惊异于自己的厚脸皮,居然这么快就抛开了羞耻,心里暗暗地催眠自己这是在工作,工作!
两个人洗完澡,在床上抱着亲了一会儿。要说潘宜沉还是有点接受不了,一碰到他嘴,就想起那个下午,心里泛起触电似的酥麻。
那么美丽的下午,是他人生的高/潮,现在就好像被随随便便玷污了一样,让他心里很不好受。
“这是什么?”连天横拿出一个小小的塑料包装,在他眼前晃了晃。
潘宜沉笑嘻嘻地去咬。
“这是什么?”连天横拿开包装,故意不让他咬,又问了一遍。
“安全套。”
“不对,是避孕套,让你别不小心怀上我的孩子……”连天横给自己套上,抱着他的腰,抵住屁/眼就开始往里送。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知道干了有多久,潘宜沉累得快虚脱了,身上沾满了精/液,挣扎道:“没有套了,不玩了,老板……”
连天横翻来覆去地操了他三四遍,玩红了眼,有点疯了,把人掀翻过来,“试试无套的。我给你加钱。”
“不行!会出事的……”
连天横把他抱在怀里,咬他耳朵:“我第一次和别人无套,真的。”
真的吗?潘宜沉经历了欲仙/欲死的性/高/潮,脑子还有点恍惚:“……你不要骗我。”
“真的。”
潘宜沉心理上虽然还有点抗拒,身体是早就放松了,半推半就地让他侵犯,真就无套来了一遍。
连天横下面正啪啪地拍打着他的耻骨,上面揉搓着他的奶头,吐出湿热气流,低声说:“小潘,我弄在你里面行吗。”
要不是他按着,潘宜沉非得从床上跳起来,连夜坐火车逃回老家去不可。但是现在没办法,箭在弦上,它不得不发。
他只好有气无力地说:“别弄太深啊……”
云收雨散,他抱着连天横赤裸的肩膀,十指自作多情地插进他的指缝里,在他下巴上浅啄了一下,有种彼此交换了初/夜的错觉。
窗外飘来大喇叭的声音:回收,头发、长头发、旧菜刀、旧剪子、换盆……
这段日子连天横时常来找他发泄,潘宜沉知道他们这些赚钱当老板的,自负盈亏,工作压力都很大,怎么办?那就在性上找到出口呗。
过了一阵,也逐渐摸清他的规律了,这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狂插猛干,动作也比较粗暴,喜欢在语言上羞辱他。心情好的时候呢,亲亲摸摸的,做足前戏,很有耐性地在他身体上亲
吻抚摸,弄完他之后还会抱他去洗澡,把脏东西清理出来。
所以潘宜沉看他的状态行事,要是脸色差呢,嘴巴就甜一点儿,不要那么做作,把他伺候好了,自己悄悄地去洗个澡,上床抱住他睡觉,要是他心情不错,就娇蛮一点,腻着他调/
情,时不时佯怒着说:“你怎么还不抱我去洗澡啊!”或者撅着嘴催促:“快点快点!”
连天横是百分百吃这一套,他对自己察言观色的本事很是自豪,比那喝过洋墨水的心理医生还强,把人哄得好好的,票子就哗哗地来了。
有时候连天横带他去自己的房子,一栋欧式的三层建筑,两个人在柔软的席梦思大床上颠鸾倒凤,有时候也去潘宜沉的小出租屋干那事,连天横总嫌他那棕绷子床太硬,沙发又太小,
慢慢地也就很少去了。
这天正约着他吃饭,说好的要来,潘宜沉还特意买了白葡萄酒和牛排,结果等到九点钟还没来,气得他拨了个号过去兴师问罪:“你怎么还没到呢?”
那头传来年轻男孩的调笑声,连天横接了电话,懒懒地说:“小潘,有事儿,来不了了。”
“噢,忙你的吧。”潘宜沉一听就知道那头在干嘛,也不等他回话,没好气地把话筒摁下去了。
连天横正要开口,就听见那头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再去夏栀找他的时候,这人可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爱搭不理的。连天横不知从哪儿拿了块布条,蒙着潘宜沉的眼睛,哄着说:“张嘴。”
潘宜沉心想烦不烦,吃鸡/巴还搞那么多花样呢。
下一秒,被塞了一块硬硬的、苦苦的东西在嘴里,潘宜沉僵了僵,腮帮子动了动,慢慢嚼了两下,发现是他最喜欢吃的一种酒心巧克力。
连天横给他解开布条,拿着一束蓝幽幽的玫瑰在他鼻子下面晃了晃,又把装满巧克力的铁盒子塞进他怀里,蹲在地上,拿起他的手,在手背上轻吻了一下,抬头说:“小潘,我给你
赔礼道歉,你就原谅我吧。”
潘宜沉才不吃这套,抽走了玫瑰:“几朵破花就想打发我啊?”
“带你去兜风,下馆子,我先让人车弄到这,你五分钟之内下来,好吧。”
“这还差不多。”
等他走了,潘宜沉就把那一铁盒巧克力和玫瑰花锁在抽屉里,扶着栏杆下楼去。
入目是一堵白墙,撒了几点红茑萝,连天横已经全副武装,戴着大黑头盔,斜靠在一辆大摩托上,低头整理着露指手套,只露出一双窄而锐利的黑眸,摩托车轰地嗡了一声,催促似
的。
“等什么,来吧。”
他骑上车,连天横就掏出一只头盔给他摁在脑袋上,手上专注地给他系着扣,低着头,认真地说:“会系么?看着点。”
要说潘宜沉也觉得自己是真单纯,单纯得脑子出了问题,居然以为他真心是来道歉的,哪知道最后还是为了打/炮。
先是在公路上飙车飙得他头昏脑胀不说,再把他丢在路边随便哪个干草垛子里,干了一炮,潘宜沉还裸着,连天横已经穿戴整齐了。
好在出钱还算痛快,带他去大众饭店里吃完饭,绕着镇河逛了逛,什么食品商亭、糖烟酒商店、服装店,看中了就给他买,毫不吝啬。
在“树立良好道德,保持洁身自好的生活行为,严禁搞同性恋”的红漆标语下,连天横把他抵在墙上,裹在自己胸口里,低下头,打了一个大大大大的啵,极尽缠绵。
那一瞬间,他再次陷入了爱情,也掉进了好多好多的贪欲里,它们像那一张张欲言又止、启而复抿的红唇,等待被情人的热吻填满。

第 86 章 七夕番外〈3〉
和连天横玩得好的荣二也挺纳闷,问:“你最近和那个小鸭子打得挺火热啊!”
连天横抖了抖烟灰,叼在嘴里,说:“逗他玩还是有点意思的。”
潘宜沉刚进来,就听见他这句话了,跟没听见似的,坐在他腿上,抬头讨吻。
连天横就把手塞进他裤子里了,摸到一张硬壳似的东西,抽出来,发现是一张名片,笑道:“这谁啊?”
“这个啊,就是一大老板说看上我了,非得给我赎身哪。”潘宜沉有点炫耀的劲儿:“我们这一行,不能长干,老板,你给我参谋参谋呗?”
连天横又仔细看了看:辉煌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不禁哼笑一声,“这人我认识啊,开一小皮包公司,四十好几,孩子都上职高了,你嫁过去给人当后妈呢。”
说着,就把那名片卡在虎口,玩扑克牌似的随手一拨,弹射到垃圾桶里。
搞得潘宜沉挺没面子,撅着嘴,一屁股坐在沙发里,半晌没说话。
这种事看多了,其中也确实不乏大老板,可是潘宜沉这人眼高手低的总也看不上。连天横也就半开玩笑地说:“你看我怎么样?长得也还像那么回事儿,对你也够意思吧?”
潘宜沉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那还不好啊?小连子,就你了。”
连天横在他头上轻拍了一下,冷笑道:“给你根棒槌你还当真了是吧?”
那厮马上借坡下驴,趴在他身上:“我要老公的大棒槌……”又摇着屁股发/骚:“老公操我……”
荣二在旁边听了这种限制级对话,简直坐不下去了,不禁咋舌:“你们俩这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跟进化没完全的畜牲似的,就知道发情呢?”
连天横扫了他一眼:“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把人一抱:“小潘,咱别理他!”
这段日子,扫黄打丑运动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那年头,卡拉 OK 歌厅在大众心目中就跟夜总会、黑舞厅一样,是充满牛鬼蛇神、妖魔鬼怪的地方。有一回潘宜沉就差点被逮了,条
子在外面敲门,惊心动魄的,他也是吓怕了,管不了那么多,纵身一跃,从窗台上跳下去,差点把脚摔折。
连天横听了这件事,就说:“你以后就别干了吧,我包你,三千块,怎么样?”
“三千啊?”
连天横摘了手套,放在桌上,翘起二郎腿,说:“我给你算一笔账:人家四有新人,正经单位职工,早出晚归,做一颗螺丝钉,为社会主义工业化做贡献,一个月顶天了五六十块,
一年七百多块,你还想怎么样?你凭什么就比人家拿得多?”
“凭我年轻,凭我漂亮可爱啊,你摸一下我屁股就知道了,”潘宜沉赖在他身上,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臀/部,“这么翘,这么圆,我不配吗?”
他又振振有词地道:“再说了,人家七百块工资,一口气干到五十岁,退休了国家给养,我这三千块钱能干多久啊?”
连天横脸色就不好看了,没什么表情地说:“不干就不干,我找别人,人家抢破了头。给脸不要脸的玩意。”
潘宜沉眼珠子一转,搂着他的腰,说:“哎呀哥哥,开个玩笑嘛。我还不知道你对我好啊?”
从此以后,潘宜沉就不是普通的小鸭子,他是个有主的鸭子了!正大光明地搬进那小洋房里,前面一个花园,后面一个泳池,进出都有保安看守!
为庆祝被包养之喜,潘宜沉还特别得瑟,去百货大楼买了不少彩纸,贴在卧室的墙上,亲自下厨,做了一顿烛光晚餐,美滋滋的,心想新婚之夜也就这个意思了吧。
连天横看他这个煞有介事的模样,心里觉得他可笑,拿起刀叉,随便吃了两口,就抱着他要进入正题。
潘宜沉心想怎么着也要把饭吃完啊,有点不高兴,就在那躲,谁知道这里不比小旅馆,更不比自己那出租屋,到处都摆着高级玩意儿,就感觉撞到了什么东西,砰地一声。
“哎呀,怎么办,我把你盆景打碎了。这要多少钱啊?”潘宜沉一下子害怕了,也没心思干事了,蹲在地上端详。
“这是周拙圆的侄子送的。”连天横装得很严肃,实则幸灾乐祸,抱着手臂看他。
坏事了,报纸上经常看见他,肯定不便宜。潘宜沉一颗心沉到谷底,这才刚开始呢,怎么就要赔钱啊。
连天横看他是真慌了,就把人提溜起来,放到床上,一粒粒地解扣子:“亲一口抵一百块钱,来吧。”
“多少钱?”他怀疑自己的耳朵。
“一百。”
看着他那个惊呆的样子,连天横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笑了笑:“你觉得我还会赖账怎么地?”
潘宜沉勾着他脖子,半信半疑地说:“老板那我亲了哈。”说着啵唧一下。
看他没反应,又在那嘴唇上一连吧唧吧唧亲了十几口。
潘宜沉也知道他没生气了,半开玩笑似的,说:“那我再多亲几口,还有吗?”
“多劳多得啊。”他尽情地调戏着他。
潘宜沉心一横,就凑上去又亲了几下,虚张声势道:“一千块了啊。”
连天横嘲讽道:“不敢亲了是不是?”
潘宜沉真心虚了:“我不要了,我害怕。”
“瞧你那点出息。”连天横捧着他的脸蛋,嘴唇印上去,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吻得他微微窒息,呼吸全乱套了,一手把他衣服推上去,抬起手臂全部褪下来,用嘴去含他的尖乳/
头,舌尖一拨,那颗粉/嫩嫩的小东西就弹一下。
“小潘,你放松一点。”他把手掌垫在他后腰上,好脾气地哄。
潘宜沉赤裸着陷在大床上,被男人吻得意乱情迷,分不清是窗外的蝉鸣还是自己的耳鸣。胸口起起伏伏,眼前如梦似幻,山峦崩塌河水逆流,吊扇在身下吱呀呀地转,搅乱了满池春
/梦,床单在他头顶布满褶皱,一瓣桃花催开了风,一粒小虫包裹住松脂,一颗真心刺破刀刃,一片肌肤顺着血珠滑下。
他差点以为他也爱上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连天横从床上坐起来,背肌上满是红抓痕,打开收音机,屋子里回荡着暧昧的靡靡之音。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潘宜沉嘴里被塞了一本薄薄的簿子,很淡雅的绿色,他用迷蒙的双眼去看,上面印刷着几个红字:活期储蓄存折。
“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看清的一瞬间,心里久违地被针刺了一下,身子被劈开一样痛,潘宜沉对自己的恨刹那间达到了顶点,恨得想去死,恨得想要一颗原子弹把全世界崩了。
十几岁的时候,他有好多憧憬,憧憬着能和这个人有一段堂堂正正的关系,他并不奢望太多,友情也好,哪怕是点头之交也好。
他本来可以骗自己,这是喜欢,这是爱,每个吻都干净纯粹,每一次肉/体的结合都只关乎情/欲,灵魂的吟哦在月夜交织,轻盈蓬松地像一丛白羽……现在这一切都被自己毁得一
干二净了。
可是到了白天,那些矫情、那些少男绮思,就烟消云散了,有饭吃,有钱挣,不应该满足了吗?

第 87 章 七夕番外〈4〉
一年就这样过去,到后面,连天横也就没怎么找他了,估计是看中哪个新人,现在潘宜沉名义上还是连天横的傍家儿,实则已经三四个月没见过他人影,完全就是守活寡,活脱脱一
个弃夫样。
安娜姐看他成天窝在那小楼里,也没事可干,都快待成梅干菜了,就带他去参加一些酒会,物色新的老板。
听见连天横那些精彩事迹的时候,潘宜沉正在吃枣子喝啤酒,听荣二跟人闲聊,说他在外面和人乱搞,被他爸妈抓了个现行。
这下被迫出柜,手都给打断了。
给潘宜沉听得一愣一愣的,嘴里咯吱咯吱地咬着枣,大老板的生活,就是这样跌宕起伏。
于是小洋楼也进不去了,他又搭车回自己那小破出租屋去,一路上都在想连天横还拖着他三千块呢。
三千块三千块,满脑子的三千块,一年的劳务费,晚上回去哪能睡好觉啊。
开门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大门原来是反锁的,这下钥匙转了半圈就开了,电灯竟然也是亮的。
他心里突地一下,闯进屋子,拿起门口的晒衣杆,唰唰挥舞了两下,警惕道:“谁!谁在里面,谁在里面,我报警啦!”
“我,连天横。”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有些倦意地说。
潘宜沉一听,压根就不敢相信,啪地拉开电灯,发现真是他。手臂上打着石膏,很憔悴的样子。
“哎呀!你怎么来了?”潘宜沉皱起眉头,最受不了人家这个邋遢样了,连天横也不行。立刻在外面打了一大盆自来水,对着镜子给他抹上剃须膏,打上泡沫,一点点剃掉胡须,才
总算能看了。
连天横打量了几眼,目光落在花瓶里插的几枝干玫瑰上,打了个响指,说:“你这屋子,我征用了……就是小了点,旧了点。”
“啊?凭什么?”潘宜沉正在擦手,被他给说蒙了。
连天横从身后抱着他的腰,放下架子,跟他打感情牌,说:“小潘,哥哥很惨,没地方能去,哥哥被欺负了。”又诱之以利,含着他的耳垂吮/吸着,许诺道:“等我有钱了,哪怕
你要星星,哥哥都摘给你。”
“得了吧,我要猩猩干嘛,开动物园啊?”潘宜沉被他软磨硬泡了半天,实在是有点没办法了,就说:“住可以,但你什么都要听我的,我说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能随便耍脾气,不
能带人进来,知道吗?
他连声答应,抱着他,低头在颈窝里乱蹭,闷声说:“小潘,你怎么那么好。”
那叫一个肉麻呀,听得潘宜沉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话说这大少爷真是不好养,平时自己一个人住,煮几根面也行,喝两口粥也凑活,吃也行,不吃也饿不死,自从他来这儿,虽然说是不挑,但是养着伤,顿顿怎么也要吃鱼吃肉吧,
潘宜沉手头有点余钱,白天变着花样给他做饭,晚上给他白嫖,在被窝里偷摸他身子,一丝赘肉也没有,反倒自己胖了三四斤,肚皮稍嫌圆润了。
反正托连天横的福,夏栀那边是去不了了,安娜姐和他说了:Elian 你要再来,我们整个歌舞厅都保不住了。潘宜沉说不沮丧那是假的,心里把连天横骂了个翻来覆去。
凭什么你们这些款爷自己家里搅和,非把我们小老百姓的工作搞没了?——骂的时候是根本没想过,自己干的本来也是违法犯纪那一茬。
潘宜沉心情不好,在家没少虐待连天横。安娜姐不知道从哪儿给他牵了个线,让他到饮食服务公司下属的冷库那儿当保管,这个工作是很牛的,没有一点关系可进不去。晚上呢,插
班到煤气热力公司,参加技术训练班,不管怎么说,饿不死人了。潘宜沉在他面前,底气就从没这么足过。
“你那烟,少抽两口死不了,知道吗。”潘宜沉拿着烟盒晃了晃,空荡荡的还有一两根,对着连天横说:“我拿去盛给班上同学了哈。”
连天横寄人篱下,只能忍辱负重地说:“……行吧。”
潘宜沉下定决心让他戒烟,家里有一种慧芳牌的水果硬糖,连天横下意识在兜里掏烟盒的时候,他就在铁皮盒子里抓一把,剥开糖纸,自己咬着,亲口给他塞到嘴里。
他有个攒彩色玻璃糖纸的习惯,大大小小的几百张,夹进新华字典,先把褶皱压平了,再放进饼干盒永久收藏。久而久之,连天横剥完糖,也习惯性地把糖纸摊开,顺手夹到字典里
了。
不但戒烟,时不时再让他干点家务,潘宜沉发现养了这么大个男人,除了占地方,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等他手好了,就是个免费的青壮年劳动力啊,让他扛个煤气罐子,扛个大
米,他敢不扛吗?他不敢。
巷子口有个老阿婆,前几年被两个小青年揪斗,铜烟嘴捅瞎了一只眼,现在好了,小日子过得舒服,经常嘬着没了牙的瘪嘴,坐在走廊上晒太阳,很慈爱、很悠然地问:“小连啊…
…又搬东西哪?”
有时候碰见过道上的邻居,连天横也降尊纡贵,打两声招呼,闲话几句家常。
潘宜沉对外都说他是我表哥,关上门,就把人推到墙上,跪下来,给他解开皮带,掏出阳/具,吃到嘴里,前后摆着脑袋,一心一意地给他口/交,把鸡/巴吞到喉咙深处。
有时候连天横把他抱到厨房里,他两个膝盖就跪在砧板上,手死死握着一根铁水管,感受他把膨大的阴/茎塞进来,塞得他肠道里好胀,感觉快要包裹不住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连天横在后面沉默地挺腰冲刺,教训他似的,在他屁股上狠抽巴掌,抽得他又痛又爽,忍不住流下几滴生理性眼泪,要是动作一大,那橱柜里的锅碗瓢盆就顿顿顿地跳起舞来了。
他发觉以前真是被鬼迷了,总觉得这人又高又俊又时髦跟电影明星似的,现在一起过日子,光环褪去,发现也就是个吃得多干得少的普通臭男人。
洗完澡,潘宜沉拿了一只小瓶子,把后背露给他,说:“快点儿老连,给我抹香香。”
连天横正打开《大众电影》杂志看得入迷呢,鼻音很重,不耐烦地说:“等等。”
“我小时候我妈就给我抹。”潘宜沉想起什么,嘿地一声,抱着膝盖,挺幸福,挺陶醉。
连天横就挤了一点珍珠霜,两个手掌搓了搓,往他光裸平坦的脊背上抹去,手指摩挲着他的后腰,又往两肩上滑动,感受到那些东西在皮肤上被慢慢抹匀、吸收,故意说:“我怎么
觉得我受骗了啊,就说摸着怎么这么滑,敢情全是瓶瓶罐罐擦出来的啊。”
“你懂什么,”潘宜沉把脸一撇过去,反驳道:“我再天生丽质,也需要保养呀!”
等他弄完了,又抢过瓶子,捏着瓶身噗嗤挤了一大坨,说:“我也给你抹!”
连天横就眼睁睁看着他凑过来,认真地在他脸上搓来搓去,算是回过味来了,这是拿他当祖国的花朵照顾呢。
等他睡着了,潘宜沉在那额头上偷偷吻了一下,感受到被窝里清甜的花香味儿,独属于他们俩。哪怕在心里也不敢大声,只敢在黑夜中悄悄呶了个嘴型:晚安!

第 88 章 七夕番外〈5〉
“我告诉你啊,这个老刘,最喜欢打听人家的私事儿了,要是他知道了,保不齐明天整栋楼里的人都知道了。”潘宜沉腮帮子里含着饭,拿着筷子正在饭桌上教育他,让他晚上轻点
弄,别被邻舍听见了。
连天横说:“我爸妈估计已经查到我在你这儿,估计就要找上门了。”
潘宜沉含含糊糊地说:“啊?”反应过来,就说:“行吧,让他们早点接你回去,多挨两顿揍,人就皮实了。”
连天横警告他说:“我看你是不想要那三千块钱了。”
潘宜沉把筷子一放:“你个欠债的还挺横是吧?”
说起来也是凑巧,上午才说完,潘宜沉夜里上完技术培训班回家,一看挂钟,已经九点了,屋里灯是熄的,满屋子都没人,他把门带关了,问过道上的老刘,问巷子口的瞎阿婆,都
说没看见他表哥。
潘宜沉一下就慌神了,在家里取了一件风衣披上,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东张西望的,就怕他爸妈真把人带走了,打死打残怎么办?其实他一介小鸭子,真要这样,也没有什么办
法,可就是心里慌张啊,抓住个路人就比划:“同志,你看见一个这么高这么壮的男的吗?”
最后一个老锁匠有点印象,给他指了条路,让他往红星北路那儿走,潘宜沉就急吼吼地赶过去,总算在天桥下看见他,心里一块大石头才落地。
连天横看见他的时候,这人鼻尖通红,满眼含泪,带着哭腔,揪着他袖子质问道:“你去哪了,去哪儿了啊?”
他把手里提的收音机塞到潘宜沉怀里,说:“这东西音量键坏了,我拿去修,结果走错路了。”连忙伸手揽住他,有点生硬地哄着说:“行了别哭了,回去吧啊。”
潘宜沉一下子扑到他怀里,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吓不吓人啊你……”
两个人在水泥桥洞下抱着腻歪了一会儿,不肯撒手。
他正要推开,额头忽然碰到什么东西,顺势就把打火机给摸出来,声音就冷了,抬头很不客气地问:“这是什么?”
连天横故作镇定地说:“不知道啊。”
潘宜沉后槽牙就咬得紧紧的,瞪着他不说话。
虽然很生气,还是斥巨资给他买了一个七毛六分钱的奶油大雪糕,自己买了个四分钱的赤豆冰棒,坐在路边吃完,说你以后要是再犯你就滚吧。
连天横给他喂雪糕:“什么再犯?抽烟还是修收音机?”
潘宜沉舔得满鼻尖满脸沾着稀奶油,心想你自己心里清楚!
为了让他听话,嘴上拿钱威胁他:“对了,那一千被你爸妈冻结就算了,本来也不是我该拿的,欠了我一整年的劳务费怎么办?你当我杨白劳啊!”
过了两天,连天横就说他去借点钱,先把潘宜沉三千块的帐结了。
“你不说你爸妈来逮你嘛?还往外跑呢?”潘宜沉嘴上是这样说,心里却根本不想让他还账。
连天横说:“放心吧,我又不会跑路了,你跟我去。”
潘宜沉虽然不情愿,还是驾着那自行车送他到泰山饭店,他来过一次,对这地方没好感,那里头服务员一个个牛得,上个菜就跟送断头饭似的,客人点菜稍微动作慢了点,舌头就啧
啧的很不耐烦,要是吃饭吃久了,那更不得了,把桌子凳子拖得“刺啦”响,做出一副赶人的样子,没办法,人吃公饷的就是鼻孔里看人!
推门进了包间,大圆桌上围着十来个年轻人,男的穿西装打领带,女的穿着雪纺连衣裙,花格子小毛衫,潘宜沉再看连天横,今天就一件灰棉短袖,宽松长裤配工装靴,可他穿出来
那感觉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自己嘛,因为常年扮嫩,就太学生气了,没有什么格调可言。
潘宜沉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屋子里至少有他两三个姘头,那目光扫过来的时候,相当不友善。
这里衣香鬓影,光鲜亮丽,潘宜沉虽然爱漂亮,追求时髦,可哪比得上这些大少爷大小姐啊,何况他们说的那些话题,天文地理,美苏中日,莎翁斯基,他是半句也听不懂,活脱脱
一个土包子。他就是白天鹅里的瞎凑合的癞蛤蟆,跑过来纯属自取其辱。
上菜了,一个人笑里藏刀的就对他说:“小朋友,吃鸭子,这里的鸭子做得可正宗了。”咔擦掰了一个鸭腿,盛到他碗里,饭桌上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轻笑。
潘宜沉反正是脸皮厚,甜甜地笑笑,“谢谢啊,我最爱吃这个了。”捧着鸭腿一通啃。
又撕了一小块肉,喂到连天横嘴边:“啊~老公张嘴~”
连天横嚼吧嚼吧吃完了,在他指头上吮了一下,含糊地说:“行了,当着别人的面别这样……”
一桌子人脸色各有各的精彩。
潘宜沉心想没白养活他,这人还算给他争气,顿时有种出了口气的快感,筷子一丢,笑眯眯道:“我去洗个手,你们慢慢吃哈!”
刚舒坦了没多久,他在水龙头下面洗手的时候,就听见里间有人在说话呢。
一个是刚刚刁难他的那个,还有一个就是连天横。
那个人抱怨着:“……你什么时候品味那么差劲了?”
“那有什么办法,就他愿意收留我啊,你能吗?”
“我也想啊,但是我爸把我看得死死的,他本来就怀疑上我俩了……”
然后就是一阵解皮扣的声音。
潘宜沉心里那个气啊,抓起洗手台边上的肥皂盒,踹开门,往那边就是一砸,砸得那个人尖叫了一声。再抬起一脚,往肋巴骨上一踹,气势如虹地来了句国骂:“操/你妈的!”
“小潘!”连天横一看后院着火,马上抱着他,把人隔开了。
那个人被踹到地上,站起来,理了理衣服,冷冷地评价了一句:“野蛮人。”
从泰山饭店大门口冲出来,潘宜沉找到那自行车,在老头那缴了三分钱,自己就要骑车回去。
连天横跟在后面,按着他,懒懒地说:“发什么脾气?我随口说的你也信啊?”
潘宜沉把车头一掼,反问:“你哪句是随口说的,哪句是真的?”
“我讨厌你那些狐朋狗友,从他们口袋里拿钱我犯恶心!”
连天横说:“他们只是揶揄你。”
“什么是揶揄?”
“就是开玩笑的意思。”
“我有什么好笑的,我五讲四美三热爱,我……”说着说着,发现自己还真没什么优点,有点沮丧。
连天横心想:你还是很好笑的。
潘宜沉给他甩脸色,说:“姓连的,现在是我养你!你搞清楚行吧!”
连天横盯着他,说:“开个玩笑,至于么?”
潘宜沉就是气不顺,被他一激,总算爆发了,冲他吼道:“我小肚鸡肠开不起玩笑是吧?我野蛮人是吧?你受不了你就滚!你个吃软饭的臭蛋玩意!”说着就要走人。
连天横从后面一下子搂住他,他还是很懂'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的,他现在只能巴着潘宜沉,贴在耳边,那甜言蜜语宝宝贝贝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说,又搂着人亲了亲头顶,
一点点把他拉回了理智的边缘。
潘宜沉深呼吸好几次,收拾了心情,憋着火,一踩踏板,还是载他回去了。
眼前一条笔直的柏油公路,两边种植着法国梧桐,飘着落叶,这就是秋天,金黄干爽,多么美好,抽陀螺的老头、文化衫青年、戴红领巾的小孩,刷着红标语的白墙,像一阵风似的,
随着叮铃铃的响声,都往后退去。
连天横没借到钱,又没吃饱饭,窝在后座上,抱着他的腰,趴在他背上睡着了。

第 89 章 七夕番外〈6〉
回到家,潘宜沉还有点情绪,沉默地捅他两下,自己把青菜放了,解开绳子,分成两份,在水龙头下面冲洗。
“麻溜的,把碗给我刷了。”
要他说,那五块钱一斤的大螃蟹,还没自己家里弄的蒜泥白肉好吃。
连天横在他这儿,把二十几年从没做过的家务给补齐了,很多事是他最近才知道的,大米 0.14 元一斤,猪肉 0.95 元,黑啤 0.36 元一瓶,扇牌肥皂 0.37 元一块
……有时候潘宜沉忙不过来,就从单位打电话回来,让他写了单子拿票去买。
在家待着无聊,连天横就撺掇他买台电视机,潘宜沉说:“这样了你还想看电视啊,过道里不是有电视吗?”
连天横心想都是一群大爷大妈在看,我这不是想和你在家看嘛!
想不到过了几天,潘宜沉下班回来,真倒腾了个二手电视,14 吋,金星牌的,还带回一套特时髦的影碟机,连上电视之后,拿着麦克风就能唱了。
连天横坐在沙发上,一手搭着椅背,扬起眉毛,冲他勾勾手指头:“过来。”
于是潘宜沉就被他诱惑了,窝在他怀里,抱着膝盖,手心对着麦克拍了两下,起了个调。
《》《》《》
他发现连天横的声线很有磁性,特别适合低音,唱着唱着,把他压在沙发上,下面也升旗了。
都说情歌特别容易催发人的情愫,潘宜沉有点陷在里面的感觉,哪怕只是对视,都不禁怦然心动。
嘴唇就要碰到一起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一阵“叩叩叩”的敲门声,邻居李大爷扬着嗓门问,他家煮多了锅巴,要不要吃锅巴。
潘宜沉窝了个大红脸,把他推开了,哎地应了一声,去厨房拿菜碗,打开门铲了两块。
李大爷端着高压锅,说:“小潘哪,这是居民楼,不是歌厅,你这样做是扰民行为,当然不是不让你唱,年轻人偶尔放松一下,搞一搞精神文明建设还是可以理解的……”
哎呀,他怎么忘了,这筒子楼里隔音不好,光想着哄人家高兴了。
潘宜沉立刻赔笑保证:“不会了不会了,我们本来就是试一试,这不是没忍住,就多唱了两首嘛……”
送走了人,潘宜沉拈着锅巴塞进嘴里,嚼了嚼,走到屋里,望着他苦笑。
过几天,连天横告诉他,自己把他外公留下来的表卖了,先付他那三千,外加冻结的那一千块。
说了不要!潘宜沉心里的声音在叫,一把把存折抽过来,不客气地说:“笑纳了。”
“我现在还有八块钱,烦您老人家接济,等我爸妈消气了,做牛做马报答您,潘老板。”连天横抱着他的腰,头顶抵在他肚子上,闷声说:“谢谢谢谢。”
潘宜沉就想起泰山饭店那个卫生间里面,他和那个小贱人是什么嘴脸,脸色一黑,轻飘飘地嘲讽道:“行啦,也得亏您大少爷记性好,还能在记忆深处打捞起我这一茬小角色,否则
你就四海为家去吧。”
连天横执起他的手,在手背亲了一下,瓮瓮地说:“我都说了是随口说的嘛。”
潘宜沉说着,自己还委屈上了,一委屈就鼻子发酸喉头哽咽,越想越气:“要不是我身娇体软,你会理我一下吗!”
“噗!”连天横正拿起汽水喝了一口呢,喷得满地都是。连忙拉着他哄道,“行了,那些事儿就不提了。”
拆白党!潘宜沉白了他一眼。
话虽如此,依旧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这人就洗了一次碗,还把碗打了一只,气得他再也不让他进厨房了,其他琐碎的家务大多是自己干,Bobby 有一次到他家取东西,看见他挽
着袖子在搪瓷盆里搓内裤,旁边放一块硫磺肥皂,满屋子的肥皂香。
“哦哟,给老公洗衣服哪?”
潘宜沉往屋子里瞥了一眼,故意说:“老公个屁啊老公,也不上人家屋里看看,有这么享福的老公吗?”
搞得连天横也不好意思窝在沙发上了,套上一件破洞白背心,端着盆子开门去走道上晾床单。
Bobby 一双堪比爱克斯光的细梭眼,上下扫射连天横那一身肤色健康的肌肉,又猥琐地笑笑说:“Elian,你好幸福的噢。”
这下潘宜沉也尴尬,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等人走了,晚上亲密的时候,连天横就埋在他湿黏的肉道里,啪啪地开动起来,喘着粗气:那我叫你老公,好老公你快疼疼我,嘶,老公别那么用力,夹得老婆好疼……
要不是被他弄得没力气了,真想骂他两句,有病快治吧你!
可潘宜沉闲下来的时候,解了围裙,摸着他的头,手指插进头发里,撸了几下,又觉得这人怪可怜的,从前何等的意气风发呀,一朝竟然沦落到给自己这种人打下手,这么大块头,
窝在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进出都要留意碰头,这种户型很狭长,所以不透气,到了夏天闷热得要命。风扇还是房东给的,铁壳子都生锈了,散发着奶奶辈的气息,三天两头地坏。
是我没用,让你受委屈了。
他在心里小声道歉。
这天晚上,潘宜沉坐在电视机前嘎嘣嘎嘣地吃橄榄,连天横戴着白手套坐在小板凳上修风扇,手里拿着螺丝刀,出了一身大汗,两手都是机油,听见敲门声,扯了一只手套去开门,
过了几十秒钟,边进门边用嘴撕开了个信封。
拿出里面的东西,念着:“煤气热力公司技术训练班第三期第二队学员结业纪念。”连天横把照片拿在手里扬了扬,玩味着问:“你站哪儿啊?”
潘宜沉上去一看,天哪,四十三个人里,就他一个眨眼睛了!顿时眼前发黑,尴尬得满脑门子冒汗。
不知道为什么,这件小事触到了连天横的笑神经,拿着照片笑到颤抖,吃晚饭的时候想起来了还在笑,筷子都拿不稳。
“你神经病吧你!”
“对不起对不起。”连天横憋住笑,把相片塞进桌子的玻璃板下面,肩膀暗暗地发抖。
为了庆祝他顺利结业,连天横花四毛钱买了两张电影票,请他看了一场《泉水叮咚》,外加一人买了袋桃板蜜饯,共吃了一杯掼奶油,电影票根也一并留着,和玻璃糖纸一块放在饼
干盒里。
回家之后,连天横把大衣挂在墙上,说:“钱也还你了,我让荣二他们去探探口风,等我爸妈那边消气了,我就回家认错去了哈。”
潘宜沉目不转睛地正在看《恐龙特级可塞号》,嘴里嘎吱嘎吱地嚼着炒米,脸上光影变幻,“噢”了一声。
连天横这人有时候特别欠,看他不说话,坐下来,黏在他身上,搂着胳膊,故意用脚蹭他,说:“老公我想吃卤鸡爪了老公。”一会儿又说:“老公你会不会舍不得我啊老公……”
特烦人。

第 90 章 七夕番外〈7〉
下班的路上,他记着连天横要吃卤鸡爪,去菜市场买了半斤,还拌了几样凉菜,提着回来。
屋子里很凌乱,叫了两句,没人答应,跑进卧室里翻连天横的东西,什么也没带走,唯一不翼而飞的是那张大合照。
潘宜沉几乎是立刻就心知肚明了,感觉力气被抽空,他什么也不想去问,什么也不想去找,就把东西随手丢到桌上,自己到橱柜里开了瓶白酒,就着几样凉菜,边吃边喝,辣得鼻涕
直流,吃完之后,哇地一声全呕在地板上,到厨房漱了把口,把地拖了。
这么大个人就这样不见了。
他是在一个月后才发现连天横真走了。
回过神,不由得心想:操/你妈的,滚就滚,把老子合照顺走干嘛?害得他只能拿了底片,去照相馆重新洗一份,放在相框里。
刚走的时候,潘宜沉还不太习惯呢,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有时候还有一种他还在这里的错觉,张了张嘴却发现屋子里早没人了。
他把连天横的东西全收拾了,那些磁带、盗版书,还有他最爱听的几张外文歌粤语歌光碟,还有他剩下来的安全套、打火机、每月必买的电影杂志,甚至还有读中学的时候,自己偷
的那些废品。全封在一个大瓦楞纸箱里,塞进床下。
有一天,正看电视呢,屏幕里一个红色针织衫的女主持人在说话,潘宜沉想起来,连天横有一回随口说了句这主持人的对象他认识,在哪里哪里上班云云……
那个情态还在他脑海里一清二楚,历历如昨,潘宜沉的心脏久违地绞痛了一下,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一开始还好,到了后面,趴在桌上哭得手脚脱力,摔在地板上,他到现在都
不敢相信,目睹过昙花一现,一个美梦就这样醒了,好像从来没发生过。过了一会儿,自己爬起来,把眼泪擦了,换了个台。
不管怎么样,生活还得继续不是?
他把总管的工作辞了,专心在煤气电力公司上班,上班的第三个月,同事拿报纸在办公室说,最近怎么这么多结婚的啊,这个月我都有四个亲戚结婚了,一看报纸,又刊了这么多结
婚消息。
潘宜沉拿起手边的报纸看了一下,心头那种微妙的直觉就应验了,他看见熟悉的那个人,揽着新婚妻子,那是个很水灵漂亮的女孩,戴着头纱,正对着潘宜沉微笑,结婚照上显得郎
才女貌,非常般配。
他看着那照片却觉得很刺眼,像是被这两个狗男女给嘲笑了一样,心里来气,上班的时候就把那一面报纸翻过去,贴着桌面。
吃屎吧你们。
他想起几个月前,自己问连天横:“你以后结婚要找啥样的?”
——“比你漂亮就行。”
——“哎呀,那可难了。”
现在看来,他是得偿所愿了。
下班,潘宜沉抄起那张报纸回家,拿剪子把合照剪下来,用透明胶粘到家里的玻璃推拉门上,抬头不见低头见,一天逼着自己看它个几十遍,慢慢地就没感觉了。
这一年是他最昏天黑地的一年,工作说累也不累,就是琐碎的小事特别多,按下葫芦浮起瓢,还要分心到人际交往上,让他左支右绌,无暇应对。
对了,在联谊会上,他还认识了一个“同类”,这人叫蔺志,在邮电局干一份文职,后来知道是当打字员,聊了几次,还算合得来,是个蛮有情调的青年,衬衫口袋常年别着一只犀
飞利钢笔。
过了一段时间,蔺志对他说:“宜沉,认识这么久了,邀我去你家喝一杯?”
潘宜沉也没多想,随口就答应了,很爽快地说:“那就今天吧!”
他就领着蔺志到家里去,路过走廊的时候,看见大吊兰下面的挂历纸上,红圈画着个七月初七,今天可不是七夕节嘛!心里就咯噔一下,总感觉不太合适,但是也没办法,来都来了,
也不能让人打道回府啊。
走到门口,发现门是带关的,一推就开了。
“遭贼了这是?”蔺志在后面问。
潘宜沉直觉不妙,走到推拉门口,连天横那张结婚照不见了,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亲爱的,你回来了?”
潘宜沉就看见新婚燕尔的他坐在沙发上,黑眸慵懒,手臂搭着靠背,以一个非常闲散的状态交叠双腿,头发全用发油往后梳理,白衬衫黑西裤,戴着漆皮薄手套,鞋头发亮,他那衣
架子身材穿这一身,俊美非凡,十分潇洒。
于是他像七八年前初见一样,浑身过电了。
这次是气得!
连天横刚看见他,心里还不合时宜地甜了一下:小潘离开他,没心思打扮呢,穿一件不合体的军大衣,一顶老头戴的羊剪绒帽子,灰扑扑的大拉毛围巾,跟后面这个人怎么看也不像
处对象啊。
蔺志有点不高兴,“你家有人,为什么不早说?”
潘宜沉马上说:“我不认识他。”
“你、你这是私闯民宅啊!”蔺志指着沙发上的不速之客,很是愤怒。
潘宜沉三两步冲到座机面前,拿起话筒,毫不犹豫地报警:“喂,警察叔叔,有人闯到我家里,赖着不走……就这么回事儿!”
三十分钟后。
两个人并排坐在派出所的长椅上,潘宜沉提前让蔺志回家了,别惹上这个臭流氓。
“说说,你们俩什么个情况?”一个大盖帽抬起头,额头上现出几道很深的纹路。
“我是他男朋友,他和我闹点小别扭。”连天横交代。
“哟呵?”仿佛瞧见什么新鲜东西,大盖帽停了笔,用探究的目光来回扫视他俩。
“你变态狂啊!”潘宜沉大叫道。
警察也看出来了,这俩人关系确实不简单,拿自来水笔尖指着俩人,说:“同性恋,流氓罪,你们俩一块儿拘留三天,非法入室,你,十五天。”
潘宜沉刚才那是一时冲动,意气用事,他个法盲,也不知道会不会给连天横留案底,结结巴巴的:“非得选一个啊?”
“什么叫选一个,菜市场挑黄瓜呢?是什么就是什么,想好再说。”
潘宜沉这下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低头绞着衣边,很踌躇。
“让你非要报警吧?”连天横冷笑着瞥了他一眼。
他可怜兮兮地说:“你们是警察同志,我们也是同志,同志何苦为难同志啊?”
警察一愣,道:“嘿,哪来的歪理!”
最后连天横借了个座机,拨号过去:马叔,是我小连,嗯,婶手术还行吧,那蜂王浆吃了吗,记得搭着松花粉啊,那就好,嗯、嗯……我搞同性恋被抓了,来捞我。
听得满屋子人瞠目结舌。
最后,还是给他摆平了。
“警察叔叔你留个电话给我呗 ?”潘宜沉搂着他胳膊,很亲热的样子。
“干什么干什么,我结婚了我有爱人的啊!”
那时候,同性恋还是一种资本主义病,自由思潮化的产物,是个人都避之不及呢。潘宜沉只好松了手,尴尬地吐吐舌头。
“别在这丢人现眼了,走吧小潘。”连天横握着他肩膀,推开大门出了派出所的大院。
潘宜沉默不作声就把他挣开了。
行吧,连天横走了几步,发现人没跟上来,蹲在墙角一动不动的。
他去把人给提溜起来,皱眉道:“怎么了?”
潘宜沉时隔一年的情绪猛然爆发出来,就跟吃了两斤冲天炮似的,冲着他大吼大叫,外加拳打脚踢:“我让你结婚,让你结婚,你结你妈逼的,你个死贱人!我/操/你祖宗十八
代!”
他这会情绪完全失控,连天横看着也可怜,只能任他打骂,等他发泄完了,才抱着他,说:“假结婚,假的你不懂啊?笨!”
潘宜沉满脸通红,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弄得那大衣上全是口水,趴在他怀里,断断续续地骂:“姓连的王八蛋啊你……”
他哭完、闹完,心也冷了,慢慢地推开他,反正今天怎么样,也下定决心不能让他进门!
忽然间,连天横口袋里掉出一个东西,原来是个小塑料盒子,他捡起来,打开这盒子,里面全是水果硬糖的玻璃彩纸,在阳光下五光十色,亮晶晶的,足足有百十来张,连天横就拿
着那个小盒子,跟外国电影里求婚似的,握起他的手,谦卑地说:“小潘,我把烟戒了,糖纸都给你攒着,你原谅我吧。”
潘宜沉抬起袖子抹了把泪,咬着牙哭得抽抽的,连天横又带他吃了整四两馄饨补充体力。都怪他没出息,几个破馄饨,就把他结冰的心给烫化了。
“身份证,拿来。”他脸蛋上还带着泪痕,嘴角撇着,手掌摊开,下军令似的。
连天横就掏出皮夹,想也不想就把身份证抽给他。潘宜沉就把那卡片丢在热汤里,泡烂塑封,油渍把里面的纸给浸透,手写的墨迹也模糊了。
又伸出手:“钱包给我。”
连天横忙说:“钱不能撕!”
“我知道。”他拿过钱包,低头看见透明塑料夹层里面,放着剪过的合照,就是他闭眼那张,脸色一黑,拿出来就要撕。
连天横马上把照片抢回去了,也有点生气了,压抑着不耐烦:“你这个德性,谁会要你?”
潘宜沉冷笑:“追老子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又说:“你家里不会害得我又丢工作吧?万一工作丢了,人也没捞着,我亏大了我!”
连天横轻蔑地说:“他们现在可管不着我,我自由了。”
潘宜沉吃完了,不再理他,自己跨上车慢慢地骑。连天横跟在他后面,路过报刊集邮门市部,再绕过肉联厂,发现这里变化够大的,巷子口新挂了个女装加工部的牌子,那边建起来
一个常来饭店,后面一座大楼也快要竣工,城市的变化日新月异。
过道上依旧堆着许多蜂窝煤,潘宜沉面无表情地骑在前面,半瞎阿婆听见脚步声,探出头问:“小连,是小连回来了吧?住几天啊?”
连天横望向这头,那小破车驮着他冷若冰霜的小新娘子,晃晃悠悠的,在风里叮铃铃作响,于是他拖长了声音回答:“——长住!”
自行车在巷落里行驶,碾过层层叠叠的落叶,法国梧桐的叶子被风一吹,也打着卷儿地落下来,覆盖了一整个金黄灿烂的秋天。
七夕番外 完

第 91 章 碎片掉落一觉醒来发现自己 ed 了!
不是更新,是微博的图挂了,在这里存一下,看过的小美人就!当没看见吧!
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连天横搂着宝瑟儿睡得正香,蹭着蹭着,就擦枪走火了,二人呼吸都有些急促,连天横看火候已到,正要提枪进去,忽然——
连:!
宝:?
连天横僵硬了一刹那,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解释说:“咳,我尿急。”然后飞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火速掀开被子,坐起身走了。留下宝瑟儿一个人半倚在床上,嘟囔道:“怎么
了……”
不会吧,连天横到茅房里弄了几下,还真是不行,怎么弄都不行,徐徐吐气,他还以为是状态不对,在脑中想象了一会儿不可言说的画面,只觉得内心毫无波澜,他低头一看,那里
还是耷拉着,没有动静,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中,还从没有遇到这种事情!
这时,叮地一声,茅厕的墙壁上出现一个小小的光点,像一只萤火虫,光点扩大,打开,铺展成一块淡蓝色的屏幕,屏幕里传来一个冰冷机械的女声:“欢迎来到福报系统,电子客
服 035 号竭诚为您服务。”
什么东西?
连天横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眯起眼睛仔细端详,就听见这个女声又重复了一遍:“欢迎来到福报系统,电子客服 035 号竭诚为您服务。”
“你是何人?”连天横警觉道。
“戒色,如一缕清风拂过心田,唤醒最纯净的自己。早安,戒色人。”
“谁派你来的?”
“福报系统,是全球最专业的戒色组织,致力于戒断手/淫、房/事频繁等不良行为,通过禁欲的方式,提高男性自制力,达到健康生活、培养男德的目的。”
就是这个什么系统害得他不举了?连天横不耐烦道:“用不着,马上滚。”
“您的个人信息已经登记在册,现在开始强制戒色。”
连天横听得火大,攥起拳头,对着蓝色的光屏,一拳砸去,砰地一声,拳头穿过光屏,墙壁上裂开五六道蛛网般的痕迹。然而那光屏却安然无恙,依旧缩小成一个光点,消失在眼前。
连天横回到屋里,满腹心事地坐在床尾,宝瑟儿穿着薄薄的一层里衣,肌肤半透,从后面抱着他的腰,嗔怪地问:“怎么去了那么久啊?”
换作平时,他早就扑上去狠狠欺负了,但今天,他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任何世俗的欲/望!
连天横说:“……去吃早饭吧。”
宝瑟儿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呢,凑在脖子上轻轻吻了一下,指尖灵巧地在他胳膊上跳跃,然后伸到裤子里,一把握住——软的。
没有了欲/望,连天横就像一块木头桩子,生硬地说:“我饿了。”
宝瑟儿还以为他在调/情,把他压倒在枕头上,俯下/身,攀在他耳边吹气,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胸口上画圈,引诱道:“没关系,我来喂饱你……”
连天横就翻身把他压下去,跟他接了一会儿吻,因为下面硬不起来,所以深感不安,动作也比平时老实多了。
宝瑟儿也看出来他心不在焉了,很体贴地给他找补道:“你是不是真的饿了呀?我去让他们进来伺候梳洗,嗯?”
“什么时候结束?”吃早饭的时候,连天横感觉自己濒临爆发,却也拿这个劳什子“系统”无可奈何。
叮,那个女声在他耳边响起:“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精也。福报系统采用积分制,基础分为六十分,规则如下:观看戒色宣传片加五分,每日戒色成功加一分,肌肤赤裸触碰
一次扣十分,亲吻一次扣二十分,手/淫一次扣三十分,行/房一次扣五十分,低于零分则延长戒色期一年,高于一百分则可顺利出师,服用壮阳类药品视作舞弊处理,戒色期延长至五
年。”
连天横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滚吧。”
“您目前的分数为:三十,请继续努力。”
“不是六十分么?”连天横腾地站起来,皱眉质问。
“刚才系统检测到,今早有触碰和亲吻等不良行为,已为您扣除三十分。035 号客服为您推荐大型戒色宣传片,观看可增加分数,缩短戒色周期,是否点击播放?”
连天横深呼吸了几下,重新坐下,抱臂冷漠道:“不看。”
他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屈服的!
“谁把茅厕的墙给砸坏了?”宝瑟儿走过来,有点生气,“被我抓到了,非要给他点颜色瞧瞧不可!”他说完有些好奇,凑过来,问:“你方才跟谁说话呢?”
连天横还坐在椅子上,急忙往后退了一大步,撞到了桌椅,碗里的汤水都在震荡,嘴硬道:“没有!”
宝瑟儿撅起嘴,打量着说:“我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连天横唯恐他看出什么端倪,吃完饭连招呼也没打,就逃到铺子里去了。
一个时辰后。
光屏上蹦跳着几个说话的彩色小人,上面飘过“戒色宣传片”的字样,连天横眼神涣散,手掌撑着侧脸,脑袋摇摇欲坠,迷迷糊糊之间,听见一个小蓝人说:我曾经是富豪之子,男
女不忌,纵横海内外,导致精亏肾虚,险些暴毙,悔呀!
小粉人说:我曾经夜御八女,金枪不倒,最后得了菜花,悔呀!
小绿人说:我曾经有深爱的女人,可因为贪色,克制不住本性,有了外遇,最后失去了她,悔呀!
看得连天横一下子打了个激灵,瞬间坐直了。
宣传片落幕,看着那些因为没有好好遵守男德而酿成的惨剧,连天横托着下巴,不禁陷入了沉思。
光屏上显现出几个小字:观看完毕,加五分,再接再厉!
随即连天横强撑着困意,把光屏上的戒色宣传片都打开了,不多,一共才四部,看完了也不过就加了二十分,那么现在他就有五十分了。
入夜了,他的脑海里还回荡着机械的声音:
“一滴精,十滴血。”
“美色画皮,不过是掏精的工具。”
“硬极必软,早知今日阳痿,何必当初放纵?”
连府灯火幢幢,宝瑟儿提着纸皮灯笼,站在台阶上等他,一见到他,就迎上来,要给他披上罩衣,连天横急忙退后一步,说:“我自己来。”
宝瑟儿看他这么躲着自己,跟躲瘟神似的,有些纳闷了,“你怎么了?”
回到房里,连天横掀开被子,让他坐在床上,自己则坐在凳子上,相敬如宾地说:“我们就这样说话吧。”
宝瑟儿也被他弄得紧张兮兮:“请讲。”
连天横酝酿了一会儿,终于说:“宝儿,我们还是分房睡吧。”他掩着嘴猛咳一阵:“我今日,今日感染了风寒,咳咳,咳咳!害怕传染了你,咳咳!”
宝瑟儿连忙站起来,要去给他拍背顺气,连天横急忙退到床上,退避三舍道:“别过来!”
宝瑟儿担心地说:“你怎么也不吃药?”
看起来没有起疑,连天横敷衍了半天,才总算把他搪塞过了,自己在客房了对付了一晚上,想到接下来的五十天都不能抱着宝儿睡觉,他只能抱着枕头,辗转反侧,越想越空虚……
人一阳痿,就容易暴躁,这段时间,手下的人没少吃他的脸色,稍有一点小错,连天横就摔东西,让他们滚出去,弄得大家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多话。
人一阳痿,就容易心虚,他现在不仅不敢跟宝瑟儿同房,甚至连多说两句话也不敢了,他怕四目一相对,就要失去控制,连天横只能安慰自己,老夫老妻,老夫老妻,又岂在朝朝暮
暮。
人一阳痿,就容易脆弱——已经半个月不能勃/起了!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连天横看到路边的野狗交配,都会愤愤不平,看到并蒂莲,都要怒从心头起,看到路上成双成对的
恩爱夫妻,更是酸涩交加。
人一阳痿,就容易超脱,万事万物都于己无关,逐渐达到了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连天横思考了许多从前没有思考过的问题,从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到白马到底是不是马,抛却
世俗,目光投向浩瀚的繁星和更为广袤的宇宙苍穹,仿佛御风而行,俯视着芸芸苍生的渺小,他彻底从一个纨绔子弟,变成了一位通达洞明的贤人!
时间久了,宝瑟儿也感觉出不对劲了,很委屈地跟他说:“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连天横说:“你可不要乱想,我对你忠贞不二。”
当然忠贞不二了,他现在就是有什么花花肠子,也使不出来。
他还想再敷衍几句,可是又见不得宝瑟儿的眼泪,更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从天而降的狗屁系统,就支支吾吾地说:“宝儿,我……”
还是坦白了。
宝瑟儿听了,倒是没有瞧不起他,安慰道:“没关系,我来看看……”
连天横连忙说:“别过来!”
宝瑟儿只能隔着三丈远,哄着说:“是你太累了。要不然,我带你去看看大夫……”
“我不去!”连天横一口拒绝,他哪里丢得起这个人。
“好,不去不去……”宝瑟儿现在也不委屈了,知道他现在想必是非常脆弱,只顾着哄住他:“其实也挺好的,我以前总是担心你,担心你管不住自己……这下你不举,倒也好了,
一劳永逸,我也犯不着斤斤计较了。”
“不许说那两个字!”连天横跟被点了炮仗一样,今非昔比,他的心眼承受不了那么多刺激。
“好,对不起,我不说了。”

第 92 章 2021 七夕番外棒打鸳鸳〈1〉
古语云:“慈母爱子,非为报也。”这话是专说那为人母的,扶养子女千辛万劳,并不为报答,只图一世安宁,不被人戳了脊梁骨去,便是最大酬谢。婴孩尚在襁褓时,要为他把屎
把尿,忙前忙后;六岁以前,多发疾病,容易早夭,要为他烧水煮药,昼夜操劳;及至十五六岁,情窦初开,又要张罗定亲;十八九岁娶妻,到了二十岁成人,孙辈也落地了,稍可以安享清
福。
莫氏回想这二十余年,儿子虽在外面厮混惯了,大体上也说得过去,她知道连天横心里自有他的计较,从没让父母双亲操过甚么闲心,因此管教得也就宽了。谁曾想,这混账吃了秤
砣铁了心肠,非要和一个男妓厮守不可,从此千般拉扯,把两口子气得睡不着觉,鬓发都作弄得白了几根,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索性长子是已经废了一个,只当作忍痛断了一指,不曾生过这畜孽一般,她手里还有个视若明珠的小女,于是更加怜惜疼爱,生怕这女儿也随她大哥走了歪路,放在身边悉心教养,
暂且按下不提。
连老爷不在家时,莫氏便掌管财务,有甚大事小情,都随她做主,这天在店铺里吃了中饭回来,却发现女儿不见了,莫氏登时慌了神,一盘问,才知道,早上大全巷宅子的丫鬟竟把
孩子抱走了。
她顿道不妙,对着老天喊了一句“阿弥陀佛”,想必是宝瑟儿教唆下人偷了孩子,不知这妖孽意欲何为,连忙乘轿子过去,一行人匆匆忙忙地到了别院,立刻教一个信得过的小厮去
敲门。
门开了,莫氏也提裙下了轿,指着门子,气势汹汹道:“把那贱人给我叫出来!”
门子额头上流了黄豆大的汗,连忙打了个躬,说:“夫人息怒,公子正在午憩,小人这就请他来。”
“我只知有老爷,有少爷,不曾知道还有甚么公子!”
门子不知作何答复,只得抬袖擦了擦汗,频频点头,这夫人虽不常来,一来却总要闹得难看,次次都与小桃公子针尖对麦芒,小桃公子也是,平时对他们这些下人是很好的,不知怎
么对着夫人就……只道是天生的死对头,调性不合,凑不到一块去的。
没多久,那妖物娉娉袅袅地出来了,莫氏一看那个骚样子,心里就一阵一阵地刺挠,跟翻了大蛆似的。
“稀客呀,”宝瑟儿春睡不足,趿拉着绣鞋,精神懒懒的,抹了抹鬓边的头发,冷嘲热讽道:“进来吃口香茶,歇歇脚。”
“你如今是得意得很哪,我来我儿子家里,你倒成了主人!”
宝瑟儿道:“我和我的亲汉子住在一起,天经地义,甚么时候轮得到你指点了?”
他还敢说天经地义!分明是两个男人,一口一个亲汉子,真是不知廉耻,莫氏虽然有满腔怒火,现在也无暇与他计较这些,尖尖指头指着宝瑟儿的鼻子,质问道:“我问你,你把心
儿弄到哪去了?”
“心儿?她不见了?”宝瑟儿一愣,对府上的家丁说:“你们差一队人,这就出发去找小姐。”
莫氏看他装傻,心里更是火冒三丈,对带来的几个家丁发号施令,眼刀一扫:“少废话,给我搜。”
宝瑟儿脸色一变,伸手拦住那几人,“谁准你搜的?她不在我这里,你去别处找吧。”
“你还狡辩!”
“你自己的女儿,自家看管不力,却来疑心旁人。”
这妓子不知道安的甚么歹毒心思,连府的人都把丫鬟给认出来了,还能有别人捣鬼不成?莫氏看他还在扯谎,愈加心急上火,喊道:“你装甚么装,人家都看见了,休想抵赖!”
宝瑟儿看她说不通,也是横眉怒眼,站在台阶上,叉着腰:“我告诉你,老虔婆,你少给我血口喷人!”
一个是老夫人,一个不是少夫人却胜似少夫人,一大一小对峙,呈分庭抗礼之势,这两个碰了头,都是不服输的炮仗脾气,好像那共工触了不周之山,周遭的下人两股战战,哪里还
敢出来劝架,只是眼观鼻鼻观心而已。
莫氏丢了宝贝女儿,又被这不知礼法的东西肆意顶撞,这下也顾不得许多了,命令十几个家丁破开大门强闯进去。
毕竟是夫人,别宅的下人也不敢抵抗得太过,只能佯作不敌,让他们闯入。
情势不妙,眼见得就要落败,宝瑟儿岂是这么好相与的,提着衣摆走下台阶,提高了嗓音,对着左邻右舍喊道:“来呀,大伙都来看看,堂堂连夫人欺负人了!私闯民宅,为非作
歹!”
他这么一吆喝,真有几个行人被吸引了眼球,驻足在这里窃窃低语。
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莫氏平生最好体面,哪里有他这般厚颜无耻,急忙道:“你声音放低些!”
“你走,你走不走?”宝瑟儿流氓到底,威胁道:“你信不信我脱裤子给你看,我脱裤子了,我真的脱了!”
管事满头大汗,在旁边摆手劝道:“公子,使不得,使不得。”
“哎哟!”莫氏连忙捂着眼睛,“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迟早让连天横那畜牲把你扫地出门!”
宝瑟儿最担心这件事,本来气焰还占了上风,颇有些得意,这下被这死老太婆踩中了痛脚,心里气得发疯,一跺脚,怒道:“你这老虔婆,我气死你!我让你们老连家断子绝孙!”
这是莫氏常年的一块心病,竟被他就这般当众说出来,实在是颜面扫地,人家还不知道怎么讥笑呢。她气喘不匀,捂着胸口:“你!你!”
没来得及“你”两句,往后一仰,竟然两眼翻白,被气晕了过去,贴身丫头红莲急忙喊道:“——夫人!”
那些仆妇、家丁原本只是看戏,谁知道这下闹大了,都拥簇上去,一齐呼喊道:“——夫人呐!”
这老女人有来有回地跟他斗了没有三百回合,也有二百八十回合了,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此刻看她倒在丫鬟的怀里,宝瑟儿先是一愣,哪想得到她忽然这般虚弱,
拉开一个家丁,凑过去,也蹲在地上,察看了一番,莫氏还是不醒,心下不由得有些急了,伸手摇了摇她:“唉,老虔婆,你、你怎么晕过去了?”又往那脸上拍了拍:“你醒醒啊!”
见莫氏依然人事不省,立刻吩咐周围的人:“快去叫大夫!”
又指着下人,心急如焚道:“你们这些笨蛋,还不快把她搬进去!”
家丁们这才回过神来,将莫氏那瘫软无力的身子扶起来,一个扛胳膊一个抱腿,还有一个在中间扛着腰,七手八脚地把夫人抬进了屋子。
宝瑟儿不晓得这老虔婆怎么回事,跟着进屋,心乱如麻给她掐人中、掐虎口,都纹丝不动,壮着胆子把两根手指伸过去,探她的鼻息,探了好一会都感受不到呼吸,大事不好,他倒
抽一口凉气,一屁股瘫坐在床榻边,脸色煞白。
“——小虹,去、去把爷叫回来!”

第 93 章 2021 七夕番外棒打鸳鸳〈2〉
连天横抱着妹妹回来时,听见家里七嘴八舌的,乱成了一锅粥。不由得挑起眉,单手掀帘子进去,就看见宝瑟儿伏在榻边,几片淡紫色的衣摆垂在地上,背影颤抖,轻轻地抽噎。
亲娘闭着眼躺在那里,脖子上的脉还在跳动,气色也还好,便知道其实并无大恙,他把妹妹往上搂了一搂,递给旁人去抱。
听见脚步声,宝瑟儿便知道是连天横回来了,连忙扑到他的怀里,带着哭腔道:“爷,怎么办,你娘、你娘被我气死了!”
方才在路上,他就问清了怎么回事,连天横搂住宝瑟儿的腰,教他稍安勿躁,坐下来摸了摸亲娘的手腕,她的脉象平稳,应该是被气狠了,没有大事。
宝瑟儿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生了自己的气:“现下、现下可怎生是好……?”
连天横看他语无伦次,想必是真着了急,就一下下地抚在他后背上,又在他背后轻轻往前推了推,温声催促道:“她这是急火攻心,你顺一顺她的气,她就醒了。”
宝瑟儿现在是心乱如麻,又内疚,又害怕,听了他的话,上气不接下气,趴在床边,认错道:“对不起,老——夫人,你别吓我了,我错了……”
一边的孩童不懂事,看人对娘亲哭得恁般凄惨,不知道发生何事,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娘……娘……”
宝瑟儿听见哭声,这才察觉有个孩子,抬头责怪地问:“是你把心儿偷走的?害得人好找……”
心儿见了宝瑟儿,急忙把手伸出来:“宝、宝鹅哥哥……”她的话还说不利索,实则是想要抱。
“这是我的亲妹妹,怎么能叫偷?”连天横不悦,嘟囔道:“本想着傍晚送回去,谁知道我娘她这个时候回来……”
宝瑟儿看他也是可怜见的,见个妹妹也要偷偷摸摸的,说到底还是自己的缘故,也顾不得被冤枉了,就站起来,去屋里拿了一袋钱,让人上街去买好吃的回来,心儿去年刚出牙,得
买些不软不硬又耐嚼的吃食,这样牙才长得好,又把上回托人做好的小衣服、小袜子拿出来,给她换上。
这时候大夫也来了,望闻问切过,给莫氏开了一帖药,宝瑟儿立刻让下人去熬了来。
连天横看着他一边在屋子里徘徊,一边不住地往软榻那头看去,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便拍拍身边的椅袱,宽慰道:“好宝儿,过来,你先坐下。”
忽然,宝瑟儿好像想起甚么来,连忙问:“上回法师送的那八宝佛珠在哪里,我去取来。”他真怕莫氏被他害死了,那可怎么是好。如今在菩萨面前念一念,也好求个保佑。
又翻出观里求的平安符、平安锁,层层叠叠的一大摞,全给莫氏挂在脖子上,挂不上的就放在枕边,东一个西一个,全给铺满了。
这真是临时抱佛脚的做派了,连天横看着他捻着那串佛珠,拿了一本经文,在那里现翻现念,总觉得有些滑稽。于是拉着他的手过来,说:“行了,你也歇会。”
宝瑟儿待不住,怕他责怪自己,站起来说:“药好了没,我看看药去。”
等他走了,屋里除了连小妹,就只有母子二人,连天横抱着手臂,闲闲道:“娘,别装了。”
听了这话,莫氏知道儿子看出来了,这才睁开眼,坐起身来,翘起腿,一拂袖,端起茶碗喝了口热茶,她知道自己冤枉了这个妖人,可今日也被气得不轻,就哼了一声,冷嘲热讽道:
“原来你心里,对我们这个家还有亲情,还想得起来有个妹妹,我还以为你有了他,就不认我们三个了!”
连天横垂眸,淡道:“我自然是认的,只是爹娘不认我罢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选了他,就不要妄想我们还能把你供起来!”
自从和宝瑟儿搭伙过日子,连天横在父母亲跟前连个屁都不如了,虽然妹妹是亲近他的,可孩子长大之后,恐怕也认不得人,自然与他生疏起来。
他便费了一些周折,收买了宅上的佣人,凡是二老不在家里,就把心儿抱出来玩耍,也算是尽了做哥哥的一片心,谁知道今天莫氏却回得早,杀了个措手不及,反倒引发误会,害得
母亲越发厌恶宝儿。他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话真是不虚。
宝瑟儿端着药壶进来时,看见莫氏坐在床边,惊讶道:“啊,你怎么忽然醒了?”
莫氏绷着脸:“我活过来了,你不高兴是不是?”
“我才——”宝瑟儿一开口,本欲嘲讽两句,看到连天横坐在这里,硬生生憋回去了,眼珠一转,把药壶放在桌上,露出一个谄媚的笑,百转千回地说:“娘~您吃药……”
“谁是你娘,别这么叫我!”莫氏被雷打了似的,膈应得不轻,股股地往外冒汗,一身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宝瑟儿把茶案放在桌上,拿起一旁挂着的纨扇,对着她扇了扇风,又放下扇子,蹲下来给她捶了捶腿,可谓殷勤到了极点:“娘,您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呀。”
莫氏牙都给他酸倒了,恼道:“你再给我乱叫一句试试!”
连天横哪能不知道宝瑟儿跟他娘向来势同水火,于是抱了心儿过去,握着她两只圆白的小拳头在莫氏的眼皮子底下晃了晃,求情道:“娘,别气了,心儿也回来了,都是我的错,怪
宝儿作甚么?”
心儿也道:“娘,都是、都是心儿的错……嗝……”
“你也不是个东西,”莫氏抱了心儿过去,恶狠狠地望着连天横,一拍桌道:“你不知道他方才是怎么顶嘴的,真是气煞我也。”
宝瑟儿撅着嘴,捏腿的动作就重了些,莫氏吃痛:“你给我轻着些,想捏死我是不是?”
连天横忍着笑,在旁边倒药汁,把碗递给她,一边给她捏肩膀,一边低声哄道:“您是长辈,不要和我们这些小辈计较了,好么?宝儿方才也道过歉了,想必是十分内疚,他再也不
会了。”
宝瑟儿点点头,躲在连天横背后,好像的确是内疚极了、委屈极了。
莫氏把眼睛一瞪,他就一缩,整个人都缩得不见了。
连天横看他娘脸色渐缓,好像也消气了,就让宝瑟儿把平日里准备的小玩具都拿出来,说道:“娘你看,这都是宝儿给妹妹买的,他走到一处,就挂念着心儿。”又拿了三只老山参,
几只两三寸的鹿茸,说:“这也是宝儿给你和爹买的,回去炖汤也好,泡药酒也好,都是大补的,他也想尽孝,只是没有机会。”
宝瑟儿在旁边撇撇嘴,心儿还好,老太婆就算了,他才没这么好心,其实这都是连天横自己在关口收的好货,这时候拿出来替自己献宝。
莫氏一看,好似会读心一般,冷笑道:“得了吧,他会给我?他巴不得我和你爹早死了。”
连天横看他娘又要发作,连忙哄着她走了,自己起身去送,坐在轿子里,挨了一路的白眼自不必提。
总算把娘亲和妹妹送到了家,又骑着马原路返回自己的小家,这时天已经擦黑了,树梢头的红霞黯淡下来。
他推开门,看见宝瑟儿坐在炕边,垂着头,红着眼圈,抽了一下鼻子。
“怎么了?”连天横蹲下去,把手掌按在他的膝盖上,抬头去看他的眼睛。
宝瑟儿哽咽:“……你真该听你爷娘的话,好好地讨个老婆,我不想让你难做,可他们也别让我太难做了。”
“乖乖小桃子,别生气了,嗯?”连天横的手掌握着他的肩头,晃了晃,安慰了半天,哄了老久也哄不好,今天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叠加在一块,也有些不耐烦了,松开手,收敛了
神色,低声道:“行了,你也够了。”
宝瑟儿哼唧了一会儿,知道他耐心有限,撅着屁股爬过去:“我错了……”
人家高不高兴,他可以不管,可连天横是万万不能不管的。
连天横看他受了委屈,还要来安慰自己,他也知道要长辈在小辈面前低头,是很不容易的,于是捧着他的脸蛋,拇指揩干净眼泪:“好宝儿,乖宝儿,我的错,我给你道歉。”见他
沉默不语,就抬起头,在他嘴巴上亲了两下,宝瑟儿撅着的嘴才消下来,屋子里这才熄了灯。

第 94 章 2021 七夕番外棒打鸳鸳〈3〉
这头莫氏回到家,陪小女玩了一会儿,还是心有余悸,把几个玩忽职守的下人叫过来罚了一顿,传下令去,若别宅的人来抱孩子,立刻使大棒打出去,心里这才舒畅了一些。
没两天,连老爷手头的生意告一段落,风尘仆仆地回到家,与妻子团聚。从别人的口中听说了这桩风波,一问夫人,果有其事,一时间也是怒意上头,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岂有
此理!这宵小泼皮,目中无人,对你说的那些话,实在是没大没小!”
莫氏摆手,淡淡道:“得了,你也不用气他了,大字都不认得几个的,指望他有甚教养,说到底,要不是你儿子姑息养奸,他也得意不了几日。我看,你儿子是油盐不进,狗改不了
吃屎……”
被他这么一说,连老爷本还有些愤意,这时心里却忽然有了一个主意,眯起眼睛,拈须深沉道:“非也,我们越阻挠,他们恐怕便愈加要好,倒不如化敌于无形,让他们自己一拍两
散……”
“哦?何谓‘化敌于无形’?”
连老爷便凑过去,贴在莫氏的耳边,低声指点了两句。
莫氏听了,立刻道:“这个法子不好,横官要知道了,恐怕要记怪咱们。”
连老爷微笑:“不会。”
次日,连府的大堂上就站了整整齐齐的一排后生,都是长手长脚,牛高马大的,这些人,是忠心耿耿的老连管事从各门铺挑选出来的伙计,连老爷乜斜着眼,得意道:“怎么样?”
莫氏看了看,把他拉到一边,悄声说:“那妖物也不知道瞧不瞧得上,要说你儿子再怎么混账,好歹也是人模狗样,比他们总是有余的。”
连老爷道:“是是是,也不瞧瞧是谁的肚皮里钻出来的。”
莫氏哼笑道:“你这老不正经的,我跟你说正事呢。”
二老细细地商量了一番,最后挑中一个叫大宽的伙计,虽然样貌上比连天横粗糙一些,但也浓眉大眼,疏疏朗朗,体格又壮大,犹如一座小山一般,连老爷拍板:“就他罢。”
那大宽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就被连管事引到一处安静的内室,莫氏抬起下巴吩咐道:“把衣服脱了。”
大宽愣了愣:“脱……脱?”
“是,脱光了。”
“可我将来的媳妇还没看过……”
“你不想干了是不是?”
大宽忙道:“我脱、我脱……”
这个大宽,长是长得不错,只是看着不太机灵,笨手笨脚的,把自己脱得赤条条的,用手局促地遮着下面,慌里慌张地看着这对夫妇。
莫氏与连老爷互换了一个眼色,彼此都认可了,连老爷道:“小子,有一门好事等着你。”
“甚、甚么事?”大宽黝黑憨厚的脸上涨得通红,望着老爷夫人,“小的先把衣服穿了再……”
连老爷便把商量好的计划一一道来,大宽一听,便惊得睁大了眼睛,再次涨红了脸,大声说:“老爷、夫人,你们这样做可不对!少爷与少夫人夫妻恩爱,是一件好事,非要活活拆
散他们,我大宽虽然穷,却也不会做这种缺德事!”
“大宽,你家里还有个得病的祖父,是不是?”莫氏道:“你照我们说的做了,不论如何,病人的医药都由我们包圆了,你回去好好想想,想好再答复也不迟。”
大宽本来还义正辞严,提到卧床不起的祖父,神色也变得犹犹豫豫的,喉咙里嗫嚅道:“我不行,这哪是人干的事……”
连老爷叹息道:“若非情急,怎会出此下策,你又怎会懂我们做父母的苦心?”
莫氏知道,他会答应的。于是坐在椅子上,手指点着椅背,仿佛静候着甚么。
过了一会,大宽吞吞吐吐道:“……少爷知道了,要打杀我可怎么办?”
莫氏脸色一变:“还有没有王法啦?你这么大的块头,还怕他?没用的东西!”
大宽低着头,听了一番教导,羞愧地连连点头,他也是走投无路,如今有人要发慈悲救他的祖父,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竟也不得不出卖色相,说出去真是教人笑掉大牙了。
连老爷看他都懂了,便道:“你放心,事成之后,必有重谢,那畜牲胆敢拿你怎么样,我头一个不饶他!”
等大宽走了,莫氏把手里的茶碗一搁,哼了一句:“便宜他了……”也不知是说大宽,还是说宝瑟儿那妖精。
很快,连家的蜜饴甘果铺子里就新来了一个伙计,叫作大宽,这人是从别的店铺里调来的,大宽勤劳肯干,力大如牛,不嫌脏不嫌累,又整日里乐呵呵,十分讨喜。
这店铺才开张,全交给宝瑟儿打理,他不放心,是以常来瞧瞧,光是这半个月,就几乎日日都来,大宽这人说到底还是老实,没敢上去搭话,只是远远地觑着,说起来,这人分三六
九等,归根究底,对他们这些上等人总有些畏缩。
连老爷那头催促得紧,让他快些行事,大宽急了,总开不了口搭话。这天,恰好掌柜不在,宝瑟儿便来店里坐镇。
大宽心道这真是天赐良机,一边握紧拳头,一边深深吐气,脑子里还在回想着连老爷吩咐的话:“你不要对他用强,要款款柔情。”
柔情,怎么个柔情法?
大伙儿都管宝瑟儿叫公子,那他也叫公子便罢,可他的嗓子太粗了,不好听,得把这两个字说得悦耳些,于是捏着嗓子,小声练习了几句:公子、公子、公子……猛地摇摇头,总觉
得不对味。
其实他见过连大少爷好几次,那不是个好人,说得好了是风流倜傥,说得不好听,就是不三不四,空有一副皮相,也怨不得老爷夫人要拆散他们两个。大宽脑子里不禁浮现出连少爷
的笑样子,对着一小块海棠窗玻璃模仿了一下,把嘴角往上斜勾了勾,勾得脸都抽筋了,可怎么学都是憨头憨脑的,仿不出那股轻佻浪荡的神情,忍不住拍了拍脑袋。
“你在干甚么?”身后忽然有人问。
大宽吓得腿都软了,转过头一看,竟然是宝公子,忙道:“没、没!”
宝瑟儿心道这下人好生古怪,对着镜子做些怪模样,好似抽羊角风一般,便问道:“你的嗓子不舒服?”
“没,没……”
宝瑟儿虽然不像别的东家那样打骂虐待伙计,却也不喜欢伙计偷懒,吩咐道:“你听着,到后院去,把箩里的咸李柸挨个挨个地翻过来晒,晒得发硬了再收,知道么?手指头捏捏就
晓得……弄完了,去打水,去外面把新到的一批鲜桃洗了罢。”
少夫人凤目含威,大宽怕他怕得紧,连连点头答应。蹑手蹑脚跑去后院翻李子片。
翻完了回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一桶桶地挑井水来,搬了条小胡床,用指腹搓洗桃子上的绒毛毛。不知那宝瑟公子在哪里?大宽用余光往上偷瞥了一眼,发现宝瑟儿把两只脚搭
在木台的杠子上头,居然是在看小人画,边看边笑,笑得不可抑制了,肩膀颤着,连书页也在飒飒地发抖。
大宽低头哼哧哼哧地洗桃子,心想有钱人可真舒服。洗到一半,店里漏出一线光,原来是帘子掀开了,他以为有客人到,连忙披上巾布起身迎接。却是连大少。
宝瑟儿抬起头,笑意还挂在脸上,合上了小人画,手肘撑着脸,道:“我的大少爷,你怎么来了。”
“忙人,这是在做甚么?”连天横打了帘子进来,一身乌黑锦袍,腰间束着玉带,脚踩着粉底皂靴,在盆里顺手拿了个桃,放在手里掂了掂,嘎嘣咬了一口。
那是他才洗的!大宽心里不高兴,却也没有办法,埋着头使劲洗桃。
“现在没有客人来,我在看笑话书。”
“有这么可乐么?”连天横拿起来,一边随意翻了两页,好像并不觉有趣,合上书,不以为意道:“只你爱看这些玩意。”
“乐死人了,有意思着呢!”宝瑟儿把他手里的书一抽,敝帚自珍地拢在怀里。
连天横伸出手,把那咬了一口的桃递到宝瑟儿嘴边,问道:“丁掌柜怎么没来?”
宝瑟儿探出个脑袋去,张嘴吃了一大口,口齿不清道:“他孙女出水痘,怕抓烂了脸,便请了几天假。”
“那只能请当家的辛苦几天了,嗯?”
大宽听在耳朵眼里,心里也纳罕,这大少爷怎么管宝瑟公子叫作当家的,这真是头穿袜子脚戴帽——颠倒过来了。
连天横又问了几句话,宝瑟儿答了,两个人闲聊着,你一口我一口,把一枚大桃子吃得剩个桃核,真应了那句话——断袖分桃。话题又引到一旁干活的大宽身上,大宽听他们谈论着
自己,浑身紧绷绷的,做贼心虚。
“你把脑袋抬起来。”连天横道。
大宽险些以为连少爷发现了自己图谋不轨,战战兢兢地说:“少爷……”
连天横一双漆黑的眼睛俯视过来,含笑问道:“你叫岳宽,从前在茶油坊的老刘手下干活的,是不是?”
大宽惊呆了,想不到少爷竟然记得自己这号小角色,连家大大小小的店铺,遍布全镇河、丰谷,还有周围零星的几个小县,有些大酒楼,光是最底下的伙计便多达一百来号人,真要
记住,还能对上号,那可不容易!
“噢……回少爷,是。”
连天横盯着他,拿起柜台的巾布揩了手,莞尔道:“既然来了,就不要想东想西,好好干罢。”
大宽出了一身冷汗,好似被他看穿了目的,心想着这大少爷真是成精了一般,三言两语之间,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好在连少爷没有过多纠缠于此,换了个话头,对宝瑟儿道:“不是
说出了一批玫瑰松子糖么?我想看一看货。”
宝瑟儿点了头,在抽屉里拿了钥匙,道:“大宽,你在这里招呼客人,我带少爷有事去。”
等他们去了后面的储库,大宽这才如释重负,长舒了口气,好似逃过一劫,一口气洗了一大盆桃,还有三四盆等着他呢,抱着盆出去,把里头的脏水倒了,又提水桶去后面的水井里
打水,忽然,一阵若隐若现的娇声从不远处飘过来,他停下脚步,放了桶,循着那声音过去,走到储库的大门口。
大宽悄悄从门缝里看过去,等他看清时,眼睛忽然瞪圆了。
也不知这大宽无意中撞见了甚事,害得脸庞儿也红了,心窝儿也烫了。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 95 章 2021 七夕番外棒打鸳鸳〈4〉
上回说到大宽无意中听见些怪异声响,趴在门上,一只眼凑到门缝里察看,一看便看到些不得了的东西,屋子里只有两人,一个是大少爷,还有一个自然就是那个宝瑟公子了。
宝瑟公子躺在竹榻上,半睁着眼,眼睫颤动,咬着艳红的下唇,被绳子绑着手腕,浑身上下只穿了只袜子,除此外一丝/不挂,那真是雪缎子一样的肌肤,被勒出一条条红痕。
大宽偷窥到少夫人的裸/体,心如擂鼓,不晓得他们这是在做甚么,好端端的为何要把人缚住了?难道是少夫人犯了错?他知道这些有钱有势的人都生性残忍,担心这大少爷这厮做
出些犯王法的事情,把少夫人给害了,今日非得在这里守着不可了。
但见连少爷手里执一支毛笔,用毛笔沾了墨水,在那肌肤上动笔,在宝瑟公子的大腿上写满了字,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个的“连”字,宝瑟公子看起来是痒得不行了,扭动着身子,
嗔骂道:“讨厌,你这样让我怎么出去?”
大少爷按着他,急色道:“那便不出去了。”
“痒死了……”宝瑟儿用脚去踢他,反而被抓住脚踝,动弹不得。
大宽心如擂鼓,他好像模模糊糊懂了甚么,他们之间,并不是自己想的那回事,直觉自己是不该在这里看了,但两条腿像灌了铅,动不了。
宝瑟儿挣扎不已,怒目而视道:“你不会要在这里……”
狭窄的门缝阻碍了视野,大宽只能看见宝瑟公子的双腿被分开,中间埋着一个黑黑的脑袋,发出啵滋啵滋的水声,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大气都不敢喘,少爷竟是在吃宝瑟公子的下面
……
这得多恶心啊!大宽怪难受的,这可是撒尿的地方,还能塞进嘴里?可少爷似乎半点不嫌弃,吃得还很仔细,舔了又舔,吸了又吸,仿佛吃着甚么美味佳肴似的。
大宽对有钱人又多了一个认识:拿鸡/巴当饭吃。
“爷,你给我松松绑,我、我要出来了……”宝瑟儿满头细汗,碎发也沾在颊边,脸红得像湖上的晚霞,气也喘不匀了。
可大少爷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反手把上衣脱了,轻笑道:“放心,一会儿就给你解。”
很快,他从裤裆里掏出一根男人都有的东西,用手握着,这个大宽是认得的——可是要往哪里插呢?
大宽心里怦怦地跳,他听人说,这美艳娇柔的宝瑟公子,出身娼馆,从前没有多想,现在忽然想到,他没有女人的……那个,怎么伺候男人?
“宝儿,爷进来了,你好好地夹紧……宝儿,小桃,心肝儿……”
大宽眼睁睁地看见连少爷把宝瑟公子压在竹榻上,两具身子紧紧嵌合在一起,淫/荡地一通乱喊,就忍不住捂住了脸,额头贴在门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好冤家,嗯啊……你弄死我了……”
那些调/情的话语从屋里飘来,大宽面红耳赤,又忍不住从指头缝里看,虽然看不到结合的地方,可他也猜到了,隐隐有些震撼,那里如何去得人?
少爷抱着宝瑟公子的腿弯,整个腿折上去,把袜子也脱了,让他四脚朝天地挨着肏,肉和肉撞击的啪啪声充斥着大宽的耳朵,他站在门外,头脑一阵阵地发热。
要说这宝瑟公子的身量虽然丰腴,却无疑是很娇小的,少爷一只手便能摆弄得来,下面的男根又和他的体格一样壮大,怎么能进去?这人受得了么?宝瑟公子看起来实在是难捱了,
腿绷得直直的,夹着少爷的腰,在他身后交叉,随交媾的动作而起伏。
“混蛋……你轻些……”宝瑟儿咬着他的肩膀,在肌肉虬结的后背上捶了几下。
这可恶的大少爷却毫不怜香惜玉,反而动得更起劲了,直到身下的人被干得哭出了声,不但不停下,反倒恶狠狠地掐着他的腰,吼道:“哭大声点!”
大宽吞了口唾沫,浑身的血液在沸腾,他喘不过气来,握紧拳头,想找个东西用力地揍两下才行。里面怎么还没好!
过了一会儿,宝瑟公子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少爷把他翻了过来,撅屁股对着外面,大宽这才看到,他的腰间悬着一根纤细的腰链,金色的,上面坠着宝石和铃铛,这金链的主人左右
摇着屁股,叮铃铃的,臀肉又饱满,被大手扇了一巴掌,颤得像块杏仁豆腐,奶白奶白的。
这下看得很清楚了,红红的,一个微微打开的小肉/洞,往外面流着清露,那是方才被少爷肏开的,还没等大宽再看一眼,大少爷就用鸡/巴开始了新一轮的蹂躏。
大宽真是没法再看,他想尿尿。回到大厅里,坐下来,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地搓着毛桃,忽然,鼻子痒痒的,用手一摸,手背上红红的一片,他又用力揉了几下鼻子,鼻腔里的血滴
滴答答地流下来。
桃子的皮破了,由于太过熟烂,教汁水也溢出来了,他把手指放在嘴巴里吮/吸,甜丝丝的一股味,这当然是废话,桃子汁可不就是甜的么……
自从这天开始,他不敢拿正眼去看宝瑟公子了,一看到他,就总是想起他和少爷在储库里干的事情,他好像开了甚么窍似的,从前没想过的事情,现在老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来,有时
大白天也走神,撞到好几次柱子。别人笑话他,是不是想找媳妇了,他忙道:我没有!
可是老爷夫人那头交不了差,祖父的病情又重了,再不治,恐怕就要撒手人寰,离他而去。大宽忧心忡忡,向掌柜预支了一个月的月钱,可还是杯水车薪,顶不得几天。
人在走投无路时,狠不下心也要狠了,大宽心一横,咬咬牙,找个没人的时候,走了上前去。
木台后,宝瑟儿抱着个算盘子,正在噼里啪啦地算数,感觉到有人在靠近,一个深沉憨厚的嗓音喊:“公、公子……”
宝瑟儿问道:“你的事情做完了?”
“做完了。”大宽不知怎么接话,挠了挠头,眼睛望向别处,他发现了,贸然上前,是一个错误,现在宝瑟公子离他这般近,不知道用的甚么香粉,身上的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胸
口里有一股按捺不住的躁动,红着脸,压抑道:“……公子。”
“……怎么了,你?”宝瑟儿站起来,扶着桌面,忽然间,微微地对他笑了一下,那神态说不出的媚,连五官好像也发生了一些变化,那嘴唇格外地红,眼睛格外地亮。
“我……”大宽想,他真的该找个媳妇了,怎么对着别人的媳妇发起痴来了,结结巴巴的,往后退了一步:“我……”
谁知道那宝瑟公子反倒往前走了两步,把他逼得步步倒退,然后欺了上来,大宽呼吸一窒,庞大的身形瑟缩在角落里,不知道他要做甚事,紧接着,下面就一紧,他感受到了甚么,
僵硬地低下头去,看见宝瑟公子那只雪白的、纤小的手——隔着裤子,圈住了他的鸡/巴!
大宽想逃了,可是男人的那一根要紧的东西被他擒着,逃不掉,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戏,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期待,总之,那是一种煎熬的滋味。
宝瑟儿出身风月,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眼皮子稍微夹他一下,就知道这大宽动了色心,手里攥着他的阳/物,狠狠往上一掐。
“嗬——”
大宽应声倒地,一股剧痛袭来,从胯下蔓延到全身,他疼得说不出话了,抱着双腿,冷汗涔涔,脸色苍白,抖得像个筛糠。
宝瑟儿居高临下,阴影投在他身上,指着他,冷冷道:“滚出去,要是少爷知道了,还不得把你给废了!”
被狠掐了这一下子,大宽疼得要死要活,心里这盆火算是给浇得熄灭了,震惊地想:刚才这是在做甚么,他怎么能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忍着痛道:“我错了,公子,你饶了我
罢……”
他一定见识过很多男人,自己这个傻傻的样,还不够看的。
不等宝瑟公子说话,大宽便捂着下/体,连滚带爬地出去了。他没有去医馆,而是急忙奔去了连府。
小半个时辰后。
莫氏站起来,听他说了方才的事情,一拍手,皱眉道:“啊呀,不会断了你的子嗣罢?快去找个大夫看看!”
大宽也不那么痛了,只是还觉得麻麻的,焦急道:“这得算工伤罢?”
连老爷背着手,叹气道:“都甚么时候了,快去看!”
莫氏慷慨,给他包了许多钱钞,大宽拿了钱,并不去看伤,拿去付了祖父这个月的药钱,想不到,被掐了这下,反而因祸得福,大宽胸中的懊恼一扫而光,也忘了被宝瑟公子教训的
那份难堪了,抱着剩下的银票高兴地亲了两口,巴不得他多掐几下,爷爷的病就要好了!

第 96 章 2021 七夕番外棒打鸳鸳〈5〉
等大宽走了,莫氏坐下来,促膝叹道:“我看这个大宽长得也不差,就是笨了些,想不到那物竟然不动心,倒是我们把他给看轻了。”
连老爷安慰道:“不急,我又物色了一个好人物。”
“得了罢,物色一百个有甚么用?你真以为他是这么容易变节的?他要是能变节,当初就不会……”
连老爷不悦,拂袖道:“你这么快就倒戈了?忘了这东西是如何顶撞长辈的?是可忍,孰不可忍,不把他弄走,我连家将永无宁日!”
“好,”莫氏一摊手,道:“现下我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
“我还有一计。”连老爷阴沉道:“那男妓不走,便从横官那头下手。”
语罢,拍了拍手掌,清脆的三声过后,屏风后走出一个素白衣衫的美少年,十七八岁上下,怀里抱着古琴,眉若远山,眼含秋波,气度文雅,向莫氏微微欠身行礼,用那动听的嗓音
道:“夫人,小人名唤沁秋,愿凭差遣。”
连老爷道:“沁秋是我高价托人找来的孩子,只要他能令横官动心,那妖物还敢横行霸道不成?早晚也要把他抛弃了。”
沁秋跪在地上,自云家在宁州,自幼习得琴棋书画,家父去世之后,家道中落,便落入下九流,在妓院里弹些曲子,做个清倌,勉强度日。莫氏本来听到妓院二字,脸就拉下来了,
只怕他是自己往脸上贴金,实则是第二个宝瑟儿来讨债的,便随口考了他几句诗文词赋,果然对答如流,脸色这才和缓了许多,她对知书达礼的人向来敬重,就把着他的手臂,扶他起来,又
问了几句话,更是发现这沁秋谈吐不凡,虽然身份低微,却不卑不亢,一边暗暗唏嘘命运的无常,书香子弟竟然沦落至斯,一边对他愈发喜爱。
莫氏心里隐隐知道,儿子这个断袖的毛病,这辈子恐怕是治不好了,真要找个男人,也合该找个沁秋这样的,身子又清白,举止又得体,没有哪里挑得出毛病,好极了。比起那个粗
鄙肮脏的宝瑟儿……真是不提也罢。
她虽然没有明说,言语之间,隐隐透露出一个意思:若是沁秋真能被连天横喜欢,留下来也未尝不可。至于能到甚么份上,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只是,怎么把这孩子送进去?”
连老爷看夫人满意沁秋,心里也很得意,捋须道:“那畜牲能打通我家的下人,我还打通不得他的下人了?”
没过几日,一个嬷嬷引着沁秋到了别宅,路过前厅、正厅,再是后院,安置了住宿,这处所靠近一片幽静的竹林,沁秋道了谢,送走了嬷嬷,想着从前的家里的陈设也是这般富丽堂
皇,这些年经历了几多兴衰,如花开花谢般,心中惆怅难言,抱着琴出去,在落叶中独坐了许久,不禁低头弹奏了一曲。
悲时俗之近厄兮,愿轻举而远游。
质菲薄而无因兮,焉托乘而上浮。
遭沈浊而污秽兮,独郁结其谁语。
夜耿耿而不寐兮,魂营营而至曙。*
……
曲毕,有个声音远远说道:“你弹琴真好听。”
沁秋不知道是谁在说话,循声抬头望去,看见一个圆脸蛋、丹凤眼的少年趴在墙头,双手托着脸颊,好似已经听了许久。
“啊,”沁秋立刻起身,看他的衣着打扮皆是绫罗绸缎,相貌又生得好,想必就是连老爷和莫氏口里的那个妖孽狐狸精了,神色有些不自然,立刻行礼道:“小人不该在此扰了清净,
还请公子见谅。”
“不打紧,你想弹便弹,”宝瑟儿抱着大风筝,跳下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方才我的风筝挂在树上,爬上来取的时候,就听到你在这里弹琴,心里难受得不行了。你一定是
有甚么心事。”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在玩风筝?沁秋心里有些纳罕,嘴上道:“多谢公子担忧,沁秋只是闲来无事,便抚两把琴罢了。”
“是周嬷嬷让你来的?”
沁秋谦卑道:“回公子话,正是。”
“你的琴弹得很好,我恰好会弹琵琶,许久不曾练习,手也生了,下次来陪我合奏几曲,好么?”
沁秋听他如此说,便道:“多谢公子雅意,小人不胜荣幸。”
“你弹得这么好,怎么会到这里来?”宝瑟儿心里也暗暗有些不解,一把琴可不便宜,少说也要几两银子,他手里的还是上好的冰弦古琴,这样的人,怎屈尊到连家做仆人?
“从前在风月之地弹琴,资薄不足以维生,那里又腌臜污秽,小人不愿被沾染了清白,便自愿托人找一份干净的营生。”沁秋对那里深恶痛绝,即便是清倌,也免不得被那些客人揩
油,在台上隐忍不发,回去之后,要洗好几个澡,把皮都搓得通红了,依旧洗不去心头的屈辱。
“你是花里馆来的?”宝瑟儿稍微一猜,就猜是那里,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在他心里,花里馆已经很好了,至少饭菜是管饱的,来的也是些有钱的员外公子,私下里的打赏可不少。
沁秋自知这段日子不是那么光彩,有些难堪,低下头,站得笔直,却还是如实地说:“是的。”
“我以前也在那里,我俩很有缘!”
沁秋一愣,看他的样子,好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公子,难道也和他有着相似的过往?不由得有些同病相怜,轻轻问道:“公子曾在那里弹过琵琶?”
“弹琵琶?那顶几个钱呀。”
“那——”
“我是卖屁股的。”
“……”
宝瑟儿说:“你的眼睛很干净,没有被污染过,不像我们这些人,一身的铜臭味,脏都脏死了。”
沁秋不敢附和,也不敢反驳,他知道主人家自嘲时,还是不要多话为好。
宝瑟儿却是真心的,他难得找个说话的人,天天对着连天横这糟糠之夫,多少也看腻了,他在这里没有朋友,方才听到的琴音里,藏着说不尽的辛酸哀绝,也让他想起了不少往事。
沁秋岔开话题,道:“公子这风筝倒是奇特,别人的大多是莺莺燕燕,这只却是狮子狗模样的。”
“哈,好看罢?”宝瑟儿把风筝一展开,道:“这是少爷做的,他这人闲工夫多着呢。”
沁秋把他的炫耀看在眼里,这宝瑟公子能被少爷情根深种,何其幸运,如今的自己又是何其落魄,买不起名贵的松香,养不起一把琴,更无人欣赏他的琴声。
情根深种的连天横,俨然还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这段时日索性在家,便隔三岔五去铺子看看生意。说是看生意,也顺道把家里的那个接回去。
有一位流芳千古的圣人曾说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不晓得女子和小人们被他戳中了没有,连天横倒是被戳了个十成十。
天天跟那人待在一块,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好像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夹枪带棒地干一仗。那人不在身边,偏又心烦意闷,胸中好似有一股闺怨般,难以发散。
这天他到得早,宝瑟儿正指使着伙计们将最后一点活给干了,连天横就命人去隔壁的从食店买些冰食凉浆,分散给大家解渴。
每每看见他笼络下人,宝瑟儿就有些不高兴,凑在他耳朵边上说,“好人都让你做了,坏人都给我做是罢?”
须知这些小恩小惠是假的,要他们干活才是真的哩。
连天横掐着他的脸蛋,两个手指头陷进肉里,捏了两下,低声道:“我看你每回也没少吃!”
宝瑟儿懒得理他了,抱着手臂,坐在台后生闷气。
凉浆到了,连天横去拿了一筒来,递到他面前:“我做坏人的时候,你是没见过呢。”
见他使小性子不接,便打开塞子,不耐烦道:“不吃就算了,谁管你这么多来——你吃不吃?”
宝瑟儿板着脸,干脆地说:“吃。”
大宽看见少爷来了,想到上次丢人现世的事情,总是躲躲闪闪的,他现在是回过神来了,先前只不过是痴心妄想,他就不是那块撩拨人的料。
谁知道宝瑟公子倚着桌子,忽然对大少爷道:“给大宽找个媳妇罢。”又招手叫他过去,很热心肠地对他说:“大宽,让少爷给你物色一个呀,咱少爷认识的人多,相个合适的。”
大宽现在一看到这宝瑟公子,下/体就隐隐作痛,哪能听不出他的威胁捶打之意,哪里笑得出来,嘴角僵硬,呆在那里。
连天横奇道:“你甚么时候做起月老红娘来了?”
宝瑟儿把两个手交叉在一起,食指彼此碰了碰,道:“你不知道,我最近啊,看见人家孤零零的,就想帮他凑成一对儿,你说这是甚么毛病?”
大宽听得更是汗颜,所幸这满腹心计的宝瑟公子只是当着连少爷的面,恐吓他一番,不得不说,他也的确不敢再轻举妄动。
连天横隐隐感到其中有甚么机锋,回去就跟他说:“有甚么事情,你要跟我说,我们商量着来,好么?”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大少爷还知道甚么叫商量,宝瑟儿道:“我有甚么事不跟你说了?我心肝都掏出来给你了。”
连天横冷笑:“有些事情,你就没有说实话。”
宝瑟儿道:“有些事,你还没跟我说实话呢。”
“适当地保留一些秘密,我们会相处得更融洽些。”
“怎么,这话对你就奏效,对我就不奏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宝瑟儿把擦脸的巾布一放,铜盆里溅起水花。
“潘宜沉,你知不知道,今天是甚么日子?”
“甚么日子?”宝瑟儿看他这么正儿八经的,想了半天,想不起来。
“算了。”连天横不想与他多费口舌,只是徒增烦恼,抱着枕头,倒头便睡。
宝瑟儿心里奇怪,在灯下找了本万年历翻了翻,才知道原来是这节日,心里也懊悔,怎么老是拌嘴,便手脚并用地爬上床去,娇声道:“爷……”骑到他身上,捧着脸,从额头吻到
喉结,哄道:“我的爷,别睡,先别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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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辞·》
七夕情人节是现代衍生出来的含义,但是架空时代,我们就当是吧,好不好,无所谓了 反正跟我也没关系

第 97 章 2021 七夕番外棒打鸳鸳〈6〉
连天横本就不舍得跟他置气,只是佯怒而已,被他按着亲了两下,凉凉酥酥的,舒服得紧,故意转过去,脸朝着床里头,等他主动来求欢。
宝瑟儿从被子里钻进去,拱了半天,才凑进去,手臂撑着床,柔柔地吐着气:“好人,你热不?”
连天横把被子一卷,好似懒得搭理他。
宝瑟儿推推他,撒娇耍赖道:“你热,你都出汗了,快说你热……”
“潘小桃!”连天横忍无可忍,把他掀翻过来,狠狠揍了两下,总算老实了。
宝瑟儿仰着头,安静了一会,眨了眨眼睛,一下一下地亲他,熊抱着连天横,深深吸了一口他的味道,陶醉道:“我的亲哥哥呀,你真教我爱死了,想死了……”
他又何尝不是这样,连天横早就硬了,把他的嘴唇含住,舌头交缠,鸡/巴戳着他的小肚子,往上顶了顶,咬着他的脖颈,握着雪藕般的一截手臂,低声道:“你还跟我闹不闹
了?”
“不闹了,再也不闹了……”宝瑟儿被他的气息扫过耳后,痒得不行了,只顾求饶。
连天横抱着他,把他的衣服褪下来,露出光滑的肩头,头上绾发的簪子也抽开,一头如云的的黑发倾泻下来,他顺着发丝,细细密密地吻下去,指腹在宝瑟儿的尖乳/头上打着圈摩
挲,然后食指划过他的肚脐,往下面走。握着他的东西,从容不迫地撸动,压抑着呼吸,问道:“怎么样?”
连天横床技岂止了得,宝瑟儿挨着他的身,骨头就酥了,更甭提这样温柔地被握着,把玩着,神魂颠倒道:“甚么怎么样?”
连天横责怪道:“哥哥问你舒不舒服。”
“嗯……哼……”宝瑟儿已经微醺了,晃了晃身子,支使道:“你重一点儿……”
连天横便稍微使了些气力,他嫌太重,把小鸡儿都擦破皮了,等到放缓了动作,他又嫌太轻,没感觉,连天横知道他这个人恃宠而骄,喜欢作怪,便脸色一沉,不客气地说:“我说
怎么来,就怎么来,你得听我的,知道么!”
宝瑟儿这人欺软怕硬的,被他凶得大气都不敢出,缩着脖子,委屈地点了点头,说是知道了。
连天横一振夫纲,拍了拍他的脑袋瓜子,称赞道:“这就对了。”
等到弄出来,宝瑟儿就爬下床,跪在地上,握着他的鸡/巴,含在嘴里耐心吞吐着。他上上下下地舔,舔得油光发亮,青筋条条迸起,贴在下腹上。
“上来。”身下那根东西早已呈剑拔弩张之势,连天横忍不来了,自从上回在甘果店里弄过一次,便好久一段时日不曾亲热过,趁着今天开开荤,打打牙祭。便抱着宝瑟儿,掰开他
的两条腿,对准那个教人魂牵梦萦的湿软小洞,把发痛的鸡/巴头款款塞进去。
宝瑟儿被他抱着腰,颠上颠下,动作颇有些激烈,渐渐吃不消了:“缓缓,缓缓罢……”
连天横依旧插在里面,换了个姿势,把他压在枕头上,高高地抬起一条腿,以便进入得更深一些。
“噢……”宝瑟儿手指攥着被子,难受得呻吟起来。
他知道,那一定是被顶到了酸软处,于是在那一点上用力地捣了几十下,捣得宝瑟儿啮齿啜泣,浑身抽动,时而媚叫,时而呻吟,甚么求饶的话都说出来了。
床上两个人正入港,情急似火地交缠着,忽然传来“笃笃笃”三声。
宝瑟儿勉强睁开眼,披头散发,满面春情,嘴角被亲得流着涎水,体内还含着一根大鸡/巴,穴儿被撑得满满的。
连天横其实早听见了,握着他的腰,不悦道:“别管了!”又加紧狠狠地动了几下。
“啊啊!”宝瑟儿瘫软了过去,眩晕道:“嗯啊……先别弄了……”
“笃笃笃。”
那烦人的敲门声没有停止,宝瑟儿喘息道:“……谁在外面?”
“小人沁秋,是按例来为少爷和公子添香的。”
“你……咳,你进来罢,门没锁。”
沁秋得了应允,便推门进来,走到内室,看见床幔紧紧地关闭着,宝瑟公子露出半张银盘儿似的脸,脸颊潮红,额头上满是细汗,看他进来了,微微有些诧色:“是你?”
“回公子的话,嬷嬷教沁秋来内室伺候少爷与公子。”
“你来——啊!”
沁秋不解道:“公子,你还好么?可有甚么不适?”
“我没事——唔!”宝瑟儿连忙捂住嘴。身子还往前面一耸一耸的。
沁秋隐隐嗅到一丝腥膻之气,他生来有洁癖,不由得皱起了眉,挽着衣袖,露出素白的手腕,把上好的安神香团从盒中取出掰碎了,放在盘里,这制安神香的人也是脱裤子放屁,圆
饼似的一枚,须得用袖珍的小铜锤一点点锤成细末子药,再用银丝匙和冰片脑混合,还得费些时候。
这一套烦琐的点香弄到一半,划拉一声,床帘掀开了,一个躁郁阴沉的声音传来:“弄好了没?”
沁秋抬头一看,床上坐的居然是少爷,只披着一件外衣,胸口还袒露着,他不禁红了脸,心想既然在这里,怎么半晌没做声?沁秋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垂着眸子,做出些温顺的神
态,款款行了一礼,他多少也知道这些男人的德行,他们最喜欢被顺承、最愚蠢、最自大,因此,这样柔弱无力的模样自然惹他们的怜爱。
连天横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换作从前,这沁秋确凿是他喜欢的模样,眉毛鼻子眼睛,一个个长得都在该长的地方,现在却是被打搅了好事,心里烦躁至极,脸色想必也是好看不到哪
里去。
宝瑟儿望着他,笑道:“这是沁秋,周嬷嬷的人。”
“哪个沁,哪个秋?”
沁秋低头,娓娓道:“回少爷,沁是香泥斜沁几行斑的沁,秋是春花秋月何时了的秋。”
连天横一听这些人卖弄诗书,就一肚子的窝火,想当初那个李文俊也是,好端端的说话也不会,非得用上几句晦涩难懂的古语、诗句,好像他们肚里的墨水偏比别人的多些,实则无
病呻吟,酸腐至极。
宝瑟儿却很佩服,披着一件薄薄的纱,半透着肌肤,倚着枕头,抱膝坐在床尾,对连天横道:“你有所不知,沁秋弹得一手好琴,梧桐居的师傅都追不上呢!”
连天横看他竟然还笑嘻嘻的,心里憋闷,故意道:“容貌却是不错的。”
沁秋听他当面夸自己长得好,心里也忍不住一荡,表面上却深深地把头埋下去了:“少爷谬赞了。”
因周嬷嬷格外照料的缘故,他在连家做的活,也不过是擦一擦桌椅,剪一剪兰花,闲来无事还能抚琴奏乐,比之其他下人,自然是落得清闲。
那宝瑟公子上回说要同他合奏,不知是忘了,还是太忙碌,迟迟没有过来。沁秋反倒暗自松了口气,他不想和这宝瑟公子有甚么夹杂不清的牵扯,只想拿到银钱,好好地过那清雅悠
闲的日子。
要有钱,还是得按着连老爷教的法子勾/引连少爷,连少爷第一次见他,便夸他好看,想必也是个好色之徒,跟那些客人一样,他抛个眼神过去,还不是手到擒来。
于是沁秋觅了个良机,等连天横迎面走来时,故意跘了一跤,摔在男人宽阔的怀里,抬起头,故作惊讶,楚楚可怜道:“少爷……对不起……”
连天横这下子是温香软玉在抱,他要是真不知道这个沁秋的心思,二十几年也白活了。换作以前,这些投怀送抱的美人,他是来者不拒,现在有了那宝瑟儿,家里鸡飞狗跳的,应付
一个还应付不过来,更不用提外头的莺燕,便微微一笑,凝视着他,轻笑道:“美人儿,难道是我连家的门槛太高,把你给绊住了?”
沁秋看他眉眼间含情脉脉,实在是晃人眼睛,一万个人里也挑不出一个这样的多情公子了,心道真要陪他睡,倒也不错,总比外头那些肠肥脑满的龌龊男人强些。便柔声道:“都怪
沁秋不小心,还望少爷原谅则个。”
连天横也在想,这沁秋平地里摔跤,要是真不小心,莫不是一条腿长一条腿短,这才说得过去。
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道:“别走。”
沁秋心里一喜,停下脚步:“少爷还有何吩咐?”
连天横便绕过来,伸出手,一下子抬起他的尖俏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端详一番,沁秋哪里被男人这样直白地打量过,更何况还是少爷这般俊美的男子,白/皙的脸上泛起红云,谁知
道少爷的脸越凑越近,连气息也扑在他面上,难不成要在这里……
沁秋偏过脸去,“啊”地一声,含羞道:“少爷,不要……”
“你的牙齿缝里有菜叶子,你知道吗?”
沁秋睁大了眼睛,愣了愣,望着他,半晌说不出话。
连天横松开手,依旧用那含情脉脉的眼神望着他,道:“吃完东西,也合该漱漱口了。”
沁秋呆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作。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屋子里,满腹的屈辱,忍不住伏在桌上哭了起来,脑中不断回忆方才的情形,又想到连少爷说的“门槛太高”等语,之前没有反应过来,现在一想,真是字字句句
皆嘲讽。
“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沁秋抬头看,原来是宝瑟儿站在门口,抱着琵琶,来兑现之前的诺言。
他怎么好说是他勾/引连天横,却遭到戏弄,他实在是无颜见人,更无心弹琴了。
宝瑟儿看他泪痕累累,坐下来,抱着琵琶,道:“听着,我给你唱个十/八/摸,你别伤心了!”
沁秋平日里耳朵里听的、手底下弹的,都是些阳春白雪的曲子,向来瞧不起这些粗俗的小调,如今失意,满脸诧异地听他唱了起来。甚么“摸大腿”、“摸屁股”的,真是……听得
人臊死了。
宝瑟儿看他的眼泪止住了,就在琵琶弦上一拨,一串优美的琵琶音翩跹掠过,讨赏似的说:“怎么样?”
沁秋低下头,咳嗽了两声,也恢复了神志,自己毕竟是下人,他毕竟是主子,哪有下人要主子哄的道理?便也取了琴来,陪宝瑟儿演奏。
他们合奏的是一首幽远的古曲,琵琶清越,琴声浑厚,两种乐音交织在一起,好像习习凉风般,绕梁而上,拂过窗棂,枝头的鸟儿也不飞了,驻足在这里欣赏。
曲罢,宝瑟儿想了想,说:“别弹这些要死不活的曲子了,没劲。”
“……”沁秋:“依公子的便是。”
宝瑟儿便换了一首明快的,并且是边弹边唱,沁秋的琴声托着他的嗓音,急速拨弦,抹弦,犹如真珠乱迸,嘈嘈切切,一气呵成。就这样弹了一下午,二人都十分尽兴,临别时还在
回味着方才的曲子。
沁秋浅浅一笑,他许久没有这样畅快过,忽然觉得心里的郁结散了些许。那该死的连少爷也没那么教他难受了。
等到回话时,连老爷问道:“怎么样,沁秋,那孽障待你如何?”
沁秋犹豫了一下,便把这些天的事情都说事无巨细地说了。
“他竟然不动心?反倒是那个狐狸精对你青眼有加……”连老爷满面愁容,这计划眼看就要打了水漂,忽然,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下定决心,看来是要用一剂猛药才行了!
“沁秋,你这就回去,听我说的做,不过,这事须得瞒着夫人……”

第 98 章 2021 七夕番外棒打鸳鸳〈7〉
这头安排了沁秋,连老爷便教人去传大宽过来,大宽很快来了,一听连老爷的这条毒计,简直不敢置信,当即道:“我不干!这可是犯法的!你们怎能如此歹毒下作?”
“哦?你不想在连家做事了?”
大宽怒气腾腾:“不做了!”不等他说话,一转身,径直走了出去。
连老爷一挥手,十几个家丁涌上来,把他团团围住,大宽握着拳头,粗着嗓子道:“让开!”十几个人一拥而上,要把他压制住,谁知这大宽浑身的蛮力,怒吼一声,把他们往四处
甩开了,举起一个家丁,砸在地上。大家见到那家丁痛苦地呻吟,面面相觑,都不敢拦他。
连老爷怕生出事端,淡淡道:“放他走罢。”
大宽便负气回到家,路上还在想那龌龊之事,脑袋发热,气不打一出来,一抬眼,见到一个眉清目秀的白衣美人,正坐在家里的长椅上,见到他回来,站起身,对他说:“你叫大宽?
你爷爷在街上买东西,血吐得到处都是,你这么久不归,做甚么去了?”
“爷爷?”大宽呆住,脸色一变,握着他的肩膀,急切道:“爷爷在哪里!”
“他在医馆,我垫付了一些钱,可还是不够,看他的模样,恐怕……”白衣美人犹豫了一阵,低声道:“你……还是着手准备后事罢。”
话音未落,大宽哪里还有心思听他说话,一阵风地跑了出去,老天!爷爷可千万不能出事!
连老爷在家里喝了两盏茶,闲坐半晌,看来大宽是没用了,便叫连管事再去弄两个男人来,谁知道,等天黑了,这大宽却去而复返,从门口闯过来,眼圈红通通的,扑通一声跪在地
上,抓着他的衣角,哀求道:“老爷,我反悔了,我愿意做,求你救我的爷爷一命……”
连老爷不知发生了何事,冷道:“说不干的是你,求着老夫的也是你,我该听你哪一句?”
大宽害怕他已经物色了新的人选,便磕头如捣蒜,痛哭流涕道:“老爷、老爷,你和夫人,都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菩萨,便是让我即刻就死了也情愿!”
这副狼狈的样子,哪里还有方才的正义凛然?料想这些屠猪卖狗之辈的良心,也只是一击即垮,脆弱不堪。
想必是他爷爷的病情已经无可挽回,连老爷眯眼道:“……这可是你说的。”
沁秋原本是出门购置些杂物,谁知遇见一个短褐穿结的老丈在屋檐下歇息,拄着拐杖,捂住胸口呕血不止,台阶都被染红了,他吓得不轻,便送这人去了医馆,才知道这老丈已病入
膏肓,如今奄奄一息。
他得知老丈有个孙子,便一边心疼着银子,一边取了钥匙,在他家里等人,谁知那个又高又壮的大块头回来了,才说了两句话,又匆匆跑不见了,医馆那头说他来看过,转身便走,
不知道做甚么去。
自己出的银子恐怕也是打了水漂。沁秋在心里恨这些寡情少恩的人,却也别无办法,只当是破财消灾。
回到家里,宝瑟公子又早早等在那里,要和他合奏,沁秋本来心烦意乱,想要推脱,可是想到连老爷的吩咐,他只得虚与委蛇,把琴放在桌上。
他自幼便练琴,工于音律,指尖触碰到琴弦,拨弄了几下,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想起连老爷的嘱托,沁秋心思沉重,难道他不知道连老爷让他做的是丧良心的坏事?可是别无选择,他太想摆脱眼前这一摊泥淖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宝瑟公子,他对自己并不差,可以说是十分优待,真要把人害到那个地步么?想到这里,他心里一乱,手下就重了,冰弦忽然断了一根。
嘣地一声,琴声戛然而止,只有嗡嗡的余音在颤动,宝瑟儿惊呼一声,试探地望着他,小心翼翼道:“呀……”
沁秋出了一身的冷汗,把琴拢在怀里,道:“公子,今日却是不巧,不能再陪您练习。”
宝瑟儿连忙道:“不打紧,你只管去管家那里取钱,把琴修好了再说。”
“多谢公子。”沁秋微微低头道:“小人明日便拿去修缮,这个月十五,我们边弹奏,边喝酒玩月,不知公子可有闲暇?”
宝瑟儿很高兴,兴奋道:“很好!”
这世上的人各有各的烦恼,连天横大抵也是不顺心的,难得在家里待着,本来是该夜夜大鱼大肉,自从这沁秋来了,他每每想和宝儿亲热,总是三番五次被打断,好不爽快,这沁秋
俨然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把他发配到八千里外去才好。
有一回,宝瑟儿躺在床上,卧在他怀里,手指卷着他的发丝,说着悄悄话,二人之间难得有些温情的时候,沁秋在外面敲敲门,宝瑟儿就很惊喜似的,轻轻推开他,起床走了,说是
沁秋要教他画画。弄得连天横心里不上不下,好像被写了休书的下堂之妻,凄凄惨惨戚戚,好生寂寞。
连天横独守空房,枕头都给他攥出绒了,心里怨恨地想着,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每见了沁秋,他脸黑得就像个锅底,把沁秋吓得绕道走。
忍无可忍时,也曾对宝瑟儿道:“你把他给我弄走!”
宝瑟儿只是笑他:“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只一句话便把他噎得死死的,拈酸吃醋这一方面,可是连少爷的本色行当,吵过、闹过,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连天横本也是个多疑的人,对宝瑟儿尤甚,一是他自己花心,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为人家和他一般贪图新鲜,二是因为他心里清楚,和宝儿走到今日这一步,不是必然,只
是冥冥中的偶合。
他庆幸,也后怕,当然晓得宝瑟儿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可他的心眼小,就是受不了宝儿喜欢别人,对着别人也能嬉笑。只想宝儿是他一个人的才好。
十五日很快便到,沁秋去取了琴回来,暗自忐忑,连老爷给了他一种药末,下在酒水里,吃完便会欲/火焚身,耐不住寂寞,行那不堪之事。又给他一把鸳鸯壶,里面暗藏机关,将
有药子的酒与寻常的酒分开,只要记得顺序,按动壶柄,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下药。
“时机已到,他现在很相信你,把他骗到你屋里,看着他喝下去,其余的,便不用你管,知道么!”
——想到连老爷对他这般嘱咐,沁秋便心虚愧疚,掌心里出了一手的热汗。
那宝瑟公子还在屋里等他呢,他端着酒案,在走廊上轻轻走过,心里七上八下的。
忽然,在拐角处,看见连少爷怀里抱着一只黑猫,迎面走来。
少爷明明说要去山中祭祖,怎么这时候竟回来了!沁秋心下一惊,脱口而出道:“少爷!”
连天横望着那案中的鸳鸯壶,略略抬起下巴,好奇地问:“这是甚么?”一边伸手,摸到他的手背。
哪知道他这时候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沁秋惊慌失措道:“少爷,请你放尊重着些……”
连天横微笑道:“让我摸两下怎么?”
沁秋低头想走,却被他伸手拦住,怀里的黑猫受了惊吓,冲出来,撞向酒案。
哐当一声,沁秋手抖,酒壶眼见得便要摔在地上,连天横眼疾手快,用手一抄,便将整只酒壶托在手里,浅笑道:“小美人,你喝的甚么好酒?”
沁秋急了,要去够那酒壶,谁知连少爷把手臂举得高高的,他踮着脚,怎么也拿不到。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这样调戏人,沁秋也忘了之前,分明是自己勾搭他,怒道:“我告诉宝瑟公子去!”
听到宝瑟公子,连少爷才似乎有所忌惮,把酒壶稳稳地放在他手里,狞笑一声:“去罢。”
“你怎么才来?”宝瑟儿见他来了,便站起身迎接。
沁秋还有些心有余悸,往门外扫了一眼,才跨进大门,把酒案放在桌上,敛衽跪坐下来,一边为宝瑟儿斟酒,一边生硬地解释道:“方才衣裳被弄脏,耽误了事,还望公子见谅。”
宝瑟儿把酒杯端起来,笑道:“沁秋,你看,我把窗户打开了。”
沁秋往外面看去,月如玉盘,挂在天际,洒落下遍地幽幽的清辉,如一层洁白的盐霜,竟有一股酸涩之意涌上鼻腔。
“以前,每到这时候,总是想起家人。”宝瑟儿道:“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年也想不起了,没准他们早死了,又或是早把我忘了。”
“公子,”沁秋被触动了心事,望着他的酒杯,忽然反悔道:“别,别喝了!”
宝瑟儿收起了方才的忧伤,笑道:“为何?你有所不知,我的酒量好着呢,你可别把我看轻了。”不等他说话,便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如果沁秋没看错,他眼里应当是含着些泪光。
沁秋低头,在心里默默道:对不起,公子。
“你也喝呀,我一个人多没意思。”
沁秋叹了口气,把鸳鸯壶拿起来,在壶柄上按了一下,里面机关旋转,倒出清亮的酒液,敬了宝瑟儿一杯。
公子,你不要怪我,要怪,便怪这世道,人善被人欺,再者……他暗暗为自己开脱道:再者那个连天横,也不是甚么良人,还有连老爷、莫夫人,一个个都不是善主,他只是一枚棋
子,没有他,也会有别人来做这事。
两个人推杯换盏了许久,又弹了一会儿乐器,一个自在闲适,一个心怀鬼胎,倒也都喝了个半醉。
沁秋看时机已到,便想找个借口离去,谁知道骨头好似被泡在酒里似的,酥酥的,浑身动不了了。
该死,怎么自己反倒喝多了?
宝瑟儿看他解了两粒扣子,想是酒意涌上来了,便含着醉,红着脸,嘲笑道:“你的酒量真是不够。”
沁秋胸口好像蕴着一团火,说不出话来,朦朦胧胧间,看见门被踢开,少爷从门口进来,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
宝瑟儿口齿不清道:“你……怎么来了?就知道打搅我们喝酒……”
连天横一只手揪着宝瑟儿的后领,把人提起来,冷道:“我来接你回去!”
“你……你……”沁秋忽然想到了甚么,可是脑子烧得迷迷糊糊的,动弹不得,更无从开口。
又过来不知道多久,好像周遭已经没有人了,黑漆漆、静悄悄的,伸手不见五指,沁秋伏在案上,难受地扭动着,门又开了,一个巨大的黑影走了过来,也带着一身浓烈的酒气,口
里喃喃地念着:“不要怕、不要怕……”
沁秋睁大眼睛,努力往后退去:“你……给我走开!”

第 99 章 2021 七夕番外棒打鸳鸳〈8〉
这厢宝瑟儿被连天横抓到屋里,丢在床上,还有些怔忪,睁开眼道:“……爷,怎么了?”
连天横一屁股坐下来,捉着他的身子,把人揪起来,紧紧圈在怀里,看他这个笨头笨脑的模样,心里来气,恶狠狠道:“你知不知道,我再迟一步,躺在那里的就是你了!”
被他这么一闹,酒意也消了大半,宝瑟儿忽然想到甚么,心道不好,一骨碌爬起身,却被连天横握着手腕,摁在床上。
“你做甚么,”宝瑟儿焦急道:“你把沁秋怎么样了?”
连天横压制着怒意,冷笑道:“你怎么不问问,他把你怎么样了!”
宝瑟儿担心着沁秋,拼命挣扎着,焦急道:“松开!”
他要反抗起来,那当真是兔子急了也要咬人,连天横挨了两下子,外加被踹了两脚,眼睛血红地问:“你如今是觉得我不敢动你是不是?”
“你松开我……”宝瑟儿怕他,像耗子怕猫,被挤到床角,歪着脑袋,气势不由得弱了些。
身下人还要讨价还价,连天横便懒得听他啰唣,一把将人翻过去,扒了裤子,狠狠抽了两巴掌,这两掌饱含怒火,力道非同小可,顿时便发出清脆的啪啪声,屁股上立竿见影地浮现
出清晰的两个五指印,平日里他都舍不得打,只敢轻轻地揉两下,今天实在是气疯了,庆幸自己在家里,否则这笨东西被人给害了都不知道。
都多大的人了,屁股还要挨揍,实在是羞人,宝瑟儿疼得眼泪都飙出来了,加之又心急,再加之对连天横这粗暴镇压的愤怒,扭动挣扎得更起劲了。
连天横最不喜欢别人违逆他,便压在宝瑟儿身上,拿出鸡/巴,对准了,用力地顶进去。
没有润滑之物,也没有床事前的唇舌交缠,便这般,把怒意全发泄在宝瑟儿的身上。
说来别人恐怕不信,这桩事上面,连天横对他向来是柔情款款,少有强迫,今天却是不同,实在是气狠了,任宝瑟儿如何捶打撕咬,都无动于衷,只是埋着头猛肏,他越推搡,连天
横便肏得越使劲,直到身下人身子软了,嗓子也哑了,才开始轻轻地抽/插。
“呜呜……呜呜呜……”宝瑟儿哭了起来。
此时已是深夜,连天横发泄完了兽欲,长舒了口气,把湿漉漉的鸡/巴拔出来,那个洞里便噗滋噗滋地冒出粘稠的精/液,顿觉舒畅许多,他从宝儿身上爬起来,穿上衣服,理了理
领上的褶皱,慢条斯理地套上靴子,回头看去,被子鼓起一个老高的山包。
他眯起眼睛,把手伸进去,在被子里乱摸,摸到宝瑟儿的大腿,再慢慢往上,在那腰际画圈,嘴巴蹭上去咬他的耳垂,这时候,连天横又恢复了人前那衣冠禽兽的模样,伸臂揽着那
团被子,宝儿、宝儿地叫,很亲昵的口吻。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被子里的人沉默不语,哪里还肯搭理他。
这两年,这宝儿的脾性越发暴躁,动辄便甩脸子给人看,连天横抱着他,晃了晃,一开始还半开玩笑地说:咱们小桃子,人穷长力气,人富长脾气,哈?后面脸色也不好了,耳提面
命道:“你是我的人,教我碰两下也是应该的,你知不知道!”
半晌,被窝头头里偷偷冒了一个脑袋出来,连天横像赶海人捉蛏子似的,立刻把他给逮住了。
“你那是碰两下么?”宝瑟儿真是对他有恨,又怪自己没用,心里委屈得直泛酸水,“你不要脸,仗着我喜欢你,就强/暴我……呜……”说到气愤处,手脚还挥舞了两下。
那模样,玉脸香腮,星眸微饧,连天横心软得要命,哪里有什么气可生,是以找老婆一定要找俏的,阳寿都要多两年,捧着他亲了两下,看他真是伤心了,连天横方才一时气急,现
在也后悔,隐隐也有些道歉的意思。
宝瑟儿紧紧闭着眼,不声不响,又不再理他了。
连天横伸出食指,点在他鼻尖上,揉了揉,做了个朝天鼻,哄道:“你是不是一头小猪,你说,吃得多、睡得多,是不是,小猪?”
宝瑟儿忍不了,拿起他的胳膊,含泪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下。
其实方才他忆起沁秋那坐立不安的神色,也隐隐约约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了,心里五味杂陈,只得沉默不语。
“把衣服穿了,来。”连天横把他抱起来,一件件地穿衣服。
宝瑟儿难得被他伺候一次,倒也忘了生气,别别扭扭地坐起来,带着浓浓的鼻音道:“……这么晚了,还要去哪?”
八角巷这头,连府灯火通明,连老爷早早把莫氏哄睡了,自己在外面等着沁秋的好消息,只等沁秋来报,便派家丁过去,将那妖人与大宽捉奸在床。
他坐在大厅上,闭目养神,忽然,听见一些嘈杂的声响,连忙站起身,以为是大功告成,便前去迎接。
谁知道来者不是沁秋,而是他的亲儿子连天横,握着那男妓的手腕,一脸阴沉,来势汹汹道:“——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就寝?”
昏暗的屋子里,散落了一地素白衣裳,衣摆沾满血迹,犹如湘妃的点点眼泪,沁秋披头散发,抱着那些衣物,缩在墙角,眼眶红肿。
身边的男人六神无主,一遍遍求道:“你、你别哭了,我会对你负责的,别哭……”
方才大宽受连老爷的指使,为了壮胆,猛灌了一斤酒,一鼓作气,才紧握拳头,闯了进来,本还良心不安,十分犹豫,可想到卧病在床的祖父,便横下一条心,按着屋里的人,不顾
挣扎,得逞了兽行,谁知道开了灯,仔细一瞧,犹如晴天霹雳般,倒在地上。
方才那一场性/事粗暴,沁秋下/体撕裂般疼痛,又见这大宽举止粗鲁,言谈笨拙,好像一个杀猪的屠夫,悲从中来,捂着嘴不由得阵阵干呕。
“这是……我害人的报应。”沁秋揩去眼泪,一件件拾起衣服穿上,勉强爬起来,抱着琴,跌跌撞撞地把门给打开,抬头望月,被月光刺得睁不开眼,只得低下头去。
大宽着了急,立刻追了出去,险些被绊倒,拦在前面,颠三倒四地说:“这些天,我一直在找你。你是好人,你是有苦衷的……”
沁秋却以为他还想再纠缠,仰着头,怒目而视,悲愤欲绝道:“你不要以为……就,换在从前,你比不上我家最末等的一个下人!”
大宽后知后觉,才知道他这是瞧不上自己,就有些胆怯,不敢去靠近。可又担心着他,只能远远地跟着。
但见那沁秋抱着琴,一瘸一拐地走出去,路过竹林,出了连府,乘月走到溪桥上,弹奏了一曲,大宽听不懂,只是心里发慌。
奏罢,沁秋站起身,举起琴,投进了河里,顷刻间,那把古琴便随着水流,消失不见了。
大宽知道,这人比他们这种人心气高得多,心道不好,果然是要跳河自尽。于是冲了上去,把人紧紧抱住。
“放开我……”沁秋的泪都要流干了,他无力挣扎,心里怀着怨恨。
大宽颠三倒四地说:“我、我这几日,心里很乱,为甚么我不是富贵人家的少爷……爷爷得病也没有钱治,只能拖着……我不配怪连老爷连夫人,没有他们,爷爷早就死了……可我
还是做了坏事,我要下地狱……”又极力跟他保证道:“我不会缠着你的……你不要寻了短见,求你活着……”
沁秋喃喃道:“被你这样粗俗污秽的人玷污过,我也不必再活了。”
大宽方才脑子极乱,现在也不得不镇定下来,小声道:“你不想被别的男人玷污,就去勾/引连少爷,可见你也不比别人好到哪里去,现在败露了,就想寻死,更是再也无法洗刷身
上的耻辱,你做鬼也要遭人的唾骂,转世投胎更是堕入畜牲道,死了又有何用?倒不如活着,好好地行善积德,到了阎王爷那头,也有个分说……”
听他如此说,沁秋想到这一点,下辈子真要变成又脏又臭的畜牲,浑身就打了个寒战,绝望地说:“……你闭嘴!”
这下,大宽知道他不会再寻死,心里才稍稍踏实了一些,连忙把他松开了。

第 100 章 2021 七夕番外棒打鸳鸳〈9〉


连府。
下人夜里听见动静,都出来察看,一看便不得了,原来是少爷不知受了甚么刺激,带着那男妓来了,与老爷当庭对峙。上回夫人把宝瑟儿抓来,闹的那一场,实在是广为人知,如今
仍历历在目、脍炙人口呢!今晚这势头,怕是又有好戏看了。
“……你是这么对你爹说话的?”连老爷知道这条毒计不成,又被孽子忤逆,脸色铁青,站在大堂上。
连天横低头望着地砖,好像要盯出一个洞来,斩钉截铁道:“倘若谁害宝儿真的遭遇了甚么不测,我便真要恨他一辈子,哪里还顾得上礼节。”
这话说得太重,宝瑟儿看他半夜三更来这里,为了自己,连亲爹都顶撞了,平白背一个不孝的罪名,这场事又要闹大,便抱着他的手臂,轻轻劝道:“爷,算了,我们回去罢。”
外头吵吵嚷嚷的,大家都在看戏,莫氏听见声响,也披衣出来了,看见满院子的人,训斥道:“你们这是做甚么!都给我进屋去!”
又看见连天横跟那物站在院子中央,两个人如同连璧一般,紧紧依偎在一块,这夜里的风又寒,那物几乎缩在他怀里了。
莫氏不知他们来做甚,指着连天横的鼻子,道:“你就是喜欢三条腿的虾蟆,我也管不着,为何要带他来我面前撩拨,成心要气死你爹娘是不是?”
连老爷冷冷道:“他铁了心要跟这个妓子厮混,也不知这东西对他吹了甚么枕头风!”
连天横撩起衣摆,跪在地上,攥紧拳头,低着头,一字一顿道:“我们不是……厮混。”
宝瑟儿被他这般回护着,心头也是万般的酸楚,跟着他一起跪下,可是又不想他这样挨骂,仍旧劝他回家去。他得做个明白事理的人,连天横的固执他是知道的,总不能教好好的一
个家骨肉分离了。
等下人都回屋了,莫氏心里那股怒火就涌上来了,一时间愤然上头,骂了连天横这畜牲,连带着对连老爷也骂了两句:“都怪你这老物,成天在外面瞎忙,顾不上你儿子,把他养成
这样一个混账东西!”
连天横看他们这般嫌恶自己,也有些心酸,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爹,娘,要不……你们再生一个?”
“孽障!”连老爷大怒,顺手抄起一个茶杯砸过去。
连天横立刻伸手接住,低声下气道:“你们到底觉得他哪里不好?”他自己看宝儿是可亲可爱的,便觉别人眼里的宝儿也是完美无瑕,殊不知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的道理。
连老爷轻蔑道:“可笑!他要是个好人,怎么会去做个千人骑万人睡的男妓!”
“那是以前,”连天横跪在地上,心痛难忍,反驳道:“从前的事情,谁都是说不准的。”
“再落魄,也不能去卖身,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哪怕是死了,亦不可失节!”
连天横担心宝儿听了这些难听的话,心里难过,便握着他的手,五指嵌进指缝里,牢牢地扣住。
宝瑟儿却没有发火,缓缓道:“你说得不错,你们这些男子汉大丈夫,都是读过书、知荣辱的人,可我这种没脸没皮的货色,又哪里懂得这些呢?出卖色相,只是混口饭吃而已,你
们原也管不着我,还要拿我消遣作陪呢,可我竟敢妄想飞上枝头,跟你们变作一样的人了,岂不是乱了尊卑?”他知道在连老爷眼里,自己和沁秋、大宽一样,都是不能算作人的,又有了卖
身的这层原委,因此更加下贱,要他们看得起,恐怕是投胎再造也不能了,于是道:“既然你们是这样想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你家的大门,我说到做到!”
说罢,也不再理会,站起来,转身出去了。
连天横知道他总归还是伤了心,也站起来,追到门外,把人紧紧地搂住,心碎道:“宝儿!”宝瑟儿却望着他,捧着他憔悴的脸,说:“爷,我是甚么样人,你也清楚,不求他们点
头,我们自己过日子,好么?”
“好宝儿,”连天横在那额头上亲了亲,我疼你,你也疼我,别人不会明白的。”
宝瑟儿把脑袋埋在他胸口,轻轻地“嗯”了一声,就当是答应了,他害怕连天横的脾气,却也喜欢他的温存,一会儿像电闪雷鸣,一会儿像和风细雨,吹得人晕晕乎乎的。
连天横怀里抱着人,眼神却冷了,心里知道,今天虽然从家里出来,但这件事,可不能这样不了了之,这次是他发觉了,下回若是不在这里,宝儿受了伤害,当真是不堪设想。
天色白蒙蒙一片,星月隐燿,雾气渐渐起来,东方微微泛亮了,折腾了一夜,如今已是黎明。
连天横握着他的肩头晃了晃,低声道:“带你去吃好吃的,你上回不是说要吃苏家的面么?
宝瑟儿不悦道:“还有呢,还有呢?一碗面就打发人了啊?”
“再来一只香糟鸡。”
“还有呢?”
“再来一壶霜葩白。”
“好,够了。”
他知道宝儿心疼钱,在外头吃东西,总归不及家里。
在苏家楼上,两人一人一碗面,又分吃了一只整鸡,大快朵颐,暂且也忘了这些烦心的俗事了,吃得肚皮滚圆,坐在椅子上休息。预备回去好好睡个回笼觉。
回到家里时,却发现莫氏端坐在堂上,好似一尊大佛。
宝瑟儿如临大敌,心想这老虔婆怎么又卷土重来,他吃撑了,一张嘴就要吐,哪有气力与她撕扯,这回真要招架不住了。
连天横倒是不怵他娘,只是有些疲惫,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两年,他真是受苦受难了,叹的气总是格外多。
原来莫氏方才弄清了是怎么回事,又急又怒,捶着胸口,在家里对着丈夫哭骂了一番:“你这短命促寿的死老头,儿子不是你生的,你不心疼,我心疼,沁秋那孩子也被你害了,偷
鸡不成还要蚀把米!”这样劈头盖脸地数落了许久,连老爷虽然为人阴狠,却总归有些惧内,自己不愿认错,恨恨地回屋里睡下了。
莫氏越想,便越后悔做的那些事,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心想这做爹娘的也真是混账,一边叫了几个人出去寻找沁秋回来,一边又乘轿子去大全巷。
她身子骨本就虚弱,这一夜的折腾更是雪上加霜,为了这个长子,的确是苍老许多,看见他们回来,一张嘴,又忍不住带了些哽咽:“我、我老了,管不了你们了!”
连天横也不是一个石头做的人,看他娘这副样子,何尝不是心里难过,深吸一口气道:“别的事,我都可以听爹娘的,唯独宝儿,我心里放不下他,娘,我——”
莫氏掩面垂泪,打断道:“也罢,也罢,娘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我是也该好好颐养天年,修身养性,你爹那头,也不会再许他来插手了。”
宝瑟儿不敢置信道:“真的?那太好啦!”
莫氏把脸一沉:“你住口!没你说话的份!”
宝瑟儿就识趣地把嘴闭上了。
送走了他娘,连天横好像卸了力,往床上一躺,身体好像说不出的累,脑海里回忆起这些年的事,二十几岁的人,好像蓦然间过了大半辈子,手指头插进宝儿乌黑的发丝里,揉了揉,
吩咐道:“我娘是不再管我们了,只不过我爹那头,还得提防才是,你也多长个心眼,免得被人骗了,人少的地方不要去,东西也不可乱吃,我明日便去给你找几个跟班的……”说到最后,
不知是说给宝瑟儿,还是喃喃自语,口齿不清道:“要拳脚功夫好……还不能……太……好看……”
宝瑟儿知道他的不容易,夹在中间,里外都不是人,做了许多吃力不讨好的事,把被子拉上来,吹了灯,柔声安慰道:“你放心,爷,你受累了。”
半晌没有人答应,一转头,才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过了一月左右,中秋节到了,有人敲门,原来是丫鬟抱了心儿来,心儿下了地,迈着两条短腿,一溜烟跑进来,找哥哥,找宝儿哥哥,找到了,献宝一样,举着一枚海碗大的月饼,
要他们切了,大家一道吃。
宝瑟儿陪心儿玩了一会,忽然笑道:“你发现了没有,你娘跟你一个样哩。”
可连天横问他甚么样,他又绝口不提了。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沁秋望着身边熟睡的男人,也道是世事真荒谬,将错就错,竟然和他取暖。
他抬眼看着墙上挂的琴,想起当初,这把琴被他丢进水里,冲出下游几百里远,他本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了,谁成想大宽挨家挨户地询问,不眠不休地找了许久,最后从一位渔夫的
手里买回来,沁秋见了那把久违的琴,又见大宽眼下的青黑、参差的胡茬,眼泪就掉了出来。
连老爷依旧拔不去心里那根刺,时常唉声叹气,莫氏倒是想得通了,亲爹不认这个儿子,她这个做娘亲的总不能不认,鸡吃砻糠鸭吃谷——各人自有各人福,就连街上看相的也说了,
今生今世,她没有那个抱孙子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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