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全圆佑第一次见到李硕珉，是在自己家的客厅，他坐在一堆闹哄哄的男孩里面，显得格外腼腆拘谨。

他从外面回来，在门口脱了西装外套，客厅里传来欢声笑语。

“全周礼，你的客人来了？”他暗自松了松领带，将外套搭在沙发上。

“小叔你下班啦？都是我足球队的队友。”

客厅里恢复了片刻的宁静，大家看到来者是全家的长辈，都约束了起来。

“大家不必客气，在家里好好玩，我一会还要处理工作，就不招待大家了。”他嘴上说着漂亮的话，尽量不去打扰到这帮孩子玩乐。“周礼，冰箱里不是还有好多你买的饮料，怎么不拿出来
给客人分一下？”

“哦对，我忘了。”全周礼刚要从沙发上起身就被全圆佑按了回去，他扶了扶镜框。“我帮你拿吧，你们接着聊。”

他去到厨房的冰箱里拿饮料，分给客厅的小孩们，一个个都熟络地说“谢谢小叔”。最后一听饮料他递给了李硕珉，那个一直坐在沙发尾听别人说话的男孩，他瞥了眼人家的球衣：龙仁高中，
前锋，李硕珉。这么毫无锐气的一个男孩，居然会是前锋。

男孩接过自己手里的易拉罐，没像其他人一样喊他小叔，单说了谢谢。

“周礼，你自己招呼，我上楼了。”他适时地提出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等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二楼的尽头，客厅里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周礼你小叔看起来好年轻啊，他是做什么的？”
“对啊，你们叔侄关系好好哦。”

“我叔他当然是在家里公司帮我爸咯，别看他老成得要死，他才 28 呢，可就是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诶你们谁家有姐姐的都给介绍介绍呗。”

“那我姐要能当你婶婶，你是不是就得对我改口了啊哈哈哈哈。”

“去你的，少来占我便宜。”全周礼梗着脖子跟人扯鸡毛，一群人笑得乐呵。李硕珉也在一旁跟着笑，想起刚才那个清俊的男人，穿着贴身剪裁的西装，清清冷冷的脸，淡淡一笑却又是和善
亲切的样子，那样的涵养气质该是怎样一个优秀的人才能配他。

当全圆佑看完报表下楼的时候，客厅里已经没了先前的吵闹声，阿姨在厨房里盛饭，全周礼拿着筷子在餐桌上偷吃。

“你怎么不留你的小客人们吃饭？”他拿过消毒湿巾擦了手，不经意地问起。

“小叔，你想想也知道，咱家饭桌上向来只有我爷奶喘大气的份，连你也很少说话，你觉得我那哥几个在这能咽得下去饭吗？”

正在啃着排骨的全周礼被他叔一个暴栗打在头上。

“也就敢在我面前这么说。我看你在这饭桌上倒是顿顿不落，吃得挺香。”

确实如全周礼说的那样，晚饭一家人死气沉沉地坐在一起，连勺子和瓷碗相碰的声音都是克制谨慎。

老爷子放下筷子问起全圆佑最近的公司的管理情况，他也放下碗筷一一作答，条理清晰地陈述了新项目的跟进。

“圆佑呐，最近有空嘛？妈有个朋友家的女儿想给你们约着见见。”全老夫人难得在饭桌上开口，目的不言而喻。

“再说吧，最近挺忙的。”全圆佑拿餐布擦拭了嘴角，放下后没再答话。

结婚是必然的，而且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会是联姻。为了企业发展，强强联合是最合适不过的一种路径。对于联姻这件事，全圆佑并没有很抗拒，毕竟他还在读书时就已经知道自己今后婚姻
的归宿，必定不是随心所欲。

就他大哥和嫂子的婚姻状态来看，联姻也不是一件绝对没有感情的合作手段。因为他哥嫂结婚将近十八年来，也还算恩爱，如今孩子都上了高中。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此有什么憧憬，顺其自然，按部就班，即是这个阶段他所遵循的状态。
他没想那么早就成家。他谈过两次恋爱，还没有掀起过波澜就都以平淡的结局收场。结婚和恋爱终归是不一样的，其中背负的责任太多，以他现在的心态和能力恐怕难以承担。

全圆佑靠在卧室的飘窗上，入夜的风漏进窗缝，卷走他发梢的潮气。六月入夏，气温的回升扰得人心燥。他索性拉上玻璃窗，脱掉了浴袍，打开了空调。

点点倦意袭来，他裸着上身趴到了床上，阖上眼。白天客厅里面年轻朝气的景象又浮现在他脑海，他回想起那帮男生中的一个讲起自己的女朋友，羞涩又甜蜜的神情。他没有过那样的经历，
在校园里。他的高中只有枯燥的成绩单和奖学金，除此以外再无其他。直到现在都以一种规行矩步的姿态生活着。他突然无端生出些羡慕，如果不是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也许他的青春也会洒
脱放浪一些。

2.

往常一样的时间下班回到家，全圆佑没在客厅看到全周礼放肆躺沙发玩手机的身影。站在那厚厚的深色地毯上的却是一双穿着校服阔裤的腿。

李硕珉在看到从外面回来的男人后，微微紧张地攥紧了书包的肩带，习惯性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抱歉打扰了，我是来找周礼讲点球队的事，顺便帮他把这几天的作业带过来。”他向门
口的人礼貌性鞠了一躬，扬了扬手里厚厚的一沓卷子。

全圆佑点了头算是回应。“周礼在家休息了有一个月了吧，作业倒是一次不落地往家里送，他还在烦呢，腿断了也逃不过。”说着他轻笑起来，弄得李硕珉很不好意思，眼睛也不知该往哪里
看，手足无措地低下了头。

“他今天换药，估计是去医院了，你先坐，那边换个药应该挺快的。”他伸手示意李硕珉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放下公文包，脱了外套，去厨房倒水。

“你喝什么？饮料？”

“不用了，白开水就好。”

他递过来一杯水，里面放了柠檬片，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坐在李硕珉对面的沙发上，自然地交叠起双腿，显然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

他看出了李硕珉的尴尬和窘迫，因为对面的人坐得笔直，没有人会那样不自然地坐在沙发上。“不要有负担，我只是觉得让你一个人待在客厅很失礼。如果感到不自在的话，我可以离开。”

“没有关系的，谢谢。”李硕珉倒也不是觉得和全圆佑待在一起会不自在，只是不自主地会在意起自己的言行，弄得很拘束，像是个畏畏缩缩的人，然而他又控制不住自己。

“刚放学过来的？”

“嗯。”

“打车来的？”

“坐的地铁。”

“地铁站离我们家有些远，走到这不少路呢。”

“还好，就十分钟。”

“在球队有意思吗？”

“嗯我很喜欢踢，平常放学了和队友一起训练，出一场大汗感觉很痛快。”

“那天看你和他们一起话不是很多的样子。”

“那个其实我和周礼不是一个年级的，我高二，他们都是高一的，比我更熟悉些。”

“那就更要主动一点融入他们才对啊。你们都是差不多大的小孩，很容易就玩到一块去了。”

全圆佑以一副家长的口吻，如是说道。

“我不是小孩了，我已经十八了。”

听到这，全圆佑明显一愣，他没想到李硕珉会那样回答。但随后又明白过来那不过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的正常反应罢了。

“周礼也总跟我这么说，说自己快成年了，叫我别老拿对付小朋友的那套管他。”全圆佑明显感觉到好不容易轻松下来的气氛又有些凝固，不过好在门口适时出现了全周礼的声音。
他拄着双拐磕磕绊绊地往里面走：“硕珉哥！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个表，七月的球赛，还有你的作业。”

“啊…又是作业…哥到我房间说吧。”

于是李硕珉扶着全周礼一瘸一拐地上了楼。

“周礼，你们弄完了叫我，我送你朋友回去。”全圆佑端着茶杯，冲楼梯口喊了一声。

从全周礼房间出来的时候，李硕珉透过转角的玻璃瞥到楼下的客厅，那个人还坐在那里。

“我走了，你好好养伤。”李硕珉拍了拍全周礼的肩膀，和他道别。

“让我叔送你，路上小心啊哥。”全周礼撑着拐杖靠在楼梯口，目送李硕珉下楼。

“走吧，我开车送你。”全圆佑从沙发上起身，捞起旁边的西装外套朝他走过来。

“不用了全先生，太麻烦了。”他跟在全圆佑身后，想要拒绝这个事情，但全圆佑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径直换了鞋开了门。

李硕珉其实住得有点远，在城市边缘，他坐在车里，外面的天从昏黄到灰暗，最后的一点余晖无限逼近地平线，路灯在顷刻间全数亮起，照亮了一整条蜿蜒的公路。

很不巧，他们遇上了晚高峰。

“抱歉，我刚才应该从小路走。”全圆佑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查看着地图上的路况，前面堵得水泄不通，他们已经停在这五分钟没动。

“小路应该也堵死了吧。其实您刚才送我到地铁口就可以了。”

“不好意思，本来想让你早点回家。”全圆佑偏过头去看李硕珉，副座上的人眼睛直直地盯着前面，乖巧地抱着怀里的书包。前车尾灯的光映在他眼瞳里，星光熠熠。李硕珉突然也转过头对
上眼神的来源，登时全圆佑却忘了收回他的目光。

“我只是觉得我好像耽误了您的时间。”为了避免尴尬李硕珉扭头看向了车窗外面，“不过和你一起堵在这儿好像也没那么糟。”他的后半句话被淹没在嘈杂的发动机、车喇叭声里。

全圆佑把手机伸到他旁边，“要不要给你父母打个电话？”

“我有。”李硕珉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六点半。

“快打一个吧，你父母会担心的。”

“我一个人住。我妈在 A 市工作，不常来。”

全圆佑没有料想到他是这样一个情况，他并未提及父亲，母亲又不在身边，多半是单亲家庭了。自己一个人应该过得挺辛苦吧，扛着高中学业的压力，起居都没有人照顾。再想想家里跟小祖
宗一样的全周礼，顿时对旁边这个过分独立的男孩多了点心疼的感情。

“存个我的号码吧，你家人不在身边，难免会有处理不了的事情。”

李硕珉没有应。

“周礼很喜欢你，他生病在家也闲得慌，你常来家里做客。”李硕珉没说话，全圆佑轻踩油门慢悠悠往前跟。

等他又停了下来，就看到李硕珉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了自己跟前。他接过，拨了自己的手机号，仪表台上的屏幕没几秒就亮起，响起舒缓的铃声。

“有事可以联系我。”全圆佑把手机还给李硕珉。李硕珉拿过手机，盯着号码薄的页面，过了会默默备注了一个[全]字，就熄了屏。

全圆佑在送他到家之前拐进了一条商业街。他让李硕珉在车上等自己一会。

李硕珉玩了一把游戏，抬头看见后视镜里面，全圆佑风尘仆仆地拎着一堆东西朝车上走过来。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都买了一点。肚子肯定饿了吧。”

耳机里传来队友的催促，李硕珉挂了对话，从全圆佑的手里接过沉甸甸的打包袋。他还真没想好这么晚了回家吃什么。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说出口的唯有一句谢谢。

3.

全周礼回了学校上课，他爸安排了秘书每天去接他。有几回来的不是秘书，是他小叔，说是早下班顺路过来的。

“诶硕珉哥？”全周礼在车后座幽幽吐出这么一句，被全圆佑听见了，踩下了正打算进主路的刹车。全周礼摁下了后座的车窗，朝校门那边大喊李硕珉的名字，只见他背着书包，抓着白色的
球衣，拎着球鞋包往车这边小跑过来。

“有事么周礼？”他跑到车窗前不小心往前座斜了一眼，才发现是那个人开的车。他一句“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全周礼热情地邀请了。

“这里不好停车，快上来吧。”全圆佑倾身拉开了副座的车门，李硕珉不好意思再拒绝。

“小硕最近都没来找周礼玩。”全圆佑眼睛盯着前面的路况，漫不经心地来了那么一句。

“他来了啊，上周来过一次，只不过你那天住公寓没回来。”全周礼像个大佬一样岔开了腿坐在后座抱着薯片吃得嘎吱嘎吱响。

全圆佑从后视镜往后瞥了眼，“也不给别人分一点。”听到这话，全周礼立马殷勤地坐了起来，把薯片袋子放到了李硕珉怀里。

副座上的人小口地嚼着薯片，嘴角沾了碎屑，盯着自己拿薯片沾上调味料的手指。“前面抽屉里有纸巾。”李硕珉闻声拉开抽屉，抽了纸把自己擦干净。

全圆佑不时扫过眼去看他，他的一举一动，那种小动物一样毛茸茸的感觉，轻挠着他的心。

李硕珉抬眼和他的目光无意间交汇，全圆佑又不动声色挪开了眼，推了推镜框，当做无事发生。可即使如此，这些举止却都被李硕珉尽数捕捉到了。

他在看自己，李硕珉知道。

“哥你今天怎么没训练？”全周礼把头凑到前面副驾驶座，手搭着李硕珉的肩膀。

“回去坐好了，不安全。”全圆佑发了令，全周礼蔫了一样回到后座，乖乖坐好。他小叔平时看起来好说话，训起他来却也凶巴巴得很。

车里的空气凝滞了起来，片刻后李硕珉尝试开了口。

“教练说到考试月了让我别去了，回家复习。”

“对哦，哥你不是下周就有摸底考试嘛。诶说起来那是不是很难哦，我听说往年那些题目……”一路上车里面呱唧呱唧就全周礼一个人在讲。全圆佑专心开着车，李硕珉看着沿路的车流，有
些提不起兴致，不知有什么心事。

“小叔，我们今天在外面吃饭吧，广场那边新开了餐厅。”

“那你自己打电话跟你爸妈说。”

“好嘞！”全周礼拿出手机拨了电话，故作烦恼地说他叔非得带他出去吃饭，演得跟真的一样。

“吃完再回去吧。”全圆佑没有偏过头，但李硕珉知道他在跟自己讲话，他小心翼翼地侧过一点脸去看全圆佑。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银色的金属镜框架在他挺直的鼻梁上，狭长眼让他看
起来凶凶的，但是秀气的鼻尖又中和了他脸上的冷。

初夏的空气里已经夹了燥意，全圆佑的衬衫袖子被他随意挽上去，露出了结实的小臂，青筋横亘。他的细指握在方向盘上，每个指节都精致漂亮，尾指的一圈素戒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

他的手指好适合戴戒指。李硕珉盯着全圆佑的手出神，心里默默这样想。如果能够握上去……

窗外的一声鸣笛打断了李硕珉逐渐荒唐的想法，他羞臊地反应过来，慌张地撇开了头整理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奇怪。

一顿饭李硕珉吃得心不在焉，全圆佑在一旁时不时地给他递餐纸，倒饮料，替他扶袖子怕弄到酱汁。他心里涌着些怪异的情绪，没吃两口，就觉得饱了。

全圆佑拿了干净的刀叉，把盘子里的牛肉挑出来放到李硕珉前面的碟子里，又叉了一块给全周礼。全周礼看来真的饿着了，埋在食物里毫不关心桌上别的事。
等全圆佑再次想往李硕珉那里夹菜的时候，他才看到刚才的牛肉还在那里，李硕珉不动声色地在他悬空的餐叉下将自己的餐盘往旁边挪了一点，垂了眼没去看那个人。

全圆佑只悬着手臂顿了一秒就自若地收了回来，将叉子上的肉自己嚼了下去。

“全周礼一会吃完你自己打车回去，我凌晨飞美国，在公寓住就不回家里了。”全圆佑放下餐具，拿起纸巾优雅地擦拭嘴角。

“啊？小叔我可是伤员诶。”

“差不多得了，我还不知道你，回去就说我送你到门口就走了。打车钱发你了。”

“哇小叔你真大方呜呜，我吃完就滚不耽误您的事儿。”全周礼喜滋滋地收起了手机，又埋回食物里。

“我一会送你。”全圆佑手里随意地叠着餐巾，轻声说道。“顺路。”猜到李硕珉肯定会拒绝他又补充了一句。他叠好了餐巾，放到桌上，眼神自然地放到李硕珉身上，迎上他探究的目光。
然而全圆佑只是极微地轻笑了一下。

离开餐厅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高峰，走高架很通畅。相似的情景在李硕珉的脑海里浮现，这是全圆佑第二次送自己回家。他有些困惑为什么那个人要做这些，对他所表现的一切，无论是亲昵
又疏远的举止，还是模棱两可的表情。

汽车进入长隧道，暗黄的灯光在他们各自的脸上晃，李硕珉微微侧过脸，全圆佑抿着唇，一言不发。

疾驰的车身擦过凝滞的风，轰轰隆隆。隧道无止境地往前延伸。进隧道前天边尚有一抹残留的红色，出来时，天幕便完全沉了下去。车行得稳，没过多久就到了。

李硕珉轻声说了句谢谢就拽起书包，推了车门下去，头也不回。

全圆佑见他没拿球鞋，也不急着叫住他。自己解了安全带，拿上东西下车。等李硕珉往前迈了十来步发现手里空空回过头的时候，看见那人就拎着他落下的球鞋包靠在车门上，好像就是在故
意等他发现再回去拿。

见他回头，全圆佑温文一笑，将拿着包的手往前一伸，示意他过去。李硕珉上前一把接过。

“东西丢了再找起来可不容易，晚上早点休息。”

“您管得好像太多了。”

李硕珉往他的方向又靠近一点，虽然身高上稍逊于他，但此刻却有着十足的气场。

好讨厌，好讨厌全圆佑这副总是神色自若的模样。而在他面前的李硕珉只能是个藏不住脾气的小孩。

别扭又不甘的心理充斥着他的脑袋，幼稚就幼稚吧，就是因为他是小孩才可以无所顾忌不是吗。

他凑到全圆佑跟前，唇印上他的下巴，退出来，看他一眼，全圆佑神情未变。李硕珉放开了了手里的球鞋包，两只手攀上全圆佑的肩，往他的嘴巴上吻去，那就暂时抛弃理智吧，他不想就这
么跟他说再见。

他吻地有些急，呼吸也不会调整，喘得没节奏，生涩地轻吮着全圆佑的双唇，眼睛闭得紧，可以看出做出这样一番动作，他用了很大的勇气。

李硕珉紧张得心脏直擂，他害怕全圆佑会像见鬼了一样毫不留情地把他推开，让他尴尬，让他难堪。然而他没有，他只是没有回应，待李硕珉兀自结束了这个不能称作是吻的举动。

全圆佑瞥了一眼地上的球鞋包。“下次再会。”他这样说道，随后离开了，没说多的话。

李硕珉在原地懊丧了一会，捡起地上的东西，失落地进了小区。

十分钟后，他收到了全圆佑的消息。

—可以打我电话。

李硕珉只看了一眼就锁上了手机。打他电话做什么呢。

在纽约的十天里，来自李硕珉的电话，全圆佑并没有等到过。

4.
[怎么没打电话？]
[我回来了。如果有话要说可以来找我。]

后面跟着的是全圆佑公寓的地址。

那天刚好是周六，李硕珉早早地醒了过来便看到了全圆佑的消息。

他攥着手机把脸埋进了枕头里。他在纠结，他搞不懂全圆佑在想什么，但李硕珉确实很想见他。

他想他想得入魔了，自从上次自己不顾脸面地去强吻全圆佑以后，当时的心跳感就一直残存在他脑海，反复回味。如果他去的话，也许就会得到一个答案。

他起了床洗漱，写了会作业，又随便做了点午饭应付，磨磨蹭蹭到了下午才终于决定了要去见那个人。一路上他心里都空空的，对于他们第一次正式的见面怀着期待又紧张的心情。

出了地铁口才发现，外面阴沉沉的，天空酝酿了一场大暴雨。李硕珉后悔了，失魂了一上午就那么不管不顾地跑了出来。但他仍是由内心驱使着往那个地址奔去。

门开了。入他眼的，是全圆佑穿着一身舒适的家居服，满眼温和地看着他的样子。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夏天的阵雨来得急，雨点打得李硕珉身上疼。此刻他像只湿漉漉的小狗，狼狈地守在屋主人的门口，恳请得到收留。

只愣了两秒，李硕珉就朝门口的人扑了过去，抱着他，将身上的雨水都渗到了全圆佑的衣服里去。他环着全圆佑劲瘦的腰，仰起下巴向他索吻。

全圆佑被突然扑进怀里的小狗惊到了，他濡湿的小舌舔舐着自己的嘴唇，弄得他痒痒的。李硕珉的衣服都湿透了，起先贴到他身上凉凉的，但是靠得久了又能感受到男孩身体里面源源不断散
出来的温热，潮气蒸发在周围的空气里，湿乎乎的。他看着李硕珉执拗又倔强地往他这边贴近，亲了自己好久，可是都没有得到回应，表情好像逐渐失望得要哭出来了一样。

全圆佑心软了，他得承认自己并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李硕珉，有着专属于他的小固执和一身活力与朝气的可爱的李硕珉。再不安慰他，就真的要哭了。全圆佑伸出舌尖去回应他，在他快要放
弃的时候咬住了他的嘴唇，含在嘴里温柔地吸吮。

李硕珉勉强附和着，他不如全圆佑有技巧，只会笨拙地贴着他的嘴巴。他被他的回吻所惊喜，其次是难以招架的侵略之势。全圆佑将他抵在了门板上，枕部被他托在手心里，他的胸脯贴着自
己的，仅隔着两件薄薄的衣服。

“我大概是疯了。”在喘息的空隙全圆佑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从没有这么疯过，再没有做过比这更脱线的事了。在家里，和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人肆无忌惮地热吻纠缠，对方还是个刚成年的高中生。他的眼角沾着雨水，亮晶晶的，透着文字难以描写的
清纯，楚楚可怜的姿态是无声的勾引。

全圆佑用手掌托住李硕珉的后脑，五指插进他湿答答的黑发，搂着他的腰往怀里带。舌尖探入他的口中，扫过他的上颚，往喉咙口深刺。他吻得好深，李硕珉晕晕乎乎软了手脚，手指无力地
攥着全圆佑的衣服下摆。

一厢情愿的感情如果有了回应，大概就如抽条的刀豆苗，借力搭到了旁边的什么树的枝条，就一个劲地顺着往上绕、爬，想要再贪心一点汲求更多阳光。

李硕珉往全圆佑身上缠了上来，手臂紧紧抱着他的脖子，生怕他放开了。他被吻得跟不上节奏，只知道从喉咙里发出嗯哼声。湿透的衣服下摆在纠缠中被卷起贴在身上，露出了一截纤瘦的腰
腹。全圆佑的手顺着腰侧往上轻抚，他的戒指带着微凉游走在李硕珉敏感的皮肤上，惹得他细细地颤抖。

全圆佑浅尝辄止，从李硕珉的唇上退了出来，把他衣服拉好，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他的鼻尖。

“去洗个澡吧，会感冒的。”他温柔地牵起李硕珉的手腕把他领到浴室。

李硕珉还沉浸在刚才那个激烈的深吻里面，又羞又臊的，脸颊不争气地红了个透。在他站在浴室里发呆的时候，全圆佑给他拿好了毛巾浴袍还有拖鞋，叮嘱他乖乖洗澡之后就带上了浴室门。

在他走后李硕珉脱下了身上湿透的衣服，布料裹在身上很难受，站在热水下面冲了好久才觉得体温回来些，关了水穿上全圆佑给他拿的浴袍。

李硕珉扫了一眼浴室里的东西，洗手台上放着全圆佑的洗漱用品，香氛，须后水还有他的眼镜。应该是在自己来之前刚洗过澡，眼镜放在这忘了拿。他伸手去触摸它，金属的冰凉感遇上他浴
后发烫的指腹，只一秒他就缩回了手指。空气里都是和他一样的味道。

他开了门出去，全圆佑在阳台上接电话。外面雨已经停了，空气里掺了湿气吸进肺里很舒服，风清清爽爽的，吹乱了全圆佑的短发。

等全圆佑收了电话转过头才看到李硕珉呆呆地站在浴室门口盯着自己，他心里软成一片，走到衣柜旁边拿了条大浴巾，盖到李硕珉湿漉漉的脑袋上轻轻搓揉，连耳朵也仔细地擦干才把李硕珉
的脸露出来。他的脸粉扑扑的，衬得脸颊痣更加可爱。他将软乎乎的小家伙拥在怀里，下巴磕在他肩膀上，那里散发出和自己一样的香味，他对着露出的那颗肩膀痣亲了一口。
“来找我是有话想说？要说什么？”全圆佑闭上眼，享受着拥抱他的安逸感。

李硕珉犹豫着抬起手去回抱他，听到他的话手臂便收得更紧了一点。“想和你做，可不可以。”

空气里有那么几秒是沉默的，李硕珉期待着他回答的心情逐渐变得漂浮不定，如果全圆佑拒绝他，他可能会受不了自己破碎的自尊心。

“对不起，我…”

“好。”

全圆佑在他拉扯着羞耻心道歉的时候及时挽回了他欲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他发现自己真的无法拒绝他吧，想要待在他身边，想要照顾他，看到无助又孤零零的李硕珉就想要抱抱他。

这一场情事的开端挺混乱的，不知是谁带着谁跌落在了床垫上，是谁先主动，还是说双方都在互相攻占。

全圆佑靠在床头，李硕珉趴在他的身上，搭着他的肩膀和他接吻。浴袍的前襟在交缠中散了开来，李硕珉的锁骨和半个肩膀都露在外面。从全圆佑的角度看过去，他裸粉的乳尖随着胸廓呼吸
起伏。全圆佑轻笑起来，期待身上的人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他停了与他纠缠的唇，微眯着眼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李硕珉的右手按在全圆佑的胸口，隔着衣物胸腔里面有力地跳动着。他坐起身来小口喘着气调整呼吸，随后支起腿往后挪去。全圆佑好像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搭在全圆佑胸口的手划过他的腹部，按到了他的身下，那里半鼓着，刚才的亲吻勾起了一点他的欲望，但还没有那么强烈。李硕珉轻揉着他的胯下，看着那里逐渐胀大，将裤子撑出一个难以
忽视的形状。他拉下全圆佑的裤腰，兴奋的硬物随即被释放出来去，带着一点热热的潮气。

李硕珉没见过别人的，他看着全圆佑的那里胀得紫红，上面的青筋还突突地跳着，他觉得有些吓人，但还是强忍着凑上去张开红润的唇含进了嘴里。

只是吃进了一截顶端，舌头便抵住了再难深入。李硕珉听到头顶“嘶”的一声，想是自己弄疼了他，便惊慌地吐了出来，委屈地跟他道歉。

“没关系，再试试，我来教你。”全圆佑摸着他的头，拇指轻抚他的眼角安慰他。

李硕珉迟疑了一下，再次扶着肉茎含进去，还是那样。

“把舌头放在下面。不要咬，要用嘴唇包着牙齿。慢慢来，没关系的。”全圆佑一边鼓励他一边摩挲着他的耳廓。

粗大的茎体撑圆了李硕珉的嘴角，他尽力往喉咙口吞，细窄的嗓子眼控制不住地推挤，刺激着顶端。全圆佑忍着没动，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等李硕珉完全适应了，才开始一点点往他嘴里送。

弄了几下后，李硕珉终于掌握到了要领，配合着全圆佑的挺身上下吞吐。全圆佑抓着他的头发越发失控地将他的头往下身按去，阴茎在李硕珉的口中越顶越深，磨着他的舌根，腮帮子被撑得
酸胀无比，干呕的感觉逼出了他的生理泪水，顺着眼角滴到下巴。

过了好久，器物在他口里胀到最大，跳动着有射精的趋势，全圆佑想要退出来，却被李硕珉裹住了不放，他使了最后的一点力气用力地吸吮顶端，伴着全圆佑逐渐失控的低吼，一股激烈的液
体终于射到了李硕珉的嘴巴里。

这真是他经历过的最漫长的十分钟。李硕珉捂着脖子吐出疲软的肉柱，嘴巴里都是腥咸的味道，他喉结一滚，咽了下去。

“快吐出来！”全圆佑急忙起身掰开他的嘴巴。李硕珉一口气没喘上来被呛了一下，弯下腰剧烈地咳起来，又伴着恶心和干呕。他呛得耳朵都红了，全圆佑顺着他的背，拿了纸巾帮他擦拭掉
嘴角的白渍。“难受吗？要不要漱口？”他搂着李硕珉带他到卫生间。

洗了好几次才觉得嘴里的味道消散了一些，李硕珉从水池里抬起头，用手背抹了抹嘴，他的嘴唇湿润着亮晶晶的。

“还要继续吗？”全圆佑靠在门框上询问，李硕珉看上去受不了折腾的样子。

“嗯…”李硕珉轻声回复，又凑过去亲他，下巴上的水都沾到了全圆佑的脸上。全圆佑一把将人抱起来，走到床边扔上去，站着自行脱了上衣就往他身上压去。下体碰在一起，全圆佑往前刻
意动了两下，吓到了李硕珉，他嘴里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呼，这副神态取悦到了全圆佑。

他操着纤细的指挑开李硕珉浴袍的系带，慢条斯理地将衣襟剥落，露出他泛红的胴体。胸口的红梅半掩，全圆佑从颈侧一路舔吻下去，掀开了最后一点遮盖。他含着李硕珉一侧的乳肉轻咬，
牙尖叼起乳尖逗弄，直到那尖端逐渐挺立。他的手握着李硕珉的性器缓缓地抚弄，让他慢慢兴奋。

李硕珉没经历过情事，受不了太多的刺激，很快那里就去吐出些水来，可怜兮兮地顺着柱身往下淌。全圆佑伸出手指沾了些浊液便去开拓他的后庭。里面有些紧涩，不好深入，而且李硕珉现
在太紧张，放松不下来，指端更是难以行进。
全圆佑只好俯下身来又去吻他，趁他沉醉在吻里才一下子就着放松的穴口刺了进去，等他适应了两指就再加一根，全圆佑耐心地帮他扩张，太心急肯定会弄伤他。

等里面空间足够了，全圆佑将手指退了出来，他伸手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盒子，那玩意儿放在里面好久都没再用过，没想到这时候派上了用场。他褪下宽松的裤子，很快戴上了套，摸了一把
溢着水的人儿，抹到自己的性器上，让李硕珉的大腿被动屈起，往胸部折叠，尽可能地暴露出穴口，然后扶着阴茎找到入口试探着插进去。

那里面太小了，即使刚刚扩张过也还是紧得很。李硕珉是有些痛的，他的手指揪着身下的床单，这些动作都被全圆佑看在眼里，他伸手抓揉着李硕珉的内侧大腿肉，刺激他自然放松穴口，同
时身下缓缓挺动往里送。他拿手去掰他的臀肉，一下子就顶了进去，一捅到底，那种巨大的冲击感让李硕珉愣住了，屏住了呼吸不敢喘气。

“放松，不要憋气，痛就叫出来我轻一点。”他揉着李硕珉的臀缓解他被进入的疼痛，等身下不再感觉绞得紧了，才开始抽送。肉刃在李硕珉体内不断进出，穴口被撑圆，深处的肉壁被顶开，
艰难地吞下硬物。全圆佑加大了力道，加快频率往里面撞，撞得李硕珉无力招架，软着嗓子细声喊疼，全圆佑听见了，反而撞得更大力，皮肉相贴，羞耻的声响越发震耳。

李硕珉被操得失了魂，有一股无名的麻痒感从他的尾椎窜过耻骨，到达他的小腹，那种感觉混上后穴里的微痛一点点堆积，逐步压垮他的意志。全圆佑插得太深了，每顶一下都是在前列腺高
潮，李硕珉淌着眼泪没有意识地乱叫，小腿往全圆佑腰上缠得更紧，他挣扎着弓起身子去搂全圆佑的脖子。全圆佑配合着弯下腰，去迎合他的吻。李硕珉的因为下半身爽得唾液都来不及吞咽，
失控地将要顺着嘴角溢出。

“再重一点嗯啊啊我快要到了。”他手指掐着全圆佑的肩头，指甲都用力得发白。

全圆佑听着他不成调的话，越发卖力地撞击，直到感到裹着性器的肉壁一阵不自控的连续挛缩，绞得自己凝滞不前，他又挺了两下腰，终于射了出来。射完以后他又捏着李硕珉的臀肉挤了挤，
动动下身帮他延长高潮时间。

李硕珉迷糊着双眼张着嘴沉浸在高潮的余韵里面，性器顶端还在断断续续吐着水，滴到自己的肚子上。

全圆佑看他这副诱人的模样轻笑出声。“宝贝第一次真的很容易高潮，我才做了多久。”他用指腹去揉捏李硕珉的脸颊肉，那颗黑痣沾着成片的绯红。李硕珉羞得捂住了脸，全然忘了刚来找
他的时候是怎么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

考虑到他是初次，全圆佑没敢多折腾，取了套丢进垃圾桶，抱着他去浴室清理，回到床上以后，李硕珉太累没过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全圆佑蹲在床头看他入睡，安静又美好，他吻了一
下他的额心，起身去厨房做饭。都已经七点多了，他们俩做得忘记了时间，李硕珉一定肚子饿了。

等他把饭端到卧室，李硕珉已经蜷缩到了床的一角，拽着被子的一头快要掉下去。全圆佑把他往里面抱点，柔声叫醒熟睡的小家伙。李硕珉在饭香味里面悠悠转醒，揉了揉眼睛，害羞地缩到
被子下面。

“起来吃饭了，饿了吧。”全圆佑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坐起来，李硕珉头还沉着，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坐起来的那一刻屁股还在隐隐作痛。当他准备去拿勺子的时候，全圆佑先他一步，舀起一
口饭往他嘴里喂。

“倒也没有那么弱啦…”李硕珉作势去抢勺子，全圆佑没给。

“让我多照顾你一下。”就那样全圆佑一口一口喂完了李硕珉的晚饭，抱着他去洗漱，又搂着他入睡。

一晚难得的好眠，全圆佑第二天精神抖擞地起了早，做了简单的煎蛋和烤吐司，倒了杯水在床头。李硕珉还窝在他的床上熟睡，全圆佑拎起西装外套出了门。

—醒了吗？给你拿了衣服，在床尾看到了吗？是我以前穿过的，希望不要嫌弃。
—等我回来。

李硕珉一醒来看到的就三这条信息。脑子懵了一会，就回了个“嗯”字，也不知道回的是哪一句。全圆佑也没再问，估计忙着处理工作。李硕珉也没在等着。

他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大小正合适，细细闻还有股衣柜的香薰味，和全圆佑身上的差不多。李硕珉心里泛着微妙的情绪，乖乖地吃完了桌上的早餐，洗好了餐具。

全圆佑想他留在这，然而他没想留。昨天的事情反复在李硕珉脑海里回忆，每一个细节都生动。其实他不太知道在莫名其妙发生了关系以后该怎么面对全圆佑，在昨天之前他们不过才打过三
次照面。

那天之后李硕珉没再见过他，也没再收到短信。全周礼说他小叔最近有点忙，没来接他。

李硕珉有时候写完作业发呆会想起他，颇为怅然地回神以后，又沉到了学习里面。高二期末压力大，李硕珉比以前睡得更少，常常提不起精神，做题做得犯恶心，到后来就没空去想他。两位
默契地将那天的事情悄悄“遗忘”，一直到李硕珉放了假，他们一次都没再联系过。

5.

期末像在温油里泡着熬了过去，李硕珉考完了最后一门，终于是放了假。他拽着包刚走出校门口，就听到有人远远地叫了他一声。
“李硕珉。”简洁而低沉三个音节。他抬头环视了一圈，在马路对面看到了日思夜想的那个身影。

这个季节傍晚五六点的太阳依然火辣辣的，被炙烤了一天的柏油路蒸腾着热气，走在上面只觉得脸都要烤焦，而李硕珉，舒服地坐进开了空调的全圆佑的车里，关上车门将外面的热气都隔绝。

也许是见面比他想象的来得更快，李硕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开场白。

“考试怎么样？”全圆佑率先开口，语气很是自然，就像…就像他的长辈在随意地问起学习一样。

李硕珉很不喜欢这种感觉，那么多的话能说为何偏偏挑这句，也不问睡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他。但转而他又发现，这些其实都是他想问全圆佑的话，可到了真正开口
的时候，又觉得自己逾矩了。他们是什么关系呢，轮得上来问这些。

“就那样。”

“我听周礼说你成绩很好，暑假放完就是高三了你有没有想过去哪的…”

“我们要去吃饭吗？”李硕珉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话。

“嗯，不过不在外面，去公寓。”全圆佑一早叫秘书买了新鲜的食材放冰箱里冻着，等了一天就为了给李硕珉做顿晚饭。他猜李硕珉应该是喜欢的，没有家人在身边照顾，吃饭也是随便应付。

看到全圆佑的公寓门，李硕珉不自觉回想起那天的事，脸颊不可抑制地发烫，赶紧换了拖鞋进去不敢在门口多待。

他打开了电视让李硕珉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去了厨房打开冰箱。“有什么忌口的嘛？”

“黄瓜，不喜欢。”

“巧了，刚好没买。”

茶几上放了花花绿绿的零食袋，李硕珉心想全圆佑那么大了还吃零食。

“我可以吃那个嘛？”他接过全圆佑递过来的苹果果切，指指茶几上的东西，小声开口。

全圆佑循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是他前几天去超市买的，当时路过零食货架的时候想到了在车上吃薯片的他，就顺手买回来了，一直在那里放着。

“饿了就吃吧，不过不能吃太多，马上就要吃饭了。”

“嗯。”李硕珉乖巧地应了一声，放下了苹果，起身去够薯片袋。

果然还是小孩子呢。全圆佑在一旁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脸上不自觉带了柔和的笑意。他转身去厨房做晚餐。

李硕珉见他走了才放松下来往沙发背上靠，挑了个体育频道看起球赛来。

彼时厨房里的人正在处理牛肉和蔬菜，菜刀切在砧板上，发出木质的闷响，迷迭香在橄榄油的温热里散发特殊的香气。留学回国之后他就很少在家里做东西了，接手公司以来，通常是在外面
的餐厅应酬，忙起来就叫秘书订个盒饭。他从来不开着电视做饭，要么放首舒缓的音乐，要么干脆安静得什么都不听，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现在有另一个人在家里，电视里传来进球的欢呼，
切菜的刀顿了一下。

他转过身去，看见李硕珉兴奋地举起了右手，手上还捏着咬了一半的薯片，在空气里挥着手臂，看起来跟里面的观众一样激动。

“吃饭了。”李硕珉转头看见全圆佑系着围裙从厨房里端出各种碗碟，牛排和三文鱼汤，还有蔬菜沙拉。他惊讶于全圆佑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还会做这些精致的西餐，摆盘很漂亮，边上的酱
料也被处理干净，光是看着都让人食指大动。

“去洗个手吧。”全圆佑一边解开围裙一边指指厨房里的水池。

“不怎么做饭感觉手都生疏了，快尝尝。”

李硕珉在全圆佑的期待下舀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口感软糯，带着鲜甜的汤汁，味蕾得到最大的满足。他抬眼对上全圆佑的目光，咽下那口食物，缓缓点了下头。全圆佑脸上的笑容随之放大，
等到了李硕珉还算不错的评价，他拿起桌上的餐具和他一起用起饭来。

全圆佑在那边的家里用餐的时候，桌上除了餐具的碰撞和细微食物的咀嚼声，没有什么别的声音，他习惯了吃饭时不说话，可是李硕珉不是这样的，他觉得闷得慌，但也没敢随便开口，只是
悄悄地去瞧他吃饭的样子。
那天在外面餐厅的时候他也看过全圆佑吃饭，特别优雅，不紧不慢，细嚼慢咽，仅仅是在旁边看着也很享受。一顿饭虽然安静，倒也温馨。

“你的衣服在衣柜里面，准备了几件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就挑新款的都买了。”

李硕珉按着上回的粗略的印象推开了一扇房门，很巧，一下就找到了全圆佑的卧室。他心情的愉悦点就是这么不起眼。

穿着和全圆佑同款的睡衣躺到他床上的时候，李硕珉心脏不可抑制地加速跳动着。他埋进松软的被子里，贪恋地去嗅全圆佑余留的香气，待到鼻尖的味道愈渐清晰时，又红着脸退开来。

全圆佑在外面的卫浴洗完澡回房时看到的就是李硕珉呆呆地捏着被子的萌样。

“衣服合适吗？”

“嗯。”李硕珉从发散乱飘的思绪里面回神，看向了床头的人。

“睡觉吧。”

他关了灯，房里陷入昏暗，人的听觉分外灵敏。李硕珉听见全圆佑从背后掀开薄被躺进来，没过几秒伸手搂过李硕珉的腰，将两个人贴得很近。

“你…你不做吗？”

“你觉得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和你上床？”

是啊，毕竟连续十几天都没有再出现，还带他来公寓。李硕珉没说话，全圆佑听到对方没了声儿，默默将环在他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一点。

“睡吧，晚安。”

李硕珉往前蜷缩着，全圆佑在他露出的后颈上轻轻吻了一下。被吻的人轻颤了睫毛，悄悄捏紧了枕头的一角。

6.

两个人在一起了，甚至连一句表白都没有，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开始。

全圆佑工作很忙，过一阵子人事调动，近期的事项都在交接中，和李硕珉见面的时间少了许多。不过李硕珉也不去抱怨什么，他总觉得，能和全圆佑这个人在一起，已经是偷来的时光了。

他白天去附近的奶茶店自习，或是在家打游戏、睡觉，对于一个马上高三的学生来说，这个暑假不长也不短，他有很多事情等着去做，他把想念他的时间压缩再压缩，然而那种心思却像吸饱
了水的一次性毛巾，不过是偶尔一通电话就让他破了防，在接通电话的那一刻膨胀，再膨胀。

从前不觉得，如今有了全圆佑，一个人的时候李硕珉便越发感到孤独。

那头的电话里纸张翻过一页，安静得甚至能听见钢笔的滑走。“在做什么？”李硕珉听到那边柔声开口。

“嗯…没在做什么。”他把手垫在下巴下面，若有所思地盯着手掌下面压着的习题，不过内容并没有看进去罢了。

即使这个空间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他还是插了耳机线。想要完完整整地让全圆佑的声音跑到自己的耳朵里去，连与空气都吝啬分享。

那头又翻过两页纸，他可以感觉到全圆佑捂着电话在和助理对话。

“我想你了。”他独自喃喃开口，并没打算给全圆佑听见。

电话里的对话有些长，李硕珉耐心地等着。

“今晚见面吧。”全圆佑的声音突然清晰。

枕在头下的手臂已经轻微发麻，脑袋抬起来的那一刻，皮表下像是有小针在刺。窗外的蝉声陡然增大，却比不上他心里的喧闹。

原以为会在晚餐时候见面，而全圆佑电话告诉他要更晚。

李硕珉挂了电话，想了良久，编辑了短信：我们在这里见吧。他洗澡换了件衣服出了门。
这个时候还未完全出梅，外面下过一点雨，夜晚温度下降，风一吹带起水气，贴着人皮肤擦过，微凉。李硕珉站在路边，堪堪用左手握了握右手露出的胳膊。也不是很冷，就是一个人，空荡
荡的。

“小硕。”李硕珉从帽檐下抬起头，赶过来的全圆佑风尘仆仆，领带被松解，镜片后的眼下泛着青，倦色在他脸上难以掩饰，李硕珉突然后悔约他出来，他应该早点回家休息的。

“抱歉，我来晚了。”

“我们回去吧。”他走上前学着全圆佑总是对他的那样，用温热的手掌去轻抚他的脸。他的唇边冒出点青色的胡茬，轻扎着他的掌心。

全圆佑抬手贴着他的手背握住，在凉风里，来自他手心的热感越发分明。“叫我来这是有事的吧，怎么就这么回去呢？”

他轻易猜出了点李硕珉的心思，握着他的手垂到身侧，转腕与他五指相扣。穿着衬衫皮鞋和 t 恤短裤的两个男人走在一起实在不搭，不过没关系，现在是行人寥寥的夜晚。

“带我去吧。”他轻握李硕珉的手，示意他走。

要去的地方在楼里弯弯绕绕，到时发现已关了门，只是灯还亮着，李硕珉敲了敲。

“关门咯，明天再来吧。”

“老板，不大的，就一串字母。加些钱也可以的。”

大概是李硕珉贴着门缝说话的语气实在诚恳又迫切，店主还是开了门让他们俩进去。

“哪儿？”

“这儿。”李硕珉指了指左手的中指根部，比划了一下。“这样一圈。”

“什么字？”

“W O N W O O。”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念了两遍，害怕老板记错了。

全圆佑在一旁听着，没说话，直到他把字母念完，他捏了捏身侧李硕珉的那只手。李硕珉侧过头看他一眼，笑了笑。

“你还在上学。”全圆佑凑近了他，低声说道。

李硕珉没回他，只是提高了声音给老板听到：“没关系，弄小一点就好啦。”

对面的人倾身拉过他的手指，掰起来看了看：“小朋友，纹这里不好搞，容易晕开呦。”老板面露难色。

“那…那怎么办？”李硕珉收回手，摸了摸指腹，担心起来。

“嘿，你算是找对人了，我的技术啊你放心好了。”

李硕珉松了口气，他可是对比了好几家店的评价才找到这里。

“给他做在这里吧，里面，小半圈。”

墨水针刺入的瞬间，仿佛所有神经末梢都集中在了那一点，牵着他的五个手指都在发疼。不远处的落地电扇在呼呼运作，李硕珉还是出了点汗，全圆佑在一旁拿手背帮他抹掉。

李硕珉低着头，看着一个个字母被印到指根，细嫩的软肉已经泛了红。全圆佑看着他忍痛的模样，摸摸他毛茸茸的后脑勺，心里翻起了丝丝缕缕的情绪。等弄完的时候，一声不吭的李硕珉才
轻轻喊了句“疼”，眼角红红的，蓄了点水。

“过几个小时揭开温水冲冲，别拿肥皂。”老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叮嘱。

全圆佑在李硕珉刚刚坐的位子坐下：“再加点钱加个班，帮我也弄一个吧。”

从店里出来的时候，两个人没人吭声，一直走到外面楼下了，李硕珉转过头埋进了全圆佑怀里。全圆佑的手适时地抚了上来，揉着他的头发：“我们回去吧。”
浴室里水声阵阵，李硕珉被按在湿冷的瓷砖壁上，胸口凉凉的，背后却贴上一具温热的身体。全圆佑从后面进来，右手搂着他的腰往前挺。

水汽将整个淋浴间充斥得雾蒙蒙，李硕珉贪婪地大口吸着空气，可是吸进喉咙却湿漉漉的，粘附在咽部，微微发痒忍不住咳嗽，他只好又用回鼻腔呼吸。

分隔多日未见，只能从耳机里听到的声音此刻在耳后真真切切，化作软唇依恋在他颈部，还化作牙齿轻咬着他的耳垂。骨子里全部的想念被所有亲密的触摸勾起。

全圆佑已经在里面弄了好久迟迟不肯放开了给他，好几次让他濒临高潮却又始终到不了顶点。李硕珉伸手想去揉一下自己，可是手腕却被抓了过去，按在旁边的墙上。

“不是说了不能一直碰水。”他的五指与全圆佑的缠紧，指根被压挤产生轻微的痛痒感。

“我看不见你…”李硕珉尽量往后侧过脸去迎合亲吻，他的字句夹在滴淋的水里，滑过全圆佑半睁的眼睑。

全圆佑捏着他的臀又操了两下退了出来，让人转过身。李硕珉的个子不比他差多少，现在面对面站着，不用谁去刻意低头仰头，连交合的体位都那么相配。

再次进入的那一刻，李硕珉的尾椎被重重地撞到了墙上，他的一条腿被全圆佑揽在臂弯里失了力。身高什么的好像也没什么用，还是要被抱起来，否则待会李硕珉就要软了腿滑下去。

“抱紧我。”全圆佑托着臀将人提起，李硕珉的手失力地往下垂不小心按掉了热水，水柱被切断，周围的声音变得简单，肉体的拍打，和呻吟，和低喘。

“我要死掉了啊啊嗯…你轻点吧，求你轻点…”

“不是很想高潮吗宝贝？当然要重一点才可以。看着我啊，刚才还说要看我。”

李硕珉迷糊着睁开眼，面前的人与自己一样湿个透顶，额前的碎发凌乱，还在往下渗着水珠。一滴水顺着睫毛滑进眼睛，涩痛的感觉让李硕珉轻眯起眼。全圆佑凑过去轻舔，他的眼珠不住地
在眼睑下抖，李硕珉觉得痒，低下头躲。

全圆佑伏低点身子，从下往上去吻他的嘴，又吻得不深，只浅尝辄止地亲，李硕珉配合他张开嘴巴伸出舌尖等待掠取，却发现人家进都不进来。正要张口抱怨，被下身突然加深的快感打断。
性器在湿淋淋的穴口大进大出，顶端碾过肠壁，直顶到内里。

“小硕自己弄一弄。”

可能全圆佑在做爱时候说的话对李硕珉来说是咒语，他让做什么李硕珉就照着做，抱紧一点，腿张开一点，叫大声一点。他以前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么，李硕珉忍不住去想。

“我是你的吗？”反掉了，你我反掉了，怎么被他说反掉了。

“我是你的，小硕，我是你的…”全圆佑抓着他的左手掌心相对扣在一起，他手上的印记与李硕珉的相合，闭成一个环。

李硕珉的眼睛又湿了，不知道为什么，是被操得太舒服了还是因为别的。

全圆佑在射精过后抽身，失去填充物的穴口来不及闭合，浊液顺着他的大腿内侧淌出来，又被淋下来的热水冲去。李硕珉累得腿打颤，被全圆佑扶着腰站直，他的手指从后面伸了进来，弯曲
着扣弄带走里面的精液。

李硕珉靠在他肩膀上忍受着他的手指在敏感的地方戳弄，想往前躲却撞上全圆佑的胯，怎么也逃不了。

全圆佑张口含住他扁阔的耳舟骨，小东西的叫声让他上瘾：“还想确认什么？”

好像没有了，除了这个没有了。

7.

李硕珉躺在床上盯着怎么也刷不出来新消息的那页，已经是很容易犯困的点，意识逐渐模糊，手机失去支撑力将落未落，他突然惊醒，牢牢地抓住。

手机的棱角刮到了细嫩的指肚，痛感骤然加剧。他干脆熄了屏。他们没见面四天。

李硕珉翻出手心，去摸摸那块发作的地方，按下去渗着疼，突兀地，横亘在他指根。那里已经开始慢慢结痂，有细小的皮肤碎屑在脱落，长出肉芽。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疼痛是种形状。他放
下手，尽量忽视那种感觉，然而太过在意了反而越发清晰。

入睡偶尔变得困难，梦境混乱交织，醒来总是因为没有在梦里见到想见的人而怅然若失。

空调没有开一整夜，李硕珉是被热醒的，额头蒙了一层细汗，他坐起身下床去开了风扇。叶片快速运转，划碎流动的空气，捎走热意。他抱着风扇凑近，把脸颊贴在外面，趴上去搂住乱溢的
风。还是有些困，在嗡嗡的声音里面寻找一丝清明，然后起身去洗漱。

在城市的另一头方向，全圆佑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端着咖啡。从早上开始就有一连串的会议，他脱下镜框捏揉鼻梁，徒劳地试图赶走疲惫，再过两天他就不用那么忙了。

他想趁现在给李硕珉打个电话，可刚拿出手机就又收了回去。这个年纪的小孩应该贪睡，他想了想作罢。

“圆佑，周末有没有时间，我帮你先答应了，就是上次那个女孩啊…”

“妈，周末我还有几件事要跟人谈呢，确实没空。”

“上次也是没空，你回回没空，每次都这么对我敷衍的，你知不知道你自己要干什么…”

他不得已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等到那头的数落渐到了结尾，他糊弄了几句就给挂了。

捏着咖啡的手顿感无力，会议室里的人鱼贯而入，他不得法，唯有调整状态让自己再次忙碌起来。

一整天都绷紧弦的人一得松脱就变得恍惚，电梯到达他的楼层，电梯门开，全圆佑愣了一下，抬头确认了一眼。他抬脚出去，刚转身就看到了蹲坐在家门口的小家伙，手里抱着一个盒子。

只在脚步声接近的一瞬间，李硕珉就发现了他的到来。他撑着些许发麻的右腿站起来，抖了抖不适的双脚。在头脑不是很清明的情况下依然打起精神扯起明媚的微笑。他等得有些困了，刚才
还在失落地以为全圆佑今晚不会回来。

“生日快乐。”他将怀里的礼物盒递到他面前，全圆佑接过，他看向李硕珉期待的表情，明白小朋友之间送礼物的场合不需要客套不需要故作矜持，只要迫不及待地打开那份惊喜就好。他照
做了，拆开了礼物，是一套香薰蜡烛。

“不知道送你什么…我想着…你也没有缺的。看你晚上睡觉有点不安稳。”他脸上露出局促的表情，像做错了事一样在解释，怕对方不喜欢。

不过李硕珉的担心实为多虑。全圆佑一手托着盒子将上半身前倾，把人逼在墙角，就着微微干燥的嘴唇在李硕珉的嘴上轻吻了几秒，离开时露出牙齿咬了一小口。李硕珉没喊疼，而是抓着全
圆佑结实的小臂闷哼出声。

“店里的人说这个味道不浓的，不会闻着不舒服。”

“知道了，很喜欢宝贝。”

全圆佑喜欢他的眼睛，在楼道灯下面亮晶晶的，盛着困唧唧的生理眼泪，轻声说话的时候，小心讨好的时候，里面都只有他一个人。

两个人纠缠到床上的时候，李硕珉可以明显觉察出来全圆佑的不对劲。他往常都喜欢抱着他说一些让人害羞的话，可是今天闷闷的，像是在单方面满足自己。可李硕珉来找他的目的单纯得不
掺杂质，他只是想念了，也期望在特殊的日子里留下点什么。

倘若现在床头有包烟，全圆佑应当会半裸在床上拿一根来抽。全周礼跟他提到过，他小叔以前是会抽烟的，还抽得凶。

“你要烟嘛？”

“突然问这个干什么？李硕珉你别告诉我你身上有烟，你才多大啊你！”全圆佑好像误会了，拍了记他的屁股作教训。

“我没有…就是随便问的。那你要不要试试看那个香薰？”他从被子里露出上半身，把手放在全圆佑前胸凑近问他。

全圆佑答应了，李硕珉立刻光着身子去客厅里把那个盒子拿进来。他现在在全圆佑面前早就没了所谓的羞耻。

那里面有配套的火柴棍，可李硕珉把着火柴盒怎么也擦不着。

“我来吧。”

“不用！我会的，我自己来。”他固执地继续划着火柴，数次失败后终于擦出了火星，那一刻差点让他烫到手指，所幸这位火柴无经验者终于成功把蜡烛点燃。

缥缈而捉摸不定的混合香味逐渐飘散到房间的各个角落，夹着淡淡的甜。

全圆佑刚想起身把人拉回床上来，李硕珉却又转头跑开了。他去了床尾，弯下腰不知在裤兜里摸什么。

“其实还有一样东西想给你。”他摊开手心，一枚小小的素色戒。“感觉那个还是会影响你，拿这个遮住吧。”
他其实后悔，那时候自己脑子热想做什么就做了，可全圆佑不一样。

在李硕珉忙着自我矛盾的时候，全圆佑平静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看向他的眼神在告诉他，帮我戴上吧。

于是李硕珉特别虔诚地宛若求婚一样替他戴上。他的手指真细，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就发现了。李硕珉情不自禁地伸出了舌尖，湿濡的，在瘦削的指节关节处轻舔，然后将半截手指含进温热的
口腔。

全圆佑本来有些兴致缺缺，这会被李硕珉这么一勾，下半身又热了起来。他配合着李硕珉的吸吮将指尖往里面顶，一直探到嗓子眼。红润的唇角溢出点涎水，他指尖一压，李硕珉立刻难受得
反胃干呕。罪魁祸首反倒轻笑了起来。李硕珉捂着嗓子瞪他：“你坏死了…”

“嗯我坏死了。”全圆佑学着他撒娇的语气探身去亲吻他泪湿的眼角。

全圆佑在身后绷直了手指插进来，李硕珉下意识往前躲，腰塌了下来，细指从洞口滑脱。身下的人姿势怎样并不影响他用手指亵玩，强硬地往里面顶弄。李硕珉抽动腰身一阵痉挛，发出一声
嘶哑的哭叫，但没喊停。

他的手指是冷的，插到底的时候，戒指卡在穴口磨，也冰得很，跟着耸动的手指一起进进出出，刮过褶皱的肌理，被李硕珉湿润的内里捂热。

李硕珉把屁股夹紧，这会让快感更强，全圆佑的动作幅度虽然大，可仅仅两个指头还是远远不够。

全圆佑好像是和他心有灵犀，性器勃胀着挺入湿润的后庭，连续的拍打让熟软的臀肉止不住地抖动。

李硕珉反手抓着全圆佑的小臂，口里由轻到重溢出呻吟，他今天好像特别主动，甚至往后挺着屁股往那上面套。

他侧过头拽了拽全圆佑的手指，“要亲…”

全圆佑凑过去，掰过他的下巴尖，含下柔软的唇瓣。身下的动作没停，李硕珉被堵住嘴含糊地哼哼。

结束了以后，全圆佑抱着李硕珉去浴室清理。那里面的浴缸全圆佑很少用，他总觉得放水很费时间，用完后清洗也很麻烦。但是现在他感谢起装修时将浴缸的空间保留下来的自己，因为在没
过肩膀的水里抱着李硕珉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好。

虽然没看时间，但他知道应当已经很晚了，消耗了一部分体力，李硕珉睡意沉积，他蜷缩着靠在全圆佑的胸口，勉强支撑精神不要睡过去。

“为什么心情不好？”他的嘴里嘟嘟囔囔，全圆佑分辨了一下才听清。

要说吗，可以说吗？对他能说些什么呢？

他不知道李硕珉对他的感情到了哪一步了。不过从种种表现来看，想要干净地抽身，他已经做不到，他也并不想。

“小硕…”思来想去，只开口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李硕珉已经睡着了，趴在自己胸口，微张着嘴巴，露出门牙。

全圆佑托着他的肩膀将人抬起一点，防止他没进水里。一点防备也没有，李硕珉。

8.

七月末，龙仁中学主办了一场市足球赛，全周礼脚伤没好透，憋屈地坐了冷板凳。这是李硕珉整个高中阶段最后一场球赛，进了高三就再没多余的时间踢球了。

他想好好踢一场，不仅是因为要好好和校队告别，还因为某人说要来看。李硕珉只是前天在电话里提了那么一嘴，但全圆佑说到时候一定到场。

李硕珉坐在休息椅上翻着手机。下午两三点，阳光最晃眼，他时不时确认屏幕亮度有没有调到最亮，用手遮着光才能看清。

全周礼拉他去赛前合照，太阳耀得慌，李硕珉拼命睁眼最终还是妥协。

“这露天场晒的，要是我爸能同意我踢球，肯定让他投个室内场修修。唉呀还是找我叔靠谱点，他肯定特支持我。”前面的人在拍照，全周礼背着手叽叽歪歪地讲了起来。

日头晒得人头昏，李硕珉原本没去细听他在讲什么，“你怎么知道他支持你？”
“我听说他以前高中就因为偷偷踢足球耽误了功课，和我爷奶吵了一架，那之后就只知道念书没碰过球。唉我有时候就是觉得他太听爷奶的话，太守规矩了。啧，古板，没有一点我们年轻人
的朝气…”

裁判吹了哨让大家准备，李硕珉跑到场边看了眼手机，又回到场上。

他踢球是个慢热的，但体力足，跑得又快，后半场明显对手跑不动了，李硕珉赶在吹哨前又进了几个球，赢了比赛。

太阳已经斜了过去，李硕珉发根里全是汗，顺着额头滴进领口，他拿了瓶水往头上浇，洗了个脸清爽了不少。一下午，手机安安静静的。

教练喊队里一块聚餐，一群男孩提上东西闹哄哄地往校门外走。

“叔？今天加班嘛？我们球队聚餐，过会来接我呗？”

李硕珉正低头盯着车窗外发呆，全周礼一声“叔”勾走了他的神。

“我不加班在家呢，等会…喂，周礼，是奶奶，你别老是叫你小叔给你跑腿，他自己还有正经事要做呢。”手机里声音的主人换了人。

“好好好知道了奶奶，你们忙吧我自己打车回去。”

车里挤，李硕珉跟全周礼坐得近，一字不落地，他全都听见了。

“我奶奶肯定又抓着我叔见女孩呢。”全周礼一个人对着空气嘀嘀咕咕，李硕珉不说话就那么听着，从他的话里剥离出一切与那个人有关的信息。他喜欢听那些琐碎，因为他们待在一起的时
候，全圆佑不怎么讲他的事情，他们只是纯粹地厮混在一起。

于是他终于意识到，他与全圆佑是这样一层单纯的关系，勉强算得上是恋人，因为没有正式告白，也未曾表达过欢喜，只是累了会躺在一张床上做点喜欢的事情。

李硕珉低头摸了摸卷着创口贴的中指指根，戴配饰会引起注意，他用了最笨的方法遮掩。

其实是单调的一段感情，没准哪一天，就碰散了。

全周礼邀请他回家住，李硕珉拒绝了。他才不想撞见那个人的相亲现场，还要装模作样地跟着全周礼喊声小叔。

聚餐吃的都是填不了肚子的东西，他回家煮了点速冻水饺当夜宵，煮的时候发了会呆把饺子给煮散了，囫囵吞了几个没尝出什么味道。他一回家就给耐不住性子给全圆佑发了短信，等他回电
话。一直等到八点，他忙活来忙活去，碗也刷了，澡也冲了，衣服也洗了，静下来坐在书桌前打开复习资料的那一刻，杂七杂八的心思又冒出来，翻来覆去又在想白天周礼说的话。

女孩子漂亮吗？长发还是短发？是不是温柔又大方？会聊什么呢？和他在一起的话，一定该是很合适的吧，毕竟是家里给挑的。

李硕珉扔开资料，像被抽干力气一样靠在椅子上。他迫切想知道这些细节，但没有资格去问，他做的只是对着手机等，如果全圆佑没有忘记他的话。这个随便乱做承诺的骗子，还说今天要来
看他比赛呢。

他今天踢球累了，趴在桌子上就轻易睡了过去。来电铃突然响起，手机就放在脑袋边上，李硕珉被骤然惊醒。

“嗯嗯饭吃过了，和周礼他们一起的…开心啊当然开心…你还在忙吧…嗯我去洗澡啦…”

李硕珉比那头更早收线，语气自然地结束了两个人的对话，他听见一个成熟的女人声音在小声地喊着全圆佑的名字。让他嫉妒得要死。在外人面前浓情蜜意地喊他的名字对李硕珉来说是奢侈，
是绝不可能的事。

他见他，在漆黑的夜，在无人经过的小道，在不敢开明灯的屋子里，趁着月光偷偷交换一个亲吻，握住全圆佑的手腕，再悄悄十指相扣。

9.

全圆佑最近隐约感觉到小家伙没那么黏他了。虽然平时李硕珉总是表现得很懂事的样子，但每一次见面，每一次通话，全圆佑都能准确地捕捉到他对自己的依赖，即使被隐藏地很好。

可是最近和李硕珉说话的时候，他的兴致好像都不高，变成了全圆佑在找话头发问。他以为是自己之前出差两人太长时间没见面的问题，但直觉告诉他不只是这样。

“可能压力有点大，最近去补课老师那了，做题做得挺累的。”李硕珉是这样讲的，他的生活很单调，写成记叙文也翻不出花来，姑且寥寥几笔带过。不过高三学生的生活都是这样单调的。

“小硕，你得告诉我，不管是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都要告诉我。”全圆佑抱着李硕珉窝在他的那张小木床上，床头灯亮着柔和淡黄的光。他轻轻揉了揉李硕珉的发顶，依旧是毛茸茸的小动物
触感。“睡着了吗？”他轻声问道，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向怀里的人道了声“晚安”。
然而全圆佑没过多久就知道了李硕珉不对劲的原因。

李硕珉跟在全周礼身后进门，不管来多少次他还是像第一次进这个房子一样，拘谨地不敢将眼睛乱放。

踏进玄关就听见了客厅里传来陌生的声音，温柔的年轻女性声线，光是听声音，李硕珉就能想象出是位漂亮又知性的美人。

全周礼拉着他进去，不出所料在沙发上看到了那个人。全圆佑有礼微笑的嘴角在看到门口来人的时候几不可察地瞬间僵住。他望向李硕珉，可是李硕珉却不在看他。

“奶奶，小叔，阿姨好！”全周礼的声音打破了片刻的沉默。李硕珉回过神，往前走了一步，“打扰了。”

“周礼又带小朋友回来了，去房间玩吧，这边我和你小叔还有事呢。”老太太一句话支走了两个小孩。

全圆佑望着被全周礼一路拉上楼的那个背影，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和不安起来。怕他一个人乱想。

“妈，我去给两个小孩拿点吃的。”

“你坐下，让阿姨去就好了，你在这陪我们聊一会。”

全圆佑刚起身站稳，迫于无奈又坐了回去。他看了眼那姑娘，眉眼含笑，和老太太有说有笑的，根本轮不上他插话。他在旁边做陪衬，拿着个手机又不好意思当着人家的面一直看，琢磨着什
么时候小家伙会来找他。等了半天却也没动静。

全周礼个小崽子，霸占着李硕珉做什么。全圆佑心思早就飞到了楼上，老太太瞪了他几眼，他权当没看到。

两个小孩在上面没呆太久就下来了，全周礼喊司机送李硕珉，被全圆佑拦下，“坐我车吧，我去公司顺路，走吧。”真是个开溜的好时机。全圆佑立马站起来打了声招呼。

“那圆佑哥下次见。”姑娘笑得大方，和往外走的全圆佑挥手。

两人刚一出门，李硕珉的手指就被勾住了。“怎么突然来家里？”全圆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自觉带着温柔，“想我了嘛？”

李硕珉默默收回那只手，快步往前走了几步隔开些距离，“被人看到。”

手边落空，全圆佑顿了一步，看着那颗低垂的脑袋，保持着现有的间距跟在后面。

握着的手机轻微震动，李硕珉拿起来看。

[等会去哪？]

全圆佑盯着聊天页面半天没动静，抬头才见李硕珉把手机放进了裤兜里。

“去哪？”他又口头轻声问了一遍。

“我想回家。”李硕珉径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全圆佑知道他大概心里有些不开心，心想着带他去吃个午饭，再安全送回家。有了个小朋友哄起来也不容易，脾气倔倔的，憋着心事又不喜欢说。

车内放着舒缓的音乐，李硕珉想起，他和全圆佑的初次见面，那一天的结尾也是在车里。他为自己买了各式各样的晚饭，他甚至一顿没法吃完，还存进了冰箱。

“我要去医院。”李硕珉缓缓开口。

听到声音的全圆佑意小心地伸出右手去探了探李硕珉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是不是早上饿肚子了？”

车子平稳地驶进医院大门，全圆佑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李硕珉终于开口。“你是不是，要订婚了？”他出口的话打着颤，将声音艰难地从喉管挤出来。

全圆佑愣了一下，“谁跟你说的？是不是…”

“不是周礼，不是他。你放心，我没有拉着他打探你的事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都要订婚了你还要跟我这样混在一起吗？”

全圆佑试着像在大学的辩论赛上那样，组织语言针对李硕珉提出的问题一一作出辩驳和解释，可是他发现他条理清晰的思路到了这时候全没用。感情怎么能像辩论。

李硕珉拉开车门直接下车，全圆佑立马后脚追了上去。

“小硕你不舒服我们先去看医生好不好？”

“我没病，我要去把手上的东西洗掉。”他故作镇定地说着话，可情绪却逐渐失控，褪下指根的那圈金属环，“你也去洗掉吧。要订婚了手上怎么能还戴着别人的戒指呢？”

全圆佑握拳站立在医院的大厅里，人来人往逐渐将目光聚焦到争吵的两个人身上。在别人眼里大概是一对不分场合在医院莫名其妙吵起架来的兄弟，没人将他们往恋人的方向联系。

李硕珉还穿着卡通印花的 T 恤，像个不服管的孩子，倔强别扭地宣誓自己的叛逆和反抗。

“我不会订婚的，我从来就没答应过，一切都还没定下来，我还在和家里商量，你等我一段时间我…”

“就算是那样，我们没以后的。”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全圆佑有点懵了，他以为在他们这段感情里，他自己才是那个需要勇敢点多迈一步的人，而李硕珉是会在前面拽着他的那一个。“喂，李硕珉，你坚定一点好不好。”

“什么坚定不坚定的，就到这里吧，我们。”李硕珉的声音轻飘飘的，落到全圆佑的耳朵里振聋发聩。他低头深吸一口气，有些失望却又以包容的姿态向前两步抱住了李硕珉。“别说这样的
话。”

李硕珉眼里已经蓄满泪水，强忍着不愿淌下，纠结的双手抓皱了全圆佑胸口的衬衫。

“看看他们的眼光，你可以做到一点也不在乎吗？”李硕珉使力推开面前的人，全圆佑踉跄两步。怀里的人挣脱，定定地望着他，将手里的东西重重地扔到地上。指环在瓷砖上弹起又落下，
滚到了别的地方。

全圆佑怔怔地看着李硕珉的动作，他抬手拿手臂抹了抹泪，红着眼眶转身跑了出去。全圆佑下意识转头去找那颗被丢掉的戒指，眯着眼睛在好几步开外看到了不起眼的它。

臭小孩可真舍得，自己的东西说扔就扔，说不要就不要了，明明好不容易得来的。

10.

“全周礼，你打个电话问问小硕回家没有。”

“啊？不是您送他回去的嘛。”

“那个，他半路说有事就没送他到家，你问完了告诉我，就这样，挂了。”

全周礼一脸懵，想知道李硕珉到没到家自己不会打电话问啊。他心里奇怪但还是照做了，电话里李硕珉的声音闷闷的，说自己只是不小心淋到雨了可能吹了空调有点感冒。

“哦这样，那哥你记得吃药，我就是替我叔问的，他刚莫名其妙让我打给你。你们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刚刚洗澡去了没接到电话。”

全周礼听那头声音蔫蔫的，没再多废话。任务完成，立马报告给了他小叔。

“淋雨了？”

“对啊，而且听上去状态也不好。”全周礼一五一十地把李硕珉的信息告诉全圆佑，生怕传达不好还模仿李硕珉的语气苦兮兮地说话。

那头沉默了几秒，“知道了，挂了。”

全周礼再次被无情地挂了电话，愤愤吐槽了两句。

那边办公室里的全圆佑是愁眉不展，拿着份资料是半天看不进去，一想起李硕珉转头离开的那个脆弱的样子，他恨不得立刻去找李硕珉。但李硕珉现在肯定不想看见他。在医院闹成那样，一
时半刻怕是哄不好了。
午后下了一场暴雨，雨点裹在肆虐的狂风里席卷过蒸腾的路面。酷热的暑气在几天内按甲休兵。

再见李硕珉是在两天后。这期间全圆佑睡得不太好，夜里翻来覆去，又想去找他，又怕李硕珉表现得太抗拒。最后终于耐不住在第三天提着一袋子吃的按响了李硕珉家的门铃。

这大概是这两天夜里唯一想出来的讨好策略，小狗喜欢吃的，就算再生气，也不能拒绝香喷喷的食物吧。

“我打包了烤肉，还是热的，饿了吧？”全圆佑率先拎起袋子晃了晃开口。

来开门的李硕珉仅仅表现出了一秒钟的惊喜，又恢复了平静的样子，身上穿着睡衣，头发睡得乱糟糟的，眼睛有点泛红。

“这么早就睡了吗宝贝？”全圆佑放低了音量，他知道一个人半梦半醒的时候最讨厌音量骤然放大的事物。李硕珉没有表现出拒绝，迷迷糊糊就让全圆佑进了屋。

烤肉的确还是热乎乎的，酱料味道很好，一点也不腻。全圆佑帮他包生菜，想要塞到他嘴巴里，被李硕珉无视了。

他一口生菜一口肉，筷子上太滑夹不到，他使力一把戳进了肉里，把筷子当成了叉子用。李硕珉吃得很“用力”，接连不断地往嘴巴里塞肉，腮帮子鼓鼓囊囊。

“慢点吃，都是你的。”全圆佑上手想捏捏他的脸颊肉，被李硕珉歪头躲过，他尴尬地收回了抓空的手放回到膝盖上。

一时间客厅里无人说话，只有李硕珉的咀嚼声。全圆佑默默在一旁看着，不知怎么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睛里挂了下来两行清泪，沿着鼓起的脸颊滴到下巴尖。他一时错愕，伸手刮了刮李硕珉下
巴上的眼泪，又用手背去蹭，只是李硕珉的眼泪像失禁了一样，掉也掉不完。他哭得狠了，开始一抽一抽的，嘴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他跑到卫生间全都吐了出来，气管呛得难受，又是干
呕又是咳嗽，眼泪掉得更崩溃。

全圆佑在一边也忍不住红了眼，他一下子突然不知道该怎样对他，生怕一步做错他们俩之间就彻底完蛋了。

全圆佑转去外面客厅倒了点水拿给他喝，李硕珉凑在水龙头旁边喝了两口生水。全圆佑看见了随即伸手阻止，定下来一看，李硕珉已经满脸都是水，他的睫毛都打湿沾在了一起。

“别这样小硕。”全圆佑的心脏像被拿着小针在挑，无措又无力只会摸摸李硕珉的脸给予自以为的安慰。

“你有点发烧，我们不吃了，去休息好不好？”指腹下的皮肉透着不正常的热度，不只是脸，全圆佑抱住李硕珉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热得不正常。情绪一下子涌出来耗光了李硕珉最后的力气，
他无力地任由全圆佑抱着去了卧室。

全圆佑小心点地将人在床上放下安顿好，脖子却被搂住了不肯放。“睡一觉出点汗就好了，乖。”

“我陪着你呢，不走，放开吧。”

“我想要了。”带着异常温度的指尖摩挲在全圆佑的后颈，摸过突起的颈椎骨，停留在他枕后，有下没一下地轻抓他的发尾。

李硕珉弄得他有点痒，全圆佑伸手扒开了那只乱动的手制止。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出来李硕珉其实并不想这样，他动情的样时候不是这样的。“不行，你生病了。”

“可以的。你不想试试吗？里面应该热热的。”含水的双眼逐渐迷离，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李硕珉阖住了眼睑，压下全圆佑的脖子，凑近他的唇一点点吻了上去。

李硕珉说的没错，里面的确热热的，比平常难缠得多。修长的双腿夹着全圆佑的腰，承受着克制却又克制得没那么有效的冲撞，李硕珉受不了地把手搭在脸上，翻掌露出了青黑色的痕迹，全
圆佑倾身吻了上去。李硕珉下意识收拢五指，全圆佑伸出舌尖在柔软的手心轻舔，敏感的神经末梢感受着湿软，有如指尖高潮。李硕珉想收回手却被全圆佑抓住了含进嘴里轻咬，在突起的指
节上留下作恶的牙痕。

发烧的时候皮肤上的感觉神经好像比平时更加灵敏，全圆佑只是象征性地掐着他的大腿，李硕珉却觉得被手按过的地方痛极了，连带着里面的肌肉都在泛酸，骨头变得好重，只是想抬着腿都
觉得吃力。

“是不是太难受了？”全圆佑分心观察着身下的人脸上的状态，不忍心再做下去。说着将性器从湿穴里抽出，退到了道口却又被李硕珉抬起屁股吞了回去。

“不要。”又软又热的肉壁绞紧了包裹着缠上来，含着饱满的欲望做主动的套弄，“再重一点吧，我想要痛的。”

全圆佑一手托着他的腰，听了他的话却不敢进行别的动作。

“你快动啊，用力点插进来，我不怕疼…”说话的声音已经带上哭腔，勾着腰的双腿夹了夹示意，李硕珉抬腰往上蹭，有些急，弄得自己满头都是汗。

未退红的眼尾再一次淌出泪水，全圆佑捧着他的脸亲吻，抱紧了深入他的身体，用契合的方式安慰他。
李硕珉只是哭，像个无助的走丢了的孩子，胸口一抽一抽地喊痛，却抱着全圆佑不让停。他哭得呛住了气管，小幅度咳嗽起来，身下跟着一阵阵缩紧，全圆佑被夹得尾椎发痒，被他用脚踝蹭
了几下差点没守住，赶紧退出来全射在了李硕珉小腹上。浊液顺着腹股沟留到来不及合上的洞口，李硕珉已经晕了过去。

全圆佑扶额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李硕珉脑子不清醒他也跟着发热，干的根本不是人事，心中懊悔不已。

本想抱着李硕珉守到天亮，全圆佑凌晨接到了电话不得不离开，给李硕珉喂了两颗退烧药，等了一会见他睡安稳了才走。

李硕珉昏昏沉沉睡到下午从醒过来，眼睛神经发痛，一张口嗓子干得难受。他躺在床上放空了好一会才拿起手机点了个外卖。也是在这时候，他看到了左手回来的那枚戒指。全圆佑临走的时
候趁着他昏睡给偷偷套上去的。…

看了眼未读消息，他停留在外面的页面没再点开。

[我出差一段时间不在国内，照顾好自己。]

11.

本来是打算把出差时间控制在一个月以内，但是事情棘手，全圆佑不得已又在那边拖延了半个多月。期间他也给李硕珉打过电话。李硕珉只在一开始接了几通，语气淡淡的，问他什么都只回
答几个字。

全圆佑心里也不舒服，觉得自己热脸贴冷屁股，打完电话发一通火，但转头又把自己骂了一顿，现在怎么样都是他活该。

等到他拎着打包好的食物再次出现在李硕珉家门口，到天黑都没见到人却不知道去哪里找的时候，全圆佑才真正意识到他和李硕珉之间好像真的完蛋了。

李硕珉不接他的电话。全圆佑把所有社交软件翻了一遍，他已经好久没有更新动态了。上一条还是在公园里面坐船的时候，湖面上的风把他们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可是李硕珉笑得开心得不
得了。

“硕珉哥啊？他开学申请了住校，来来去去的节约时间。叔你找他有事吗？”

“没，就问问。”

听到那头的沉默，全周礼犹豫了一下开口：“小叔，他说想集中精力高考。”

“好。”

全圆佑从没觉得这么无力过。换作以前的他，绝对不会因为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等到的人漫无目的地等几个小时。

他在路上便利店买了点酒回家，他不去酒吧喝，因为第二天还有事情。在家里，不管醉成什么样，都能藏起来不被人知道。

喝完了一瓶，他想来根烟，可是有了李硕珉，他很久都没抽过了，喉咙里泛起烟瘾初犯的刺挠麻痒的感觉。当初年纪小的时候，幼稚地想靠抽烟叛逆一回，可是体质不佳的他也因此得到了第
一次叛逆的反噬。他天生就不适合叛逆。

他起身去橱柜里找了瓶以前开过的洋酒。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拎着酒走过去。

“喂，妈。”

“我问过他们，说你今天已经到了，怎么还不回家？”

全圆佑沉默了一会，整理了一下情绪，缓缓开口。“不去了，我不回去了。”没作别的解释他兀自挂掉了电话，他很少这样。

他往杯子里倒酒，一口喝尽，酒液苦辣，压下喉咙里的痒。又这样喝了几杯，像是帮他壮胆一样的。

他拿出了手机，拨号打出去。提示音响了很久才被人接起。

“是我。别挂。”

“…”

“别挂，你，等一会。你听我说完。”他顿了一会，想确认对方会不会挂掉电话。李硕珉没有出声，也没催他。
全圆佑吸了一口气继续说。

“对不起，小硕，对不起。”

“订婚的事我已经跟家里人说清楚了。我爸，有点不高兴，让我，让我滚到美国待着就别回来了。”

说到这他苦笑了一下，“我说不行啊，我必须得回来，还有人在等着我。那边的事挺多的。我本来想着，在你开学前回来，带你出去玩一天，你不是说想去游乐园吗，可是我被拖着走不
开。”

“小硕啊，你在听吗？”

“在学校住得惯吗？我，我有点累，小硕。我想看看你。”

全圆佑一开始讲话脑子还带点清醒装酒醉，越到后面酒劲上来了就真没了逻辑，想到什么就讲了。

电话另一边的李硕珉一直举着手机，怕吵醒室友，他跑到了外面阳台上。这几天降温，夜风吹到身上凉飕飕的。

他听着全圆佑越来越语无伦次的话语，一声一声听他叫他。

他们在影院的最后一排偷偷接吻，在网吧通宵打一整晚的游戏，驱车去几百公里外在带海景的酒店房间相拥等待朝阳升起。全圆佑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是热烈又恣意的。大人不像大人，小孩
不像小孩。

李硕珉逐渐明白，自己对全圆佑来说意味着什么。

“圆佑。”

“嗯…”

“我不想做拉着你逃跑的引绳，我想要你真正地快乐。”

在全圆佑一成不变的生活里，李硕珉的出现似乎是唯一的不稳定因素，一点点推倒他周围竖起的围墙。在李硕珉往他这边伸手的时候紧紧地抓住，一只脚跨出去，就当作那时候自己是自由的。

李硕珉握着手机，全圆佑没再回他。他把听筒贴紧耳朵仔细地听，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就这么听到把手脚都吹凉了才挂。

[你专心念书，剩下的事，以后再说吧。]
[我又要走了，这次去很久。照顾好自己。]

早上又收到了信息，李硕珉不知道全圆佑有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12.

高三简直是一场折磨人的慢性病，尤其是对李硕珉这么一个独自战斗的孩子来说。

妈妈偶尔给他打电话，也不问功课，随口讲了句添衣。

“妈，最近学校让我们拟志愿。”

“我也想过这个事，妈妈的意思是，到我这边来吧。”

“…我考虑考虑。”

周礼有时候路过教学楼来看他，给他塞一些小零食。他很感谢认识全周礼，认识他让自己遇见了很多幸运的事。

李硕珉开始想好好努力一次。多努力一点，他就可以自己做一回选择。

今年冬天很冷，跨年的时候下了雪。李硕珉趁公休回了一趟家，他带去学校的外套太薄了，这个温度不得不穿件羽绒服。他不太喜欢戴手套，每次写字都要把手冻到的时候就合掌搓一搓。

那家纹身店的手艺很好，已经快小半年了，颜色还没晕掉。六个字母，清清楚楚的。每时每刻都能看到。
他庆幸全圆佑让他纹在了手指内面，因为学校不让戴首饰，如果他每天用胶布缠的话，怕是皮都要粘掉了。但他从来没后悔过，哪怕那时候站在了医院门口。那么痛用针扎进去的，怎么会轻
易抹掉。

他还是会想全圆佑，不敢在白天，只在夜里入睡前允许自己偷偷想一下。在一遍又一遍管不住自己的回忆里，他渐渐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没办法在脑海里复刻出一个完整的全圆佑。他离开他太
久了。

模糊的影像是遗忘的开始，这是好事。李硕珉一次次告诉自己。

不久前全圆佑再一次和父母吵了一架，挺幼稚的说实话，那样抛弃教养大吼大叫的样子让他想起来高中偷偷抽烟被抓的自己。不同的是，他这次没有服软。

家里有大哥一个有出息的人就够了，他是这么说的。

他跑去了美国的公司，父母被气得不轻，但发现他真的不愿意再回来，时间一长，只好对儿子作出了第一次妥协。

高考来的那一天，李硕珉意外地很平静。他前一天回了家，早上起得很早到了考场。

有人比他紧张。全圆佑站在马路的对面。路边不让停车，他从很远的地方走过来。他想见见李硕珉，就远远地看一眼就好。但是考试的孩子太多了，他从镜片后面望过去，没有他的那个。

上一次在校门外等人，还是全周礼升学考的时候。那时的他目送侄子拎着书包走进考场，第一次较为深刻地理解到做家长的心情。大概是跟李硕珉年纪差得实在有点多，多数时候他还是不自
觉地把他当孩子照顾。如果可以的话，就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小孩，永远只照顾李硕珉。

只不过此刻都是他的一厢情愿，人流如潮，太阳东升，李硕珉还有他自己的未来要去。

全圆佑是在两天后才见到李硕珉的。他被夹在人群里走出校门，迎接他的是他的母亲。但对于母亲的到来表现得也不是很开心。

全圆佑在路对面跟着走了一段，看着母子坐进车里。

与李硕珉面对面谈话的日子再次捎后。

全圆佑真正能够和李硕珉说上话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李硕珉考完试当天就走了，被母亲带去了 A 市。原本的决定就是这样，他高中毕业，去母亲的身边生活。

但全圆佑并不知道他的去向，他常常去他家楼下等。等一个没有归期的人是件难熬的事。

“周礼，你最近，和他有联系吗？”

“谁？”

“算了。”

“他去他妈那了。据说要搬家，不回来了。”全圆佑脸色一变。“不过他月底要参加毕业典礼。”

“谢谢。”全圆佑拍了拍他的肩，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小叔，”全周礼叫住了他，“加油。”他轻声说。

13.

全周礼给李硕珉打了电话，说要在学校门口等他，给他送毕业礼物。

“不用了，周礼，我时间也挺赶的，回家最后收拾点东西就走了，你就不要折腾了…”

他拎着包正往门外走，抬手想打车的时候看见了马路对面的人，并且那人正朝着自己走过来。

“毕业快乐。”全圆佑把花递给他，李硕珉低头没看他，他没在意，自顾自说道。“今天买花的家长还挺多，店里就剩这一支了。”

是朵向日葵，被簇拥在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里。李硕珉没伸手接。
“你怎么过来了？”

“周礼和我说的，他让我过来给你送礼物。”

花成了没道理不接的东西。

“那我先替你拿着吧。要回家吗？送你吧，我顺路。”

光是出市中心就要绕半小时。他总是顺路，第一次送他回家就是。

到家开了门，李硕珉一回头，门口的人还在小心地保护着怀里的花，看到他望向自己的眼睛时，全圆佑不自在地停下了脚步。“你早点回去吧，我把东西整理一下就走了，还要赶去车站。”
李硕珉不得不对着跟在自己后面想进门的人下逐客令。

全圆佑面不改色，将手里的花束轻轻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我可以送你去。”说得那么自然，仿佛这一年来，他们之间什么没有发生。全圆佑擅自把中间的空白截走，假装是无缝的衔接。
“我可以帮你拿行李，现在也不是高峰，路上车不多，你自己坐地铁麻烦…”他一说起话来竟喋喋不休，这不是他的风格，心里有多慌乱、多不知所措，一览无遗。

“我不需要你啊！”李硕珉像被踩到了尾巴，把花扔到地上，他伸手将挡在门口的人往外面推，张牙舞爪地向踏入自己领地的入侵者示威。可是装凶的小狗还没把人赶走却不小心自己先掉了
眼泪。

全圆佑没被推走，反而上前一步把人搂住。其实从刚见到的那一刻开始就想这么抱住他。看到有眼泪珠子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落到地上的时候，全圆佑怎么也忍不住了。

父亲教他要学会控制欲望，这样主动权在自己手里，才不会被牵着鼻子走。

但有些时候，那东西是控制不住的。拥抱李硕珉的欲望，亲吻李硕珉的欲望，安慰李硕珉的欲望。大概从 seokmin 覆上他的指根开始，被套牢全部都是他的心甘情愿。

“可我需要你，我离不开你。”

全圆佑在李硕珉面前从来没有主动权，因为一切的开始，就是李硕珉在主动走向他。包括李硕珉说的结束。如果今天还要为这段没死透的感情做个决断，还是该由李硕珉来选择。但他自私地
希望李硕珉可以不要做逃兵，不要让自己跨出一步后期望却落空。

李硕珉趴在全圆佑的肩上，哭得有些崩溃，全圆佑感觉到衣服已经湿了。但是没关系，小孩子是可以哭的。他紧紧抱住李硕珉，一下一下轻拍他的背。

“没关系，没关系。”他附在李硕珉的耳边低语。但其实害怕一会被宣告死亡之后承受不住的人是他自己。

他抱着小孩往屋里面挪了挪，悄悄把门带上。哭泣也需要安全感，小时候也是把门锁了才敢掉眼泪。他知道李硕珉需要这个。

怀里的哭声逐渐变大，全圆佑的心被他发紧的嗓音揪了起来。

“你等等我好不好。再等等我。”

“什么？”在他后脑轻抚的手顿了一下。

“我可以每隔一段时间就回来见你，你把你有空的时间都告诉我，要是我没课我一定来找你。全圆佑，你能不能等我再长大一点？”他也才 19 岁，想要脱离管教束缚却又没办法完全独立
的过渡期。

他得救了，李硕珉没有选择抛弃它。

“可我要三十岁了。”他沉默了一会，用一种遗憾万分的语气说道。

李硕珉的十指抓皱了他胸口的衬衫，如果他性格差一点的话现在应该气急揪着自己的领子揍一顿吧，全圆佑想。

“我是说我应该早点遇到你。”他拿拇指抹掉李硕珉淌到嘴角的眼泪，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想到了什么又突然离开。

“啊不行，那个时候你还太小了，还是让我变年轻点吧。”

他从小就不喜欢哭，大概泪腺不发达，可是倘若现在为李硕珉掉两滴眼泪的话，也许能证明失而复得的幸福的真心吧。

原来不是学生时代才有勇气体验荒唐和出格。有人顺势走下坡，也有人倒退着活。不是 28 岁的全圆佑遇见 18 岁的李硕珉，是 18 岁的，被关住的心再度澎湃，遇见了另一颗心同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