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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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都会孽力回馈在二道贩子身上,各种疾病会找上门,口舌生疮、头发掉光、智齿横生、脚底流脓。耗光你们这些烂心烂肺赚的黑心钱。诅咒你们这些卖文包的——下辈子投生蟑螂,蟑螂生
蟑螂,一辈子生蟑螂。喝水有蟑螂卵,吃饭有蟑螂屑。反弹无效,不得佛祖保佑,堕入地狱永不翻身。偷一次诅咒加一层,偷两次诅咒加十层。所有经过传播看到文档的正义人士会帮忙加深
诅咒你们这些黑心的二道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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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非完美人设,1v1,设定狗血 一切仅供剧情需要,雷点自避,如若阅读中观感不好请及时止损
受方写过详细前情,不影响阅读可忽略,也不建议补,具体请看第 42 章作话 如果您犹豫要不要补,统一回复:不要
###第 01 章
下雨天总是叫人性致勃然。
高空坠落的雨滴向地奔去,迸溅为无数更稠密连绵的雨丝,难以防备的凉意蹭上皮肤,猛然爬上头皮地打了个激灵,种种一切都和射精的瞬间不谋而合。
谢云暄就出生在这样一个下雨天,他猜,或许自己也来自某个下雨天的精卵结合。
时针即将指向十一,蓝白领的校服被勾着领子,随手挂在了椅背上,和情欲一样急不可耐。肩宽背阔的少年赤裸着上身,紧实的肌肉因为动作偾张,打着褶的裤子堆到膝弯,高高挺立的性器
正耀武扬威,浊白的液体附着在凸起青筋上,水光淋漓。
或许是他先做了成年人的事情,少年看着不像少年,他比青春期先一步踏入青年。
青年饶有意趣地看着身下神色迷离的男人,潮红从面颊染到他的耳尖,尽然是被情欲烧灼的诱人。他将手指摁在了男人的唇边,绵绵喘息浸透了那一小块皮肤,像是钻如骨头一样勾人。青年
擦过男人的嘴角,随即将整个食指伸进了他的口中。
男人呜咽了一声,脸上异样的潮红更加明显,他歪着头,情不自禁地用舌头包裹舔吮,满是享受。那表情太招人了,青年眯了眯眼,指腹用力划过他整齐的牙齿,最里的几颗牙齿边缘像磨顿
的刀子,磨得人发痒,是伤口结痂掉了一半的心痒,于是青年自虐般用力摁了下去。
和开始强迫他口交时咬他的感觉一样。
指尖刮过上颚,从口腔中抽离,牵拉出一段色情的银丝,青年低头查看,他的食指留下了一个泛紫的凹痕,涎水闪着光,像一弯水洼。
“真会舔,你应该很会口交吧?可惜...你现在状态不太好。”
青年笑着,掐着下巴撬开男人的嘴,将那一截红软的舌夹了出来。他轻轻抽动腰身,扶着肉柱将龟头抵在男人唇边。他握着阴茎慢慢撸动,龟头一下下蹭在舌上,铃口不断泄出乳白的精液,
沿着绵软的舌滴滴滚进喉腔。
镜子和男女交媾都是可憎的,因为它们使人的数目倍增,而和选择和男人性交,显然就不会有这种烦恼。
弹动的性器得到了释放,青年仰着头,发出一声满足的喂叹,伸手拍着男人的脸:
“我们留着下次享受吧,老师。”
男人被呛住,猛然咳嗽起来,本能地要将腥膻的液体全都吐出去,却被青年掐住两颊命令道:
“咽下去。”
回应他的是更剧烈的干呕,男人的脸都涨得通红,失焦的双眼聚焦不到一点,不知道在看哪里。青年凑近欣赏着他的狼狈,不断地用指节刮动着他的喉结,鼓励男人吞咽下去,又缓缓低下头,
仿佛在与男人耳鬓厮磨:
“不能吐啊,老师,我花了那么多钱和你上床,你要听话啊,嗯?”
“呃...咳...咳啊。”
迷离的光影中,两个人越贴越近,青年的眼睫低垂,深情得像一个编织好的陷阱。
喉结滚动,男人终于将视线放到了青年脸上。昏暗中他的面庞并不清晰,男人想仔细看看,可连抬腰的力气都没有。他浑身狼藉,带着血的咬痕、青紫的掐痕,遭受虐待般我见犹怜。他望着
那个剪影,费力地抵御着混沌的睡意,张口喃喃地喊了一声:
“...上次。”
“你说什么?”
男人不再多言,仿佛那句话是什么只能看一眼的秘密。
青年仔细辨认了一下,那么短的音节,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名字。
能在床上,喊的名字?
青年的表情冷了下去,他掰开男人不停痉挛的腿根,底下泥泞一片,全是他射的,肚子装满了便不停向外流淌,画面淫靡至极。他伸手拨了拨男人垂软的器官,忽然将两只手指插了他的后面
翻搅。
男人小幅度地拱起了腰,不停颤栗:
“...不、不要。”
“不要?是老师没有职业道德在先啊,这个时候对着我喊别人的名字,我只能理解为,你是在故意刺激我。”
紊乱的气息是男人唯一能做出的反应。
残倦的身体被扔到床尾,发出一声闷响。男人一点反抗都没有,不如说他根本没有力气反抗。青年扒开他的后穴,粗暴地将阴茎塞了进去。
“哈...”
猛烈的刺激从尾椎骨直冲到天灵盖,已经做了几次,他里面已经很柔嫩了,舒服到青年忍不住喘息。这具身体从头到脚都很窄,明明浑身上下都没什么肉,到了屁股那里,身体的曲线却一个
急转弯,“嘭”地鼓了起来,堪比大变活人的戏法。
一颗烂熟多汁的桃子。
尤其是从身后扣住男人的腰操进去,如果男人有床伴,想必也很喜欢这个体位吧。掐着他深深挺入,那丰满挺翘的屁股仿佛能把人夹断似的。
“操了几次了,还这么紧。”
青年恼火地扣着他的颈窝狠狠一顶,精液被挤撞出来,男人呼吸一滞,紧闭的眼角有泪水落了下来,一点一点,很快蜿蜒成流淌的小河。
青年看着他耸动的肩膀,嗤笑一声:
“装什么纯情呢。”
“我没有。”男人不知道已经哭过多少遍,声音已经全然哑了,神志不清地呓语道:“不做了,难受...我难受。”
“谁让你下面这么紧。”青年掐着他的腰沉沉吐气,抬眼看着男人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口那股邪火没由来地燃烧起来,底下的东西更是硬到要爆炸。
哈...真是会勾引人。
青年的视线暗了下去,男人抬着腰,在他眼皮子底下难受地用肩膀向前爬,操翻的穴口露着媚肉,一点点吐出青年的紫红的性器。这姿态,和摇着屁股求肏没有任何区别。青年钳住男人的双
手摁在床头,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
“...大屁股骚 b,老实点,我忍着呢。”
臀肉摇晃,男人身体抖动了一下,青年顺着他的腰窝往下,忽然觉察到男人硬了。要知道,方才不论他怎么操,男人垂软的阴茎始终软趴趴地待在腿间。明明药物已经发作,明明都想要到神
志不清了,明明应该发骚求着自己操他,硬是一句软话都不肯说。红着脸,四肢软绵绵地躺在床上,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撩人的。
他连自慰都不做,只是看着青年潸然泪下,却比主动勾引还要勾人。
这下终于一切如他所愿了。
青年感觉自己再一次撞破了他的秘密,扬起唇角露出了一个餍足的笑,终于和穿校服该有的年纪符合了,笑容里是十足的纯真少年气:
“硬了啊,还以为你真的不行,原来是没让你爽,嗯?”
沉闷的巴掌声从男人颤抖的身体上传来,小洞被操得咕叽咕叽直响,男人不住地发出淫靡的呻吟,断断续续,像是睡着了被肏醒的惊呼。梦里也抽噎着,涕泗横流着,然而操开了的柔嫩媚肉
死死咬住性器,绞得青年失神,一巴掌拍在了腿根,鲜红的掌印下,男人哆嗦着射了。
居然一巴掌就射了。
青年看到了那股浓稠的精液,举着食指顺着嵴柱向上,被描摹的男人在指尖下寸寸弯曲,拉弓如满月。青年猛地揪过他的头发,强硬地向后拉扯:
“现在爽了吗?喜欢吗?嗯?回答我?”吃 R⑦「1 ⑤⑤⑨
男人唔嗯了两声,忽而房间一阵铃响,惊动了男人。原来是放下枕头下的手机响了,青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明白这个点的闹钟是什么含义。他略微抽身去够,性器带出一片白色液体,又在
指腹够着边缘时猛然回头一记深顶。
“嗯...哈啊。”
青年用男人的指纹解锁,肆无忌惮地翻着他的软件,最后扔在男人眼前,抬起他的脸提醒道:
“我们约定的直播时间到了,老师。”
男女交媾...面目可憎*特隆、乌克巴尔、奥比斯·特蒂乌斯/博尔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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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2 章
从得知自己要当班主任开始,展禹宁就料到,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交接的前一天对接好教学进度,联系前班主任,随后把什么级部群,班主任群乱加一通;糊弄完领导,再夹着尾巴,接受家长们带着审视和不满的信息狂轰。在差不多处理完所有消息后,展
禹宁心情早已毁成一滩烂泥,分不清楚后来跳出的红点又是谁的妈妈,疲乏地在群里发了一句:
“时间不早了,今后我们还有时间一一认识,请各位家长稍安勿躁,早点休息。”
展禹宁将手机一丢,吐出一口浊气——
拿着一份工资还要干善后的工作,真他妈的操蛋,这教师真是谁爱当谁当。
任谁都知道七班现在就是个烂摊子,这个命途多舛的班级,在高三刚开头就换了两个班主任。原班主任怀孕七个月,生孩子去了。临时上岗的历史老师是个任教多年的老头,自由惯了,让他
上课讲故事行,但让他按部就班地参与什么年级会、组会,简直是要他的命,一段时间后就根本不管事了。课堂纪律乱得一塌糊涂,什么迟到早退的学生,到七班门口,一抓一个准。
年级主任焦头烂额,高三原本教学任务就重,谁也不想多分精力再管一个班级,再崇高的职业荣誉感在生活面前也得让道,老师又不是不当人了,加任务又不加工资,哪有这样的事。这个烫
手山芋推来推去,最后,塞到了展禹宁手上。
展禹宁是新老师,同期进来的同事有的一上任就当了班主任,他还算晚。虽然资历浅,不过前一年带出的重点班成绩不错,年轻也好拿捏,服从管教,确实没有比他更好的人选。教务处商讨
后就正式下了通知,让展禹宁正式担任班主任。
展禹宁收到通知的时候顿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自己,他手上已经有两个班,甚至不是七班的任课老师,这就相当于平白给他增加任务量——本来,没写完教案就够烦了。
展禹宁头疼得要命,牙也懒得刷,邋遢地倒头就睡。大概是神经太紧张,他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噩梦,梦里铺天盖地都漂浮起来的红色气球,明明是童话般的罗曼蒂克,可是那些堆积起来的
漂亮气球不断膨胀,近乎要将他的生存空间挤压殆尽。于是罗曼蒂克的天真变得可怖,面对这样的勃然大物,他却只有一根针。那根细细的针仿佛是他的命,他紧紧地捏着,细小的疼痛感烙
进皮肤里,然后机械地,不断将那些薄薄的橡胶一个个戳破。
啪、啪、啪。
气球爆开的气流钻进鼻腔,他戳破那些天真,依靠那些天真,获得生存的唯一氧气。
嘟、嘟、嘟。
忽然响起的铃声打碎了噩梦,展禹宁猛然睁开眼睛,在安静地房间里不停心悸,亮屏的手机在眼前不停震动。原来是一通深夜的未知电话,展禹宁翻了个身,慢慢安下心去,迷迷糊糊地接了
起来——
“喂,是展老师吗?”
他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回复的,也无力探究,这到底是有多么心疼孩子,不惜凌晨一点也要拨通电话。但展禹宁记得,自己挂电话时只想一拳与这个世界同归于尽。
梦境也有后遗症,第二天路上看到红灯时,展禹宁都要不自觉抖一抖,掏手机看看是否又有忽视的消息。
他自觉是个现代人,却在这个时刻无比希望科技能够倒退。
“展老师啊。”
前代课老师将办公桌上的作业都搬了过去,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说:“作业还有几组没改完,上课前你让课代表搬回去吧。”
嗯,接受历史遗留问题也是自己的工作范围。展禹宁应声,将那堆看着就稀稀拉拉的作业放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第一本上面还附着小便条,一板一眼地写着:
“谢云暄没带。”
这么少的作业,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没交。展禹宁叹了一口气,将便条粘在了办公桌上。
“展老师啊,这几本你也帮忙看看,马上期中要定新的练习册。”
几本花花绿绿的练习册又放在了桌上,这也是工作范围。展禹宁点点头,早上没有课,他习惯性地转着笔,一边翻着练习册,一边写没写完的教案。数学组的老师陆陆续续到齐了,坐在他隔
壁桌的女老师咣当咣当洗着杯子,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走了一串。
她总是在这个时间点到,展禹宁都习惯了这一系列的声响,但今天高跟鞋的声音提前停了,女老师惊奇地咦了一声:
“展老师啊,你怎么坐在这里改作业?你刚刚当了班主任,不要去看一下七班吗?”
指尖的笔脱了手,掉在了教案本上,遗憾地溅出了一串墨点。上课铃响了,高跟鞋的笃笃声也在响,办公椅吱呀一声,这些交织在一起,展禹宁突然听出了兵荒马乱的味道。他愣了一会,才
想起来,他应该利用早读时间开一个简短的早会,至少露个面,告诉那群小孩,自己是他们的新班主任。
“忙忘了,这都上课了...等一会大课间的时候我再去看看,刚好第三节课是他们班的课。”
“唉,我来的时候路过七班,那早读吵得哟,没班主任管还是不行,都高三了还是没有自觉。”
女老师咬着刚刚洗的苹果说:
“大课间,班主任要跟着跑操的吧?”
“啊,对。”
女老师嚼着苹果笑了一声:“这工作量又增加咯。”
展禹宁没滋没味地跟着她笑了一下。
他是个很没趣的人,女老师说了几句也就闭了嘴,又找不到吃苹果时的闲聊对象,就把椅子转了回去。展禹宁翻看了一下七班的作业情况,想来交作业的还是想好好学习的,正确率不算差,
哪些易错题心里也有数,尤其是那道解答题,很多都少了一个证明,改到最后,只有一个写对了。
展禹宁回翻封面,龙飞凤舞的名字,写的是“谢云暄”。
应该是早上提前来,放进去的。展禹宁翻了翻他前面的作业,字是草了点,但是正确率都不低。
名字也很好听,听起来会是个文弱认真的好学生。
展禹宁心情轻松了一点。
第二节有他的课,是别的班的,上完课就是大课间,展禹宁来不及留下解答问题,托课代表将自己的书放去办公室,自己就匆匆下了楼赶去操场。
学生时代就免不了,没想到当了老师后还跑不掉。
“展老师也要去看跑操啊?”
行色匆匆间好像有人叫住他,是和他搭班的别班老师。展禹宁略欠身致意:
“是啊,先走了。”
他在那对女老师周围擦过一阵风,其中一个女老师问:
“那是哪个?”
“数学组的展老师。”
“哦,就是那个下课女学生排着队问问题的那个吧?”
“哎呦,他以前是带文科班的,可受欢迎了。”
...
展禹宁还是走慢了一步,那些对话悉数落进了他的耳朵里。这样的调侃不是第一次,自由答疑的时候来问他的人总是最多的,数学组之前就调侃说,冲着他的脸,也会有好好学习的动力。
只是他对那些调侃,会有点不知所措。
七班的位置不是很好找,东西操场分别是高一高二在使用,高三只能绕着教学楼跑操。展禹宁半天才找到七班,一个班五十六个人,竟然全猫在那颗香樟树下了,出席人数和作业一样稀稀拉
拉,更多都是女孩子,听话一点,男学生都不知道去哪野了。
展禹宁想过去,却看到纪律委员过来点人数,没有请假条的,一律按照一个人 0.5 扣文明分。那帮小混蛋当然没有请假条,毕竟他这个正牌班主任到现在无人问津。于是纪律委员大声地
说,要扣他们十分。
展禹宁在那时插着口袋,碾了碾脚下的石子,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不去见证这个丢人时刻。他慢慢踱步到监察老师旁边,准备滥竽充数。
不清晰的广播里放着跑操音乐,有节奏的口哨声催着学生脚步不停,展禹宁看到年级主任不断调整着队形,一会要求这个班快一点,一会要那个班口号要喊出声。展禹宁学生时代就不喜欢这
种形式主义,想着要是自己当了老师,肯定不会要求学生那么多,可是教导主任出声时,还是仿佛脚底长刺——
因为被训的,肯定会有他的七班。
衰人的命运总是这样不合时宜的准确,展禹宁刚刚想完,营养不良的七班就像是听命一样跑过来挨骂了。
但事情又不是他想的那样,七班的口号喊得响亮而板正,一点没有别的班的忸怩和气虚,还有点军训汇报的气势。但展禹宁也听出,那些声音,基本都是出自一个人。
是那个领头举着班牌的男学生。
那是个身形高大的男学生,对比那些弱不禁风的小鸡仔,甚至有些营养过良。已经是深秋,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那件短袖紧紧贴着他的身体,将流畅结实的肌肉线条修饰得一览无遗,不
像是一个只读书的高中生会有的身材,就算是放在体育生里也过分出挑了。而那张脸更是相当打眼,面无表情的时候更是显得气势逼人,成熟太过。
这大块头...吃什么长这么大的?
展禹宁略微有点吃惊,同时默默在心底比较了一下,自己在他面前明显矮了一截,要是真管教起来...估计都有点没有说服力。
男学生的步调把握得很好,主任那么挑刺的一个人,两圈下来硬是什么都没说,还交代纪律委员加分。
牛逼。展禹宁不自觉在心底偷偷感叹,想:但愿他不会是个刺头。
跑操少说也有两公里,虽然速度不快,但中间不带一点休息,大部分学生跑完都累得要死要活。男学生流了一点汗,气息微喘,他一边调整着气息,一边握着班牌快步往回走。路过展禹宁时,
甚至主动说了喊了一句老师好。
意外地有礼貌。
凑近看也是惊人的存在,展禹宁应声,同时再次打量了他一眼,注意到他手臂鼓起的青筋,不自觉多问道:
“你是体育生?”
男学生一愣,笑了一下,看起来意外地好说话:
“不是。”
“很多人都这么问过你吧。”
男学生在胸前比划了一下,示意自己的身高:
“可能是我比较高。”
“有一米九?”
“差不多。”
男学生脚步不知道什么时候放慢了下来,展禹宁边走边问道:
“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没下来跑操?”
男学生督了他一眼说:
“他们请假了。”
“没有请假条,说请假就请假了?”
“因为请假要班主任签字,代课老师说换班主任了,但我们找不到新班主任。”
本来只是想打听一下情况,但男生的话过于坦荡,展禹宁忽然有点迫窘地想起,是自己第二节课提前抱着作业就去上课了,下了课也没去办公室,学生确实是找不到他请假。
好像是他的他问题,但又不是全是。
展禹宁愣了一下,差点被绕进去,反应过来生气道:
“找不到人请假是理由吗?下来的都是女生,那三十多个男生都去哪了?有什么身体问题是需要集体请假的?而且女生能跑,男生不能跑?”
男学生一时间没说话,而是紧紧盯着展禹宁看了一会:
“老师就是我们的新班主任吗?”
方才好不容易消散的窘迫又重新回来了。明明他到现在连自我介绍都没有,就噼头盖脸对着别人发了一通火。
又没办好事情。展禹宁抱臂的手紧了紧说:
“对,我今天看了你们的跑操情况,缺勤人数过多。我不管你们之前的情况是什么样的,之后我带你们,不会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男学生又看了他一会,像是败下阵来,低头说道:
“我会和他们说的,对不起,老师。”
“不是你的问题。”
两人一齐到了班门口,展禹宁看了一眼闹哄哄的班级,想起自己的书还在办公室,于是对着男学生道:
“你让大家尽快回班级,都安静下来,我一会要开班会。”
他要抽身离开,男学生却忽然拉住展禹宁说:
“老师,你等一下。”
他的手一下圈住展禹宁的手腕,无论男女,对师生来说总归是个不合适的肢体接触。展禹宁扫了一眼手腕,神色不善道:
“有什么事?”
“对不起,一时间着急。”
男学生松开手,无辜地举了起来,对着他笑道:
“我只是想问,老师你嘴唇好红,是口红忘记擦了吗?”
梦是隐喻。
###第 03 章
这人真他妈的孬。2③0﹒6〃9296﹕
③ 日更
谢云暄在第一次看到他们的新班主任时,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
那时站在孙主任旁边,明明比那踩着黑色高跟鞋的女年级主任还高半个头,却存在感稀薄得能一眼忽视。深秋昼夜温差大,冷风瑟瑟,他貌似有点冷,或者是无聊,把双手插在了裤兜里,缩
着肩膀,还将脖子深深埋在了假领里。身上的灰色卫衣洗到有点褪色,下边松紧脱线了,纤长的一条垂在屁股后头,或者说——是被那挺翘的曲线顶了起来,跟在风的后头一扬一扬的。
模样怂得和任人宰割的冤大头似的。
他在谢云暄喊口号经过时抬了头,谢云暄督了一眼,那是一张还算年轻的脸,只是精神不济,发尾偷偷翘着也没发现,双眼顶着暗暗的鸦青色失焦地神游。谢云暄笃定,隔条马路老旧居住区
的瘾君子都要比他有精神。
跑操结束,谢云暄又从他身边经过了。那条白线被走路带起的风吹进了他手里,谢云暄早看不顺眼,就伸手用力一拽,细微地一声响,线断了,谢云暄礼貌地喊了一句老师好。
男人的衣服被拽得露出了一小截脖子,不算很白。男人回头,谢云暄才发现他的嘴唇很红,是浑身上下唯一有点颜色的东西。他看起来高兴又惊喜,眼睛蹭地亮了,比擦过的火柴还灵,突然
就和他搭起话来。
说的,是中年男人常见的没话找话,谢云暄不喜欢,没由来的说教他也不喜欢,在年级主任旁边大气都不喘一声,跑学生面前就作威作福起来了。
“诶,云哥,你和他在门口说了什么啊,他让你拿着书去后面站着?”
“没说什么。”谢云暄耸肩:“我夸他今天有精神。”
陈林冀擦着汗,哈了一声:“就这?”
“说不定他是个很小心眼的人呢。”
“哪有刚过来一句话就叫人罚站的啊?拿你放下马威啊?”
谢云暄不置可否:“你觉得他管得住我们班?”
“谁睬他,没老师管才爽呢,级部尽订什么傻逼规矩。”陈林冀摆手,忽然看到谢云暄在收拾东西,大惊失色道:“不是...你真站啊?”
谢云暄从抽屉肚里摸到了什么东西,忽然甩给陈林冀,笑道:
“说什么屁话,班主任让我站的,我还敢不从啊。”
“傻逼吧你。”陈林冀下意识接住,手里接住的是一小袋零食。他抖了抖袋子,里面从卤蛋装到泡椒凤爪,看得出是生怕谢云暄嘴闲着了:
“哎呦,今天又是哪个红颜知己给你送的?是听到你早上没吃饭吧?”
“不吃还我。”
“诶诶,我可没说啊。”陈林冀鸡贼地护住那个小袋子,贱兮兮道:“我最喜欢吃嗟来之食了,这不是替你形象着想,万一某个怀春少女又要心碎了嘛。”
“还有一个。”谢云暄又从书包里又抽出一个盒子递给陈林冀,看着是从学校文具店买的礼盒:“送你了。”
班里某个角落里忽然安静了下来,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整个班嘈杂的谈话声都停了,全都往窗外张望。蒯鹏飞正甩着手从后面进来,他嫌远,又跑去蹭教师厕所了,一进门就把手往陈林冀身
上擦:
“哟,今天又有新的上贡啊?”
他这大条的神经,说完才觉察到自己的声音竟格外响亮,狐疑地看了一眼身后,也没看到年级主任逮到他:
“怎么这么安静,没老师啊?”
嘈杂声如旧,小声的抽泣淹没在新一轮喧豗的洪流中。
谢云暄耳后别着笔,痞子似地卷着书事成拂衣去了:
“你俩分吧,傻逼。”
陈林冀和他隔空吻别:
“我就不陪你了啊哥,站后面不好吃东西。”
谢云暄的位置就在倒数第二排,稍微走几步就到后门了。班级后面放着储物柜,谢云暄把东西放在上面,支着胳膊发呆,刚好赶上展禹宁抱着一大叠作业进来,刚刚代课一天,虽然都知道要
换班主任,课代表也没主动去帮他抱。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谢云暄抬眉,无声地朝着展禹宁打了个招呼,意思是“我按照你的意思好好罚站了”。展禹宁神色微顿,将作业放在了储物柜上,用力敲了敲桌子:
“都上课了,还在吵什么,听不见铃声?”
声音安静下去,错愕和惊奇的脸全都望向了展禹宁。
“谢云暄是谁?”
谢云暄在后面懒懒地举起了手:
“我。”
“下次上课前提前来把作业抱回去。”展禹宁看着他,眉头拧起,点了点作业:“先发下去。”
因为老师你让我叫所有同学回班啊。谢云暄想顶嘴的,但他忍住了,反而顺从地笑了一下:“知道了。”
嬉皮笑脸的。展禹宁沉着脸,拿着刚刚敲桌子的课本大阔步走到讲台。谢云暄慢悠悠地一组一组发着作业,一面打量展禹宁,他看起来余怒未消,粉笔盒被抖得桄榔响,他从里面拿了一根新
粉笔,用力捏成两半,神色不明地看着谢云暄:
“快点。”
谢云暄没办法一本一本磨蹭了,把作业按组放在桌角,老实地回到了后面。审视的目光逡巡了一周,在每个人身上都停了一下,谢云暄感觉得到,视线的最后目的地,是靠着柜子的自己身上。
谢云暄没动。
“我是你们班新任课的数学老师,也是以后你们的班主任,我姓展,展禹宁。”展禹宁背过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面对着一众陌生面孔,他撑着讲台,视线却一直看着谢云
暄:
“这是我的电话,大家可以记一下,早上有事耽搁了,下午班会课我会给大家好好开,但现在我要先强调一下班规班纪——”
真够装模作样的。谢云暄笑了一下,终于识趣地站直。
“早上没跑操的,也没请假的,自己主动点站到后面去,站一天。”
班里没人动弹,展禹宁扬眉,将那半截粉笔扔进盒子里,抱着手臂说:“没人站起来,是要我找人去要早上的出勤表吗一个一个核对吗?到时候我把你揪出来搞得难看,就不是只站一天的事
情了。”
气氛冷得结冰,但谁也不愿做出头鸟。展禹宁点了点头:
“行,左边倒数第五排,蓝衣服的男生,站后面去。”
蒯鹏飞肩膀抖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和展禹宁对视一眼。
“看我干什么?你早上跑操了?还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纸张唰啦,蒯鹏飞啧了一声,抓着书忽然起身,桌椅撞到后面女孩的桌子,文具盒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蒯鹏飞头也不回,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到了谢云暄旁边。
谁都能看出他的不服气。
展禹宁没发火,只是老练地先冷处理:
“其他人呢?还需要我一个一个点名吗?”
他的话音落下,终于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站了起来,桌椅滑动的声音不停传来,后面已经乌泱泱站了一排人。
“以后跑操必须出勤,请假要找我写请假条签字,否则不准请假。”展禹宁冷冷地指着储物柜边:“还有那边三个,分开站。”
“没位置了。”蒯鹏飞脚下和粘了胶水似的,就是不挪。他看了展禹宁一眼,又飞快地别过头说:“谢云暄又没有缺勤!”
“他是没缺勤,但他顶撞老师。”
“怎么顶撞的?你说顶撞就顶撞?”
谢云暄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
“我说顶撞就顶撞?”展禹宁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牙齿下意识咬过下唇,疼痛迫使他将怒火收了起来,深吸一口气点头道:“行,你就和谢云暄站一起,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是'顶
撞'再坐回去。”
蒯鹏飞嘀咕道:“站就站。”
原来是生气时候的会咬嘴唇。谢云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唇角扬了一下。
他这细小的动作却被展禹宁捕捉到,他看着谢云暄冷笑道:
“你也有话想说吗?”
“没有。”谢云暄态度异常诚恳:
“我确实顶撞了老师,会站在后面好好反思的。”
展禹宁没理他,而是看了一眼后面的时钟,时间差不多了,他将目光收了回来,翻开了面前的练习册:
“时间差不多了,现在我们上课。我问了一下你们班的进度,和我带的别的班差不多,这节课就先处理一下上个星期的作业...”
陈林冀忽然举起手打断道:“展老师。”
刚发了一通火,展禹宁没想到还会有人要打断他:
“干什么?”
“我要上厕所。”陈林冀说:“我回来会自己站到后面去的。”
谢云暄确定展禹宁看着练习册的表情都凝固了,然而他还没说话,陈林冀就自己从后门走了出去,当着展禹宁的面去上了对面教师用的厕所,又很快揣着口袋,走到谢云暄身边站着。
他的意思也不言而喻:你的手段不就是罚站吗?罚吧,我无所谓。
展禹宁静了几秒,随后即装作什么都没有,一边读着题目,一边用力地在黑板上画抛物线示意图,若无其事地继续讲题。
然而练习册的纸都被他攥皱。
陈林冀趁着他板书,偷偷从口袋里掏出卤蛋和泡椒凤爪,分了一个给蒯鹏飞,又递给谢云暄。谢云暄没理他,陈林冀耸了耸肩,用嘴咬着撕拉口,用力往两边拉着——
展禹宁忽然握着粉笔转过身,光溜的卤蛋收到了惊吓,从平滑的包装纸中径直飞了出去,陈林冀看了一眼展禹宁的板书,下意识去追随卤蛋的抛物线。
粉笔准确无误地越过消失的目标,命中了身后的谢云暄。
谢云暄茫然而无辜地举起了手。
展禹宁将练习册砸在讲台上,终于忍无可忍发了火:
“你们三个,滚去办公室罚站。”
每章攻受视角切换,到第十章收束。
###第 04 章
“老师,我这道题还是没听懂...”
或许是第一天上课,学生想留个好印象,一下课就有好几个学生围过来问问题。教室里值日生擦黑板擦得粉尘飞扬,展禹宁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应声:
“先去办公室,我去找张纸给你们画图再讲一遍。”
大概因为自己是新老师,他很喜欢学生问问题,也愿意抽很长时间去给学生讲题,翻来覆去讲也没问题。比起面对课堂上千奇百怪的学生,这样一对一的解答相当于二次筛选,留下了愿意学
的学生,教起来更有种传道授业的成就感。以至于展禹宁都忘记了,办公室里还站着那三个刺头。
原本尚显宽阔的工位由于硬生生挤下三个人而变得逼狭,尤其是左边的那个大块头。那两个当面捣乱的学生还在嬉皮笑脸,满脸无所谓,站得东倒西歪。而谢云暄——像是划清界限似的,和
他们隔开了点,站得也很笔直,甚至摆出了一点算得上反思的悔过。只是抬头对上展禹宁的目光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就好像是在说:我没做错什么呀,老师。
确实,除了那句不明所以的话,谢云暄确实没做错什么。一节课过去,恼火都消得差不多了,相反,他还有点懊悔,左右一琢磨,发现明明可以表现得更游刃有余的。但哪怕现在已经冷静下
来了,看着谢云暄,展禹宁还是觉得心里发毛,一阵不舒服。他不明白,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才会让一个学生对男老师说这种话。
展禹宁记得当时谢云暄的眼神,纯粹的好奇和打量,抬起的手与其说是表明自己不会乱动,不如说是准备随时上手触摸,准备一探究竟。
和轻薄的调戏没有差别。
额头青筋狂跳,展禹宁摁住太阳穴,当班主任就是要考虑一些有的没的,所以他才只愿意当任课老师,不想当班主任啊。
他坐在饮水机旁,数学组调研组主任跑到展禹宁旁边打水,顺便搭话问道:
“哟,展老师,怎么回事啊,我看这几个人一直站在这里啊?”
展禹宁扯着嘴角:“不听话,扰乱课堂纪律。”
“第一天就对着干啊。”主任笑着从那三个人身边走过去,意味不明地说:
“展老师脾气这么好的一个人,都让你们站了一节课,你们三个可不像话啊。”
“是不像话。”展禹宁赔笑着应了一声,随即将练习册丢在办公桌上,语气平和地问那两个人:
“为什么要在上课的时候吃东西?”
头发有如刺猬的蒯鹏飞先回答道:
“饿了。”
“饿了。”展禹宁重复了一遍蒯鹏飞的证词,转向陈林冀:“你呢?你也饿了?”
陈林冀看着他忽然一转弯的态度,有种不好的预感,微微抬着下巴嗯了一声:
“嗯。”
“行,既然你们都饿了,那别的同学估计也有点饿,你们俩不能光自己分着吃,是吧?那这样吧,你俩就帮老师给全班每一位同学都买一份零食吧,班会课前挑好。下午上课,你俩站前面,
当大家的面吃个够。”
蒯鹏飞傻眼了:“我凭什么给他们买?”
“可以不买,那就交一份心悦诚服的检讨,顺便探讨一下你对顶撞的理解,自己选吧。”展禹宁说着,朝门外摆摆手,让他们滚蛋:“至于罚站,我也不强求你们,什么时候觉得自己错了就
不站了。就这样,回去吧。”
蒯鹏飞和陈林冀面面相觑,展禹宁见他们不动,反问道:
“都选择写检讨?”
陈林冀抿着唇,扫了一眼谢云暄,偷偷拉了一下蒯鹏飞的袖子,这些小动作都被展禹宁尽收眼底,但没出声,只是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去了。
“老师。”谢云暄撑在桌子旁边:“我也要买吗?”23﹀06﹐923﹏96︵
“你在那站着。”展禹宁都懒得看他,招手让女生过来:
“我现在给你讲题。”
谢云暄,人和名字大相径庭,名字文绉绉,人却有地痞流氓的体格。那两个小孩明显有在看他的眼色,估计是搞了什么小团体。
展禹宁完全将谢云暄晾在一遍,但他却一直盯着办公桌,实在存在感太强。老师说了几遍,女孩却还是听不懂,又频频打量谢云暄,像是在为自己迟钝的理解不好意思似的。展禹宁有个妹妹,
青春期也是好强又别扭,于是宽慰道:
“要上课了,不然你先对着这张纸看看,要是还不懂,再来问我,可以吗?”
上课铃响,女孩拿着那张细致地写满过程的纸点点头,感激地拿着作业走了。
现在人就剩谢云暄了。
“老师。”谢云暄说:“上课了...”
展禹宁打断他:“反思好了吗?”
“嗯,我不该出言挑衅老师。”
他的话音很自然,自然到好像真的打心眼里反思过了一样。这一点就很违和,明明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他是个敢于认错、听话又遵守纪律的好学生,可真的好学生怎么会出言调戏老师呢?
展禹宁看人很准,他知道谢云暄在装乖。
“你在班里很受欢迎吗?”
“还可以。”
“和那两个人关系不错吧?”
“嗯。”
“他们俩看起来还是有点不服气,我今天还骂了他们,估计吧,会有逆反心理。”展禹宁点了点桌子:
“你能不能帮老师留意规劝一下?”
谢云暄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随后很轻地笑了一下:
“我尽量。”
“嗯,你回去直接坐下吧,不用站了。”展禹宁站了起来:“上课了,别耽误了,回去吧。”
三个人,就偏偏区别对待谢云暄。展禹宁确实别有用意,谢云暄没说什么,只是在踏出办公室门前喊住他:
“老师。”
“嗯?”
“老师会外语吗?”
介于谢云暄有前科,展禹宁沉默了一会道:
“有题目我可以帮你看看,但你最好还是去问英语老师。”
谢云暄笑了一下。
展禹宁一直跟着看到他到班级坐下,顺便和语文老师简略地打了个招呼说明情况。语文老师义愤填膺地替他抱怨了两句:
“这些小孩...”
这些小孩,大多处在法定年龄还差一岁就要成年的临界点,有的把幼稚放在心里,敏感脆弱而亟待呵护;有的把幼稚放在行为上,易暴易怒而不可理喻。展禹宁刚入职的时候,某次年级主任
和犯事的男学生谈话,不知怎么吵得脸红脖子粗,男学生竟直接将主任的办公桌掀了。
虽然最后的结果是男生被退学,但展禹宁模糊地知道,并不是每一个学生都能以孩子的心态看待的。现在只是在校园,利用职业和道德的公权才能对他进行说教,再过几年,都是平起平坐的
社会人。
他张望了一下,没有跑操的男生在后面站了一排,陈林冀已经坐了回去,他的位置和谢云暄很近,只有蒯鹏飞还在站着。
展禹宁心里有了计较。
他摸了一把口袋,手机忘在办公室里了,刚刚一直在忙,都没顾上看手机,学校是寄宿制高中,待会中午了,估计有家长会发消息让他转告送东西。
展禹宁急匆匆返回去看,屏幕闪个不停,他往下滑微信消息,一条软件的私信推送被压到了最低。
...那是他直播的软件。
他毕业后就出来工作了,因为缺钱,一直打着短期工。那段时间自媒体很火,出于某些启发,他也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试过。没想暴富,要是能接济一下家里,接点商业推广就好了。但
天降的运气当然属于极少部分人,他不出所料没什么水花,最急于求成的那段时间,他去外网平台做了一点擦边内容。
但最后也没能适应下来。
现在有了稳定工作,也没必要再做一些暴露的事情了,但是转型做点清水内容,指不定也有冤大头高兴给他打赏。
开班会课,看晚自习,展禹宁一直到十点才骑着电瓶车下班。他将偏瘫的父亲从社区活动中心接回去,再处理完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还没休息就快到第二天。还有教案要写,展禹宁想了一
会,从箱子底翻出了之前直播用的道具。
估计没人看吧。
展禹宁对着摄像头,有点麻木,过去也有段时间他对摄像头特别敏感,可再排斥也没有用,还是会做不喜欢的事情,强迫自己接受。最近安稳日子过多了,他近乎有种回归正常的错觉,现在
看着摄像头恍如隔世,那些不光彩的事情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写了很长时间的教案,氛围灯的蓝紫光看字特别不舒服,直播将近结束时,后台提示,他忽然收到了一笔打赏。
用户 id 是中文,是中国人。之前评论区各种语言混杂,他理解起来很费劲。展禹宁已经很累了,他对于一切让他轻松的事情都很感激。
“谢谢...用户白日宣淫的打赏。”
名字过于直白,但网络世界奇形怪状的人屡见不鲜。
空白的评论区都不用滚动,显示出一条评论:
【这是成人直播,对吧?】
分区没更改,展禹宁皱起了眉。
屏幕突然跳出了礼物特效,系统提示他收到了一大笔打赏。
【主播能自慰吗?】
###第 05 章
对寄宿制高中的学生来说,一周七天,每天过得都好像没差,顶多周日可以回去续个命,之后再爬回学校继续苟延残喘。
不过从新的班主任调来后,蒯鹏飞不待见周二周四。
课间总是闹哄哄的,明明一拨人出去打水、一拨人趴着睡觉,也不知道是谁在说话,教室里还是一片混沌。蒯鹏飞眯着眼睛瞄了一眼后排桌上的课程表,骂了一声:
“操...今天又有两节数学课,又来,他能不能出车祸别来了啊。”
陈林冀嘴里塞着棒棒糖:“你还打算站啊?钱都花了,你还要站着,这不是白让他占了便宜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蒯鹏飞的火就上来了,破口大骂道:
“我靠,前天那丢人的又不是你,而且那钱也没必要花的好吧?还不都是你当时塞给我零食?”
“少他妈放屁了,人不是你先呛的?你以为他会给你好脸色看?”
“那你和我一起站啊。”蒯鹏飞抱着书出去的时候,没好气地踢一脚陈林冀的板凳:“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没骨气的家伙。”
“骨气这东西多少钱一斤啊,我没见过,不然蒯大少中午买一斤给我补补。”
陈林冀吊儿郎当地给他抛了一个媚眼:“要我说,你就是非要犯轴给自己找不痛快,坐下就是了,干嘛非死要面子和他杠。”
“我那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妈的...你没看到这几天上课他一个劲地找我提问吗?总有天我要...”
“行了,吵什么吵,爱站不站,不站就坐下。”
饶是说这话是谢云暄,蒯鹏飞憋着一口气,最后舌头一弹:
“得,不说就不说。”
“蒯鹏飞。”谢云暄忽然又叫住他:“你最近收敛一点,别再惹事。”
蒯鹏飞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你认真的?被他灌迷魂汤了?”
“那倒没有。”谢云暄笑了一下:“只是他让我看着你们俩,你们要是胡来,我会很麻烦。”
“所以他那天最后留你,就是为了说这种事情?”陈林冀拍猛地了一下蒯鹏飞:“我靠,真够阴暗的,还搞什么间谍那一套。蒯鹏飞你长点脑子吧,不然都玩不过他。”
蒯鹏飞嗷了一嗓子:
“谁没长脑子?”
“没脑子的人心里才没 b 数。”陈林冀接着问谢云暄道:
“那他还讲了什么别的吗?”
谢云暄眯起眼睛:
“没什么。”
展禹宁确实没说什么别的。
那天在办公室里,谢云暄一直被晾在旁边,看着展禹宁给别人讲题。他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隐私,手机都不知道倒扣,就大喇喇地放在桌面上,不断地亮着屏。谢云暄只能无聊地盯着看,
正好从划过的信息流里看到一条软件推送,图标是某个外网平台:
【现在还直播吗?】
展禹宁做过直播?又是什么样的直播,需要他去外网平台做?
还真是一件让人想入非非的事啊。
学生并不拒绝挖掘老师的私生活,那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将老师从那个带点神性的词语的庇佑下拉了出来,变成一个可以冒犯、可以肆意谈论的第三者。谢云暄的心情好了起来,甚至没在乎
展禹宁的处理方式,反而细细打量着他,试图从那张没什么神采的脸上看出点端倪。
他问展禹宁:
“老师会外语吗?”
展禹宁的表情有点耐人寻味,但没有计较他的突兀问题:
“我可以帮你看看,但你最好还是去问英语老师。”
他并不是个脾气很差的人,谢云暄用蒯鹏飞和陈林冀试探,都这么惹他了,最后竟也没苛责。下午的班会课上,还说那些零食是两位同学扰乱课堂纪律的赔礼,配合蒯鹏飞那副傻样子,最后
硬是弄成了气氛缓和的合家欢。那时他站在学生群里,忽然一点架子都没有,如果不是那副被榨干的精神气,看起来和学生也没什么区别。
既然他亲爱的新班主任都这么大度了,谢云暄觉得,自己也可以亲自验收一下。
晚自习后司机将他接了回去,谢云暄在平台上找到了他的账号,直播间分区惊人地显示在成人区。系统显示他的直播已经很久没有开过,也没有往期的直播屏录。谢云暄等了很久,直到将近
十二点,那个账号才打开了直播。
视频先是黑的,随即在蓝紫色的氛围光下,露出男人那张带着口罩的脸。
确实是展禹宁。
氛围光很好地遮住了他的疲色,暗淡的眼眸藏在细碎的发丝后,如同明灭将熄的星火。他穿着一件很大的衬衣,就是隔着屏幕,也看得出已经皱得不成样子。谢云暄直勾勾地看着他,而屏幕
后对着摄像头的目光却时而躲闪,手指不安地摸着脖子,沉默而又安静。
像他窗外堪折的枯树枝。
谢云暄的心跳有一瞬的加速,随即无声狂笑起来,跟得了什么疯症似的。
差点以为找错账号了,居然真的是他,他的老师,在做成人直播。谢云暄笑够了,好半天才想起自己应该打开屏录。
他会干什么呢?解开裤子开始自慰吗?用前面还是后面?那开始的那副纯情模样是要干什么?吊人胃口吗?
展禹宁说了一句晚上好,或许是声音经过电波的解构表达,听上去低沉到有些忧郁。
谢云暄去冰箱拿了一罐啤酒,生怕那几秒错过什么精彩瞬间,特地将声音开到了最大,但自始至终都是静悄悄的。谢云暄疑心设备出了什么问题,急匆匆赶回去,发现展禹宁正伏案写着什么。
是教案。
谢云暄见过教案本,棕色的封皮,和展禹宁拿的一模一样。
这个疯子,开成人直播,打着氛围灯...写教案?
收音将他轻轻的呼吸声录了进去,播放在谢云暄耳边,带着鼻音的呢喃,有点可怜:
“工作没做完。”
可能是早上冻的,有点感冒吧。谢云暄噗嗤一声将易拉罐打开,闷了一口。
可见度太低,他身后的背景空空荡荡,白墙上留有几个凹痕,可能是挂过什么东西,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平整干净,干净到没有什么温度。
他等展禹宁等了很久,直到最后展禹宁说,他写完了,准备睡觉了。
去他妈的可怜。
【这是成人直播对吧?】
谢云暄的耐心碾落成灰,点了屏幕上面额最大的打赏,决定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
【主播能自慰吗?】
展禹宁的表情愣了一下,松懈下来的时候没了那副精明的计较,半天才反应过来:
“分区...标记错了,可以提供一下账号信息,结束后我将钱返回给您。”
这和娼妓标榜自己卖艺不卖身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钱给的不够到位罢了。谢云暄又点了几下,一晚上他大概就花了大几万,整个屏幕都是礼物特效:二叁铃六久二『叁久六群「看后文
【不能做?】
“不能。”
垒砌的啤酒罐被击倒。
【多少钱能做?】
“不会做的。”屏幕对面的那双眼睛冷了下去:“我下播了。”
【等会。】谢云暄将易拉罐捏的嘎啦响,最后狠狠掼在地上:
【换件衣服总可以吧?】
展禹宁晃了一下,像是看到他直播间的个位数排名,权衡半天才说:
“等一下,我不会在镜头前面换的。”
屏幕黑了下去,等再亮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收拾了整齐的一套。他找了件规整柔软的衬衫,扣子扣的严严实实,黑色的西裤线条简洁,显得他整个人都很利落——不过利落到只剩线条了。
【扣子解开。】
抬起的手指顿了一下,最后解开领口的纽扣,一直滑到小腹。食指从头挑开衣襟,露出被黑色皮带式 chocker 紧紧绑住的脖子。谢云暄才发现,展禹宁调高了视角,摄像头下他的喉
结滚动,仿佛是自己做到高潮时捂住了他喉咙的压抑诱惑。强烈的视觉刺激让呼吸打了个结,而那双手继续慢慢往锁骨旁褪去,新鲜起伏的胸口就暴露在谢云暄面前。
明明敞开了,可暴露之下仿佛是无尽的空虚,情色成为冷寂的残羹剩饭,压倒性的黑暗将他的整个身影都溶成一个沉默的句点。
唯一的视线焦点,是他胸间有一颗小痣。
展禹宁抬着下巴,越过相隔的时空望向玩弄他的谢云暄,视线是冰冷的。
“你满意吗?”
不满意。
此时此刻,谢云暄看着讲台上和直播穿得一模一样的展禹宁想:你没带项圈。
###第 06 章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十六岁。”
【那个时候你还在上学吧?高中?】
“高二了,我月份比较小。”
【你是 gay 吧?】
展禹宁自嘲道:
“你说呢?”
【第一次是主动,还是被强迫的?】
展禹宁久久地盯着那几个黑色像素点拼成的字,半天才缓慢开口道:
“...不是强迫,他是我前男友。”
昨天也直播到很晚。
虽然不知道那个出手阔绰的“白日宣淫”是什么来头,展禹宁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但仅仅那天他收到的平台分成,就比他大半年工资还多了。
哪怕不是第一次收到打赏,看着一大笔提现到账,展禹宁还是觉得有点好笑。这笔钱对自己来说是数字,是因为没习惯拥有,对那个人来说也是一笔数字,因为不值得在意。
但没人不喜欢一笔意外横财。
那天本只是想随便播播的,现在因为那个人,展禹宁连着开了一周,没有一天睡着超过五小时,显得他气色更差了,隔壁的女老师对着他的大熊猫眼惊呼道:“天哪,带班主任这么累吗?”
展禹宁笑而不语,没能告诉她,那只是他贪心的代价罢了。
那个人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他直播间的观众总是来来往往,展禹宁没有和粉丝私信聊天的习惯,也没那个意思去问他还看不看直播。无端地延长了时间,就像是一条满怀期待的哈巴狗。
他让自己把裤子脱掉,展禹宁没脱。他的手摸到裤沿,勾了一下后便关了直播。
他肯定会生气吧。
解开扣子这件事就像是巴比伦彩票,不知道下一张是赏是罚。很多不好的开端起因都是想走捷径,轻松让人上瘾,而上瘾从来没有好下场。
展禹宁已经付出过代价了。
现在对他来说,“正常”比钱要重要,更何况他还有要支撑的人。所以即使像老鼠一样挣扎也没关系,他已经过了年少自命不凡的年纪,反正这辈子就是要这样过的。
每周例会后展禹宁的手机响了,是妹妹打来的。妹妹在上大学,现在隔三年一代沟,展禹宁快三十了,都不知道和她隔几条河了,摸不清现在大学生的消费水平,有点闲钱就会给她打过去。
电话一接通,展婉宁咋咋呼呼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去抢劫了?”
“没有。”展禹宁捏着电话:“下个月不是那个什么...双十一吗,你去买点想买的。”
“...这么煽情的话,能不能不要在电话里说?”
展禹宁低笑一声:“这煽情吗?”
“太煽情了。”
“可能是我到年纪了吧。”
“少说这种话,你年轻着呢。”
女孩顿了一下,语气故作轻松道:“你要有钱就别打给我了呗,我现在够花,你攒着去看看病呗。”
“你说这话就不煽情了?”
展禹宁从隔间的玻璃往外看,有自己班的学生拿作业在门口张望,应该是要问题,连忙对着电话应道:“大男人看什么心理医生,怪丢人的。而且我现在也不会做那种事情了,安心吧,嗯?
挂了啊,有学生问问题。”
他快步从小隔间走了出去,来的人里还有抱着作业的谢云暄,展禹宁扫他一眼问:
“周末作业都补完了?”
高三周末只放一天,周六还要把学生卡在学校答疑,展禹宁瞧着那群混小子就不是安分的类型,估计回去光顾着放松去了,回来随便抄抄,这会上课前才送来,他也来不及查。
谢云暄听懂了,拍着作业笑道:“周末作业很多啊,老师。”
“我已经尽量将数学作业布置到最少了,你们呢?越来越过分,作业一改答案写的都一样,上课讲题还有效果吗?”展禹宁怒其不争道:
“和他们说,以后周日返校的时候我就要查作业,交了作业再进班,没交就在外面站着补齐。”
“知道了。”谢云暄看着他,摁在办公桌边的手忽然下压,俯身道:
“可我是认真写的啊,跑操也是,罚站也是,老师为什么总是批评我呢?”
“别和我贫嘴,你应该的,难不成你还你替我学的?”展禹宁卷起旁边的书,照着他的头敲了下去,但他右手没什么力气,下手并不太重:
“前几次作业,他们都是抄你的吧?”
谢云暄做作地捂着头:
“这都被老师看出来了?”
展禹宁回个他一个干笑,找出他的作业,回翻到前几次的练习:
“你写那么草,填空题 12 写成 D,我改了几本都在填空题写 D,寻思着也没选项啊,改到你这本算是反应过来。”展禹宁划出那道题:“下次再被我逮到,连你一起罚。”
谢云暄低着头,却重点完全不在作业上:
“之前就想问了,老师是左撇子吗?”
展禹宁动作一滞,随即把作业放回去:
“好奇的可真多。行了,把作业搬回去,马上上课一题一题讲,通知下去啊,以后再抄作业被我逮到,选填就当大题解,每题都写过程。”
谢云暄嘴上哦了一声,还是不依不饶道:
“到底是不是啊?”
“我左右手都用。”展禹宁没好气地赶他走:“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谢云暄得到了答案,从善如流地收了这落座还不到三分钟的作业,走之前又说道:
“对了,我看老师最近总叹气,好像很累...”
他的话音一顿,看着展禹宁的黑眼圈笑道:
“要注意休息啊,老师,不能一开始就病倒了。”
这几周他和谢云暄的关系亲近了许多,谢云暄是他的课代表,也算是展禹宁在这个班认识的第一个学生。尽管不愿意承认,他确实能事事都做得很好,装乖也罢,总之给展禹宁省下了不少心。
只有一点头疼——就是他偶尔会像现在一样,冒出一些奇怪举动,随便而又自然。
展禹宁大概能感觉出来,谢云暄没把自己当老师看待。
他吁了口气,把自己的参考书也放了上去:
“一起带过去。”
但之前那几个被列入重点观察对象的学生最近都很乖,尤其是刺头蒯鹏飞。展禹宁这几天和家长差不多都聊了一遍,知道那孩子父母都是公权人员,对他要求一直很高,蒯鹏飞也特别在乎面
子。自己当众把他骂了一顿,现在能这么安分不找麻烦,想来多少谢云暄有劝着点。
所以这一点态度上的小麻烦...也没什么,没几个学生能真正做到尊重老师。他也不是什么值得尊重的人,半路接手的班主任,只要这一年教学结束,顺利将学生送上高考就好。
收拾好心情,展禹宁要拿着书去上课,半天没找到,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将书送给谢云暄了。他之前教文科班,来问题的女学生多,年级主任调侃过他,组长也拿这个说事,直到有老师私下和
他聊天,展禹宁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年轻男老师还是要和女学生多保持距离。
他是同性恋,对这种事情反应迟钝。更何况,他怎么会想对和自己妹妹一般大的孩子有什么龌龊想法呢?但为了避嫌,他还是尽量少麻烦学生,除了问题解题基本零交流,也没有和哪个学生
关系好。
现在要是能和学生这样自由聊天,也不是很差。
直播还是不要再做了,展禹宁一边往班级走一边想,就算没什么实质性的出格内容,也不像话。
从后门经过的时候,就看到七班一片死气沉沉。从讲台上看下去一览无遗,写别科作业的、吃零食的、说小话的、偷偷睡觉的,学生时代他也在底下做这些小动作,还以为老师眼瞎看不见,
现在才知道不过是不想点明。
一晃而过,他也成了那个站在讲台上的人。
展禹宁在扩音器开启前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熄灭的视线中有一道特别明显,是谢云暄正看着他,虽然他抱着臂,靠在椅背上,和付费观看表演的观众似的。
——“老师最近总是叹气,好像很累。”
展禹宁正了色,敲了敲讲台:
“把睡觉的都叫醒,没醒的出去洗把脸。”
效果不明显,只有第一排的同学惊醒,放下眼镜跑出去了。展禹宁拿着作业说:“作业我没改,课代表都和你们说了吧,抄袭严重,以后再被我发现大范围抄作业,全班连坐,选填每题都要
附纸写过程。”
下面小幅度地升起了幽怨的感叹。
“别啊,敢抄作业之前就要想到。”展禹宁无情地继续道:
“现在上课。”
为了防止学生在下面开小差,只要不是需要在黑板画图的题,展禹宁都会在下面晃悠,谢云暄转着笔,在他路过的时候也不收敛,于是笔转飞出去,越过最后一排,滚到了展禹宁脚边。
展禹宁下意识地背过身去捡了起来。
谢云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似笑非笑地说了句谢谢。
“有点紧啊。”
谢云暄不明所以地嘀咕了一声,啪嗒啪嗒地摁着按动笔继续说:“弹簧坏了。”
下课后照例有学生拦住他问问题,展禹宁直接将作业摊在储物柜上,和她讲了起来。学生来来往往,升到高三,连课间打水都是用跑的。展禹宁背后不停有学生窜过去,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停
地响,还有嬉笑和窃窃私语的声音。他没在意,只是女孩子声音小,他必须弓着身,仔细凝神听她说话。
储物柜门发出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人不小心拍到了柜门。下一秒,展禹宁的话音倏尔中断。
他的后面被顶到了。
女学生看着白色的纸页,奇怪地抬头,却看到展禹宁和纸张一样煞白的脸色:
“老师?”
那不是道路过窄而无意间蹭到的,是故意用硬起的下体,隔着裤子顶他的屁股,像性交一样,结结实实地、朝着他的股沟撞了不止一下。
连紧身牛仔裤上都仿佛留下了恶心的异物感。
呼吸猛然中断,展禹宁维持着扶在柜沿的姿势,靠着那一点支撑,不可置信地回了头。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但重重叠叠的人影后,他看到谢云暄正垂着手,像观察实验用的小白鼠一样目不转睛地观察他的反应。
###第 07 章
一天前。
周日晚自习的放学总是显得死气沉沉,对大部分学生来说,这意味着他们又要在这个破私立高中开启新一周的监牢生活。那短暂一天的假期还不够塞牙缝的,一本小说看不完,连夜打个排位
⑦ 1 零 5〉5⑨ 零
他们学校是私立高中,以挂名某全国高升学率的牌子而闻名,收着对普通家庭来说不菲的学费,对学生也格外心狠手辣。爱好是高价回收高分段的复读生,时不时就布告某某同学成了知名大
学的学生,硬生生是将贫瘠荒地吹成了天府之国。
按照陈林冀的说法,毕竟每年挂名要给的赞助费就两百万了,不从学生身上双倍压回去怎么说得过去。
但谢云暄不一样,这种阴险的男人办理了走读,除了上课,完全不受学校摆布。这种存在堪比全村的希望,不到晚自习下课,几个充电宝和手机就暗度陈仓塞到了谢云暄包里。陈林冀一边整
理,一边好心地将他的所有教辅书都拿了出来:
“拜托你了啊云哥,太上头了,我还指望着明天中午继续看呢,给我充满电啊。”
谢云暄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谁让你把我东西拿掉了?”
“我们云哥哪需要干挑灯夜读的事情啊,那不是看几眼就会了吗。”陈林冀狗腿地帮他捶腿道:
“不如攒攒功德,到时候运气和实力起飞...”
他没说完,下课铃就响了。谢云暄抓起书包,电子产品咣当作响,不长眼地将陈林冀的眼镜撞飞出去。
谢云暄瞥他一眼道:
“走了。”
瞎了眼的陈林冀顾不得找眼镜,挤眉弄眼地先喊道:“男宾一位,慢走!”
车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谢云暄坐上没多久,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他自己的。别人还要藏着掖着,谢云暄从来不避讳,直接大喇喇地放在口袋里。不知该说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说托了之前没
有班主任的福,至今没被发现。
谢云暄摁下接听键道:
“郑校长。”
“小暄啊。”电话那头的男人竟讨好地笑了一声:“下课了吧?”
“刚刚下晚自习,有什么事情吗?”
“你刚升高三,最近你们班还新换了个班主任,怎么样,还适应吗...”
谢云暄压低了听筒,烦闷地降下车窗朝外瞥去,正看到展禹宁骑着一辆小电瓶,正在非机动车道等红灯。秋日昼夜温差大,他很怂地措着手,傻傻地盯着跳动的数字,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并不往一个方向,车子很快地直行略了过去。
谢云暄回过神来,对着电话道:“挺好的,您不用担心,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不用绕弯子。”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有点尴尬地说:“我下午打了你父亲的电话,那边说晚点回电,结果现在也没联系。”
“应该是公司事务比较忙,秘书忘记转告了。”
校长拉长声音:“哦——是这样,那你能联系到谢董吗,今年那个赞助费的事情...”
“这种事您直接联系我就好。”谢云暄很快接下话茬,没耐心道:“晚点我汇到之前那个账户。”
“哎哎,好。”
大概是怕尴尬,校长又说了点场面话,谢云暄应了好一会,才挂了电话。
那老头怎么有空搭理小儿子,要钱这种事情,直接联系秘书开支票就好了。
司机见后座安静下来,和谢云暄说道:
“今天医院打电话来了。”
“嗯,情况怎么样?”
“关女士情况良好,但医院建议您多去看看他,需要我帮您向学校请假吗?”
“不用了,我之后会抽空去的。”
“那您要和她通电话吗?”
“别折腾她了,这么晚了,应该都休息了。”
“医院那边说这是关女士的意思。”
谢云暄的声音一顿,眉眼有些郁色:
“...下次吧。”
他将攥着的手机扔在一边,正好碰到书包,发出一声闷响。谢云暄想起,他还有一堆移动电源要处理。
一堆破事。
目光从窗外的灯火中流连而过,谢云暄垂眸,又拿起手机点开那个收藏的网址——是展禹宁的直播间,记录显示,这几段时间他近乎天天都有上播。
真勤快,是在等着他这个金主吧。
困境和优待都是比较出来的,谢云暄决定今晚去看一下这位苦等他的可怜老师,想必他的无聊班主任应该不会白比他大几年,应该有很多乐事可以消遣,比如...第一次这种话题。
就是希望他这位做过成人直播的老师,别当着镜头的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处男。
星期一一大早,陈林冀就到班里打开了灯,取代了一向作为点灯人的学习委员的工作。这份荣誉可是经过前任班主任钦点的!那小子以为陈林冀要发奋图强,顿感高考赛道又多了一个强有力
的竞争对手。于是又悲又愤地咬牙决定,以后再早起半小时背英语。
陈林冀听着教室里学习委员如和尚念经般的背诵,对着窗外望眼欲穿——
云哥!他朝思暮想的云哥!
陈林冀啪地一声站了起来,连忙迎过去,和跟屁虫一样从头跟谢云暄到尾,一等下坐下就迫不及待道:
“哥!东西呢!”
教室里的念经声忽然顿了一下,陈林冀感觉有人在偷看,怕他打小报告,小心地对着谢云暄压低声音道:
“你没忘吧?”
“你搞什么违法交易吗?鬼鬼祟祟的。”谢云暄没好气地用书包抡了他一拳,甩给他道:“充了。”
背后目光灼热到快把谢云暄盯穿,然后又在陈林冀把手机拿出来的时骤然消失,陈林冀哪不知道,他这辈子最大的仇恨在顷刻间瓦解了,只顾欢喜道:
“谢谢男菩萨,中午我请你吃饭——”
“那难吃得要死,自己留着吧。”谢云暄朝他伸手:“数学作业给我。”
“你还会没写作业?”
“是谁昨晚把我作业拿出去的?”
“唉,给你给你,但我有题空着了。”
“你要是都会写,我就没写的必要了。”
陈林冀拿着手机顿了一下,讪笑两声说:
“毕竟你是天才嘛。”
蒯鹏飞到班里的时候,发现陈林冀和谢云暄都已经到了。谢云暄来得早不奇怪,那怪人的生物钟比谁都准,但陈林冀早到就很奇怪了。这两人成绩都比他好,蒯鹏飞有种被背叛的感觉,立马
叫道:
“我靠,你们早上都过来偷学啊。”
“蠢猪,都高三了。你就继续烂吧,爷要往前走了。”陈林冀心里对小说内容抓耳挠腮,一个字都学不进去,但嘴上还是说:
“学的还是你不想听的数学,嫉妒吧,我要进步了。”
蒯鹏飞瞄到了谢云暄摆着的数学作业,嘁了一声:
“他的课有什么好上的。”
陈林冀哟了一声,跟流氓似地吹着口哨道:
“你好大胆子啊,当数学课代表的面说这种话,前几天的告诫你都忘干净了是吧。”
那语气里的揶揄都快溢出来了,谢云暄扫他一眼:
“少拱火。”
“你不是挺维护他嘛...”
谢云暄没回复,他解开了那道没被解出的题目,顺便纠正了几个错误答案,然后把准确无误的答案写了上去,就和他一直以来做得一样,完美、挑不出错。
这样的事情他要做到什么时候呢?
陈林冀注意到他写满的作业,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真变态,我昨晚解了一节晚自习。”
学生的崇拜最好赚,只是解出一道题,这种低成本的事情,就可以在他眼里就可以变成一个厉害的人。
谢云暄笑了一下:
“不就是一道题吗,怎么就变态了。”
“说这种话。”陈林冀啧啧感叹:“怪不得那群小女生和疯了一样喜欢你,真装 b。”
“有意见?”
“没意见~真帅惨了。”陈林冀捂着心口说:“连我都要爱上了,怎么办,云哥对我负责吧。”
谢云暄反手修理了他一顿。
周末收作业一直都是一件老大难的事情,谢云暄渡人渡己,顺应民意,上课前才把作业收齐送过去。进门时展禹宁正在打电话,表情很柔和,比平时上课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精神很多,当然,
不排除是昨晚又收到了一笔打赏。
他今天穿了一件紧身牛仔裤,背过身晃悠的时候曲线很明显。上课时谢云暄故意把笔转掉,展禹宁老老实实地弯腰帮他捡了起来——屁股毫无自知地正对着他,牛仔裤因为大幅度的动作被撑
开,腿间的褶皱都寸寸展开。
见过他直播间的样子,就不会不把他和情色联系在一起。他的老师,如果穿着敞开的衬衣,掰着膝弯对自己张开腿,会是什么表情?
他需要一些更强烈感官刺激。
笔在指尖转了几圈,一个想法在谢云暄脑中乍现。于是他在下课时对着闷闷不乐的蒯鹏飞说道:
“你不是一直想报复他吗?”
蒯鹏飞没懂谢云暄瞬息万变的态度:
“你不是让我别惹事吗?”
“他好像是同性恋。”
“啊?”
“他好像是同性恋。”
谢云暄又说了一遍。
蒯鹏飞张大嘴巴:“你怎么知道...”
“你可以亲自验证一下。”谢云暄看着正弯着腰和学生讲题的展禹宁,说:
“我有个不会被处罚的方法,你想试试吗?”
蒯鹏飞呆呆地看着他。
储物柜在后门边上,学生跑来跑去并不奇怪,蒯鹏飞和别人商量了一会,几个好友同他一拍即合,嬉笑着同意帮他打掩护。一切都很顺利,然而他还是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犹豫地望向谢云
暄。
谢云暄坐在位置上,遥遥抬眉向他致意。
一瞬间心跳声的鼓噪声变得很大,蒯鹏飞迈出了脚步。男人性欲这种东西操作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紧张会硬,刺激会硬,谢云暄看着他抵着储物柜的门,用不知道什么时候硬起来的下体,
笨拙而慌乱对着老师的双腿之间顶进去,然后匆匆逃跑。
谢云暄想,他会是什么反应呢?他很难办吧?就和自己调戏说他嘴唇很红一样。再怎么样也说不出“我学生顶了我屁股”这种骚话,退一万步他真说了,学生也只要咬定,是跑过去的时候撞
到了就好。
毕竟他是老师,还是男老师。
谢云暄目不转睛地盯着展禹宁,因为触碰,那双腿的膝盖以上敏感地并拢着,被紧身牛仔裤勒住的腿根挤在一起,看起来浪荡而磨人。背过身的望来的眼暗淡无光,慌乱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
羞愤、难堪、或许还有一点不明缘由的害怕,让谢云暄差点以为他会哭。
反应竟然这么清纯,明明无论是直播,还是学生捣乱,都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不是吗?
对着他投来的目光,谢云暄没忍住失笑。
展禹宁发火了,只是发火都显得有气无力,像是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才自然,突然响起来的上课铃替他挽了尊。下节课的任课老师光临这场闹剧结尾,展禹宁用那张煞白的脸和老师打
招呼,装模作样地敲着桌子让全班都安静,又卷着书悄无声息地退了场。
而罪魁祸首安然无恙地坐在学生中。
谢云暄一直都很有耐心,无论是等待,还是应付不想见的人,做不想做的事。他少有地感觉到迫不及待,直到晚自习结束都心不在焉。他在直播的常规时间打开电脑,却发现今晚展禹宁好像
没打算上播。
那也没关系。
纵使自己给他打赏很多,以至于让他登上榜单前几,吸引来一堆看热闹的人和不明所以的评论。但最后愿意为他无聊直播打赏的,还是只有自己。
谢云暄发下了那条私信:
【和我做爱吧。】
秒针转了好几圈,手机叮咚一声发来推送提醒,谢云暄点开,实在是没忍住,仰躺在椅子上就笑了起来,笑到浑身发热,随着视线晃动,连天花板都抖得像地震。
他设想过很多答案啊,诸如“我不做这种事情”、“我没有那么便宜”或者暧昧一点,再吊他一阵胃口,就像他在自己面前勾了裤沿又关直播的行为。但万万没想到,那个疯子是这样发的:
【我硬不起来。】
真他妈的。吃 R⑦'1 ⑤⑤⑨
谢云暄笑够了,他翻出手机联系人,拨通了一个号码,嘟嘟声响没多久就被接起。
“郑校长。”
“诶,是小暄啊,打电话给伯伯有什么事吗?”
“款我已经汇过去了,收到了吗?”
“诶,收到了。”
“那就好。”谢云暄态度很好地回应了一番郑校长的客套,半天才想起来般说:“哦,对了,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校长顿了一下:“唷,是什么...很复杂的事吗?”
“不复杂,和谢董事长没关系,只是想向您打听一个老师。”
“谁?”
“我们班那个新调的班主任。”
###第 08 章
心情糟糕透了。
水滴从发沿滴下,展禹宁两手撑在水池边,久久地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发丝凌乱疯长,很久都没顾及去打理,显得死气沉沉,眼底一片鸦青,眼球因为长时间休息不足而浑浊布着红血丝,
不甚明亮。
镜子里的人是他,他带着这副面孔生活已经快三十年,和往日没什么不同,但无论是下垂的眼睛,还是浑噩的精神,都让展禹宁却觉得眼前的自己是如此陌生。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那副浅棕色瞳孔——上一次像这样,和这副浅棕色瞳孔对视是什么时候?是自己不到十八岁,第一次做那种事时,一夜醒来后他趴在洗手台上呕吐,铺天盖地袭来的都是对事情脱轨的恐惧和
暴躁感。
而时隔多年,他再一次有了相同的感受。
展禹宁对不好事情的预感总是准确的,比如某日出门看到车一阵心悸,送外卖时就出车祸被轿车撞断了一条腿;某天夜里生病高烧到迷糊不停害怕流泪,第二天醒来就摸到了母亲冰凉的身体。
那些事情因为已经经历过,他现在可以接受了。可面对未知的隐患,他还是会下意识地觉得害怕。
那群学生为什么会对他开这种恶劣玩笑?是青春期过剩的精神力无处发泄,还是觉得他这副窝囊样很好欺负?...还是知道了他是同性恋?
展禹宁一阵心慌,时过今日,他还是会为被外界知道这种事感到不自在。他在学校对这方面没有一点表现,学生有可能在两周之内就知道吗?他又要怎么妥善处理才有效?
勃起的阴茎蹭过自己的触感很恶心,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呕吐,过去某段时间他被彻底抛弃,自暴自弃地寻求感官刺激,每次做完都会吐,最后呕到胃出血进医院,胃病一直落到今天。
现在胃里又像是被锤了一圈再灌进一斤陈醋,泛酸到他站不起身。
展禹宁捂着胃平静了三秒,低头看着水池口黑黢黢的洞眼,一张嘴——又吐了。
裤兜的电话响了起来,展禹宁呕得昏天黑地,歪倒在烂木头沙发上。沙发坐着很不舒服,他一直说等有了稳定工作后要换一个,又一直拖到今天还没买。电话响了第二遍,展禹宁终于腾出手
将手机抽了出来。
电话是妹妹打来的。
展禹宁心里有了一点安慰,接通电话道:
“喂?”
“怎么不接电话啊。”
展禹宁眼角泛着泪花,是刚刚呕得用力冒的生理泪水,“写教案呢,手机静音,没看到。”
“哦...”展婉宁没有怀疑:“我给家里买了个懒人沙发,估计明天就到了,要有快递员联系你,你记得接一下。”
“我给你钱让你自己花的,你给我买东西干嘛?”
“是你让我爱买什么买什么的。”展婉宁语气很凶:“你对自己好点不行吗?非得跟个要饭的似的,整得惨兮兮的,衣柜里的那些,穿了七八年了,能不能换一样?”
明明被骂了,展禹宁心里却好受了很多,他慢慢地唉了一声:
“那些不是挺好的吗?”
“我看腻了。”展婉宁孩子气地威胁道:“你再这样,我总有天要换个哥哥。”
哪还有人会像我对你这么好啊。展禹宁本来想这么说,随即转念又酸溜溜地换了个说辞:
“想换就换呗,换个更好的。”
“我上哪换啊?”
“你说要换的,你还问我往哪换。”展禹宁笑了起来:“我想想,那你谈个恋爱?”
对面的女孩深呼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你现在也能谈了。”
“我部门的学姐一上大学就被父母催着谈恋爱,我心想幸好我没爸没妈的,没人催我的婚。”展婉宁咬牙切齿:“你在这等着我呢?”
展禹宁大笑起来:“你看别人都谈,不会羡慕吗?”
“羡慕个屁,那你看你同事都成家了,你羡慕吗?”
他俩聊天总是这样,口无遮拦的。
羡慕啊,当然羡慕了,展禹宁轻飘飘地想,可那些都被他自己毁掉了。
“不羡慕。”
女孩沉默了一会:“无论男女,你都不打算再谈一个?”
明明她也看不到,展禹宁还是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我没空去想这些。”
展婉宁极轻地嗯了一声: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她不再提及此事,转而说了很多学校里的事情。展禹宁对学校其实没什么好印象,但听妹妹絮叨也会觉得开心。他们打了快有一小时的语音,要不是展婉宁的室友要睡了,她还能继续说下去。
“下次再打,先睡吧。”
展禹宁笑着挂了电话,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感觉自己胃里好了很多。
他的妹妹并不是亲妹妹,但打小就和他亲,那时候母亲李珊洁不待见她,父亲展应鸿脾气很差,软弱的小女孩只会跟在他屁股后面粘着,做什么事情都要哥哥。后来家里因为母亲得了慢性肾
病,没时间也没钱,就把她托送出去,女孩像个皮球一样,辗转送来送去,最后是展禹宁要求,才将她接了回来。
那时候家里就像一滩烂泥,李珊洁住着医院,展应鸿大冬天值夜班中风,第二天发现的时候送去医院已经偏瘫了,大大小小的担子都积在还在上大学的展禹宁身上,压力大,脾气也不好。展
婉宁关心她,又带着青春期小孩特有的别扭,两个人在一起,总是一个抛出用带刺的关心,一个忍气吞声。
是什么时候关系变好的呢?是李珊洁去世后,不用透析,不用吃药。普通人的一辈子磕磕绊绊,百分之八十的烦恼都是一个钱字,对他们这种家庭来说,死亡反而给予了呼吸空间。
那段时间是展禹宁最痛苦的一段时间,母亲过世,又失去精神支柱。他自杀过,右手手腕至今留有一道疤痕,伤到神经,还总有点不听使唤。而他的萎靡不振的结果,是让展婉宁一个十几岁
的女孩子去替他承担那些烂摊子。于是展禹宁只能咬碎牙齿和血吞,逼迫自己振作起来。他确实一直觉得自己是被迫的,可等真渡过去后才发现,不是展婉宁靠着他才能活,而是自己因为展
婉宁存在才能活下去。
他就是靠着这些才能撑到今天的。
如果说自己的处境一半都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他可以无比厌恶自己,反正活着不过是从一个挣扎到另一个挣扎。可展婉宁呢?展禹宁想,倘若那个该死的预感再次成真,这一家子都要
挨个遭受报应,他也一定要把展应鸿掐死再死,不会让展婉宁拖着这个累赘,再和他有一样的遭遇。
时间将近十二点,白天已经不打算再做直播相关的事,现在更是打定主意,他珍惜现在的平静,自己不能再出事了。那些捷径,最好碰都不要碰。
卸载软件之前,他最后一次登录查看,发现有一条来自白日宣淫的私信。展禹宁点开,那两个显眼的黑字硌疼了展禹宁的眼睛:
【和我做爱吧。】
他并不是没有收到过这样的私信,因为给他打赏,对他产生兴趣,和他有偿约炮。只是现在再看格外心烦,展禹宁手指都没顿,打下那段百试不爽的字:
【我硬不起来。】
一个男人承认这种事情好像不容易,但对展禹宁来说已经无所谓了。也是当上老师让他飘飘然了,差点忘记职业之下,自己原本是什么样的人。
展禹宁想到已经提进银行卡的那些钱,以防后面纠纷,他打道:
【我可以将至今收到的平台分成返还,从今后我就不会再直播了。】
【哦,不需要。】
展禹宁看着那行字,犹豫该说点什么完成一场体面的 ending,眼前又跳出一行:
【直接关掉有点可惜,可以为我再直播最后一次吗?】
月考过去没多久,学校就要组织期中考试。月考的成绩还是七班辗转在几个代课老师手下,期中算是展禹宁正式带班主任带出来的。毕竟是自己的班,展禹宁不想结果太难看,便把全副精力
都放在了班级管理上。
他反思过自己,每次年级例会布置的那些规矩,想着不给学生太大压力,随便自己挨点骂好了。结果看着那些自由散漫的学生,感觉自己还是过于放纵。于是现在动不动就在教室后面监视,
那些上课开小差的都被单独拎到办公室里谈话。
“老师,作业。”
谢云暄照例到办公室给他送作业,展禹宁看都没看他,也没闲心和他聊天,他现在看到谢云暄,就想起那天他站在人群背后的冷漠眼神,紧紧地盯着他的每个反应,好像会因为他某个细小的
难堪反应得趣——展禹宁对这种眼神很敏感,几乎成了某段时间的噩梦。
那是有钱人找消遣时,对自己的目标常常会报有的眼神。
他那天反应太迟钝,连是谁撞的他都不知道,也不想去校卫处调监控让人看笑话。但他心里已经有了底,因为这几天因为管得严,班里怨声载道,那几个刺头却一反常态。而在男生堆里一呼
百应的谢云暄,一定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只是可笑的,是除了不痛不痒的谈话、加强纪律管理,他没有手段去处罚这些学生。
谢云暄见老师没理他,又了一句:
“这些人没交。”
“知道了,回去吧。”
谢云暄在他面前站了一会,突然喊他:
“老师。”
展禹宁不耐烦道:“还有什么问题?整天跑办公室和我聊天来了?”
“没什么,只是老师这段时间好凶啊,尤其是对我。”谢云暄轻轻耸肩,漫不经心地问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马上期中了,你们学习态度还差的一塌糊涂,我不上火谁上火?”展禹宁问他:“到时候家长挨个拿着成绩来问,我怎么和你们家长说?说你们在学校干的那些事?”
办公室里有老师训斥学生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只是少有的,这个发脾气的人会是展禹宁,毕竟展老师是出了名的好说话。
隔壁桌的女老师抱着水杯,看着电脑轻轻地哎了一声。
谢云暄一只手压在作业上,看着他笑道:
“我还没给老师添麻烦呢。”
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漫了上来,谢云暄的目光很奇怪,有时冷得像一颗楔子,磨尖的那一头始终对准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举起锤头钉入别人骨髓。
什么时候自己沦落到对一个学生犯憷了?展禹宁想,大概是他太珍惜现在的生活了。
“行了,回去吧。”
展禹宁很窝火地说出了这句话。
“我看那大块头挺难对付啊?”
谢云暄走后,那位叹气的女老师和他搭话。
“现在的学生都难捉摸,整天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展禹宁沉沉吐了一口气,嘀咕道:“回炉重造算了。”
他改了一会作业,手机收到一条信息,是年级主任叫他过去一趟。还以为还是班里学生又惹事了,赶紧跑到顶楼去。年级主任有三个,一正二副,单独在四楼有个办公室。展禹宁进来的时候,
办公室里只有孙主任一个人。
看着不像是学生惹事了。
主任示意他关好门,笑眯眯地问道:
“展老师有没有做兼职的打算?”
展禹宁一愣,虽然他们是私立学校,老师私下补课的情况屡见不鲜,可也不会把这种事情提到台面上来说吧?
“兼职?”
“我有个亲戚家的孩子,基础差,现在高三有点吃力,想找个数学老师补补。”主任看着他,近乎算得上有点循循善诱:“那小孩有点厌学情绪,看到那些老教师就犯头疼,年级组里我寻思
着,也就展老师又年轻教得又好了,就想着帮他引荐看看,展老师有没有兴趣?”
展禹宁顿声:
“现在带三个班也挺忙的,没打算...”
孙主任打断他:“展老师别急着拒绝,对方是一对一家教,给的时薪也很高,如果展老师答应还可以加。他也同意先试讲一段时间,长短呢都可以商量调节,不合适也会付钱。展老师就算帮
我个忙,试试吧?”
这话听着不像是主任引荐,像是点了名,不管价钱都要把展禹宁点过去。他又不是什么炙手可热的名师,不过是个新上任的小任课老师。
话已至此,连拒绝的选择都断了。展禹宁略一沉默,最后点头:“好。”
孙主任如释重负,笑容里甚至有点感激:
“诶好,那我现在把家长的联系方式推给你,你和对方仔细聊聊。”
手机叮咚一声,提示他已经收到发来的微信号。展禹宁天天都在回学生家长的信息,看到微信号还有点头疼,本还想着对方能晚点通过,没想到回办公室的功夫,验证就通过了。
好歹是主任亲戚,说话应该更客气点。展禹宁沉思着要怎么开头,对面已经发来了一份文档,看着相当公事公办。
展禹宁是见过凌晨一点给他打电话的神经病,还没见过把自家孩子信息归类到 word 文档的总结狂,时薪还慷慨地给了一小时一千。展禹宁看着那串数字后标注的可议谈,这多教几个小
时,比他一个月工资都高了。他寻思着:钱这么好赚吗?肉雯釦裙⑦ 1 零 55⑨ 零
心情有些操蛋。每次这个时候,展禹宁都会想起之前为了一点钱而天真地毁掉人生的自己,感觉那个时候的自己像个傻逼。
或者说,像这样看有钱人心情,接受施舍的自己都像个傻逼。
这样也好,直播也停了,也没人拒绝自己钱多。母亲生病那时候四处借钱,欠了不少,因为大多是亲戚朋友,一直在慢慢还;家里那套房子都是爷爷辈的了,总不能让展婉宁毕业后后还住那
儿;还有展应鸿...如果能找个护工,也不用整天看社区站翻白眼了。
哈,这操蛋的生活。展禹宁仔细看着文档,第一次试讲时间定在周六晚上,他回了消息:
【我明天晚上会先来试讲一下的。】
周六放学早,督促完学生值日,展禹宁赶紧赶慢出了校门。虽然事先准备了资料,但是还是要看那孩子的实际水平做安排。没舍得打车,展禹宁赶了晚高峰的公交,全堵一块去了,看着水泄
不通的马路,他还有点精神胜利法的意思。车辆一路向西,他从满员的车厢一直孤零零地站到末站,道路也愈发安静。城西不住有钱人,展禹宁在一栋独栋的小公寓前下了车。
住这种小户型的公寓,找着高价时薪的一对一家教,怪人啊。
展禹宁找到对应单元号,顺便在门口整了整衣服才敲响了门,一阵脚步声响起停在门前,锁芯咔哒一声,露出门后面的人——
展禹宁愣住了。
“老师来得比我想得还快啊。”
谢云暄头歪靠在门框边上看他,他已经换掉了那套校服,穿着干净宽松的卫衣,看着更不像学生。
展禹宁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找错门了。
“我找...”
谢云暄猛然拉住他的手腕,展禹宁右手没什么力气,根本甩不开。更要命的是,他竟觉得自己摆不出老师的架子。
“你没找错。”
他被骗了。但被骗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那给的文档除了地址那一栏和谢云暄就没有一条能够合上。那不好的预感又涌了上来,展禹宁压下莫名狂跳的心:
“你是怎么能联合着主任骗我的?”
“大概是因为...学校的挂名赞助费是我出的,所以拜托他们帮了我一个小小的忙。”谢云暄笑了一下,说出了那句叫展禹宁心情更差的话:
“当然,你的——应该也是我出的。”
###第 09 章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谢云暄忽尔靠近展禹宁,那张五官凌厉的脸故意温顺下来,近乎有种惊人的蛊惑。他的手从圈住的腕骨滑到掌心,自然地替展禹宁拿过手心的东西:
“进来吧,我不喜欢在门口说话。”
展禹宁望着那道门槛,想到很多年前的那一晚,他也是踏错了那一步,强烈的冲动几乎想然他转身就走,然而他也心知肚明,谢云暄费了这么大劲让自己过来,不是让自己见他一面就跑的。
“进来吧,老师。”
身后久久没有动静,谢云暄回头看他,目光冷却。独处的环境下,强健的体魄更显得气势逼人,宽阔的肩将门后面的陈设挡得严严实实,弯着唇笑道:
“趁我现在好说话,嗯?”
“放开。”
展禹宁拍开他将要摸上自己的脸颊的手,伸手将门关上。
“咔哒。”
一眼望去,这是一间约莫着只有的四十多平的单身小公寓,展禹宁将信将疑地随着他走了进步,穿过和厨房一体的走廊,一张红木圆桌映入他的眼帘。桌面上好好地铺着精挑细选的桌垫,玻
璃花瓶里甚至很有情致地插满了盛开的鲜花,暗香涌动,展禹宁目光偏转,全身的血液却忽然凝固。
桌子对面摆着一个半人高的东西,欲盖弥彰地盖着黑布,然而高度不够,底下的三脚架一览无遗。
“那是...什么?”
“这个...”
谢云暄看着他发抖的肩膀,伸手掀开了黑布,长长的镜头延伸着,像是一只窥探的眼睛,而在不知情的时候,展禹宁已经无数次和谢云暄隔着相似的镜头对望:
“老师不是说好,再为我直播一次吗?我打算录下来。”
一股恶寒从脚跟爬到嵴背,展禹宁打了个寒战,电光石火间灵光乍现,白日宣淫四个字解剖重构,将暄字拆开,刚好就是日和宣。
直播的镜头和上课的画面反复出现在展禹宁眼前,他说老师你嘴唇好红、他说老师你要早点休息、说老师我做错了,说老师为什么只对我生气,说老师我的作业是自己认真写的。
谢云暄,他的学生,上课的时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时候,对着他在想什么呢?
吱呀一声,凳腿在大理石瓷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谢云暄就像是只是说了一句没什么大不了的话,替他拉好板凳:
“先坐吧,我去给老师倒杯水。”
展禹宁近乎反胃地想起来了,他说——当着我的面自慰给我看、把裤子脱掉、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和我做爱吧。
唰啦的声音响起,在他走神的时候,谢云暄已经将倒好的水举到他面前,隔着透明的玻璃杯,展禹宁就像是一只被他关起来的游鱼。
他说:“喝口水吧,老师。”
展禹宁没有接,谢云暄自顾自地将杯子送过去,贴着他的被咬得血红的唇说:
“喝一口吧,嗯?你流了好多冷汗,我没有把直播的事情说出去,别害怕,好吗?”
“唆使他们来撞我的,上课捣乱的,都是你吧?”水杯没拿稳,碰撞间半数都洒在了展禹宁的衣襟上,他情绪激动地捏着他的手腕,发狠般用力道:
“是你做的吧?”
“是我。”谢云暄看着掐进自己的皮肉的手指,微笑道:“这样对学生,很痛啊,老师。”
“你算什么学生,你就是个畜生。”
“那你呢,做成人直播,你又算哪门子老师。”
即使是说这话,谢云暄的语气也是波澜不惊,凉得像根暗刺。他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再次举起手腕建议道:
“喝口水吧,老师,你都激动了。”
他始终揪着无关紧要的事情,对待展禹宁,仿佛是对待一个精神失常的病人。展禹宁近乎升起一股算得上悲哀的绝望,为什么他总觉得谢云暄没把他当老师看待,因为他一早就看到了那个职
业光环后藏着的、破烂不堪的自己。任何解释眼下都变得苍白无力,很多时候理由和真相并不重要,因为过程中的影响已经不可逆。
展禹宁偏过头去道:
“我不喝。”
“好吧,随便你。”
谢云暄将剩下的半杯水倒进水槽,“既然你这么着急,那我们就直接谈谈吧。”
“有什么好谈的?”可能是气极反笑,展禹宁反而冷静了下来:“让我和你上床吗?不可能,就算你不把我当成你的老师,我也不会和自己的学生上床的。”
“别紧张,我也没想把事情弄成这样的。本来只是想拍下老师的自慰视频,让你对我言听计从的。可老师实在不听话,就像今天,让你坐下你不坐,让你喝水你也不喝,偏偏就要站在门口,
湿着衣服和我说话,所以我改主意了——”
谢云暄话音一转:
“老师觉得,自己值多少钱?”
他并非态度恶劣地反嘲:你以为自己值几个钱?而是真的打算认真听他的报价,如果价格合适,他甚至会说出那种我当场买下之类的屁话——
而他也确实这么说了:
“没听清楚吗?我问,老师觉得自己值多少钱,我想买老师。”
“你他妈的有病吧。”
“如果老师不会估值,或者对数字没概念,我老师给一个建议,可以用自己想要的东西等价代换——”谢云暄没有理会他的咒骂,而是态度很好地继续说道:
“比如,我现在帮你还清母亲的债、照顾你父亲的下半辈子直到烧成灰,还有你妹妹直到经济独立前的生活费,外加一套房产,面积按你目前最大的偿债能力来算,这些,够吗?”
展禹宁目光一紧:
“你调查我。”
“难道老师买东西前,不会看配料表吗?”谢云暄说:“说实话,老师的故事比我想的要落入俗套。如果说你是因为无聊而进行直播的,我可能还觉得你有意思点,没想到是个母慈子孝的故
事。听说你经历这些事情的时候,还在上大学...老师应该不想让妹妹再重蹈覆辙吧。”
他的每一个字都无比诚恳,但每一个字又都无比傲慢。傲慢到展禹宁近乎可以想象到他的成长轨迹,想象到他十几年后的模样——因为他曾把自己卖给这样的无耻之徒过。
“你是在拿她威胁我吗?”
“我只是建议你好好想想,毕竟对你来说,这是一场公平交易。”谢云暄说:“我可是买一赔三啊。”
好一个买一赔三。展禹宁冷笑一声:
“你的条件呢?”
“买断你的身体和时间。”
“你是要在我的脖子上拴条狗绳吗?”
“怎么会呢?我不限制你的个人自由,无论想玩什么好哥哥还是好老师游戏,都随你的便。”谢云暄极具倾略性地摁住他的后颈,用拇指慢慢摸过他的脖子,只要一只手就能扼住的脖子:
“但你不能拒绝我的任何要求,还有你这具...不知道几手的身体,也是我的。”
喉结滚动,展禹宁克制住自己想逃的欲望道:
“有必要吗?你要想睡人,随便包个人给钱,效果也是一样的。”
“那当然有区别。”谢云暄看着他笑道:“嫖娼犯法啊,老师。”
说了那么一大通话,居然还会和他说要遵纪守法。
展禹宁轻轻哈了一声,眼神微动: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谢云暄看着他顿了一会说:
“...可以。”
“啊?”
“我说可以,请自便。”谢云暄放开了手,还将不知从哪拿的文件甩给了他说:
“早就猜到老师不会乖乖听话,也用不上了,留着打草稿吧。”
展禹宁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这个疯子甚至拟了合同。
“我去给老师拿东西。”
就这么...放他走了?
谢云暄的行为轨迹虽总时不时冒出一些诡异的分支,但他本人很清楚什么是善恶对错,那些枝节总会被他自己及时掐断,看起来仿佛只是有些恶意的玩笑。
不对。展禹宁强行停止自己的想法,他做老师习惯了,总是把学生当孩子。这种人明明白白的,就是喜怒无常,难以捉摸的反社会人格,遇上都要绕道走,谈什么玩笑?
东西也顾不上拿了,展禹宁连忙转身朝门口走去,手还没摁上门把,谢云暄忽然从身后摁住他:
“老师为什么总这么着急,东西都不拿?”
或许是太紧张,听觉都变得极其敏感,展禹宁听到轻微的呲啦声,可越过谢云暄的肩膀,是没关紧的水龙头正在滴水。
“你先...放开我。”
谢云暄后退了一步,将展禹宁的手提包递给他,一边开口说道:
“挺旧了,我也给了老师打了不少钱,老师去换一个吧。”
“呲啦、呲啦。”
不安越来越强烈,展禹宁应声,同时转过身去摁动把手——
蓝紫色的电焰闪过,一阵剧痛,展禹宁霎时间失去意识,身体直直朝着门倒去,谢云暄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揽了回去。
“不是都说了,要趁我好说话的时候啊。”谢云暄贴心地替他捋平了因为静电而翘起的发丝,“让你喝水你也不喝,快三十了,怎么还不太懂人情世故。”
他将展禹宁抱到了床上,折起他的袖子,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针管,对着他的手臂准确而熟练的缓缓推进,直到液体全部通过静脉注射进他的身体。
针管扔进了垃圾桶里。
仔细打量,展禹宁其实看着很年轻,这样睡着的时候也算乖。听说他很受女学生欢迎,谢云暄将他额发撩起,两簇长而浓密的眉毛轻轻划过他的指腹,眉眼里还有点少年的英气。他又摁开展
禹宁的唇,如果明朗地笑起来,会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唇红齿白,确实是女性会喜欢的类型。
或许是想要第一天见面留下好印象,他没穿那件松松垮垮的卫衣,而是穿了那件在直播时展示过的衬衫。他没有完整脱下来过,现在,将由谢云暄亲手将它脱下。
纽扣从领口一路向下,露出比想象还要突出的锁骨,薄薄的肌肉均匀覆盖在骨架上,算不上很结实,但相比于那群总是坐办公室的老师,算得上锻炼充分。谢云暄解开肚脐下方的那颗纽扣,
动作突然戛然而止——
是纹身。
谢云暄挑开他的裤腰,将下面扒了个干净,比起软趴趴的粉色性器,他的老师将毛剔得干干净净,平坦紧实的小腹下方纹有淫纹,还有一个罗马数字十,就像是奴隶一样被打了标号。而大腿
根部,还有一个巴掌大的生殖器图样。
谢云暄随即将他剥个精光,像是检查一般逐寸扫过他的肌肤,发现他的右腕内侧,还有一个略显丑陋的疤痕。
⑦①⑤ 88⑤⑨.零看﹑后﹑文〃
他的老师有时用左手,有时用右手。
“展老师啊,展老师吧家里条件不是很好,他挺可怜的,他妈得了那个什么慢性肾脏病,把一家人拖垮后死了,欠了一屁股债。他爸中风,偏瘫,生活不能自理,至今还坐在轮椅呢。他经历
这些的时候...还在上大学吧,还要拉扯一个念小学的妹妹。”
故事都是落入俗套的,幸福的模样大致相同,连痛苦都有范本描摹。一句话概括的过往经历,背后藏着的,很可能是长达几年的,日复一日的挣扎,等最后被逼到一无所有时,能出卖的也只
有自己。
然而,一个被撞得皱巴巴的罐头,即使事后将它捋平,痕迹也依旧会存在。
“真可怜啊,我都快可怜你了,老师。”谢云暄说:“可如果不是你挣扎,怎么会有我插手的机会呢?”
药物慢慢开始起作用,谢云暄抚摸着他滚烫的身躯,感受到凉意,展禹宁无意识地用身体回应他的掌心,而眉头紧锁,眼角洇湿,唇边吹出一片水汽,显得清纯而又淫荡。
就是这样的表情,和料想分毫不差。
谢云暄卡住他的髋骨将他拉下,腿根的细嫩软肉撞上裤子的凸起,展禹宁一下子噙着泪惊醒。
“哦,醒了?”
谢云暄掐着他的膝弯,将腿高高抬起,偏头暧昧地咬了一口,“比我想的要早。”
药物的作用让身体无比敏感,这一口下去,酸麻的酥痒如注入的毒液,立刻爬满展禹宁的全身。他不自觉抬起腰,不断颤栗,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哈气。
更猛烈的刺激忽然戳进他的腿间。
电流的那股劲才被盖过去,展禹宁艰难地喘息道:
“你、给我,下药。”
“注射了一点氯胺酮和 MDMA 混合物。”谢云暄看着他失焦的双眼,不禁笑道:
“你现在听得懂吗?”
听不懂,展禹宁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将自己埋在皱巴巴的被单里,舌头不听使唤,艰难地往外吐字:
“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他哭得像是个雏儿,谢云暄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
“因为我最近压力很大,听说养点东西对释放压力很好...”
在他身体里探索的指节立刻被咬紧。
“开玩笑的,看给你吓得,放轻松,太紧了点。”谢云暄将手指退了出来,淋上水溶性润滑液后,再次探入那具狭窄的幽秘小洞。
“既然你不愿意交易,那就陪我玩玩吧,老师。”
###第 10 章
好热。
汹涌的欲望已经许久没有造访过这具残破身躯,展禹宁在欲海沉沦中半梦半醒,气血如同决堤的洪水,叫嚣着冲往他的四肢百骸,碾碎他的每一寸经脉。只是乱窜的欲望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头晕、口干、胸口发痒,难受到白蚁噬心,焦灼到他几乎流下眼泪。
这不是展禹宁第一次被下药,但和记忆里的不同,比起身体和灵魂抽离的恍惚,他得到的更多的是难以缓解的空虚。
“真硬不起来啊...”
一双宽大手掌温柔地扶起他的面颊,凉凉的,指腹有粗糙的薄茧,缓慢向上,插过他的发丝,而他就像一只正在被用钢梳顺毛的小狗,发出满足的呻吟声。
好舒服。已经很久没有人再对他这么温柔了,温柔到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这个想法一起,欲求不但没有得到一点填补,反而变本加厉,像是饿荒的难民久违地尝到了食物。展禹宁无助地往旁边蹭着,控制不住自己讨好般摇尾乞怜。他知道这不对,可压倒性的空虚
和难过快把他逼到崩溃,让他极度渴求那双手再摸摸他——摸他发烫的耳垂,摸他挺立起来的乳头,摸他潮湿温热的腿间。
好口渴。他呜咽着翻了个身,不断地夹着腿磨蹭,将一丝不挂的身体埋在被子里,用嘴唇一遍一遍去找寻有温度的东西。
好口渴,想要接吻。
细碎的气息声,如同风声,好像在笑,一个男声问他:
“是想接吻么?”
是谁?他又随便找人上床了吗...不,现在谁都好,只要能...能分给他一点爱就好。
“...嗯。”
下一秒,下巴被狠狠掐过,一个热而有力的东西塞进嘴里,展禹宁自觉地张开嘴同他痴缠在一起。与抚摸相反,这个吻一点也不温柔,带着强有力的占有意图,长久到将要窒息。但展禹宁不
反感,好像只有对方用力一点,他才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好了,不要夹腿。”那个人离开自己的唇,伸手将他的腿缝掰开,“想要被操,就好好把腿张开。”
薄凉的空气涌进腿间,晾在大腿根的粘稠液体发凉刺骨,微粗的手指塞进自己的身体,一根、两根,又在里面撑开,对着柔软紧窄的内壁为非作歹,展禹宁瞬间发出了痛苦的声响,曾被调教
过的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发出小声的嘤咛。
“哈...叫得真他妈销魂,原来在床上这么会叫吗?”
手指从身体里拿了出去,一个粗硬的东西抵在他的洞口处,“我没耐心再陪你玩了。”
“啊!”
展禹宁没忍住大叫,没顶的疼痛几乎将他撕裂开来。疼,疼到他不停颤栗,惊恐的泪珠不停滚落。
他是不是又把自己卖掉了?
那坚挺的巨物深深嵌进展禹宁的身体里,硬得像一枚楔子。男人按捺不住的喘息声和力量朝他袭来,本能地反手向上攀抓逃走,可每当媚肉好不容易吐出湿淋淋的性器,又会在即将脱离时被
用力堵回去,如此反反复复折磨,竟和他眼见希望又被断送的人生出奇地相似。
想来他过去,就是折于几次荒唐的性交,又在强烈的感官刺激中一步步沉沦。
到底的挺送撞得他脑子空白,被药物放大了快感和疼痛交替放映,前者很快占据了上风,于是他的身体投降了,再也不听命令。
逃脱不了。
展禹宁几近绝望,呜咽地吞着口水,无处安放的手被紧紧抓住,他尽力想把自己藏起来,藏起自己高潮的脸,再藏起他屈服于欲望的满足。
抽插几十个来回,谢云暄已经忍到极限,即使做过扩张,那软热的甬道依旧狭窄得要命,裹得他快要发疯。所以当那双不安分的手乱摸上自己的大腿时,谢云暄再也忍不住,狠狠扼住他的手
腕射了。
展禹宁身体一抖,脚踩在他的髋骨处紧紧闭拢双腿,他将自己埋在膝盖后,像小兽一样蜷缩着身体,伏膝不停地抽噎流泪。
里面干得发旱,眼泪到是很多,水都流到外面去了。
谢云暄抬起他的下巴,迷蒙地流着泪的脸,眼尾发红,喘息的红唇干涸,明明又会叫又会哭的,淫荡的身体上还有那么多纹身,表情却和被强暴了一样清纯。
真是...让他满意得不得了啊。
谢云暄久久地盯着他的脸看,像是要把他的表情刻进记忆里。手指不经意抹过展禹宁的唇,沙沙的,估计是哭到有些脱水了。
“你要是知道我喜欢你哭,下次还敢哭成这样吗?”
没人回答,谢云暄习惯了自问自答,他笑了一下,将性器从展禹宁的身体抽了出来,洞口还保留着插入的形状,精液淫靡地滴落下来,谢云暄确定了一下,腿间的性器依旧干净,展禹宁真的
没有硬过。
靠着后面就能高潮,也是天赋异禀。
谢云暄倒了一杯水,他喝了一口,剩下的全都仰头嘴对嘴喂给了展禹宁。或许是出于本能,展禹宁在水尽后仍舔着他的唇,仿佛带着无尽的依恋和不舍。
分离的口腔拉着银丝,谢云暄言简意赅地评价道:
“真会磨人。”
窗外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雨,夜雨声息爬上窗沿,这样的天气太适合两具身体交缠在一起。谢云暄很快硬了,他将手指掐进展禹宁的臀瓣,温软的臀肉色情地堆进指缝,谢云暄摁着他
会阴处的嫩肉,掐着他的腿根,将人拉到自己面前道:
“醒一醒,老师,没人做爱只做一次的,你就是装晕,我也会把你操醒的。”
展禹宁还是那副不省人事的样子。谢云暄看着他刚刚喂饱水的莹润的唇,心神微动,于是扶着青紫的性器怼到他唇边,舌头先一步舔到铃口,可一旦撬开牙关,超过吞吐极限让他下巴发酸,
展禹宁就会毫不犹豫地咬下去。
“嘶。”
谢云暄轻轻抽了口气,掰开他的唇齿,将阴茎抽了出去。
可惜了,还以为能享受到他口腔的缠磨。只是看着他微张的唇想,待会射在他嘴里好了。
谢云暄惩罚般折起他的双腿,再一次将自己的硬得发烫的性器插了进去,他想着刚刚已经肏过一次,便没有再抹润滑液。生涩的内壁再次与阴茎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顶到小腹直接凸起,剧
烈的快感很快包裹了谢云暄,然而没等他有动作,展禹宁像是被一口气顶到,呼吸微弱,胸膛不正常地颤抖着。
“展禹宁。”谢云暄皱起眉,又喊了一声:
“展禹宁,呼吸。”
第三遍依旧没有回应,谢云暄当机立断,撬开他的下巴,将一口气渡给他。
展禹宁终于回过气,如同抱住溺水浮木般紧紧抱住谢云暄的脖子,猛烈咳嗽起来。然而那些断碎的气息悉数倒进了谢云暄的口腔——因为展禹宁即使这样也没有松口,死死咬着他的舌尖直到
咬破流血,一边咳得颠沛流离,一边用力地同他接了一个血腥味的吻。
浓重的血腥味滚入喉腔,仿佛赴死般壮烈而又缠绵。
谢云暄罕见地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状似疯癫般低声问道:
“被肏到差点断气还能咬我...老师啊,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说话间,他毫无征兆地掐住展禹宁的脖子狠狠一顶,展禹宁骤然疼到痉挛,不住发抖。而谢云暄伏在他的肩膀,也笑得发抖道:
“怎么办啊...?你真的是,太会缠磨人了。”
勉强算是...和第一章续上了(擦了擦不存在的汗
###第 11 章
展禹宁醒来的时的天色,比被电昏前还要黑。
僵直的后颈有如针扎般疼痛,细细密密的,动一下都是黑灰的雪花点。他偏过头,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画面重构的结果,是躺在他身边的谢云暄。
谢、云、暄。
不甚清醒的大脑很久之后才重新运转,电昏他,给他下药,吻他,以及逼他站在摄像机前,从背后抓着他的手不停抽插的画面,都如潮水般一齐返了上来。
展禹宁过往的人生中,比这还糟糕的时刻不是没有,但当时自己是怎么解决的?他那时连成年都没有,现在也应该能做到。他竭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从破碎不堪的回忆里翻出细节,却发现
崩溃地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没做。
他就是什么也没做,自欺欺人地等着时间把一切抹平,想着以后就好了,变成大人就好了。而将近十年过去,他依旧束手无策。
以后也没有变得更好。
展禹宁的忽然起身让被子掀起了一个漏风的口,谢云暄也跟着醒了,拧眉坐起来说道:“你醒了啊...”
“啪。”
毫无征兆,脸颊上涨麻的疼痛缓缓传来。谢云暄后知后觉地用舌尖顶着腮帮,看着展禹宁如贞节烈女般,正用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自己。
他眼见展禹宁又举起了手臂。
刚刚是大意,这次眼睁睁看着怎么可能再被扇?谢云暄死死抓住他的右手,甚至往前摸了摸,摁着他那道旧疤道:
“身上很疼吧?安分点,再睡一会...”
他话没说完,一个拳头直直地朝着他的面中锤去——是展禹宁的左手。
这一拳用了十成十的力,饶是谢云暄反应快,微微偏头,然而寂静的房间里,还是听到了骨头咔嚓一声响。
操,这个疯子,干了他一天一夜,怎么还这么有劲。
鼻腔里有些许湿润,谢云暄死死钳住他的双手,然而展禹宁如同疯了般,没了手就用头撞,额头撞得通红也不管不顾,用手肘、或用腿踹向他的膝盖。直到谢云暄整个人都压在了他在身上,
肩膀上还要被咬一口。
真没想到他这把年纪了还会打架啊。感受到细线般的疼痛,谢云暄嘶了一声,应该是生生咬出血了。
他对力量有绝对自信,一天没吃饭的展禹宁没力气推翻他。没一会,挣扎的身体就逐渐平静下来。大概是意识到无论如果都是徒劳无功的,展禹宁慢慢在他身下缩成一团,就像是他们第一次
做完他做的那样。
确实很会惹人怜。
“搞得要死要活的...你知道爽到射个不停还脱水的人是谁吗?”
展禹宁死死咬着唇:
“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都拍下来了,你是不是要感谢我治好你的阳痿?”谢云暄掰过他的下巴看向自己:
“知道我给你喂了多少次水吗?”
又来了,眼睛慢慢洇湿,偏过头去,不停地溢着泪,像湿漉漉的小动物。明明发泄了一通,却满脸的失魂落魄,哑着声音问他:
“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想毁掉我?为什么?我现在是老师,我有正当职业,为什么非要这样对待我?”
听起来像是连着新仇旧账都算在了他头上。谢云暄哂笑道:
“那如果你不是呢?”
录视频是谢云暄一开始的打算,只不过是从自慰视频变成了性爱视频,但无论哪一种,都够一个老师身败名裂。
展禹宁很快反应过来:“你疯了,你也在视频里面,你想以后都被别人指指点点吗?”
如果视频流出去,老师只会比学生受到更严重的处罚,他还指望着这份工作过活,都这个时候了,第一反应居然是他会被人指摘。
谢云暄简直要笑出声:“老师,我在威胁你啊,还有空关心我吗?既然这么体贴,开始听话和我做交易不就好了吗?”
“你觉得我会傻到相信你说的鬼话?躺着让你操,然后就都万事大吉了?”咸腥味流进嘴里,展禹宁冷笑道:二 3 铃六ˋ久二@3 久六群«看后〝文
“仗着家里有点钱就混蛋成这样...视频你想放就放,反正死了都是一把灰,谁在乎我生前声名狼藉?”
“老师连这个都不在乎啊。”谢云暄将前两个字咬得极重,“是因为本来就有吗?”
这次展禹宁沉默了好久才说:
“是啊,本来就有。”
“所以你想放就放吧。”
身上的力道松了,展禹宁终于推开他,一言不发地找到自己皱巴巴的衣服穿上。谢云暄也没搭话,只是一直盯着他看,那些羞耻的痕迹都被尽收眼底,甚至是穿裤子时沿着大腿根滴下的精液。
可比起让事情翻篇,这些尴尬和羞辱都算不得什么,展禹宁更在意的是后果该如何买单,怎么让事情影响降到最低。
毕竟他的尊严一文不值。
活到最后是一退再退,把自己放到最低。展禹宁觉得自己还是变了的,变得更可悲了。
谢云暄看着他走到玄关:“再过一夜吧,早上我开车送你回学校。”
“我就当从没来过这里。”
展禹宁重重甩上了门。
太荒唐了,和自己的学生睡了。他近乎迈不动腿,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尤其是后面,没来得及清理,明显感觉内裤已经湿了。
展禹宁忍住反胃的冲动,打开电量告急的手机,才发现信息多得快将他淹没。现在是周一凌晨一点,也就是说,谢云暄几乎压着他做了整整一天。
这个疯子。
周日的晚自习照例是班主任的,但他没去,年级主任也没找他。展禹宁连追究这场骗局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用快关机的手机叫了车。然而运气就是这么不好,他在冷风里站到快昏过去也没等
到,最后还是让物业帮他打的车。
对峙时尚有一分血气,现在冷却下去,在车里缩成一团时才意识到自己快而到虚脱。展禹宁看着车窗外黑色的沉默世界,已经连一句愤满都不想替自己喊了。
他想休息,然后第二天装作平安无事地继续生活,可他发现这好像都是一种奢望。
老旧的小区蛰伏在黑夜里,充满虫尸的路灯艰难地照着一小块光亮,展禹宁借着那点光回到单元楼,差点被门口的人影吓到心脏骤停,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个在那嗯嗯啊啊,满身恶臭,是
自己的父亲。
哦对,他本来周六就要回来的,缺席了一天,社区也联系不到他,竟然就直接把人丢在家门口了。展禹宁转动钥匙把人推了进去,不知在冷夜里等了多久的父亲满脸湿润,不知道是口水还是
眼泪。他摸了一把湿透软乎的尿不湿,阴恻恻地扯了一下嘴角——
“坏事做多了总要遭报应。”
一切都收拾好时,已经将近凌晨三点,距离他起床不剩多久。没有矫情到熬不了夜,只是当展禹宁精疲力竭地歪坐在那张妹妹送他的沙发上时,还是毫无征兆地崩溃了。
他不知道眼泪还在为谁而流,明明在回来的路上都很平静,他看着客厅的那扇纱窗,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突然就想起自己年轻时,自己的初恋曾在窗外送了他一场烟花。
谢云暄说自己硬了,可他除了想着初恋外,是无论如何也硬不起来的。除非自己在药物作用时,已经可笑到把谢云暄臆想成他了。
眼泪流干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庆幸的是生物钟还坚守忠诚,展禹宁在两小时后惊醒。充满电的手机里显示,社区中心拒绝再帮他照顾半身不遂的父亲,他只好转了点钱,拜托他们再宽限一点
时间找护工,然后连澡都来不及洗,就跑去了学校。
新的一周。展禹宁看到工作消息说要准备高考报名,今天需要班主任确认各班学生信息。展禹宁忙去系统里导出学生信息打印,预备让学生先挨个确认一遍,只是看到谢云暄的一栏,他不由
得愣住了。
他的手在手机里划了一圈,最后直接打了前班主任的电话。
大清早打一个快临盆孕妇的电话明显不太好,但展禹宁顾不上那么多,电话接通时,话几乎是从他嘴里冲了出来:
“谢云暄到底是什么来头?”
电话那头的女人明显顿了一下,用暧昧不清的态度糊弄道:“怎么了,展老师?这么着急?”
“他是应届吧?为什么已经二十一了?"展禹宁像是完全忽略了女人的态度,神经质地一个劲问道:“不是家里没钱上学晚,不是复读、不是成绩差,他是不是犯过什么事?”
“展老师,你先冷静点...”
“我现在冷静不了。”展禹宁说:“既然现在接手班主任的是我,这种大事总不该瞒着吧?”
“...是,这件事没和你交代过...学校压得比较严。”
半天,女人才像是妥协般说道。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她像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将声音放到更小对展禹宁说:
“他情况比较特殊...有案底。”
“因为什么?”
“...强奸。”女人很久才说:
“他十六岁时因为强奸被告,进少管所待了三年。”
###第 12 章
展禹宁打完那通电话后,一直很恍惚,恍惚到学生来问题都好几次无故中断,如蛆附骨的阴冷挥之不去,手脚酸麻,头脑又在发热,整个人都在宕机。
他的身体状况不算差,最累的时候也连着四五天没睡过,然而现在仿佛是之前遭作的报应一齐返了上来,胃饿穿了般疼痛不止,改作业的右手还抖个不停,连批下的日期都划成了波浪号。
办公室里有老师拆了零食在吃,正聊味道和店家,谈笑的眼睛忽而一转,督见展禹宁,“哎呦,展老师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展禹宁对着电脑,用力地眨了下干涩的眼睛,笑着说:
“刚刚看着电脑一个一个对信息,看得眼睛疼。”
老师应了一声:“那是,一长时间看还是挺伤眼睛的...”
说到这里,另一个老师插话道:
“是哦,诶对了,我最近买了副蓝光眼镜...”
...
展禹宁沉默下去不再说话,但一会又那老师辗转递来几包饼干,说是家里人送来的,味道不错,让展老师也尝尝。
撕开包装,澄黄的芝麻饼上撒着虾皮,口感酥脆咸甜。食物在牙齿间摩擦的绵热冲淡了反胃感,展禹宁小口地嚼着,心不在焉地想:
除了被学生下药睡了,他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同,对吧?
“老师。”
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进来,谢云暄逆着光站在他面前,将作业放在了他的桌上:
“都收齐了。"
这样的声音曾不伦地贴着他的耳畔响起。展禹宁的拳头无端紧握,回道:
“知道了,回去吧。”
阴影始终没有散去,谢云暄还站在原地。展禹宁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却又不得不抬头道: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饼干好吃吗?老师。”谢云暄一如往日在学校里亲昵的态度,和他打着趣说:“我也想吃一块。”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不协调的牵扯感,展禹宁怔怔地看着仿佛慢动作的画面,很久才意识到,他的下唇是肿的,是自己意识不清的时候吮肿的。
展禹宁心里突然拧起,像一团皱巴巴的纸团,他把饼干的包装纸捏的唰啦响,连着那袋还没拆的,几乎是塞进谢云暄手里道:
“拿走,快点回去。”
旁边的老师注意到他们这边,开口打趣道:
“我就给展老师两袋,全给你拿走了啊。”
“毕竟当课代表。”谢云暄炫耀似地晃了晃饼干说:
“老师也会疼我啊。”
展禹宁的瞳孔骤然瑟缩了一下。
谢云暄一直当数学课代表,和办公室老师关系都不错,他健谈,一等的外表,成绩又好,每次写出来都是模范答卷,交接时前代课老师对他夸了很久,第一次看到谢云暄罚站还和展禹宁打听。
展禹宁看着和其他老师们谈笑打趣的谢云暄,感到自己极度割裂。
为什么他就不能有这样正常的师生关系呢?
为什么一到他接手,就变成了这样呢?
谢云暄送个作业,和老师聊天,还能往口袋里揣俩战利品,就像没事人一样迤迤然走了。走之前,他仔细看着展禹宁微红的脸颊说:
“老师要注意休息啊。”
他上一次这么说,是瞒着已经发现直播的事情。此刻展禹宁再听这句话,能感觉到的只有不战而寒和反胃。
越来越糟糕了。
上课铃响,哪怕已经缓了一节课,展禹宁踏进七班时还是觉得难受,湿皱的内裤随着动作蹭着红肿的性器,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衣服都在散发酸馊味。来不及毁尸灭迹的自己,就这样顶着一身
罪证不知羞耻地暴露在青天白日下,而底下学生每一个不经意投来视线都像看穿他的审判。
嘴里发苦,他极力忍耐,时不时缩紧腹部缓解疼痛,把自己也当作一道没有感官的数学题。当了老师后竟然还会觉得时间难熬,好不容易正常撑到下课,呕吐物却在出门的一刻陡然冲到牙关,
展禹宁神色一变,阔步冲向教室对面的教职工厕所。
谢云暄忽地站了起来。
陈林冀被他的阵仗吓了一跳:
“喂,云哥,你干嘛...”
谢云暄没做理会,他追了出去,看到展禹宁将头埋进水池里,尽力克制肩膀的耸动,仿佛只是在洗脸。
但他吐了。
一股股焦黄的糊状液体不断出现在展禹宁眼前,那些刚刚吃下去的芝麻饼变成发苦软沫,顺着自来水冲进黑黢黢的下水道。他呕得狼狈至极,像是要把这段时间的正常生活统统吐出来。
没忍住,会被学生看出来吗?
展禹宁将嘴里的酸味漱掉,好一会,才撑着酸痛的腰直起身。
“展老师。”
还未来得及反应,不可抗拒的力道直直地拽过他的手臂,看样子是一前一后,实则是强硬地拉着展禹宁,几乎是将他丢进了教职工厕所。
谢云暄重重地插上了门。
密闭的狭窄空间,摸不清心思的恶劣学生,或者说一夜情对象。展禹宁没去看他,只是一言不发地伸手去拨弄插销。谢云暄又拉住他,手指拨弄过他沾着水珠的掌心,倚在他的背上,头半枕
不枕地靠上肩膀,展禹宁甚至闻到他衣服上清新好闻的洗涤剂味。
如果不看他,这熟悉的感觉可以让他想到另一个人。
吐息轻轻的在耳廓旁边呼气吸气,谢云暄不说话,展禹宁有点麻木地站了一会,重新将手摁在插销上,又感觉到他的手指用力扣住了自己的掌心。
指缝里被填满,而胃里已经无物可吐。展禹宁一时间幻想了无数种推开他再阔步走出这里的情节,然而现实是,他发着热,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别说推开,他连站稳都很难做到。
好比无论多少愤懑都会被生活摁在地上摩擦,声嘶力竭的抗争都是以卵击石。
展禹宁闭了闭眼,道:
“放手,这里是学校。”
“我知道是学校,所以不是找了个私密场所吗?”谢云暄说:“老师的年龄真不是白长的,就算和学生睡了,也能做到若无其事。”
“那你想我怎么样?!”
展禹宁很久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大到他怀疑外面过路的学生都能听到。自打成年以后他就再也做不到随心所欲地生气,就算是再激烈的事情都习惯性地平静接受。他必须保持正常的运转,
周围才不会出错,仅仅是一天的脱轨,他的事情就都乱套了不是吗?但谢云暄一而再再而三的越界让他无力,让展禹宁觉得自己的坚持都是笑话。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无论他怎么做,想毁掉他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那为什么还不动手?
那高声喊的一句话像是他的极限。下唇留下了雪白的牙印,展禹宁深深皱起眉头,一边憎恶着这样窝囊的自己,一边又不住息事宁人般说道:
“我不当作没发生过还能怎么办?现在就和外边都宣扬一遍我们睡过了?还是找个地方哭我好惨?便宜占够了就见好就收吧,我都说了,视频你想传就传,大不了我就辞职从这里滚出去,不
要再逼我了...”
“你发烧了,老师。”
谢云暄没有理会他仿佛说给自己听的洗脑,让他面向自己,径直贴着他的额头说:
“难受吗?”
展禹宁愣了一下。
“衣服也没有换,还是昨天的...”谢云暄反手隔着衣服揉他的小腹:“肚子疼吗?”
他说着,滚烫的掌心忽然撩开他的衣摆,勾过他的裤腰从背后伸了进去,展禹宁如同惊弓之鸟:
“你干什么?放开我...”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果然……你连澡都没洗,内裤都是湿的。”
宽大的手掌顶起裤子,留下一个清晰而色情的凸痕。谢云暄用力掐着他的臀瓣,直直地将手指探进他微肿的后穴。
“夹着男人的精液四处乱晃...老师是变态吗?”
身体被手指侵犯,展禹宁差点没站稳,本能地用力推开他,却被谢云暄一下抵在门上。插销被撞得咣当一声,他语调下沉警告道:
“安分点,你也不想让外面听到门被撞得哐哐响吧?”
力气大到惊人,仿佛连血管里长的都是肌肉,态势不容反抗,微粗的手指却轻柔地刮过内壁,慢慢地翻搅。展禹宁抓着他的胳膊,从往外推到紧紧握住,低着头痛苦地抑制喉结的滚动。老
A?銕缒 更群'七一灵舞吧吧!舞酒‘灵
皮带扯着裤子轰然向地上坠去,谢云暄曲起腿顶住他,将人摇摇晃晃地微抬起来,掰开臀肉更深地向里触摸道:
“我做不到若无其事啊…老师。从看到老师起,我的脑子里就只有和你缠绵的画面。衣服没换、浑身上下都我的味道,身体里还有我的精液,乌糟糟的,都是我弄的...”
展禹宁没空回复他,腰一阵虚软,小腹处不住传来的酥麻撕拉感让他直弯身,难以支撑地靠在了谢云暄身上。一整天疯狂的性爱早让面前的人洞悉展禹宁的敏感点,用手指更是得心应手。谢
云暄熟练地朝着他的前列腺挤压,像是电流四面八方碾过全身,发麻的快感让展禹宁浑身一抖,前端稀稀拉拉地泄出了淫水。
几缕暗光从百叶窗里漏了出来,展禹宁失神地伏在他肩上吐气,在强烈的感官刺激下忘却了一切。不知道是紧张还是高热,这样过近的距离,仿佛能把彼此的心跳抱进怀里,竟让他感到一丝
病态的安慰。
“为什么老师就是不肯听我的话?如果你留下睡了一晚上,今天就是我送老师来上课,老师不会睡不好觉,不会打不上车,在冷风里站上半小时,也不会连澡都洗不上...明明对你来说也
是公平交易,为什么要拒绝呢?”
两根手指终于抽出,指缝间都是粘稠的白色浊液,谢云暄伸手打开水龙头冲掉。一起冲掉的,还有展禹宁愈渐不清的意识。冰凉的手指再次摸进边缘,他口齿模糊地说道:
“你干什么...”
“上药。”
谢云暄的声音冷却,展禹宁听出一点赌气。混沌的思绪将回忆拉回,这样的语气他在药物发作时迷迷糊糊听过,不是装乖的好学生谢云暄,也不是不可理喻地说要买他的混蛋少爷,而是一个
更执拗,像是在生闷气的口吻:
“反正都这个姿势了,上了药也没什么吧。”
展禹宁想:他能怎么样呢?反正自尊早就在很多年前就碾得粉碎了。
谢云暄将剩下的药膏装进口袋,弯腰将他掉在腿弯的裤子提起,仔细扣好,仿佛几分钟前动手的不是他,体贴细心得如同精神分裂。
简直就是一场荒诞的戏剧。展禹宁对着落幕不知作何反应才算正常,只好洗了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在打开插销前,谢云暄忽然从身后摁住他,与此同时,汹涌的欲望抵住他的腰窝。
“中午来过来洗个澡吧,我家也有药。”谢云暄说:“我知道老师也不想真的鱼死网破,那我们就好好谈谈吧。”
不是射了,是前列腺液挤进尿道了。
###第 13 章
空荡荡的楼道,让人牙酸的的门轴声在虚空中吱呀作响,声控灯忽亮,又在堪比扰民的一声巨响后归于平静。
两只旧帆布鞋翻着污黑的鞋底,外套背包撒了一地,一声闷响,展禹宁被拽着头发一路拖拽,最后狠狠摔在了浴室墙上。脑袋磕到墙壁,肩膀又无意间碰到软管,于是花洒从支架跳了楼,照
着他的额头砸了下来。
咚地一声,发闷的眩晕感不由分说地袭来。
重物砸下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展禹宁也是,他靠着墙壁,感受疼痛如同水波一圈圈地从中标地蔓延开,靠着墙慢慢地滑到了地上。
呼吸滚烫,冰冷却如同钻入骨髓,从肩膀到膝盖到脚踝,四面八方都在呼号透风。自那次手术室前签署病危通知书后,他就再也没有高烧过。这几年猛一扎血都不会流,现在竟然因为一个发
烧就难受到浑身无力。
谢云暄又变成了那副陌生模样,居高临下地睥睨他,忽然弯腰捡起了花洒,对准展禹宁,毫不犹豫地拧开了水龙头——没来得及调节的凉水悉数浇在了他身上,水流在轻轻颤抖的身体里打了
个滚,顺着他的裤子淌了一滩,淋湿的衬衫报复性地贴着他的皮肤,如胶水般地粘着他又扒开他,拼命往外透着肉色,糜烂又暧昧。
沁凉的水珠浸润头皮,从发丝之间洋洋洒洒地滑落,削减了几分高热的模糊,适应了之后竟有几分安慰。展禹宁缩着肩膀,忽然有了一个了不得的想法。
他想,大概是高烧好像把他烧坏了。
谢云暄低着头看他,“现在清醒点了吗?”
清醒,展禹宁想,自己清醒到不行。
他眯着眼睛,透过水缝递给谢云暄一个湿软眼神,伸手解开胸口的衣扣,任何一个人男人看了都是明晃晃的勾引。他应该承认自己有点这方面的本事,仅仅一眼就看得谢云暄下腹一紧。展禹
宁就着狼狈至极的姿势,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笑什么?”谢云暄好整以暇地插着口袋,“从你乖乖和我回来的时候就该想到的,老师,我不会再眼睁睁放跑你第二次。”
热气升腾,分不清是越发滚烫的水温,还是张开口溢出的色情气息。
展禹宁说:“...我知道。”
打从能责骂他的人都闭嘴了后,他就意识到,好像能为自己买的的只有自己。解决,逃避,或者接受,他的旧债和烂摊子太多,已经不允许自己完璧摘出;他没办法逃避,谢云暄可以肆意妄
为地骚扰他,只要干扰了正常的教学纪律,展禹宁就会一直被动;而谢云暄也没必要提交性爱视频,只要交出成人直播的证据,他就可以全身而退。
所以午休放学时,感觉到身后跟着他的谢云暄,展禹宁就忽然想,那自己...不如接受好了。
真是不得了的想法,尤其是当他清醒地引出了这个想法,连展禹宁都觉得震颤。这场高烧好像烧掉了一些东西,展禹宁想。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被谢云暄带上车的时候,被抓着头发扔到
浴室的时候,他都在想,他之前为什么要拼命拒绝谢云暄呢?
他想要...正常的生活,如果堵住谢云暄的嘴,他就可以维持这种表面平和...为什么不再逆来顺受一些呢?他的人生不是一直在忍受吗?多忍受一件又有什么关系呢?
身体动了起来,手掌摁在湿滑的地上,半仰着身体爬了过去。展禹宁用这种摇晃的姿态,跪着勾引他,他用温热湿透的脸贴上谢云暄的裆部,晕湿了一片。展禹宁闭着眼睛蹭了蹭,缓缓张开
嘴巴,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我知道...”
一次和一千次又有什么区别呢?学生和老师,这种不伦关系一旦发生,无论如何他都是有罪的。
那他不如把罪名坐实。
几小时前连摸一下都应激的人,此刻竟然一反常态。柔软红唇隔着裤子,就在性器面前翕张。他嘴巴真小,连做爱都会喘不上气,口交会不会也被呛住?谢云暄一早就想用他的嘴了,他低着
头,将手指摁进展禹宁的嘴里,“突然识相了?”
略显粗糙的手指擦过他的上颚,痒痒的,展禹宁将软舌插进他的指缝舔弄,涎水将薄茧的纹路都磨软,绕着指节打转,一圈一圈绕到心都要被炖得绵烂。
无声地回复道:他不仅仅是识趣了。
谢云暄猜到他会撩拨,没想到他这么会撩拨。表情越发冷了下去,他将手指抽了出去,随即摁住展禹宁的后脑勺向前——
展禹宁仰起头,用鼻尖挑开裤缝,咬住拉链往下。
他的声音里竟然有一丝轻松笑意:
“...好硬。”
迟一点,还是早一点...反正他都会变成别人想要的样子。
想要他张开嘴——于是展禹宁用手指将棉布拨弄开,筋脉盘虬的深红色性器弹了出来,高高挺立,尺寸可怖,即使他被下了药,现在后面也还在流血。展禹宁定定地看了几秒,轻轻亲向铃口。
啾。
熟练到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伸出一小截舌头,像一个小气鬼,给人看了好处,却只肯小口地将前端含进嘴里。展禹宁握住肉柱,唔哼了两声,腮帮渐渐顶起,塞满的嘴巴嘟嘟囔囔,最后受不了了一把吐出,沿着晶亮
口水的痕迹向里舔弄。
舌尖划过青筋,谢云暄不可否认地心痒了,张口声音哑得可怕:
“你要这样磨蹭到什么时候?”
展禹宁一愣,随即就被手指很有技巧性地撬开了下巴,以不容拒绝的力道全数塞了进去。人太奇怪,嘴里有东西总是下意识地吞咽,展禹宁抖了一下,滚动的狭窄喉腔将性器送到更深处。
嘴角满到要裂开,水珠顺着鼓起的脸颊滑到地上。
“哈...”
谢云暄呼吸略微紊乱,手指点着他的喉结,示意他喉咙放松。发烧让展禹宁的口腔很热,诱惑着他继续深入,谢云暄难耐地挺送了下腰,没料面前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了,抓着他裤腰的指节
都泛了白。
谢云暄笑了一声,再次抓起他的头发往里肏弄,呼不上来气的脸愈涨红,他就愈发感觉兴奋。
“吸男人的鸡巴这么熟练,之前被这么草过吗?嗯?”
高烧呼不上气,没做好准备的深喉也让展禹宁窒息,他死死抵住谢云暄的髋骨,临到事头的害怕和反感再次站了上风,他拼命摇着头,紧张的口腔又湿热又狭窄,谢云暄蹙起眉头,掐着他的
脖子警告道:
“别动了!”
猛烈跳动的心脏像是要耗光最后一丝氧气,肺在灼烧,周身却又被湿衣服浸得冰凉,恍惚之间展禹宁仿佛回到了冬雪夜的那个酒店,他的前任最后掐着他的脖子,绝情而冰冷地问他:
“为什么两次都想着逼我呢?”
他在做这样的事情,还对这样的旧情人念念不忘。
呼吸微弱,那涨人的性器终于从嘴里抽去,展禹宁趴在地上用力咳嗽,白浊的液体悉数射进了嗓子眼,就是想吐也吐不出来,只是一呼一吸间,胸腔剧烈起伏得好像即将破裂。
谢云暄喘着气将他捞了起来,肩膀擦过沾满湿气的墙壁擦过,是令人不快的黏湿。他看着展禹宁仰头靠在瓷砖上,眼眶红得要命,一汪泪漫在眼尾,晃动的视线躲避着谢云暄,逃不掉的眼泪
就混着头发的水珠不停地低落。
他什么时候开始哭的?
明明都主动来舔鸡巴了,事后又这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偏偏是他最期待的样子,而这副样子即将属于他。谢云暄的眼神愈发暗了下去,凑近的距离捕捉到将平息的呼吸,噙到他的嘴唇。短暂的温存像是将息的火星,展禹宁眼睫低垂,却选择了闭
上眼睛一吻到底。
呼吸再次乱作一团,两具身体纠缠在一起,谢云暄感受到不停滚落的滚烫泪珠。
展禹宁烧得厉害。
谢云暄轻笑一声,将他的可怜老师抱得更紧——
“你硬了啊,老师...让我来帮你吧?”
###第 14 章
花洒不断撒着热水,潮湿的浴室里裤子和衬衫湿成一团,如烂布般在地上堆成小山,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白色的泡沫顺着的水流,一股股地被冲向下水道。
“啊...”
展禹宁哆嗦地被压在浴室墙上,大手不断套弄着他的阴茎,与此同时,腿根被另一根鸡巴反复磨蹭,硬得像是有骨头,将大腿内侧柔软白皙的皮肤磨得通红。
从把他扒干净的开始,谢云暄就很难不留意这块地方。展禹宁的腿根都是软肉,温热的弹性诱惑着人掐一把。可惜第一次只顾着整个吞下去了,没来得及好好品尝。
如果以后能用什么紧的东西绑起来就更好了,捆绑的痕迹和勒出来的那一圈嫩肉,和他的如同被上贡祭品一般的神情,每一点都在满足谢云暄掌控的欲望。
胸腔下的人细微地发着抖,和下药后一样,只保留着身体的本能动作,听话极了。谢云暄一口咬在他的颈间,几乎要发笑:
“我本来还打算操到你同意为止,没想到老师这么乖。”
展禹宁勉力撑着手臂,他很少用前面获得快感,更甭提被人撸射。本来身体就敏感,谢云暄的手掌心又很粗糙,好像比热水还烫人,紧紧地握着自己阴茎挑逗,刺痛和被包裹的满足让他不断
夹紧腿根,发出不知羞耻的呻吟。
“呼嗯...哈...”
到极限了,整个人热得像是要化掉。展禹宁脑袋空白地幻想着,忍不住射了出来。
精液落进谢云暄手里,他拿着当润滑,伸手探进展禹宁的后面,射过以后的身体都放松下来,连着小穴也软了不少。他下面太紧,直接放进去总是打滑,塞进去夹得鸡巴都嫌疼。
白费他还得做半天前戏。
谢云暄啧声,把已经瘫在墙上的人捞回来,随手拽过浴巾擦完丢到床上。展禹宁又站又跪,累了一圈才挨到这么个软东西,还没来得及喘上两口气,谢云暄就压在了他身上。
“啊...”
展禹宁宕机的大脑已经停止运转,他的体温高得吓人,不断散发的热气让他疑心自己和刚出蒸笼没有区别。而谢云暄皮肤温凉,还带着干净的沐浴露味道,用力压着他的重量不仅不让展禹宁
觉得闷,反而感到异样的满足与安心。
简直就像是...被人抱在怀里似的。
像曾经的旧情人那样。
他喜欢这种感觉,越是用力压制,身体越是不受控制地浑身瘫软。不自觉间手指已经塞进他的后穴,谢云暄的手指比别人要粗,光是进去两根都让展禹宁受不了,然而就这样还没抽插几下,
谢云暄就放了第三根。
展禹宁感觉昨天的裂口好像又撑开了。
谢云暄太心急,只是用腿根本满足不了,一直没射,憋到要炸了。他吁了一口气,将手指抽了出来,大股的润滑淋在阴茎上,对着那长着嘴的小洞,挺直腰杆一口气送到最底。
“啊!哈...”
展禹宁痛到一个音节都吐不出来了。
堪比凶器的肉棒狠狠碾磨内壁,发烧的身体又软又烫,尤其是肠道,绵热的触感紧紧包裹着谢云暄,如一汪春水般刺激着方方面面,舒服到浑身颤栗。
展禹宁的小腹凸起,伴随着抽插,那色情的纹身也跟着皮肉不断起落。谢云暄低头看着变化的淫纹,仿佛有种吸睛的魔力,睁眼闭眼都是那副图样,近乎是诱惑着吹鼓欲望,让他一下又一下
更用力地撞进这具身体,在最里处射精直到填满为止。
展禹宁仰着头,连呼吸都断断续续,做爱做到连空气都觉得稀薄了。刚刚洗完的澡都白费了,身下汗水涔涔,每一块接触不到空气的皮肤都像是被烧热的针扎过般刺挠。他不自觉双手绞紧被
单,腰部悬空高高挺起,淫荡地迎合着谢云暄的动作。
太热了,好像整个人都要坏掉了...但这种感觉又并不糟糕。到最后他一片空白,只剩下原始的感官刺激提醒他还活着。以至于谢云暄射进他的身体里,展禹宁都没去管。
谢云暄摁着他凸起的肚子慢慢将性器抽了出来,带出一股精液,色情地从合不上的穴口滴下去。他低声喘气,看着那个淫纹,用手指在肚子上沿着纹路描摹道:
“把你喂饱了吗?”
很简单的调情台词,展禹宁却嵴背一凉,浑身发抖。
谢云暄将他翻了过去,简单清理了一番精液,淫靡的画面很快让鸡巴勃起,一下下蹭着湿热的臀缝。他掐着展禹宁的臀瓣,摆弄间臀肉滚滚,不觉想让他拍下去,于是克制地掂了两下。
或许是察觉到他的意图,展禹宁忽然说:
“你想扇就扇吧...”
之前就是一巴掌给他扇硬了。谢云暄嗤笑一声,眼神越来越暗道:“看不出来啊,我们老师真的喜欢这种。”
“其实你也挺变态的吧。”
“打吧...”
话音未完,巴掌声落,皮肤上留下了鲜红的掌痕,展禹宁呜咽着把后半句藏进了枕头——
“让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谢云暄从背后抓住他的手腕,狠狠肏弄,低沉的喘息声落进他的耳畔:
“你真的是...”
是...什么呢?他是什么时候觉察到自己有受虐倾向的呢?展禹宁模糊之间又想起那一幕,或许就是旧情人掐着他脖子的时候,痛苦都化开了,无暇去思虑其它,只有窒息的快感,和事后
空气涌进喉腔的腥甜。
他已经畸形了,好像再畸形一点也没有关系,他不想再想起来这道纹身究竟是怎么被骗着纹下的,也不想再回忆起每次看到这块纹身感受到的自作自受。
强烈的感官刺激足以暂时忘记所有。Q―Q﹕⒎̌ ⒈ 0⒌⒏⒏⒌⒐ 0﹝本文<
不知道是几点,也没数清做了几次。意识断片,等想起来的时候,展禹宁已经是四肢发软地裹着被子。兴许是谢云暄给他清理过了,身上舒爽干燥,呼吸也不再过分灼人。
谢云暄走到床边,看了看展禹宁,这么大个人,睡觉还是缩成一团。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比之前好些了,保险起见还是说:
“吃药。”
床上的人没反应。
谢云暄已经有了经验,反正也不是没把人弄晕过去喂过水。他仰头灌了一口,一面伸出用手指将药片摁进展禹宁的舌心,随后俯下身,贴着唇把水悉数喂进了他的喉咙。
仰躺着吞咽要极小心,更别说还要把东西顺下去,展禹宁灌了不过两口就咳嗽起来,可谢云暄反手就掩住了他的口鼻,紊乱的气流好似起义的士兵在胸腔内乱窜,却被谢云暄的血腥暴政一手
镇压,悄无声息地,圆钝的疼痛被炼化了。
见挣扎慢慢平息,谢云暄才松开了手。展禹宁眼神涣散地望着他,那张染红的脸泪眼模糊,翕张的唇轻扯喘息,嘴角还溢着星点水渍。
谢云暄霎时间有种错觉,手心湿乎乎的唇印好像在发烫。
展禹宁慢慢回过神来,和谢云暄在一起总是这样,不是在咳嗽,就是在流泪。谢云暄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的窘迫模样,抬手抹去他唇边的水渍:
“陪我玩玩吧。”
谢云暄说:“既然老师不接受我把你买下来,那就各退一步,陪我玩玩吧,刚好我对老师之前是怎么做成人直播的...很感兴趣。”
陪我玩玩。
展禹宁一哂,从咬合的齿缝中发出滑稽的声响,抬手将自己埋在了手臂里。
——“陪我玩玩。”
展禹宁想,他一切坏事的开端,好像也是抱着玩玩的想法,玩了玩他的旧情人。
迟来了十年的因果报应终于轮到他了。
“看着我。”
粗糙有力的手指掰开了他遮挡的小臂,硬生生破开,将他的脸抬了起来,“挡住脸干什么,别告诉我你现在害羞了。”
眉眼一皱,展禹宁不情愿地看向他道:“我没有。”
谢云暄的眼神赤裸,放肆地在他的脸上逡巡一圈,像是在打量一件心仪的物品,掐着他的下巴问:“所以考虑得怎么样?嗯?我觉得我们身体还挺合得来的,老师不是说硬不起来吗,对着我
可是射了好几次...”
他确实硬了...不过原因另有其他。展禹宁不打算解释,出口打断道:
“行了,说这么多废话有什么用,你也没打算给我拒绝的机会,装什么好商量的样子。”
讲究先礼后兵的地痞流氓笑了一声,即使强迫下药威胁的手段都用了一遍,还是觉得自己达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公平交易。
“那就说定了。”谢云暄拉开床头抽屉,从里面拿出了药膏,迫使他打开腿,低声笑道:
“从今以后,老师也就只对我发情吧。”
###第 15 章
学校的早自习和晚自习都有安排的老师,周日属于返校日,这多出来的晚自习按照惯例,该是归到班主任的,但展老师并没有来。当堂晚自习补作业的,说小话的乱成一团,骚动一阵一阵,
引来了前来巡查的教导主任。她从窗边没收了三本小说,语气不怒自威:
“都吵什么吵,教室前面的倒计时看不到?你们以为二百多天过得很快吗?”
全班顿时安静下去,五十五个怂包低着头,从当下开始逐梦高考。
“你们班主任呢?”
前排的班长上一秒还在说小话,笑容没收敛,非常有底气地站起来道:“我去办公室找了,展老师不在办公室。”
教导主任的神色不明显地一顿,“那你们不知道找别的老师来看吗?班主任不在就能放松学习了?你们是替班主任高考的吗?”
班长嘴一扁,做了个怪表情,缩着肩膀跑了出去。
“你们展老师有点事情,今晚不能来了。”
班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教导主任拿着战利品扫视一圈,突然发现最后一排的空座:“那个位置的人呢?”
没人回答,陈林冀到是幸灾乐祸,张口道:“他没来。”
“叫什么?”
“谢云暄。”
换做别人肯定要大发雷霆,然而教导主任听了只是点点头,直到班长把语文老师喊来,打了个照面人就走了。
对待谢云暄,几乎所有的老师态度都好到出奇,对他持以一种宽容甚至默许的态度。陈林冀从小就会察言观色,打从觉察出这件事,他就狗腿地待在谢云暄旁边了。
蒯鹏飞趁着空戳了戳陈林冀,“诶,你知道他跑哪了?”
“不知道。”陈林冀甩了甩笔说:“他之前不也有好几次没来吗?”
“他家里干什么的,老请假?”
“不知道啊,他没和你说过吗?”
蒯鹏飞耸肩,“不知道,但他上下学都有司机接送。”
“嗐,那你管他呢,大忙人,说不定人家是大集团继承人,放学了还要抽空开个国际会议。”陈林冀吊儿郎当地拉长声音:“哎呀,真变态啊真变态~”
“说什么屁话。”
说话间蒯鹏飞没忍住,一肘给陈林冀的胳膊撞飞,害得他在作业本上划了一道长线。陈林冀龇牙咧嘴地去拿女同桌的修正带,惹来女同桌的一顿猛锤。他赶紧战火东引,蒯鹏飞洁身自好,清
高地拿着作业站到最后写了,承诺不参与战事。
蒯鹏飞绝非关心谢云暄,他没来自己反而松了口气。这段时间他和谢云暄都有点无形的别扭,回想那一天,蒯鹏飞觉得自己像中了蛊,不知怎么就去撞了展禹宁。
更奇怪的是,自从撞了老师以后,他发现自己就有点不对劲了。
闲下来的时候,他的记忆总会无限回溯到那天上午,慢动作播放自己摁着柜门撞上去一瞬间。老师的衣服上有股淡淡的柔顺剂味道,饱满的腿根散发着温热的弹性。事后蒯鹏飞跑到厕所,遮
遮掩掩地挡住自己——因为他硬了。
明明想让老师出丑,蒯鹏飞却感觉丑态百出的,是暴露欲望的自己。
男人硬起来很容易,他安慰自己是那是兴奋感作祟,毕竟自己又不是什么傻逼同性恋。可当天晚上他就做梦梦到了自己把鸡巴插进了老师的身体,梦里的自己一脸狂热地对着老师又咬又撞,
老师哭着喘到快断气,蒯鹏飞就有点崩溃了。
夜里在宿舍里睡不着,他偷偷在被窝里冲手,铺天盖地想的却还是老师。不伦的羞耻,新鲜感,冒犯感,带给了他来远大于往先的刺激,程度堪比第一次看黄片,就连上课走神,脑子里都是
这个画面。
周一展禹宁正常给他们上课,但看起来精神特别差,说话还有不自然的停顿,连他本人或许都没意识到。衣服皱巴巴的,脸却泛红,莫名其妙地看起来招人怜。真奇妙,分明第一次见还看不
顺眼,现在却觉得老师好欺负。
他们三个发现什么有意思的,总是要说到一起去。蒯鹏飞下意识地回头看谢云暄,谢云暄撑着下巴,手指拨弄着练习册页尖,眼神像是能把展禹宁活剥了,满是笑意吟吟的阴冷。
谢云暄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像完美模范生,甚至看来演得有些累。开始蒯鹏飞和他对不来盘,觉得他包袱重,装模作样。然而谢云暄对老师和同学截然是两种态度,对老师讨巧糊弄,落到下面
就随便他们怎么干,出事了他就站出去挨骂。虽然说七班堕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但男生都喜欢他这种班委,觉得他讲义气,再加上他有走读生便利,也经常帮忙,足够班
上的人开玩笑对他 respect 喊声云哥。
除了恋爱方面对女生的态度几近刻薄,好像真的没什么可指摘的。但陈林冀和蒯鹏飞和他走得近,都达成了一致认同:不敢说谢云暄有什么问题,但他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人。
那是刚开学时候的事情了。每个学校都有混子,他们学校也肯定不例外。这种学生一般念到一半就被退学了,成为被社会筛下来的次品,十五六岁成天打架斗殴,去警察局录口供都是家常便
饭。一般来说,安安分分学习的普通学生是不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的,可谢云暄和他们打过架——或者说,是单方面殴打。
蒯鹏飞是从做律师的母亲那听来的,听说当时事情闹挺大,视力都出了问题,对方父母准备告谢云暄,最后又突然没了消息,估计是赔了不少,私下和解了。
这能算什么模范生呢?他更像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装普通学生的地痞流氓。
蒯鹏飞看着谢云暄的眼神,忽而觉得不妙起来。
展禹宁一下课就快步跑去了水池边,而谢云暄也跑了过去。明明是教师用厕所,学生偷上的时候都要小心点别撞到老师,谢云暄竟然大喇喇地跟着展禹宁一前一后进去了。
陈林冀看热闹不嫌事大:“我靠,他和那废物班主任上个厕所还要双排啊,疯了吧,掏鸟出来不尴尬吗?”
这个可是个劲爆话题,蒯鹏飞却没搭腔。
直到上课铃响后好一会,谢云暄才从厕所出来。化学老师是个挺凶的年轻老师,陈林冀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挤眉弄眼地问谢云暄:
“多小啊?”
谢云暄挑着眉,心情挺好地回应了这个流氓玩笑说:“挺粉的。”
“草,你还真盯着看啊...”
挺粉的...
蒯鹏飞把作业本戳出了一个洞,满脑子都是老师的裸体和阴茎。
当天下午展禹宁又不知道去哪了,班会课没人来,好在班长被骂过一顿,已经学会了举一反三,立刻跑去找了别的老师。晚自习有人去找展禹宁问题目,也找不到人。
而谢云暄自下午后也没来。
蒯鹏飞发现自己的心情莫名其妙地焦灼。
展禹宁的失踪没有太久,周二的第一节课就是他的,他是踩着点到的,但是看着精神好了些许。他今天穿了一件休闲的条纹衬衫,和他平时穿的那些一看就不是一个档次,甚至骚包地系了个
深蓝色披肩。
但蒯鹏飞见过那件衣服。
谢云暄有件一模一样的。
病了半天,准确来说是强迫病了半天。展禹宁的身体积劳成疾,亟需休息,药效发作后又迷迷糊糊睡着了,好在谢云暄还有点仅存的良心,没再干出点把人操醒的事情。
很久没睡过这么沉的觉,毕竟是旷了工换来的,展禹宁醒来甚至觉得有点四大皆空,心情平静到发不出脾气,只是看着偏头到熟睡的谢云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冲动往往带来的都是后悔——他和自己的学生睡了,而且不是被完全强迫的,算得上是自己推动的。
展禹宁紧锁眉眼,昨日的一幕幕悉数回倒,漫长得仿佛被分割成了三天。他忽而想起自己最开始打的那一通电话,前班主任告诉他,谢云暄因为强奸进过少管所。
心底忽然撬开一道小小的松动,展禹宁茫然而卑鄙地想,面对罪犯,他只不过是顺势而为。
他现在只有紧紧抓住这点,狡猾地把自己包装成受害人,才能减轻点心里的负罪感。
温热的气息忽然靠近展禹宁,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道:
“你还要装睡吗?”
“...刚刚醒。”
谢云暄伸手暧昧地点在他的眉心,“是吗,我看老师的眉头可是一直在动啊。”
“你不是也醒了在装睡吗?”
“那是因为我想和老师从同一张床上醒来啊。”谢云暄忽然欺身,以绝对的体型优势压住他,咬着耳尖低声道:“上一次让你跑了,一直很想看看老师的反应,结果比想象的要平淡啊。”
气流搔在耳畔,展禹宁下意识就想挣扎,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一丝不挂,动弹只会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展禹宁生怕这个疯子再做一次,硬生生忍着没动,“放开我,我要上班了。”
谢云暄笑了一声,没多做纠缠,松开他起身。
“你衣服被我扔了,我拿新的给你。”
他态度自始至终都无比坦然,然而他不过二十来岁。展禹宁有点费解地看着他哼着小曲在衣柜里翻找的背影,自己这把年纪都要做心里建设,很难想象怎么会有人没脸没皮成这个样子。
“穿这个吧。”
两个人体重不在同一级,谢云暄丢给他的衣服都有点大,展禹宁觉得自己像是套了一件大麻袋,心烦意乱地想着凑合算了。
他刚穿好,谢云暄正洗漱完从卫生间里出来,上下打量了他好几遍,像是想起什么,转身从衣柜里拿来假披肩,抬手要替他系上。
展禹宁躲开了,“不要这么麻烦。”
“这样好看。”谢云暄好像心情很好:“又不是什么坏事。”
面前的青年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嘴角边还不自知地挂着牙膏沫,认真地捏着披肩在他胸口前交叉、打结,展禹宁甚至能闻见他身上的清爽气息。
气氛太过奇怪,好到他们像是有什么别的关系。展禹宁心神一松,就想起自己高中时的恋爱对象,会在每天早上像这样,捧着睡意朦胧的自己,帮自己擦脸。
为什么总会在这个人身上看出点相似之处?展禹宁伸手,推开了谢云暄。
谢云暄已经整理好,说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吃完早餐后我送下老师,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展禹宁忽然听出了点别的意思,谢云暄好像不打算和他一起去学校。他想开口问,一时间又觉得别扭,于是含糊地问:“...你要去哪?”
“我今天有点事情。”谢云暄说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掐着他的脸问:“哦...我是不是应该和老师请假?”
“别没大没小。”展禹宁拍开他的手,声音发冷:“请假无所谓,但我警告你,别在学校里别对我胡来。”
他忽然翻脸,使得气氛忽然冷却下去。谢云暄慢慢收回手,抱着臂笑了一下:
“行。”
“配合你,老师,师生游戏也挺有意思的。”
纵使早上有车送,展禹宁还是踩着上课点到的学校。
休息好了,上课状态也好了很多,一轮复习快到后半程,导数问题一直是重难点,有学生提出了不同的解法,展禹宁以此为例当堂讲了起来,互动反馈也很好,底下也有讨论。开学来还是头
一次这么顺利,说着说着,他甚至有点说到心潮澎湃了。
展禹宁上学时数学也很好,自己的座位经常是晚自习的“数学研讨中心”,找他问题的人能把位置堵得水泄不通。大学时荒废了,隔了好几年才去当了老师。多年后他第一次回到讲台,试着
找回点自己以前的影子。可虽然知识点还是那些知识点,人已经碎得七零八落了,就算是一样的环境,他也遗憾地发现自己再不能抱有当时的心情解题了。
所以他现在看到讲台下的学生,无论给他捣乱与否,第一反应也还是羡慕的。
下完课,蒯鹏飞罕见地追到了他的办公室。他大概是这个班里最不愿意配合展禹宁的人了,虽然问的题是上课已经讲得很详细的题目。展禹宁有种彩票中了 50 块的感觉,没什么用,但中
奖本身比金额惊喜。
当了老师以后容易健忘起来,学生表现好点就能把之前的错误都一笔勾销。展禹宁和他又讲了一遍,蒯鹏飞听完却磨蹭着不走,吞吞吐吐道:“老师,你昨天是不是病了。”
展禹宁一愣。
⑤ ⑨
与其说是生病...更不如说是在和学生滚床单。群〉⑦①ˇ零⑤<88⑤
撒谎就是让人无论何时面对事实都心里有鬼。展禹宁轻轻嗯了一声,含糊应道:“最近降温,有点着凉发烧了,你们在学校里注意添衣服,不行一定要家长送,到我这里打电话也行。”
蒯鹏飞抿唇,又问:“老师,谢云暄也没来,他也病了吗?”
谢云暄今天去了哪?展禹宁在坐车来的时候向司机问了一句,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复,但司机和他说:去医院了。
“他...”展禹宁沉吟片刻:“他家里人说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某大型疗养院。
清幽静谧的环境一点也没有医院的样子,仿佛某个庄园的后花园。环境很美好,每日的花销账单也很好看。有病人由护工看护着在中庭活泛透气,秋日的阳光洒在每一处目力能及的地方,只
是建筑的阴翳处还是散发着阴冷。
谢云暄熟练地穿过走廊找到电梯,填好表格,找到病房,象征性敲了敲后推门而入。
吱呀一声,坐靠在床的瘦削女人立刻望了过来,看到谢云暄的一瞬间目光都柔和下来,仿佛此时此刻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女人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仔细看,她和谢云暄的模样有几分
相似,手腕上的住院手环写着她的名字——“关楚”。
关楚人如其名,即使瘦到这个程度也是美的,哪怕是凌虐破碎后的美感。她对着谢云暄轻柔地喊了一声:
“小越。”
然而对着温婉漂亮的女人,谢云暄毫不领情,“急着让我来是想干什么?”
关楚愣了一下,示意他先坐下,谢云暄摆了摆手说:
“我没打算多待。”
关楚为难而伤感地低下了头,“我只是想再多见见你。”
谢云暄摁着把手,转身就要走:“想交代遗言还是联系律师吧。”
“小越——”关楚瞳孔皱缩,眼角立刻洇出了泪,声音颤抖着叫住他:“你一定要这么和妈妈说话吗?”
妈妈两个字一出,谢云暄略微顿了一下。手从把手上滑下,他背对着女人问道:
“是你想见我,还是那个男的让你找我?”
关楚睫毛忽闪,畏寒似地抱住自己的膝盖说:“...是我想见你。”
如果她不迟疑两三秒,听起来就不会那么言不由衷了。谢云暄藏在口袋里的拳头紧了又紧,转过身去,看着如同木偶娃娃般的漂亮女人,“好。”
就当你是顺便想看我了。
儿子突然回心转意,关楚惊喜地抬起头,忙去拉谢云暄的手,女人的手瘦到只剩骨节,覆在谢云暄手上显得有几分不自量力的可笑。可她还是宝贝似地将他的手包在掌心,疼惜地揉搓着:
“手指怎么这么粗了...”
“打架打多了就这样了。”
关楚顿了一下,接着说:“现在...不打了吧?”
“啊...”谢云暄话音有几分自嘲,“改过自新了。”
关楚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沉默地摩挲着他的掌心,仿佛是要把他的每一道掌纹都记住,叹息着,又像是不忍般低声喊:“小越啊...”
她越是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越是能刺痛谢云暄。谢云暄猛然将自己的手挣了回来,深吸一口气道:“不要兜圈子了。”
关楚看着他的眼里写着受伤,她看起来太脆弱了,再摆出这份神色,任是再无情的人都很难说出什么苛责的话。然而谢云暄就像冷血动物,竟直接视而不见道:
“说实话吧,你们这次又想把我送进去关几年?”
祝各位圣诞节快乐
###第 16 章
夜里做噩梦醒来,发现妈妈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妈妈穿着白色的丝绸睡裙,在夜色里发着莹洁温柔的色泽,神色隐逸在长而浓密的黑发之下,美得像意外贬入凡尘的神女。
只看到这里,无论如何都是一副温馨画面,但如果妈妈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呢?
关越会以为那只是自己梦还没醒。
但当某日他好端端地午睡,却因煤气泄露中毒,幸好被邻居及时发现送进医院。关楚对外解释却是中午不在家,孩子误开了阀门,即使关越还没有灶台高。小孩不会为自己辩解,但他会记得,
中午妈妈回了趟家,还把家里所有的窗户都关上了。
他以为那是妈妈害怕自己睡着着凉。
关越才触目惊心地发觉,原来妈妈要掐死他不是梦。
但妈妈想伪造意外让自己死亡,只是关越成长过程中三缄其口的秘密之一。第二个秘密比起第一个,就要平平无奇得多:他很早熟。
当别的小孩还在问父母:“我是怎么来的”的时候,他就已经能将左手的食指和大拇指蜷曲起来,一边竖起右手的食指轻松地往那圆圈中抽插,一边满不在乎地说:
“就这么来的啊。”
哪怕那是群连字都认不得几个的小孩,也会因为他直白又露骨的举动感到羞耻,红着脸嚷嚷:“你怎么知道?”
他的回答平静而又自然:“当然是我看到的。”
关越一直都知道妈妈漂亮。他所认识的大部分人,第一句开场白都会这样说:关楚是你妈妈吧?真漂亮啊。
但那个男人不是,他第一次见关越就给了他几百块钱,让他出去玩。关越头一次拿到这样一笔巨款,在小区里的公园坐了二十分钟,小脸又红又热,把那几张钞票攥得皱巴巴,思来想去,他
想到应该把钱都交给妈妈。
关越觉得这个决定对极了,于是火急火燎地跑回了家,还想听妈妈的夸奖。家里静静的,好像没有人,只有妈妈的卧房留了道门缝,里面不断传出妈妈的声音。关越趴在门框上看,看到叔叔
正在用身体撞关楚,偶尔会用拳头,关楚纯白的吊带裙推到小腹,不停地哭。
男人注意到关越了,关越永远记得四目相对一霎时和男人的眼神,狂热,餍足。而当关越因为害怕和震惊地定在原地,男人竟任由他旁观。
清纯又浪荡。
男人是这样说关楚的。
那是什么样的呢?
后来他知道,别的男人当着他的面套近乎,夸他妈妈漂亮,是觊觎关楚;那个男人不用对他说这些,因为关楚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可以随便糟践;而关越能看,是因为他也是男人的玩具之
一。
他和妈妈都是男人可以随意操控把玩的对象。
那个男人每次来找妈妈,基本都是为了做这种事情。而也是自从男人出现后,给钱的就成了关楚。她给关越钱,让他自己出去玩,不让关越和男人过多接触。
这是关越的第三个秘密,他好像是某个了不得有钱人的私生子。
一个可以花钱大手大脚的小孩,足够在孩子群里耀武扬威。但关越不可以有钱,他的妈妈是漂亮的,没有工作的独身女人,所以当关越说出是爸爸给的时,就会有孩子跳出来说:“骗人,你
根本没有爸爸。”
嘲弄声尖锐而又刺耳,无论他怎么解释,那个小孩都不住口。于是关越举起了拳头,像那个男人一样,一直揍到那个孩子不敢乱说话为止。
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拳头解决事情,出乎意料地有效。但当越来越大后,他也不再会因为自己没有爸爸和别人打架了。他知道,关楚一直遮遮掩掩躲了男人很多年,如果不是关越,关楚一
定不会被发现。但男人一直不愿意对外承认关楚和关越的存在,那他也情愿那个男人不存在好了。
关越曾为自己的名字自豪,因为很少有人会和妈妈姓,哪怕妈妈说这只是算命先生起的。名字的寓意是,关关来、关关越。或许是托了名字的福,他遭遇过无数大大小小的灾祸,无论是幼时
的走失、诱拐、还是车祸,靠着自己竟然也全都关关来,关关越。所以他当着忘记了掌控,天真地以为总有一天,自己会带关楚离开的。
直到他作为被告站上法庭。
对他不良过往经历的控告不绝于耳,少年时期就有暴力倾向的,不得承认的私生子,心理扭曲,于是冲动之下对哥哥的朋友暴力实施性犯罪,他是从头到尾都符合的标准犯罪人。
但这都不是最能刺痛他的,最一击必杀他的,是那个唯一可以为他作证无罪的女人,同意将他作为今后被接受的筹码,送给那个男人当替罪羔羊。她安安静静坐在了证人席里,神色依旧悲悯
如同神女般,作证了他的不良品行。
很多事情是暴力没法解决的,但不必再费心关关来关关越,有的关隘是注定越不过去的。关楚从未放弃过对他的谋杀,此后真的没有关越这个人了。
判决书下发,谢云暄被判了三年零四个月。
关楚捂着脸,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指缝里流了出来,脆弱到听着就让人肝肠寸断,“你怎么能对妈妈说出这样的话?我只是希望你能多回去看看,小越...如果我不在了,妈妈也不希望你一
个人孤零零的...”
为什么现在还能对着他一口一个地喊小越呢?
“你都不回去,我回去干什么?”谢云暄看着这位连他进监狱都没哭流一滴泪的女人,心里麻木道:“清醒一点吧,你不是都把我上贡似地送他用了吗?他让你进他家门一步了吗?你活着的
时候没让你进,你以为你死了后他会把你抬进去吗?”
“他不是承认你了吗!”
谢云暄说话一贯狠毒不留情面,每一句话都直直地往关楚心窝子里戳。关楚尖声打断他的话,细瘦的指节抠进被子里,神经质一般质问道:“他不是承认你了,也给你钱了吗?他不是让你回
去了吗?”
“他让我回去?那我是不是应该他磕个头感谢他啊?”谢云暄一脚踹翻凳子,厉声道:“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啊?一个特么小三的儿子,和和美美地住进他家,喊他一声爸爸,再给他那个
畜生儿子做牛做马?是好去帮你争家产争名分,还是能争取让你的遗照挂在他家灵堂上?你真的在乎这些?到底他是真的是承认我,还是想让我回去当保险栓,你真的没想过吗?!”
凳子砸中房门,都是铁的,响起来动静很大,引得护士从远地方跑了过来。关楚怔怔地看着被掀翻的板凳,又看着盛怒之下面色发青的儿子,两道清泪从她失魂落魄的脸上滚过。关楚揪着自
己的衣襟,像是被他的话噎得喘不过气,伏在床上哭得一抽一抽的,
“你怎么能这么私自啊,小越?要不是你,我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吗?你和他作对的时候想过我吗?你要是表现得好一点,懂得帮妈妈争取,我会现在还躺在这里吗?这些我怪过你吗?我希望
我走后你能有依靠,这些我做错了吗?”
没完没了,油盐不进。谢云暄认为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于是转身拧开把手,没想猛一拉开门,正看到护士扒在门框,对着他一脸不知所措。
谢云暄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大开的房门里女人声嘶力竭的痛哭。
他回到车里,司机不想阔别已久的母子相见结束得这么快,这次的见面是关楚打了好几次电话催来的。感受到关门时谢云暄的一身火气,司机小心地问了一句:
“去学校吗?”
谢云暄骂:“去他妈的学校。”
骂得很字正腔圆。司机缩着肩膀,只先往那个方向开。谢云暄确实没有上学的必要,当时念高中就不是他的本意,虽然最后应下来的原因复杂,但最初也是关楚让他念的,让他改过自新,好
好表现。
他曾经做的事情、现在做的事情,没有一件出自他的本意,曾经有过的东西,从他进监狱时就什么都不剩了。
所以他迫切需要重新找到一个,可以属于他的东西。
司机一边开着车,一边从后视镜小心观察他的神色,又问了一遍,“去学校吗?老师联系我,问下午是否也请假。”
听到这话,谢云暄愣了一下,随即眉峰上挑,心情好像又好了起来:
“行啊。”
这不是就找到了吗,一个一无所有,可以轻易被获得的东西。
谢云暄只要稍微一回想,就能记起展禹宁昨天晚上的样子,清纯又浪荡。
推倒老师会有欲望吗?有,欲望在堆至小腹的,皱巴巴的衬衫上,欲望在双手被反绞放在的头顶,欲望在他顶起蹭到自己下体的膝盖,欲望在他没有涂抹口红而殷红的唇。
谢伯生说的,清纯又浪荡,明明都落到了最低处,还要保留欲拒还迎的矜持和自尊。想将他掰开揉碎,看他匍匐在自己身下,看他对着自己张开双腿,看他用那张情欲崩溃的脸对着自己,毫
无怀疑地听自己的要求。
在他身上所有的征服欲都能莫名得到满足,好像他天生适合被捕捉,天生适合被泡在脏兮兮的污水里,适合堕落、不体面、不检点、不道德、剥夺爱。
就像是天生的牺牲品。
旷课确实是不好的啊,谢云暄决定要快点回学校了。
###第 17 章
时间比谢云暄想得快很多,他回学校时刚好快赶上第三节课下课。路上想起来他还是课代表,现在估计座位上已经乱成一团了。然而到学校一看,桌子上干净得就跟自己不存在似的。
他坐在后排,只消从后门溜进去就好。英语老师看了他一眼,大概是快下课了,不想耽误课堂进度,也没过问。
周围有了动静,陈林冀第一个坐不住,回头对着谢云暄挤眉弄眼,小声道:
“诶,大飞说你去医院了,咋了啊?你还能生病啊?”
蒯鹏飞说谢云暄去了医院,陈林冀第一个不信。单就看他那五大三粗的胳膊,说他去与院门口干保安差不多,哪有生病的样子。
谢云暄问:“从哪听来的?”
“哦...大飞去问展禹宁的。”
哦,原来展禹宁知道他去哪了。谢云暄看了一眼蒯鹏飞,轻描淡写道:
“我不能生病?我不是人?”
“哎呦,就你这体格,我死了坟头长草三米高你都能没事。”
谢云暄看他那副夸张样,没忍住胡说道:
“哦,老头要死了,去商量家族遗产分配去了。”
陈林冀和蒯鹏飞对视一眼,疑心他是不是有读心术,把他俩昨天的背后编排读了过去。陈林冀也没心虚,乐不可支地问他:
“那你现在还上个屁学啊,别念了,顺便做件好事,把学校拆了呗。”
“拆什么拆,到时候把学校买下来,压着不给你毕业,让你在这边念一辈子。”
“哎呦喂,你爱上我啦?还搞这种小手段强制爱啊?那我是不是你的大老婆啊?”
陈林冀开起玩笑向来没脸没皮,谢云暄敢胡说一个字,陈林冀就能顺着把天戳破了。谢云暄嗤笑道:
“去你妈的,谁看得上你,滚。早上作业呢?谁帮我收了?”
陈林冀嘴撅了撅,示意他看旁边:“喏。你的二老婆咯,不在的时候替你操持家政。”
蒯鹏飞被点名,一脚踹向他的板凳,
“少放屁。”
说话间下课铃响了,英语老师是个道义的好老师,铃一响夹着书就走了,说不屑占用高中生可怜巴巴的课间十分钟。陈林冀没了束缚,连忙把蒯鹏飞早上的事迹添油加醋地倒给谢云暄听:
“他早上跟吃错药了似的嘛,前几天还和那废物班主任不共戴天,今天早上又给帮着送作业又去问题目,这不是真爱的力量能战胜一切是什么?”
谢云暄看了眼蒯鹏飞,不知道是不是蒯鹏飞的错觉,他觉得那个目光发着冷。他立刻卷着书去砸陈林冀,嘴里不断骂着:
“恶不恶心啊你,一天到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去死吧你。”
陈林冀身姿灵活,连书边都没挨到,注意到谢云暄忽然站了起来往外走,忙从窗户探出脑袋追过去:“你坐下都没五分钟,去哪啊?”二叁铃六?久二"叁久…六群 看后!文
“销假。”
“销...”
陈林冀有种合理又荒唐的感觉,又不是幼儿园大班,干个什么还要和老师打报告。一时没个留意,被蒯鹏飞从头敲了下去,该说不说,脑袋就和空心的似的,发出一声脆响。陈林冀还没来得
及骂他,就听见蒯鹏飞没头没尾地对他道:“你记不记得今天展禹宁穿的什么衣服?”
“草,记得啊,骚死了,穿得跟孔雀开屏似的,你没看到那群女的上课盯着他眼睛都发光吗。”
他说这话时没控制好音量,引得班里女生纷纷投来眼刀。虽然陈林冀以嘴贱着名,但他这话却也没说错,展禹宁本来外形条件就不错,外加数学组一群不是年纪大就是脾气不好的地中海中年
男老头,他这种年轻,上课又认真的老师简直算得上人中龙凤了。
蒯鹏飞声音有点小:“谢云暄有件一样的,记得不?”
陈林冀一愣:“啊?”
“算了,和你说不明白。”
蒯鹏飞也闷头跑了出去。
他不会记错那件衣服。
学校的传统是,高一高二学生会有研学游,谢云暄就是高二的时候转过来的。他们班抽中的地点是某个大型游乐园,这可是个躁动少男少女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当时蒯鹏飞有个挺有好感的女
生,就是在研学游那天把谢云暄叫出去表白的。
他在背后看的后槽牙都要干碎了,怎么可能记错。
谢云暄当时是怎么拒绝的?在摩天轮前插着口袋,深蓝色的鸭舌帽压得低低的,特不好意思又痞里痞气地笑道:
“不好意思啊,我喜欢男的,你可能一直都理解错了。”
谢云暄在班里向来好说话,配上他说话的情态语气,谁都知道他那句话是玩笑。甚至后来表白墙上还有女生夸他温柔,说是怕女孩子尴尬,不如说自己喜欢男的。
温柔个屁。
蒯鹏飞想起让自己撞老师的是谢云暄,告诉自己老师是同性恋这件事的也是谢云暄,谢云暄为什么会知道?一直以来最针对展禹宁的,不也是谢云暄吗?他们班都换过三四个班主任了,谢云
暄怎么就偏偏和展禹宁对不来盘?
人跑了个没影,陈林冀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周围瞬间没人,嘀咕道:
“不是,有病啊?怎么没事净往办公室跑。”
展禹宁一上午三节连堂,站得他腿都疼。刚在办公室屁股挨到板凳边,就看到门口闯进个不速之客。
嗐,怪不得早上上课这么顺利,想起来原来是不用看到谢云暄。
普通班问问题的学生少,展禹宁恨自己下课回来得太快了,又不得不面对自己名义上的学生,甩着书问:
“你来干什么?”
办公室人来人往,谢云暄侧身让过,才露出灿烂笑意道:“哦...怕展老师觉得我旷课,来露个脸。”
展禹宁心想笑话,他还会担心这种事情。刚想摆手叫他回去,蒯鹏飞后脚就急忙跟着进来了,像是怕晚一步就错过了什么似的。
谢云暄挑了挑眉,没说话。
两个人一齐看向他,看得蒯鹏飞有点心虚。好在展禹宁还是很欢迎他这个今天才改过自新的学生的,他先是摆了摆手让谢云暄滚蛋,再好脾气地问蒯鹏飞:
“怎么了?”
因为课是头两节,展禹宁没讲习题,还是用上课时间推一轮复习的进度。蒯鹏飞愣了一下,有点结巴地说:
“...作业有没交的,我忘记说了。”
“哦,早上作业你收的啊。”展禹宁说,“现在才说...这个点应该也快补完了,让他们下午前交上来。还有别的吗?”
“呃...”
蒯鹏飞眼神乱瞟,看着展禹宁办公桌上的苏打饼干,很是自来熟地指着问:
“老师,我拿一块呗?”
高中的男生容易和老师混熟,尤其是展禹宁这种资历浅,也不是很有距离感的老师。从老师那边顺点小零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展禹宁也没太在意,
“都拿去吧,但别上课偷吃啊,再给我逮到一次就站外面上课去。”
说的是开学那会的事情。蒯鹏飞腼腆似地冲他笑了一下,抓着饼干溜号道:
“没了,谢谢老师。”
这一下很有冰释前嫌的意思。展禹宁心情好,抬眼才注意到谢云暄还杵在那没走,办公室里没广播,聊天声很吵,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上课铃。他问:
“你还不去上课,站这干什么?”
谢云暄笑了一下:
“我以为老师会对我有点不一样呢?至少会问问我去医院干什么?”
发什么神经?展禹宁下意识心虚地扫了一眼周围,才说道:
“...赶快去上课。”
“知道了,不过放学等一下我吧,老师。”
谢云暄定定地看着他说:“缺课了,有点问题想问老师。”
展禹宁从他眼睛里看出点侵略性,这样的眼神他见过不算少。于是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道:
“...别胡来。”
他的工位靠里,谢云暄不得不跨过在地上堆积的作业和书商送来的教辅册才能出去。办公室很多人...如果这个学校能有点没人的地方就好了。
谢云暄从办公室出来,看到旁边关上的会议室。
他心情烂透了。从坐车回来,烂到看着蒯鹏飞当着他的面和展禹宁装熟。
确认可以拥有一个人最直白也是最快的方式,是掌握对他身体的支配权。这一点是他无数次目睹谢伯生对关楚的行径得出的结论。他是想慢慢来的,但很不凑巧的是他今早才探望过的关楚,
关于那个男人的记忆正清楚地回放在他脑海里。
他现在只想快点把展禹宁办了,或者摁着他的头,让他帮自己舔舔。
谢云暄回去得晚了一些,物理老师已经开始上课。蒯鹏飞好像很注意他的动静,谢云暄一坐下就和他搭话道:
“诶,展禹宁今天的衣服是不是和你撞了,你有件一样的吧?”
“这你都记得啊。”谢云暄看了他一眼,注意到蒯鹏飞放在桌洞里的饼干,把问题绕了过去,“你现在不和他对着干了?”
蒯鹏飞愣了一下,放在下面的手将饼干往里塞了塞说:
“...懒得再罚站了。”
“当时劝你你都不听,突然间想开了?”
物理老师的视线频频往后忘,蒯鹏飞莫名气虚,好像自己已经被谢云暄看出了些端倪,尽量随意道:“没什么意思...他人也没那么烂。”
“哦。”谢云暄淡淡道:“我以为你是撞他那一下就满足了。”
桌洞里的包装袋猛然间被捏得嘎吱响,物理老师敏锐地看着蒯鹏飞的方向,厉声道:
“看好几次了,不要在下面做小动作了。”
陈林冀物理不好,听得要比别的课专注,才感觉到物理老师明显是在看着自己这块,好奇地回头去看。蒯鹏飞肩膀一僵,没再接话。
谢云暄依旧很坦然地看着物理老师。
他一直都是这样,因为态度过于自然不可撼动,让蒯鹏飞总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低一头。这样的人很可怕,不自觉地就会被他煽动,进而跟着他的节奏走。
蒯鹏飞有点懊恼,连陈林冀丢过来的纸条都没理,一节课统共就听进去下课俩字,铃一响就跑了个没影。陈林冀一个没留神饭搭子就没了,还以为他尿急,“大飞呢?上厕所去了?”
“吃饭去了。”
“我靠,真没素质,跑这么快。”陈林冀板凳一塞,走了到教室外又从窗户抻个头进来拿作业,看谢云暄还没走,奇怪道:
“你不走啊?”
走读生因为赶时间,一般都是第一个走的,今天他却磨磨蹭蹭。谢云暄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笑道:
“一会就走。”
陈林冀发出歆羡的声音:“他妈的,你上个学是真潇洒啊,上一节课就放学了,你怎么不直接不来的啊?”
为什么呢?因为想过来找老师发泄?
谢云暄也不知道,但是展禹宁比他想得磨蹭多了。
他转身从后门出去,正巧撞见展禹宁从办公室关门出来。因为家里离得远,展禹宁中午一般是不回去的,吃完午饭就在办公室里趴一会,从作息来看就是天生当班主任的料。展禹宁看着他愣
了一下,突然被谢云暄抓着手,拽进旁边的会议室里。
会议室的门是厚实的铁门,嘭地一声被砸上的声音极大,连一楼都能听见声响。放学留在班里埋头学习的同学都吓了一跳,奇怪道:
“今天风这么大吗?”
一墙之隔,展禹宁被谢云暄围在墙上,惊魂未定地抬头看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发什么疯!”
谢云暄笑了一下:“老师比我想得还要招人喜欢呢?这么快就把不对付的学生治得服服帖帖的了。”
展禹宁愣了一下,很快联系到他在办公室里说的那句话——
“我以为老师会对我有点不一样?”
这他妈真是个神经病。
“松手。”他感到头疼又可笑,“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你解释这些......我在上班,那是我的学生,我和我的学生不这么相处怎么相处?”
“我不也是你的学生吗?”
展禹宁咬着牙问他:“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吗?”
他看着谢云暄的眼睛很平静,却有种说不出来的阴冷恨意,一如关楚曾在年少时看着他的眼睛。谢云暄唇角上挑,问他:
“我猜你当时没去查监控吧?”
“什么?”
“老师知道当时从后面撞你的人是谁吗?”谢云暄压着他说:“就是蒯鹏飞啊,没感觉他在没话找话和你套近乎吗?怎么还对着他傻乐呢?”
“...”
那天的感觉倒流回自己身上,展禹宁仍然感觉手脚一阵发凉,心底恍然觉察出一丝被愚弄的愤怒。但那份愤怒很快就被藏了起来,因为他已经习惯于逆来顺受。展禹宁闭了闭眼,虚脱般问道:
“知道了,所以你现在想干什么?”
谢云暄装作思考片刻,“想让你在这里帮我吸吸?”
嗡。他登时耳边尖鸣一声。
疯子,现在真是装也不想装了。
“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是吗...?”
谢云暄看着他笑而不语,忽然略一弯腰,抱着展禹宁的膝窝就是一抬,直接将他摁在了会议桌上。展禹宁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双手就顺着他的小腹,反手摸进了自己的裤腰。
展禹宁浑身一抖,“你干什么?!松手!!”
他一挣扎,连长会议桌都被蹭动,在地砖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谢云暄冷笑着问他:
“老师搞这么大动静,是想把所有人都引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吗?”
这种威胁简直屡试不爽。展禹宁一个愣神,就被谢云暄得了空。他身上的衣服本就很宽松,尤其是运动裤,脱起来不要太方便,只消拉着他的裤腰稍稍用力,裤子从他的腿间滑了下来。
难堪一下子压上心头,展禹宁夹着腿侧身将自己遮了起来,声音气到发抖:
“你他妈的疯了吗?这里是学校,你胡来也要有个限度!”
谢云暄歪着脑袋打量了他一会,像是觉得很搞笑似地笑出了声:
“我以为老师清楚,我们之间不是可以商量的关系?”
他勾着手指,将内裤从他紧紧夹住的腿缝中拽了出来。会议室是七班的公共卫生区,展禹宁就这样被压在他早上才叫学生来擦过的会议室长桌上,屁股和大腿根与桌子直接接触,两条光溜溜
的腿悬在空中。
可真是一番光景。
垂软的性器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之中,他那里长得标致秀气,完全勃起起来呈诱粉色,小巧的头茎微弹湿红,会因为兴奋不停流水。如果谢云暄某天心情好,可能真的会想帮他一口含进去。
谢云暄像挤奶油似的,从根部撸到龟头,不仅用宽大的手掌整个包裹住,更是曲起手指搔弄铃口道:
“那老师来说,我们算什么关系?你想让我怎么对待你?像谈恋爱一样?”
他的声音充满嘲弄,展禹宁因为强烈的刺激弓起了腰,然而一墙之隔是办公室,会议室对面是七班的教室,简直比谢云暄把他摁在厕所指奸他还让他崩溃抓狂。那个狭小的空间至少还有可供
上锁的门,会议室不仅并不能从里上锁,过于安静空旷的空间甚至让展禹宁觉得会有回声。
这和在学校里玩野战有什么区别?!
展禹宁心里全然是恐慌,每一寸肌肤的感观仿佛都放到了最大,他甚至能感受到谢云暄手上薄薄的茧子。到嘴的呻吟被强行咽了下去,他仰着颈磕磕巴巴道:
“我没那么想过...”二叁铃六︵久二叁久`六群·看后文
他没那么想过,他和谢云暄的关系已经足够可笑。只是他以为他和谢云暄尚存一点可以协商的空间,但此时他的话,无疑是径直戳破了最后一张隔在他们之间的纸。
仿佛他将近三十了,还保留着那些可笑的天真。
“哈...啊...停手...”
洇红的脸庞,模糊的碎发,瘫倒在桌上一副被弄的乱七八糟的模样。谢云暄俯身咬在他的颈间:
“老师前面比后面还敏感...”
他的手慢慢沿着会阴线摁了下去,躲进那一线肉缝中。展禹宁浑身一激灵,他太明白男人的性欲,谢云暄不只是想让他丢脸,是真的想在这里肏他。
“不是说好了不要在学校胡来吗?”
谢云暄轻笑一声,抬腿顶住他的胯,用一只手咔哒解开皮带,居高临下问道:
“既然老师不把我当学生,我也没必要陪老师玩师生游戏了,不对吗?”
他随即俯身撩起展禹宁的衣角,一把向上掀起来塞进他的嘴里,“咬着。”
“你干什...嗯唔...”
展禹宁突然咬紧了嘴里的布料,颤栗地绷紧了腰。
谢云暄在用唇含住了他的胸。
他从第一次就注意到了,展禹宁的乳头是天生向里凹陷的,颜色和阴茎一样都很浅,勾人地想让人用嘴帮他吸出来。
仿佛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等着人疼爱。
谢云暄摁住他松松软软的胸口,那一粒红点被粗涩的嘴唇捕捉蹭碰,随即张开口,用干燥的舌舔弄。待乳头露出又不停地用牙齿折磨,对着小肉球又吸又咬,不停地发出皮肤和空气的摩擦的
嘬弄声。
胸口就像是要被他含化了似的,那双手还不依不饶地摁进肉穴里翻搅,几乎要将他所有理智都搅没,奇异的羞耻感立刻爬遍展禹宁全身,他咬着衣服含糊不清道:
“...别舔...别舔了...”
“你不是很喜欢吗?”谢云暄伸着舌尖挑逗他已经全部立起来的乳头,“你知道你死死用腿夹着我的手吗?再舔一会,你靠着胸都能射了。”
展禹宁浑身一颤,咬着衣角只往下一瞥,便看到乳尖已经被舔得湿润泛红,熟透挺立,连乳晕都肿得圆溜溜,起伏的雪白胸口上还留下了一个完整的牙印。
“老师的乳头是凹陷的,夏天穿衬衫也不怕会凸起。”
谢云暄用手指夹着他的乳尖,
“真色啊,不是吗?”
微微麻麻的刺痛感和碾压感爬遍了展禹宁全身,他头紧贴着会议桌不敢再看,怕看到自己已经勃起的阴茎。谢云暄嗤笑一声,扒开他的骚穴,摇着鸡巴拍蹭着他的穴口。
“不行...太大了...不能直接做,你拿出去。”展禹宁近乎有点语无伦次,“我帮你口出来,你拿出去。”
那可不是开玩笑的,简直就是凶器。处于清醒状态下毫无防备地直接顶进去,展禹宁不想在学校会议室里被操死。
谢云暄掐着鸡巴,手臂青筋盘虬凸出得吓人,跟一头发情期求偶的野兽似的。他仰头哈了一声:“老师,你是故意说这话的吗?”
“我认真的,你别硬来...我和你做,回去做,别在学校...”
他到底是为什么才答应和自己学生成为荒唐的炮友关系的?不就是还想留着这一点学校的工作生活吗?如果连这一点都没有,他之前那些和傻逼一样又献身又妥协的行为又算得上什么?
然而龟头已经没进了湿软的肉穴里,谢云暄用肩膀顶着他,在他耳旁低声道:
“我们已经连着做了三天了...老师,你行不行,我比你还清楚。”
啪叽。
展禹宁咬着唇留下了深深的齿痕。
霎时间他有种错觉,一团无名火突然中烧,好像所有人都在践踏他的想法,他的话从来不会被任何人听进去。这种感情比起第一次对他下药侵犯的怒意来得更加汹涌。展禹宁这辈子没有蓄意
恨过什么人——能恨的人都把他忘了依旧过着逍遥日子,纵使他有滔天的恨意都显得很可笑。所以没有发泄口后,他将所有矛头都指向了自己,他最恨的人是自己,是自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是自己一手将自己推到这个地步的。
他本可以把这些都当作自己做错事的报应的。
但谢云暄突然对着他积攒的情绪咬破了一个口,所有负面情绪都有了一个可以攻击的具体对象,于是朝着谢云暄井喷似地砸了下去。
阴茎每狠狠从他肠道碾过一次,展禹宁心里的恨意就要浓重地刷上一层。但这种彻底的支配肏到他的腰直发软,嘴唇已经被他咬破流血,展禹宁尽力憋着心里的怨毒,从牙缝里挤道:
“草你妈的...拿出去...”
谢云暄握着他的手用力到仿佛要掐碎他的手腕,他不是第一次和展禹宁做,知道怎么应该让展禹宁闭嘴。只是看着他近乎用那种快恨出血的眼神盯着自己,却又因为自己稍微动一动腰屈辱地
爽出声音,谢云暄竟感到一股从天灵盖涨到尾椎骨的酸麻快意。
疯子。展禹宁甚至感觉他话音落下时他在自己身体里胀大了。
“抽出来?”
谢云暄掐着他的脖子,从他紧紧闭合的小口中抽出问,额角青筋直跳:“你故意撩拨我吗?你知道比起插进去,你更喜欢抽出来的过程吗?每次抽出来的时候,你都会爽到用力夹我不知道吗?
嗯?”
“你他妈的...闭嘴...”
“哈。”谢云暄一下挤进他身体最里处,看到展禹宁难堪地咬住牙关,爽到快视线涣散,低头撞进他的牙关深吻道:
“继续吧,就用这副羞耻的表情说脏话,表情很不错。”
“...”
呼吸被掐弱,接一个窒息的吻,强暴地射进身体最里面,仿佛要把他弄到死般做爱,然而却犯贱地有疼痛的爽感。须臾展禹宁脑子里闪过更过分的话,他嘴唇抖了抖,侧过头紧紧闭上眼,还
是没说出口。
眼泪横斜着流进耳际。
小洞被操得咕滋咕滋响,挣扎的力道弱了,谢云暄松开展禹宁的手腕,他失去绑缚的手似乎有些无所适从,只是攀着谢云暄偾张的手臂不作声响。谢云暄突然才注意到他脸上的那一道晶莹,
放在略显苍白的脸上,脆弱得仿佛任人宰割。
想帮他擦掉。
谢云暄抬手,展禹宁恰好睁眼,恍惚一闪而过,随即如本能般用手臂护住了自己的脸。谢云暄的手指僵了一会,还以为他是害羞,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这个动作...更像是害怕自己被
打。
“你躲什么?”
展禹宁一愣,从缝隙里看了他一眼,手抖了抖才微微移开说:
“没有。”
“怕我打你?”
展禹宁没说话。
“我没打过你。”谢云暄眼睛一眯,逼近他问道:“谁打你了?前男友?还是睡过的炮友?”
展禹宁说:“别问了...”
“我让你回答我...”
“啪!”
谢云暄顶着腮帮,后知后觉才回过神来。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展禹宁举着手,然而从手腕到指尖都在不停地颤抖说:“你没打过我很骄傲吗?你用的下三滥的手段哪一件不比打我还下贱?你他妈的不就是...”
你他妈的不就是个强奸犯?
展禹宁抿得嘴唇发白,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完。
“我活的已经够辛苦了,你说要做我同意了,我下贱,但我说了不要在学校对我胡来,做到这个对你来说很难吗?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展禹宁哑着声音问他:“你要当游手好闲的富
二代,你不想上学,你要请假,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偏偏就要玩弄我?你说啊?”
为什么就一定是他?
如果有什么苦大仇深的理由就好了,但谢云暄漆黑的瞳孔盯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点点扬起唇角,戏谑道:
“因为你运气不好?”
有一瞬间展禹宁觉得自己如跌冰窖。
——“去的那几个人里偏偏就看上了你,你能怪谁?”
嘴里尝出了淡淡的血腥味,命运的骰子轮到自己总是掷出最小点数,展禹宁知道自己的运气一向不好。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接受这种操蛋理由的,可为什么从谢云暄嘴里听到还是会这么难受呢?
中午还没有过完,生活区响起铃声,教学区早已空无一人,然而蒯鹏飞才慢慢地从会议室走向楼梯间,手里握着的那张饭卡几乎要被他折断。
他本来...只是折返回来找自己的饭卡的。
少年的脸色一变,忽然一脚踹翻了拐角里的垃圾桶。楼梯道里一声闷响,纸团饮料盒沿着楼梯滚了一路。蒯鹏飞低声骂道:
“你他妈的...真不是开玩笑啊。”
###第 18 章
头从卫衣领口套过,用手拽住衣边撑着空放下,却还是会在动作时擦过红肿的胸口,牵扯一阵刺痛。
展禹宁恼火地红了脸,隔着衣服,揉了揉白天因嘬吮而突起的乳尖,心里无声地暗骂:
真想把那狗东西嘴缝起来。
整个下午都被会议室荒唐至极的性交搅得天翻地覆,不戴套内射后腹痛不止,坐也坐不下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下面仍残有被插入的感觉。展禹宁很久都没缓下来,在办公室里怕被看出异样,
动不动就去班里巡查,直到回家后才顾得上批改昨天上传的小测验。
正常得仿佛只是出了一个小插曲。
他改了没一会,手机忽然响了一声,他以为是哪个家长又在晚上找他聊天,但是消息是谢云暄发来的。
绿底黑字的字看得展禹宁腹部又开始抽痛,他把手掌贴在腹部,将消息开了免打扰。
空落落的房间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见客厅老冰箱的运转的声音。谢云暄确实说到做到,联系了疗养院将父亲送走,于是空落落的家里不再有活物。展禹宁听着这样死寂的沉默,脸色在一呼
一吸间慢慢发白。他将自己缩成一团倒在床上,明明发冷,汗液却渐渐将领口濡湿。
他其实很害怕这样的安静,安静到让他心慌。他迫切地想要听点声音,可徒劳地翻遍手机,能联系地只有妹妹,他不能去依靠一个小女孩。
很久以后,展禹宁才松开自己和皱巴巴的被单,分不清到底是疼痛平息了,还是自己忍受的阈值提高了。
腹痛愈来愈频繁了,但像这样一步步提高接受的阈值,或许他还能忍下去,就像忍耐谢云暄一样。回想下午他在办公室里若无其事地和其他老师聊天,改作业,给学生讲题,看晚自习,陌生
得仿佛另一个人。
他已经习惯性将自己的感情放在最后,能够循守正常的流程是他赖以生存的线。所以一个人从那件会议室里走出来的时候,他就把对谢云暄的恨意收了起来。
...可去他妈的,凭什么。
展禹宁张着嘴,将冰凉的空气吞进嘴中,却再也无法压抑剧烈跳动的心脏,急促的鼓动砸向胸腔,每一个落点都疯狂外张,全落在了谢云暄的那句“你运气不好”上。
运气不好,才会被认识的人诓骗;因为运气不好,才会被人挑中下药;运气不好,才会被拍视频威胁;运气不好,才会被有钱人的戏谑变得乱套。这是他的十八岁,也是他的现在,相同的的
轨迹又在十二年后重演,唯一不同的竟然是从主动成了被迫,窝囊了小半辈子,他还是运气不好,倒不如说被生下来的那一刻才是运气不好。
他抓住枕头,一下下用力地砸在床尾,黑暗里的表情写满了阴鸷和怨恨,直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展禹宁身体晃了晃,才弯腰捡起,那是一张藏在枕头下的信纸,却奇怪地被密封袋封存,
信的开头郑重又肉麻地写着:
“宝贝。”
即使是运气不好的人也曾被当作宝贝好好对待过。
展禹宁嘴唇翕动,呜咽一声,像是瘪了气的气球耸下肩去。
但当他滚到一身尘土后也没人将他捡起来了,身体和感情,那个人都嫌脏。
天刚蒙蒙亮,谢云暄就醒了过来。
其实走读生是可以比一般住宿学生要多睡上一刻钟的,但谢云暄是个例外,他曾在一段时间强迫执行了严苛的作息规定,即使之后没有保持的理由,身体还是如时钟般准时准点地运转,就像
某种去除不下的痕迹。他瘫靠在床上,像是要人为地与这个痕迹抗衡,过了几分钟才如放弃般叹气,打开了手机。
图标仍然停留在昨晚的位置。
洗漱完,他拆开纸袋拿剩下的面包。手机提示音响起,谢云暄划开,一夜未动的图标开始缓缓移动。
六点十分,展禹宁从家出发。
他家离学校不近,如果有早自习,就要赶第一班公交车,谢云暄几乎能想象到他匆忙出门的样子,他的老师有点辛苦,跑来跑去也很麻烦,应该和他住在一起。
啊,把他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谢云暄攥着手机走了神,这种掌控欲几乎让他兴奋起来。展禹宁高潮时任由人摆弄的姿态卷上眼前,上一秒还在动手,下一秒又会因为他一句话失神落泪。那副自暴自弃又忍气吞声的模样无
疑是滋生施虐欲的温床,异常的反应不难猜测,谢云暄只是想,如果将他摔得更碎,他会感谢自己将他捡起来吗?
空空如也的通知栏,谢云暄想,不回复消息并不是个好习惯。
他掐好时间,让车特地在学校门口多停了一会。当从车窗中看到熟悉的声音,谢云暄推门,准确无误地喊出了展老师。
展禹宁刷卡进门的背景一僵。
学生在路上遇到老师再正常不过,更何况是自己的班主任。展禹宁看着谢云暄顶着一个学生气十足的笑快步走到他身边,迁就似地弯腰压低声音问:
“喂,老师,怎么不回消息啊?”
走读的学生不断擦肩而过,指不定哪个字就会飘进别人耳朵里。展禹宁不觉有种私情暴露的紧张,正色回避道:
“我很忙,没那么多时间。”
不耐烦之意溢于言表,谢云暄竟然只是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这反应正中展禹宁的意,他趁着空很痛快地阔步向前,却发觉谢云暄像是若有若无地挡在他身侧,逼的他不得不绕开。于是一路歪歪扭扭,方向从教学楼,歪向了后面的停车处。
“......”
展禹宁想错开脚步,却在几步内连着撞到了谢云暄好几下。吃 R⑦1 ⑤⑤⑨
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展禹宁低着声音,愠怒道:
“干什么?”
“老师不是忙吗?”谢云暄慢理斯条道:“那我只好占用一点上班时间了。”
难伺候的狗逼玩意,果然没那么好打发。展禹宁咬牙道:
“开始我们也没说过私人时间的支配吧?白天不都随你心意做了个够吗?别管的太宽了。”
“确实没说过。”谢云暄惊讶于展禹宁竟然还在试图和他讲道理,“但是我也没有说过要什么时候做吧?给你发消息约炮奇怪吗?”
和这种厚颜无耻的人发火都没用,展禹宁扯了扯嘴角,带点嘲意道:“没空...世界又不是围着你转的,你说一句我就能赶过去,还是说凌晨两点做爱是你的爱好?”
“赶过来确实不方便。”谢云暄装作思考道:“那你搬过来好了。”
心跳瞬间踩空,展禹宁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
“不可能。”
即使谢云暄装不经意,这句话的意图还是太赤裸。展禹宁此时才惊觉,谢云暄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和他打个炮那么简单,他要的是整个入侵他的生活,将他原先的秩序都打得一团糟。
想过拒绝,但这种踩着字音的拒绝还是让谢云暄不快。他眉峰一点,脸色沉了下去:
“不是和我住,给你另外找个离学校近的房子。”
“不需要。”
“你父亲已经送进疗养院了,家里也没人需要你照顾。”谢云暄逼近他:“对你没坏处吧?”
“...”
他说得像恩赐,然而若不是他,展禹宁也不会落到将父亲另外送走的程度。展禹宁沉默几秒,反问道:
“你喜欢我吗?”
谢云暄的表情算得上诡异:
“你说什么?”
“睡几晚就到要送房子的地步。”展禹宁面无表情:“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哈...”
简直是自杀式的拒绝方式,谢云暄对上他毫无波澜的视线,终于反笑:
“房子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无所谓,但你要是这么想……就随便你好了。”
展禹宁抿着唇,转身要离开,忽然被谢云暄一把抓住了手,没反应过来,手机就脱了手。
“你拿我手机干什么?”
谢云暄轻车熟路地摁开手机,展禹宁脸色一变。
打从谢云暄第一次解锁后,他就把自己的指纹录了进去,果然展禹宁到现在都没发觉。随着谢云暄手指不断点动,展禹宁也顾不上不想和他肢体接触了,拽着他的手腕就要将手机拿回来。
还挺有劲的。谢云暄早知道展禹宁并非弱不禁风,几番拉扯他甚至趔趄到将展禹宁摁在墙上。左右也不吃亏,谢云暄顺手将手机塞进他的手里问:
“同时置顶这么多群消息,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展禹宁赶紧查看,发现他只是将自己的免打扰取消,还置顶到了最上面。看着面前人一脸臭屁,他骂道:
“幼稚。”
谢云暄没反驳,只是视线向下忽然道:“老师,你的衣服起球了。”
“那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吗?”
谢云暄食指点在他的胸口,像拨摆钟般晃了晃:“这么明显。”
即使隔着衣服,还是激得展禹宁一颤,仿佛乳头上的牙印还在发热胀痛。他以为谢云暄说他的衣服起球,展禹宁才反应过来,随即耳尖通红,狼狈地推开谢云暄道:“你以为这都是因为
谁?”
谢云暄在他耳边低声问:
“是我干的,没不承认。所以房子不要,内衣要吗?”
“闭嘴。”
嘴唇被咬得发白,谢云暄伸手拨弄开,落下手时又敲了敲展禹宁的手机道:
“对我视而不见蛮伤心的,老师要是不把我当学生...我还怎么配合老师呢?”
而他一贯胡作非为。
这是在警告他以后不许对他的消息视而不见,真无耻。展禹宁攥着手机,低头快步离去,只是没走几步,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蒯鹏飞。
蒯鹏飞正低着头,拿着扫帚和簸箕,扫着脚边的落叶。
展禹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顾不上考虑刚刚的声音是否会大到让别人听见,他更怕谢云暄此时走出来撞个满怀,于是声音拔高了一个度抢先道:
“你怎么在这里?”
蒯鹏飞像是才注意到老师,愣道:“啊,孙主任让我下来扫落叶。”
“卫生区换了?就叫了你一个人?”
“不知道,突然就让这周的值日组下去扫,他们一会就下来了。”蒯鹏飞好像是奇怪他从教学楼后面走出来,往后探了探头问:
“老师,你刚刚停完车啊?”
展禹宁神色未变:“...问这个干什么?”
“嘿。”蒯鹏飞说:“好奇老师开的什么车。”
展禹宁问:“怎么,你要去打卡留念?心思放在学习上,要是好奇心过剩,就到我办公室拿张没见过的试卷写。”
蒯鹏飞做了个闭嘴的动作,连连摇头。
早读铃响,展禹宁急着去看别的班的早读课。他瞥了一眼身后,谢云暄还没出来,想来他也会看情况,便匆匆离去。而说要扫地的蒯鹏飞却站在原地未动,落叶都砸在他鞋上了也没弯个腰。
直到展禹宁的身影完全消失,蒯鹏飞才径直踏着枯脆的落叶走到谢云暄面前。
复杂的神色在他眼底翻涌,蒯鹏飞捏着手里的扫帚,捏着嗓子好像是惊讶道:
“你在这干啥...?”
谢云暄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仿佛能将蒯鹏飞穿透,随后就像往常一样,吊儿郎当地将两只手往口袋一揣,笑了一下道:
“不该看的别看。”
###第 19 章
但凡有点资历的老师都是不愿意当班主任的,一个月多个二百块换一堆破事太不值当,于是这种倒霉事就落到了没有话语权的年轻老师身上,比如展禹宁。
工作给人带来的憔悴是不知不觉的,对比刚入职几乎是一种不可逆的打击。数学组的老师就发现,从不缺课的展老师两周内已经请了四五次病假了。
主科老师一般课都不多,晚上留下的老师也不多。储老师准备离开时,发觉坐在最里面的展禹宁正蜷缩着身子,脸色发白,湿了一片的领子和碎发都黏在脖颈上,浑身上下都写着狼狈和虚弱。
储老师忍不住搭话道:“展老师,身体又不舒服了啊?”
展禹宁突然被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道:“没事,晚饭没吃,饿过劲了就没事了。”
“怎么能不吃饭呢?我这边有点面包。”储老师热心肠地翻了翻自己的柜子,从里面找到一袋没开封的面包:
“你先吃点垫垫。”
都放在他的桌子上了,推来推去的也不像话。展禹宁只好接过:
“谢谢啊。”
“最近忙啊?”
“嗯,前段时间病假请得有点多,没顾得上管,那帮孩子就开始不像话了,我这两天多抓抓。”
“唉,一点都没个高三样子,普通班学生自觉性就是比重点班差一截啊。”储老师一面穿衣服一面帮着叹气道:“不过你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太不把身体看回事了。”
展禹宁想说什么,张口又咽了下去,结束对话道:
“好。”
我也不年轻了啊。
储老师走了,展禹宁也没拆封那块面包。他将包装袋捏得嘎吱嘎吱响,也没摆脱那段在医院的尴尬记忆。
展禹宁对医院并不陌生,母亲生病期间经常要去医院做透析,但他很少为自己去医院。只要不是到走不动路的地步,基本都是挨挨就过去了,再不济就去药房开点抗生素。其实仔细想想,他
的抗拒并不是出于陪护化疗时的不好经历,纯粹是他不把自己当回事。展禹宁近乎有种自虐的心态,就算是长到这个年岁也没成熟,于是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惩罚自己,甚至暗自期待过,如果
哪一次病能让他一了百了就好了。
更何况出问题的还是这么个窘迫的部位。
会议室那次做过火了,没扩张充分也没戴套,展禹宁当时就感到可能自己出血了。忍了一天还有点低烧,马上就要期中考了,不想耽误上课进度,他最终调了课去医院检查。结果显示他内里
撕裂,还发现了少量精液残留。展禹宁还记得,当时医生像是闲聊一样问到他的职业,然而当他说完后,锐利的视线从医生的老花镜下向他射去,语气点醒般幽幽道:
“不能这样啊,当老师的。”
展禹宁当即拳头攥紧。
他明白自己做过的事情很糟糕,但是自己知道和摆出来让别人批判完全是两件事情。他当时脑袋嗡嗡的,窘迫到只想逃离,就像很多年前他在传染科查 HIV,强烈的羞耻感让他觉得每一
个视线都能把自己看得精光,仿佛自己的裸体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连医生后来建议他做进一步检查也没听,拿着药方就走了,好像检查是什么进一步把他扒开的手段。
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敏感呢?有时展禹宁会很苦闷地想,如果自己真是个放荡成性的人就好了,偏偏没办法当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抓着那一点可笑的自尊和自持不上不下,别人轻贱自己,自己
也厌恶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思虑过多,腹壁处总是传来紧张感,展禹宁慢慢呼着气缓解。第一节晚自习下课铃响,安静的走廊渐渐被出门透气的学生盈满,如同流动的河流般蔓延开,其中一滴突然滚进了
数学组的办公室。
是谢云暄抱着作业过来了。
展禹宁看了他一眼,又堪堪将视线收回去,等着谢云暄走到他面前再抬头。莫名的紧张感说不清是身体不适的后遗症,还是自己已经分不清正常的边界。
他已经不知道怎样才是一个老师该有的态度。
“作业都齐了。”谢云暄将作业整齐码好,站在他身后隔空点了点他的衣领道:
“老师,你怎么流了这么多冷汗?”
展禹宁惊恐地躲闪开,回头才反应过来谢云暄没想碰他,于是尴尬地用手捂住后颈道:“没事...空调开猛了。”
太大惊小怪了,就算是师生之间也可以有一些肢体接触,只要坦荡大方,搂肩拥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被下了定义,展禹宁就像个四面漏风的口袋,怎么做都觉得局促,
怎么做都觉得见不得人。
“......”
谢云暄没追问,而是顺手拿过他桌上的水杯:“我帮您倒杯水吧。”
饮水机发出咕噜一声,展禹宁心神不宁地坐在位置上。人的适应能力惊人地强,即使生活再往下掉一级,只要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不能忍受的了。他甚至在庆幸,上药期间谢云暄没有提出要
做。但展禹宁已经习惯顺着他来的模式,突然间又毕恭毕敬地做样子,让展禹宁觉得很割裂。
谢云暄将热水放在他的桌上,还没开口,有人突然喊了声报告——是七班的学生。展禹宁看着男生有点支吾的样子问道:
“有什么事情?”
男生递过来一张假条,用眼神示意他签字,“我身体不舒服,晚自习想请假。”
展禹宁舔了一下毫无血色的干裂嘴唇,“哪不舒服?”
“就...肚子疼。”
“不批。”
“我真不舒服。”男生懊恼了一声:“我在班里也学不进去,反正都是浪费时间,你不如让我回寝室。”
“要浪费时间你也给我坐在教室椅子上浪费。”展禹宁把那张没签名的假条扔进垃圾桶,骂得理直气壮:“高三了还想着跑晚自习回去睡大觉,你觉得自己荒不荒唐?滚回去。”
话已至此,学生也知道说不下去,嘁了一声负气离去,走的时候还在嘀咕:“一点都不懂变通。”
展禹宁没搭理他,他处理不同学生已经形成了一套流程,面对这种混蛋的,他也不会有好脸色。但他刚才还骂得理直气壮,转头对着谢云暄...却说不出话来了。
总不能说“你也滚”吧。
学生走后,谢云暄将杯子向他推了推:“...喝点吧,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
“......”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谢云暄哦了一声:“要我喂你喝吗,老师?”
他说话间已经将杯子举了起来,径直压到了展禹宁唇边,玻璃杯沿摁在他柔软的唇瓣上,显得更加苍白。第一次在他家对峙时、他做昏过去时、谢云暄给他喂过无数次水,自然得就仿佛是一
件顺手的小事。
可已经明显越界了。
办公室现在是只有他们俩,但是门没锁,随时可能有人进来。展禹宁偏开头去躲,谢云暄直接捏着他的后颈,迸溅出来的水沿着下巴滑进衣领,谢云暄说:
“先喝完。”
“唔。”吃 R⑦1 ⑤⑤⑨
水洇进他的牙关。
展禹宁一直盯着办公室的门,咬着杯沿艰难地小口吞咽着,温热的水灌进喉咙,缓解了紧张空荡的肠胃,却没缓解展禹宁紧绷的神经。他督了一眼谢云暄,少年凝视着他不断鼓动的腮帮,眼
里那份不得了的专注让展禹宁想起另一个人,那个会因为他口渴在夜里倒水喂到他嘴边的人。
展禹宁想不下去,看着紧闭的门失神地想,这样算什么呢?谢云暄个子高,坐下来的展禹宁只到他的腰胯,这样背对着门站在他面前,手臂抬着下巴的用力样子,简直就像是...
就像是自己在给他口交。
展禹宁为自己不合时宜的联想感到羞耻,不小心吞进一口空气,猛烈咳嗽起来,水淅淅沥沥地鼻腔、嘴角边溢出,他死死用手捂住口鼻,涨红的脸颊上连眼睛都睁不开,肩膀抖成一条线。
总是这么局促,总是这么见不得人。
谢云暄快速从隔壁老师桌上抽了几张纸,摁在他潮湿的指缝上吸干,无比温柔地掰开他的手悉心擦着,好像在替捡来的狼狈不堪的流浪动物擦脸。
如果建立关系的步骤正如收养流浪动物般轻易就好了,那一无所有的展禹宁很快就能和他建立忠诚的依赖关系。
“怎么喝个水还能把自己搞这么狼狈。”
难道一切不是拜他所赐?一会让人发病一会又给药,像精神分裂的神经病。展禹宁夺过纸巾泄愤似地扔在垃圾桶,用发痒的嗓子沙哑道:
“你想干什么?”
想欺负欺负你?谢云暄开朗道:“关心一下老师。”
“...”展禹宁沉默半刻,将椅子转了过去:“周六晚上吧。”
谢云暄罕见地没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我说周六晚上我有空。”展禹宁捏紧拳头,像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你不是要做吗?”
办公室特有的沉默和压抑突然变得明显,谢云暄神情阴郁:
“......你以为我是要和你做?”
“那你还能为了什么?”
“哈...”谢云暄深吸一口气,掰过他的脸颊摆正,强迫他看着自己。他通过拥有对这具的身体的掌控权证明他们俩有超乎寻常的关系,但偏偏又止步于此,对方还试图用身体打发他。明
明是精挑细选的目标,却一切都不合他的意:
“我什么时候连做都要征求你的同意了?还是你觉得这几天没碰你不适应了?发情了?”
“我是让你别做这些没用的事情,不想做就算了。”展禹宁红着眼掰开他的手狠狠甩开,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愠怒道:
“上床就上床,少做这一出假惺惺的样子,你有过一点良心不安或者愧疚吗?和你像狗一样搞在一起已经让我很恶心了,多管闲事也让我很烦。”
上床就好了,他不想和谢云暄有任何其他的多余关系,如果摇摆不定下去,痛苦的只有他。
迟来的上课铃忽然响起,搅碎了空气中的凝重,像是插入了一道可以逃走的空隙。可谢云暄却逼近他问道:“就算我这个态度,和老师又有什么关系呢?老师是怕自己会期待吗?”
展禹宁不看他:
“...自作多情。”
“周六直接过来。”谢云暄说,“自己准备好。”
他插着口袋走了,不知道是心情不好还是风大,门嘭地一声砸上。空调嗡嗡地运转着,推搡间杂乱无章的作业摆满办公桌,玻璃底放置的地方一片潮湿。
展禹宁望着一秒一秒跳动的秒针,心里一团乱麻,他对秩序太敏感,即使觉得适应就好,还是会在某个被打乱的瞬间觉得活着荒诞而又不真实。
晚自习结束时间是十点半,末班车已经停运,还好他前几天将电瓶车停在学校没骑回去。离开时他将办公室的电悉数断掉,走出门外一阵凉意即刻将他拥袭。看着黑了一片的教室,他莫名有
种说不出的空落感。
晚秋的昼夜温差很大,他胸口湿泞一片,即使有挡风被遮着,还是会被乱窜的冷风刮得心寒。赶紧赶慢到家时,展禹宁已经浑身发冷,冷到他打寒颤的地步。
温度却也没低到这个地步才是。展禹宁昏昏沉沉,也没多在意,准备今晚早点休息。睡前接到了妹妹的电话,听着手机那头的妹妹絮絮叨叨,热闹地说着气氛或开心的事。那些校园生活已经
离展禹宁很远了,但他只是听着那些与自己不相干的幸福烦恼,就已经有了活着的真实感。
这通电话他前几天想打却因为太晚没舍得打,现在接到了又不太会说话了,只是跟着她的情绪笑。说笑间时间就过去了,背景音传来室友的说话声,展禹宁催她回去睡觉,妹妹含糊地应着,
说寒假时间已经定下来了。
“妈...她忌日前我应该回不来了。”
展禹宁略微一愣,很快回复道没什么事,他一个人去看就好了。妹妹沉默半晌说:“我是担心你。”
展婉宁一直都很担心展禹宁一个人住,因为母亲就是这样走的,治疗了那么久,还是在没人注意的夜晚身体逐渐变得冰冷。听说人死时最后一个失去的感观是听觉,在耳边一点声音都没有的
夜晚慢慢失去意识,像个被抛弃的人又毫无声息地被世界轻易抹去了痕迹,展婉宁光是想想都要心碎了。
展禹宁听着妹妹夸张感伤的描述笑出了声。
展婉宁不知道他怎么还能笑出来,带着恼怒问他:“你笑什么啊?”
“笑你瞎操心啊。”展禹宁的声音像一团雾模糊不清:“死哪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呢,是吧?别乱想了,早点睡觉,知道吗?”
妹妹赌气挂掉了电话,通话甫一结束,手机就咣当一声从手里滑落掉在地上。展禹宁卷着被子两眼昏黑,差点因为疼痛失去意识。
他要是死了,谢云暄会发善心帮他处理一下瘫痪的父亲吗?展禹宁苦中作乐地想,如果是这样,他倒也没什么顾虑了。
展禹宁是善于忍耐的,他这辈子离死亡最近的时候,是两年前母亲去世。那时他发了疯地想要寻求一点点爱,可惜曾经的爱人连半分耐心也不愿意分给自己,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支撑下去的理
由,于是绝望地想成为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人,好歹还能有一点意义。
失血过多到失去意识,医生说再晚一点就真的救不回来了,醒来时展婉宁咬着牙扇了她一巴掌,在他面前嚎啕大哭,从此以后展禹宁也就没动过死的念头。
回忆跟走马灯似的,搞得展禹宁真以为自己快死了。他也不小了,分得清轻重缓急,当疼痛一级一级加深且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展禹宁就知道事情不太对劲了。他哆嗦地抓过椅背上的外套,
却腿软倒在房间门口,胃里痉挛抽痛到他起不来。
“即使死了也不会被人发觉。”
妹妹的话刚说完就得到了报应,明明嘴上说着一了百了很好,但心里还是会为自己感到可悲。展禹宁在恍惚之中好像昏了过去,也或许昏过去只是自己的意识断片。身上的卫衣像是被冷汗泡
烂了,皱巴巴地缩在身上,他摸了半天,最后爬到书桌下找到了手机。
他觉得自己异想天开,竟然还要想一圈自己有没有可以联系的人,显得最后拨打 120 时更可笑了。
贴在地板上的耳朵听到很多未曾听过的细碎声响。
人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事情驯服,驯服展禹宁的是安静、停滞还有没有回音的电话。为了规避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所带来的焦躁,他不断忙碌,解决哪怕是皮毛蒜皮的小事,这样才能不断拥有
活着的步骤;没办法规避的,变成一根刺,梗在每一通电话忙音后。他总会想起自己年少时等在手术室门口,高烧浑噩下希望自己的恋人可以抓住下坠的他,却在二十三个电话后变成哑巴。
生病了,情绪调节系统也仿佛跟着失了灵。展禹宁突然非常矫情地想到自己前几天在候诊室看到的那对相互搀扶的老人,慢慢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可能自己排斥医院,是因为幼稚地不想一个
人去。
感性仿佛在此时此刻达到了顶峰,他流着泪拨了一个号码,却在没听到声音前晕了过去,拨号中的忙音滴滴嘟嘟,或许是展禹宁从来没指望自己能得到回音。
好像过了很久,也好像短暂得只有几秒,一个声音朦朦胧胧响在空气里:
“喂,开门。”
好像是个很熟悉的声音。
一声重物敲击的巨响,伴随着木头碎裂的声音滚入展禹宁的耳畔,地板仿佛地动天摇般颤动起来。迷糊之间展禹宁被人背起,就仿佛他还在做梦,回到了还有人背着他走得东倒西歪的时候。
展禹宁趴在他颠簸的背上,朦胧地看了一眼又闭上,滚烫的泪无声地淌进发鬓。
为什么接电话的人偏偏是你呢?
粗略地帮大家整理一下目前的感情线:
谢云暄的目的一直都是从身体和精神上控制展禹宁,所以对于他这种用身体打发自己的行径很不爽。
对展禹宁来说:这狗 b 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上床是迫不得已,其他的不要越界了。
不过应该能感受出来,一个人的时候,展禹宁连生气都不会。
还有其他的希望大家能在文里体会,感谢您的观阅,如果能有点赞和评论就更好了^^
祝大家小年平安幸福。
###第 20 章
谢云暄不是做事没分寸的人,半夜接到展禹宁不说话的来电,不快和恼火只是一闪而过,便很快反应出他可能出了事。
说夸张点,展禹宁可是死之前给他打电话都要犹豫三秒的类型。
之前接他爸去疗养院时,谢云暄就已经知道他的住址。他掏出手机确认定位,发现展禹宁还老老实实地待在家,便不假思索,即刻出门。
展禹宁的家在一片老到不行的小区,最高只到六楼。楼旁的砖头房貌似还承接修自行车的业务,篮子里放满了器具,直觉让谢云暄弯腰,从里面拎了把锤子上楼。
一扇看起来一脚就能踹翻的铁门,后面跟着一道烂绿木头门。谢云暄就站在这两扇门前敲门道:
“老师,开门。”
谢云暄大多时候都是喊他老师,即使是床上。展禹宁似乎是个耻感很强的人,连色情直播都能做出来的垃圾,竟然还会因为一句老师报以羞怯。谢云暄觉得挺可笑的,除非意外情况都喊着老
师,他用一句句老师慢慢逼退展禹宁的底线,他也很好奇,作为老师的展禹宁能堕落到什么地步。
可是门内一点反应都没有。
谢云暄用锤子顶开沾满灰的防尘网,重重地敲了敲烂木门。
“喂,展禹宁,我说最后一遍,再不开门我就砸门了。”
深夜里静悄悄的,楼道里似乎连感应灯都坏掉了,听觉变得格外敏感,他的可怜老师似乎被黑夜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谢云暄深吸一口气:
“你最好不是在耍我...”
他当机立断,抡起锤头重重砸向门锁,钝铁相碰撞,在寂静的楼道发出一声让人牙酸的锐响,震动的空气仿佛都在控诉这份惊扰。谢云暄没有丝毫,紧握锤柄直到将门锁砸到凹陷。
“砰。”
门把应声落地,木板一点点碎裂直至被整个被破开,簌簌地掉着屑渣,寒冷的空气随着裂隙涌入破旧的屋子,谢云暄把手伸进去拧开了门锁。
“咔哒。”
真该庆幸没安防盗门。
谢云暄握着铁锤,用尽猛力让他手臂连同额角青筋暴起,凶神恶煞如同悍匪火拼。他踹开木门,落眼即看到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展禹宁。莹莹的手机屏幕停在拨号界面,光落在他的脸上,显
得那张脸惨白到可怖,仿佛一团浓重不清的迷雾。
他选择展禹宁作为自己选择的对象,除了合眼缘,更是因为他有能让人掌控的条件,可以轻易供他拿捏在手里。但没有那么一刻,谢云暄觉得他更像个物件。
谢云暄凑近地上急促的呼吸,摸到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滚烫得吓人。他试着喊了一下展禹宁,没有反应,便快速将他背到背上。顺手拿过亮着的手机,上一条通话记录是救护车。谢云暄尽量步
履平稳地跑下楼,不可避免地颠沛起伏,背上的人漏出痛苦的细碎嘤咛。
太黑了,以至于谢云暄感受到一点异样的情绪。
脚下踩过从楼道窗格空隙里投出的斜光,谢云暄远远就听见呼啸的紧铃裹挟着风声向他袭来,远处晃眼的红蓝光成了唯一瞩目的焦点,朦胧闪烁在眼底。霎时间虚无感、荒诞感、遗忘感,都
仿佛被隔绝的玻璃罩被一支离弦利剑打破,嗞哇乱叫的警报灯响的地动山摇,预兆着兵荒马乱的落幕。
背上的人气喘吁吁地依在他肩头,冷风灌进谢云暄的衣领,前冷后热的奇妙感受,他眯了眯眼,竟觉得有些好笑。
到最后可以依靠的是公共资源的救济和同自己上床的学生。
救护车停在了楼下,谢云暄站在楼道口,堵住了抬担架床的医护人员。
“三零四室叫的救护车?”
他颠了颠背上的人,露出一个急迫关切的表情:
“人我已经搬下来了。”
他不知道展禹宁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才会拨通自己的电话,为什么要在叫完 120 后找自己?他想说什么呢?想要安慰?还是试图获得一点关心?
怎么办呢?谢云暄坐在救护车上,看着展禹宁苍白的脸色和紧紧黏在额头上的碎发,湿冷的手指被他攥在手心,恍然升起一点愉悦的餍足。
是我第一个找到你的。
头重脚轻醒来好像有种错觉,展禹宁感觉自己还躺在家里那张光板单人床上,甚至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眼前的陈列摆设。他眼皮动了动,突然觉察到不对劲,支着肩膀就是要坐起来。
“别起来。”
一只手盖上他的眼睛,用了点力气诱导他躺下,然而诱导没起作用,展禹宁反而惊恐地扒开他的手——他头一次被打昏,醒来就是被扒得光溜溜的绑住往肚子上画淫纹。再一次,是被谢云暄
电晕下药。他无意识的昏倒从来就没有好事。
炫目的日光照进他的眼,陌生的天花板、悬挂着的输液瓶,记忆很快卡回他拨救护车的瞬间。这是医院,他才喘着气缓和过来。
谢云暄将他一系列反应尽收眼底,哄笑道:
“一惊一乍的,是怕有人趁你睡觉要把你卖了?”
展禹宁过于独身,以至于有点自我,吓了一跳,才注意到谢云暄正逆光坐在床边,方才悬挂未落的心竟可耻地安稳了下来。谢云暄问他:
“怎么不说话?现在感觉怎么样?”
回忆一点点倒流,昨天还在办公室里吵架,撂狠话,转头就半夜打人家电话,简直没有比他更窝囊的人了。丢脸的劲缓过,展禹宁摇头,哑着声音问:
“我手机呢?”
“没电了。”
“...你的借我用一下,我联系一下学校。”
“老师。”谢云暄表情微微一愣,“学校是没你就会乱套吗?”
他说这话里语气带点嘲讽,让展禹宁一下子就想起之前被他下药后昏天黑地的三十六小时。那时他打开手机,翘班了,上百条信息中也没人关心过他。展禹宁沉默半晌,轻轻吐了一口气,声
音里带上了点水汽问:
“你是跟着救护车一起来的吗?”
谢云暄挑眉,“你觉得你那半死不活的样子,能去给救护车开门?”
“那只是阵痛,到时候我能起来的。”
“是吗。我砸门的动静也挺大,没见你有点反应啊。”
“...”展禹宁愣了一下,终于发出了第一声惊动:Q﹔Q⒎⒈ 0】⒌⒏⒏⒌―⒐︰0 本文﹒
“你把我家门砸了?!”
“不砸了我怎么进去?让你搬过去也不愿意。就你那破房子小偷进去都要捐个二百块,缺了什么东西我赔给你行吧?”谢云暄像是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用一种复杂目光望向他:
“你就只关心这种事情?”
“......”
展禹宁沉默地望着自己扎针的手,掌心下塞了块热水袋,还温热着。谢云暄有这么体贴悉心吗?展禹宁心里一团乱麻,低声开口:“....那我该关心什么?”
“...我原先以为老师不过问我去医院的事,只是区别对待我,没想到是无差别攻击。”谢云暄扬着眉,可笑地生气责怪道:“从工作问到我,无关紧要的事情有什么好问的?老师反抗我
的时候那么激烈,现在这么无所谓,当时做出那一副自洁自爱的样子干什么呢?”
展禹宁猛然抓住了手中的热水袋,方才还有一点的感激忽地荡然无存。
他怎么敢摆出这种姿态?
“我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说这种话?”展禹宁一字一句咬牙道:“你以为我是怎么落到这个地步的?!你知道我前几天难受去医院看,医生说我内里撕裂,当着我的面说
里面有精液残留,我他妈的有多难堪你想过吗?”
病房不是单人间,他害怕别人听见,于是每一个字都又低又重,像是带着极致的恨意。谢云暄看着他,表情从张扬到眉眼收敛,逐渐凝重起来。他生得方正标准,宽额浓眉,摆出这样一副认
真的表情甚至显得郑重,毫不含糊道:“我向你道歉。”
这一下打得展禹宁措手不及,“什么?”
“我说我向你道歉,前段时间老师对我很抵触,也从不对我开口,我太生气了...不知道你受到了这么大的伤害。”谢云暄垂下眉眼说:
“我刚才态度不好,不是指责你。我的母亲就是因为不注意身体进了医院,和老师一样都是出于胃病,现在晚期,连化疗都来不及。医生说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我对这种事情有点后怕。”
只是一句话,展禹宁就觉得自己刚才的发火莫名其妙。谢云暄话间伸手探了探他的热水袋,拧开塞口倒掉,重新灌上热水放在了他的手下。做完这些事,谢云暄还将自己的手一起盖在了展宁
禹麻木冰凉的皮肤上,而他顺势蹲下,态度无比温和:
“老师不是因为那些原因住院的,是急性胆囊炎,检查发现胆囊几乎坏死,需要进行手术切除,但是我签不了知情书。科室里有医生认出老师前几天来过,说老师你有胃病,还拒绝了全身检
查的建议...所以我有点迁怒,我不希望老师也会这样。”
展禹宁直愣愣地看着他,突如其来的剖白将他一棒子砸得不知所措,他不识好歹的态度更是恶劣至极,明明谢云暄是在关心他。
谢云暄怎么会关心他呢...
展禹宁缩了一下打吊针的手,谢云暄看到也不恼,反而率先放开。展禹宁向下注意到他的黑眼圈,心里复杂道:
“你...一夜没睡吗?”
谢云暄用手支着趴在床边,看着展禹宁笑了一下道:
“没有陪护的空床了,就在床边眯了一会。”
“你...你家里不是离这里很远吗?怎么、怎么来得及赶过来的?”
“恰巧有住处离这里比较近。”谢云暄说:“况且是老师先打电话让我来的啊。像老师这种软硬不吃,连我号码都要拉黑的人,却在夜里打来了电话,还一句话不说,我也会担心啊。”
什么担心...我打电话你就来啊,你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
展禹宁没能把这句伤人的话说出口,谢云暄毫不避讳地看着他,眼里说不出是真诚还是戏谑。说到底,是否将这种话当真,称量的根本不是他人,而是自己的真心,而展禹宁原先就曾站在玩
弄他人的一方。
谢云暄看着自己的眼睛仿佛是往日情形的重回,即使做不到相信,展禹宁也没有立场去怀疑。
展禹宁侧身堪堪躲过谢云暄的目光,拒绝的背影摆在眼前,谢云暄像是失落,轻拉着他的手臂问:
“为什么又躲着我,老师?”
“我没有躲着你...”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是还在生气吗?”
“不是...”展禹宁神伤道:“我只是...想休息一会。”
要疯了,展禹宁想自己大概是被精神虐待得严重,竟然觉得像谢云暄这样随心所欲高高在上的人,肯屈尊愿意为自己跑一趟简直如发恩一般。
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拨号...也不过是想听听他的声音,根本没有奢望过他会来。
站在他背后的人晃了晃,最后传来声音:“胆囊切除是个小手术,医生说你醒了就能做,我再去确定一下手术的事情...手术前要禁食,你还能忍吗?”
“...能。”
“我一会回来。”
谢云暄刚要起身,忽然有人敲了敲病房的门。展禹宁看着一个身穿警服的中年男人推开了房门,方向直向他走来。
展禹宁立马皱着眉头坐了起来。
“别紧张,不是来找你的。”谢云暄摁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对这种情况熟络于心:“躺着吧。”
“怎么回事?”
“不是什么大事。”谢云暄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轻笑:“如果老师配合我的话。”
###第 21 章
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和警察有交集,但碰不到犯罪事件的发生,这是好事。不过职业光环毕竟摆着,普通人在不知情的时候被找上门,还是会心觉紧张。
只是展禹宁此时没绷住。
谢云暄见状,不满地提议道:“你在笑话我吗,老师?”
展禹宁面色紧绷,望向笑眯眯的民警,极力正色道:“对不起。”
事情是一场误会。展禹宁住的那一片小区是老小区了,还是上世纪他姥爷单位分配的房子。因为是老房子,设施陈旧,现在住的多是老人,这么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也没闹出过什么小偷强
盗的...直到偏偏遇到了谢云暄这个流氓。
大半夜的震耳欲聋的砸门声响彻了寂静的小区,把方圆三栋的老人家都吓得够呛,更别说后来都叫来了救护车。搁第二天又发现某三楼住户的门被砸得稀巴烂,碎木头粉末撒了一地。知情隔
壁邻居声称当时他就瞄在猫眼看,隔壁邻居门口来了个凶神恶煞的人物,又高又壮地拎着一把铁锤,恶声恶气地威胁道:“再不开门我就砸门了”,随后进行了数分钟的猛烈摧残。
流言三人成虎,不到半天就传出了昨晚有人打架闹出人命的传闻。事态一下子升了级,要是流窜了个胆大包天的杀人犯那还得了。小区没有物业,单薄的保安挡不住人心惶惶又手无寸铁的可
怜老人,这帮老头老太太不少都受过知识的熏陶,直接拿起法律保卫自己的权利,联合跑到了警察局报警。
由于上报群众过多,警察不得不展开紧急调查,小区监控一调,很容易就查到了这位不加躲藏的肇事者。谢云暄一早就接到了暖心电话,不过解释是解释了,严格的张警官还是坚持要走一趟。
当张警官一丝不苟地当着两个人的面转述人民群众的骂词十个还不带重样时,展禹宁觉察出他明摆着就是故意的,没忍住轻笑了一声。看着张警官心照不宣地和展禹宁对视一眼,谢云暄的脸
一下子就垮了。
谢云暄本身面相看着就不算亲和,有棱有角,凌厉张扬,只是平时穿着校服,身姿挺拔又故意装乖,攻击性消解,成了一团和气的兄弟气。他方才说软话哄着展禹宁时还眉眼带笑,这会坐在
旁边臭着一张脸,看着就像是十七八岁被抓到出去犯事的混小子,看着漫不经心痞帅招眼,背地里都是蔫坏的主意,指不定能干出点袭警的事情。
这小混蛋也大喇喇地坐在凳子上,硬是让张民警站着,口气也很混蛋:“这回我老师也亲口解释完了,是人昏迷了才强行破门的。无论是补口供还是笔录也得等人做完手术出院吧,为什么非
要跑一趟?”
展禹宁顿时眉头紧皱。
他开始紧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知道谢云暄之前坐过牢,平日里行事又阴晴不定,就跟玩似的。他毕竟还是谢云暄的老师,职业病犯起来,也不想看着学生当着自己面被警察带走。
但展禹宁还没开口,张警就先发了话:“你小子,我就是调监控,查到是你才来的,看看你这几年成了什么德行。”
傻子都能听出这口吻里的熟稔。认识,还是熟人,展禹宁侧目望向谢云暄,他正巧对着展禹宁转过去,“那你问我老师好了,我在学校里是水平。”
展禹宁愣了一下,没在别人拂他面子:
“挺好的,每次考试都是第一第二的,每回领奖都有他。”
“足够改过自新了吗?”
“臭显摆。”张警瞅着谢云暄连连摆手:“行了小关,刚不是抄着说要去找医生,忙你的去,我和你老师单独说两句。”
谢云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又很快盖住,板着脸说:“我可刚和老师关系缓和点,人民警察不会当着我老师的面瞎说吧?”
张警就差一脚踢他屁股上了:
“我说两句就走!”
谢云暄扫了展禹宁一眼,还是掀开幕帘出去了。张警坐着他空出来的位置,客客气气地对着展禹宁问好:“展老师。”
展禹宁和气点头:“之前认识吗?”
张警:“认识,抓了好多回了,老熟人了。”
展禹宁:“...?”
张警微笑了一下,双手撑在膝盖上缓缓道:“我调这边十几年了,他,典型的问题儿童,家里成分复杂又没人管的那种,一帮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到处拉帮结派,找茬的时候一个比一个上杆
子,打不过就打电话报警了,十次有九次来抓,都能抓到关越。”
展禹宁未曾设想过谢云暄的家庭,估摸着是不愁吃穿的富贵人家,惯养得顶天了,才这么桀骜不驯。闻言他心里陡然一紧,职业病又犯了——或许谢云暄现在动不动的暴力行径就是幼时留下
的心理阴影。即使平日里他在自己面前多么张牙舞爪,也不过是个以前缺少关爱的小孩。
他不由得轻声问道:
“...他被打吗?”
“不。”张警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他,就差把怎么可能写在眼里了:“他一般都是打人的一方。”
展禹宁:“......”
“关越家里就一个妈妈,单身女人受过不少风言风语,他十几岁时没少因为这个和别人斗殴打架,手脚没个轻重,脸皮还厚,都报警抓他好多次了,屡教不改,头疼着哩,我那会嘴皮子都说
秃噜皮哩。”张警摸着头发,有种养儿有方的欣慰感道:
“嘿,不然怎么说读书有用呢?还是教育对人的影响更深吧!我还生怕他以后会长成反社会分子,现在看着像个人了不少,还知道送老师来医院!”
展禹宁知道他说的是谢云暄,却听着像个陌生人的故事,不由得轻轻重复那个音节道:
“关越?”
“关越,关山难越的那个关越,他改过名。”张警合着手,忽而腼腆似地笑了一下说:“大概是他从这里搬走后不久改的吧,可能是妈妈再婚了...有钱人讲究多,也就改了。”
只是几句话,就将展禹宁未曾接触过的底揭开,他突然就理解了谢云暄走之前那个眼神的含义。但为什么要和他提这些呢?展禹宁看着张警的神态,试探问道:
“您和我说这些,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问?”
张警古铜色的面颊上浮现一点红晕,忙摆了摆手,那是是一种特有的谨慎姿态。他压低声音,才带点笑音说:“说这些是不怕老师您知道,当老师都有知识讲道理,对待学生都一视同仁的,
不像社会戴有色眼镜看人...!关越情况特殊,我听说高三的小孩心理压力都大,提前有点了解也好哇,到时候也好对症下药。”
展禹宁听出他是在点自己,很快接口道:“我是他的班主任,您要是有什么顾虑,可以和我多说一点。”
“嗐,我就是有点放心不下想问问,老师知道职业病吧?”张警比划了一下,见展禹宁点头,才说:“他在学校里没什么流言碎语吧?”
这次出警很快,是因为谢云暄有案底,很快就对上了身份信息。展禹宁对上男人的眼睛,泛黄浑浊的眼珠锐利地紧勾着他看,有一种摄人的魄力。他知道张警指的是什么,于是沉默了几秒,
才说:
“学校压了消息,别的老师也不知情,他和班里同学都相处得很好,您不用担心。”
“好,好、那就好。”张警连着说了三个好,每往外说一个字,他就像往外卸了一分力般如释重负,最后靠在椅背上沉沉吐了一口气。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展禹宁以为他是适时准备离开,但
这个干练劲瘦的男人仍然牢牢地坐在椅子上,抓着自己膝盖,突然没头没尾地说:
“老师知道海恩地产吧?”
海恩地产是国内龙头房地产开发商,就连学校对面的楼盘都是海恩地产投资的,展禹宁不可能不知道,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这个:“我知道?”
“...关越可能和海恩地产有关系。”张警的手指用力抠进膝弯褶皱的裤子里,自顾自说道:“他从这里搬走没多久就因为那件事进去了,庭审时他就已经改名了...海恩地产的董事长
也姓谢,庭审律师也是海恩地产合作律所的律师......还有董事长的独子,叫谢昀晞,是不是和关越现在的名字很像?就和关越差两岁。”
他的话没头没尾,像是把几件毫不相关的零件丢给了展禹宁,但只要拼凑起来,就能得到一个可怕的猜测。展禹宁在不言间又看向张警的眼睛,他这次眼珠里布着红血丝,如同一股气憋在他
心底已久,如今再启封,已经困难又过期:
“请您不要对关越有偏见,虽然以前是看着有点不着调,行事乖张,但他没坏得那么透彻,基本的善恶观也是有的...您知道吗?我女儿溺水,大暴雨,是他二话没说跳下去救上来的。”
张警摸了摸胸前口袋——展禹宁以为他是在下意识地找烟,然而他手掌攥紧,摊开的掌心上赫然有一枚 u 盘:
“我晓得您知道他那档子事,他当时还是未成年,按理来说是不允许公开的,可对方有权有势,莫名就流传出了盗录的视频,就想让他身败名裂。原告的狗屁律师又不知道从哪找来的证词,
那些话连我都听不下去,但他当时才十六岁啊,如果......”
医院门轴松动,开关都有很大动静,张警在听到门口吱呀一声后瞬间就将 u 盘塞进了展禹宁枕头下。他把手盖在脸上揉了揉,瞬间收敛了脸色。谢云暄拉开蓝色幕帘,有点不快地看着张警
问道:
“还在呢?”
张警神色如常:“没大没小,刚刚说完,我走了。”
谢云暄看着展禹宁不明晰的神色,眯了眯眼睛:“你说了什么没用的事情?”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张警曲起指节反手敲在他的头上,对着展禹宁和和气气道:“诶,老师,这小子就是皮厚,麻烦您对他严格看着点啊,今天打扰了,我走了啊。”
展禹宁撑着一个笑点头,“您慢走。”
——他当时才十六岁啊,如果...
“医生一会来做检查。”
蓝色的幕帘又重新放了下来,谢云暄问他:“你们聊了什么?”
“...就是问我家里有没有丢东西什么的客套话。”展禹宁脱力地靠在枕头上,将目光投向窗外,“没什么别的。”
如果是真的,那展禹宁大概要庆幸他当时忍住了,没有将强奸犯三个字骂出口过。
###第 22 章
本来手术后应该再住院观察三四天的,但这样就要拖到下周一。他本身就是突然住院,再加上高三课程本来就紧,展禹宁总是放心不下,到底还是提前了一天出院。
谢云暄一直陪着,展禹宁住了几天院,他就跟着在医院住了几天。隔壁床知道谢云暄是他的学生后,盛赞人间有大爱,吹得就快没把谢云暄的照片放进好人馆了。展禹宁听得耳根都热了,尤
其是第一天晚上,半夜醒来看到谢云暄趴在床边睡得眉头直皱,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其实没大碍了,夜里睡着也不会出什么事,谢云暄没必要这样过度关注,大不了第二天早上再过来就好了。但一提及这个事情,谢云暄就要顾左右而言他,偶然发呆还会露出点感伤,好像
真的为他放心不下似的。
可能是因为他母亲而起了恻隐之心吧。展禹宁听完张警的话,猜想他母亲对他的影响应该很大,而这对展禹宁也是个难以逾越的话题。将心比心,最后他放弃了挣扎,在夜里拉好帘子,问谢
云暄,要不要上床睡。
对他们俩的关系来说,这话像个逾矩的邀请,而且两个大男人也不甚方便。但谢云暄躺在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从背后紧紧抱着展禹宁睡了一整夜。
每个人的心率各不相同,据说互相拥抱超过三十秒一样,心率就会趋近于相同,于是静谧的深夜,展禹宁在安稳的呼吸声中慢慢感受到了逐渐同频的心跳频率。
他们从未这么心平气和地亲近过。
无论是谢云暄还是展禹宁,都心照不宣地不去触碰这段畸形关系的边界,仿佛他们就只一对是互敬互爱的亲密师生,即使在外人眼里有些暧昧也没关系,因为他们都是同性。
展禹宁心里扪清,也不敢问谢云暄这些照顾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沉默地在这道线的背后苟且偷安。
谢云暄说是帮忙收拾东西,也就是一件件扔掉。展禹宁说他浪费,赶他去一边,谢云暄就说,与其费这些力气收拾,不如他给展禹宁买新的。吃肉︿群⑦〻①零⑤⑧〻⑧⑤﹑⑨〉零
展禹宁不做解释,如果谢云暄真的和海恩地产的董事长有关,吃穿用度自然看不上自己的小家子气。
怪不得要给自己送房子。
展禹宁心里微妙地卡了一下,局促在指尖一闪而过,忽然想起他从前和谢云暄说得好像也差不多,比现在要洒脱一点,再大方一点。只是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成为了这样斤斤计较
的成年人。
由于还有些距离,谢云暄的车正停在医院门口。展禹宁应该拒绝的,跟着谢云暄走了,今晚并不一定能相安无事。可当谢云暄自然地替他拉开车门时,展禹宁又说不出那个不字。
谢云暄注意到他的迟疑,扬着眉看他道:“顺路带你回去,我说了我也有房子在这。你以为我要对你做点什么吗?”
展禹宁连关心都不敢自作多情,低下了肩膀道:
“...走吧。”
他这几天已经摸索出规律了,反正也捉摸不透谢云暄在想什么,只要要求不过分,顺着他来对两个人都好。
天色欲晚,夜幕低垂,他们仿佛生在被幕布盖住的玻璃罩中,只有边缘的一点金色透露着布外的曦光。
谢云暄搭着车门,“既然也就一天,再多休息一天能有什么影响?”
“现在教学进度都是掐着天赶的,也不好多麻烦别的老师。”
“你不昨天晚上还在出周考卷子吗?”
是的,虽然人不在学校,但现在这个时间点,全年级的同学都已经得到了展老师精心策划的数学周考卷。
“...”展禹宁说:“那是因为没事做...而且我已经不打招呼请了好几天了。”
“生病也不会提前给你打个招呼,非逼着自己不放。”谢云暄反问道:“学校会因为你提前一天出院上班多发工资吗?为什么总在意那些没用的东西。”
展禹宁沉默了一会,虽然很不想,还是说了那句经典名言:
“...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
谢云暄嗤笑了一声。
“是,老师是过来人了。”谢云暄抬眼看他:“那老师在我这个年纪会想什么?”
展禹宁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并没有按照他的预设说出自己的答案,而是说:
“我读高三的时候,你才九岁吧,快大上一轮了,有什么可比性。”
谢云暄没及时搭话,而是慢了一拍才说:
“老师下个月该三十了吧?”
展禹宁嗯了一声。
“差九岁。”谢云暄重复了一遍,恍然大悟般拉长了声音,“原来老师知道我多大啊。”
“......”
说漏嘴了。
展禹宁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还有谢云暄的倒映在车窗上的眼睛,尽量将语气变得理所当然:“我是你班主任,当然知道这个了。”
谢云暄应了一声:“即使老师只是我们的临时班主任,也相当称职。”
“......”
怎么还没到。
心里有底和说破完全是两回事。展禹宁头疼地捱过气氛冷得和铁一样的车程,逃似地下了车,却不想谢云暄也跟了下来。
展禹宁眼皮跳了一跳:“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这几天抽空给你家换了个门,这是钥匙。”谢云暄摊开手,露出掌心里的三把钥匙,并当着他的面拿走了一把:“防盗门用锤头可砸不开,撬锁违法,我也不会。”
他就差明晃晃地把“我以后就自由进出”了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展禹宁觉得自己像是从嗓子里硬挤出的那两个字,“...谢谢。”
身后传来关车门的声音,展禹宁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小区,全不看路,只顾闷着头往前。直到他走到单元楼门口,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谢云暄根本没走。
展禹宁捏着钥匙差点急得比划起来,
“你不是说你还要回去吗?”
“是啊,陪你去清点一下家里的东西。”谢云暄插着口袋,理所当然道:“不是说好了,丢了东西我赔给你吗?”
“...”
展禹宁算是看明白了,反正不管是顺路还是清点,谢云暄总是会以各种方式顺利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站在略显陌生的门口,展禹宁转动手腕,拧开了门。
除去公摊面积,屋子只有五十来平,层高比别的还矮点,泛黄的天花板透露出一股难言的压抑。加上房龄高,有两代人居住的痕迹,房子鸡零狗碎的东西很多,肉眼可见的空间被一个叠一个
的堆满,不留一点空隙。
谢云暄记得他现在是一个人住,东西这么多,估计什么都没舍得扔。
真念旧。
谢云暄大致扫了一圈,就朝着卧房走去。展禹宁下意识一拦,谢云暄眯了眯眼睛说:“怎么了,老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这些天谢云暄略微觉察出来了,展禹宁显然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氛围使然就会心软顺势答应一些要求,所以这几天谢云暄已经尽量表演出了他喜欢的样子。
不该还对他这么排斥。
展禹宁有点紧张道:“我这周都在跑医院,顾不上打扫了,很乱。”
“沙发上都堆满了,我在床上坐一会可以吧?”谢云暄举起双手:“我不会乱动。”
他说的是实话,这个家里最空旷的地方就是展禹宁房间,除了书和教辅就没有别的东西,和他两点一线的生活一样单调且一览无遗。
展禹宁手一顿,就让谢云暄走了进去。门口的地板上,还有当时砸门衣服上带的木屑。谢云暄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床边:
“这样可以吧?”
展禹宁站了一会,最后放弃和他较劲:
“...我去烧点水。”
厨房传来水流声,谢云暄细细打量着眼前的房间,一大面白墙上有很多不均匀的胶痕,应该是长时间贴过什么又摘了下来。被子掉在地上,可能是当时展禹宁昏倒时带下来的,连枕头也横七
竖八的。谢云暄将被子捡起,又把枕头扶正,却在拿起的瞬间飘下一张纸。
那是一张奇怪的纸,至少谢云暄很少看到有人会将纸摊平放进密封袋里。他正要弯腰捡起来,门口就传来了展禹宁发冷的声音:
“给我,不要看。”
几乎是起身的同时,展禹宁莽撞地扑撞过来抢夺,仿佛那不是一张纸,而是价值几亿的支票。谢云暄顺势抬手,却直接被展禹宁骑摁着压在了床上,手臂抵住肩膀,动作利落地拿走了纸张。
谢云暄只堪堪瞄到了落款写得工工整整的名字——
“纪少慈”。
感觉发音有些相似,好像在哪听过。谢云暄直起上半身看向展禹宁,喃喃念了一遍。
“纪少慈。”
短短的三个音节更像是什么催命符,展禹宁把纸塞进抽屉的动作直接一抖,纸片唰啦一声掉到了地上。
他想起来了。
展禹宁在注射药物后喊过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上次。”
“喂。”谢云暄站起身,姿态极具攻击性地将展禹宁压在桌前,慢慢拉长声音道:“纪、少、慈,你对着我喊过他的名字吧?”
展禹宁浑身僵硬:
“我不知道。”
“当时你神志不清,当然不记得了。”
谢云暄粗暴地将他转了个身,迫使他用那张极其难堪的脸对着自己。他喜欢这个表情,难为情,不情愿,红着脸,放大的瞳孔轻轻颤抖,偏转躲藏着他的视线。一个名字就能让他有这种反应,
也是,他们第一次上床的时候他就对这三个字视若珍宝。
“枕头底下放着这种东西,还用密封袋封起来,是你前男友吗?”谢云暄进一步凑近他,声音近乎贴着他的耳尖:“打你的人,也是他吗?”
那一小股气流就像一根掉进衣服的针,带着毛骨悚然的寒意,展禹宁猛然推开他。谢云暄要拉住他,却错抓住了抽屉的把手,年岁已久的抽屉滑轨松动,直接被拉掉了下来,霎时间咣当一声
巨响,白花花的信张唰啦撒了一地。每一张都是平摊着用密封袋封好,像法医尸检的取样那样封存,而每一张取证都是同一个字迹,落款的皆是纪少慈。
展禹宁慌乱地蹲下身去捡起。
谢云暄这下看明白了,袋子里的是信件,全都是手写信,还有亲昵到肉麻的开头称呼。
“啊...看起来是我猜错了。”他笑了起来,语气难明地上扬道:“珍藏前男友的信件,老师是变态啊。”
怪不得给房子还是给钱都要拒绝他,明明深陷物欲横流,却偏偏立牌坊说自己清白。闹了半天,原来是为了给前男友守节啊。
谢云暄抬脚将一张踩在脚下,一把抓过展禹宁伸过来的手将他甩到床上。展禹宁撑着肩膀,抬头就对上谢云暄逼近的身体:
“我和他哪里像?”
展禹宁愣住了:“什么?”
“我问你我和他哪里像?”谢云暄很温和地摸着他的脸问他:“你不是把我认成他了吗?”
展禹宁没明白事态为何会演变成为现在这样,他以为谢云暄会生气,毕竟他这种人,怎么可能接受自己被当作别人?可事实是谢云暄一点都没有愤怒的样子,冷静得像是要平心静气地和展禹
宁探讨他的过去。
这可能吗?
谢云暄看着他,忽然低头吻上他的唇,展禹宁甚至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然而嘴唇只是轻柔地碰了碰,谢云暄就松开问道:
“为什么这么紧张?接吻都不会了吗?”
“我...”
“再来一次吧。”谢云暄说:“这次把张开嘴。”
软厚的下唇再次贴上展禹宁的唇瓣,红软的舌舔过他的上颚,在得到难以为继的呻吟后,又与他疯狂地纠缠在一起,紧贴在一起的身躯像是升了温,发麻的下腹小幅度地蹭动,如果不是布料
的阻碍,恐怕已经交合得一塌糊涂。
吸吮声,水声,嘤咛声,密密麻麻地回荡在房间里,地上撒着过期的情书,沉默的文字见证着床上的人和另一个人靡乱地吻在一起,过去像个狗屁不是的笑话。
谢云暄撑在他的身上,低头看着被吻到双眼失焦的展禹宁,低头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他占据着展禹宁的身体,也在糟蹋他的心意。老师不是油盐不进,只是藏着那道豁口不肯对外开放,现在这道豁口被谢云暄找到了。
他好像兴奋起来了。
“看着我。”谢云暄掰着他的脸摆正:“现在和你接吻的是谁?”
展禹宁低喘着气,一巴掌扇开他的手,却被谢云暄扼住手腕吻在内侧:
“是我,对吧?”
乱套了,一切都乱套了。展禹宁感觉大脑宕机,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从正常的轨道偏离了,他根本预测不出谢云暄的想法,难料到甚至有点可怕。
“你要干什么...”
“能干什么,老师觉得呢?”谢云暄打趣道:“又不是我今天到高中同学家玩去了,对吧?”
展禹宁感觉到他发硬的东西顶着自己,惊恐未定道:
“...你难道不...”
“...我难道不生气吗?”谢云暄将他的话补全,微笑着问他:“可能有一点?”
他解开展禹宁的衣服扣子,直到雪白的胸膛暴露在他的眼前,两颗浅粉色的乳头因为没得到含吮,害羞地陷在里面。
“但是无所谓,老师。”谢云暄张口磨着他的乳珠,低哑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又不是有了守门员就不能进球了。”
“啊!”
展禹宁绞住床单,敏感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吻沿着胸口的痣往下,到手术划出的小创口,到舌头陷进小腹上的软肉。谢云暄从没这样细致地吻过,因为这样的爱抚更像是情侣间才会
做的事。展禹宁目光低下,谢云暄刚在他的纹身上方留下一个牙痕,正好四目相对。自下而上的眼神注视着他,好像写着迷情意乱。
不对。展禹宁眨眼,又发现自己看错了,那只是盯着猎物般死死咬住的眼神,他在意,但那是从来没有逾越过感情线的在意。
那错觉是怎么回事?
不,短暂动摇过的...好像是自己。
“不能...”
“嗯?”谢云暄听到他的声音,凑上去问:“你说什么?”
或许是心理作用,展禹宁感觉到创口有隐隐作痛起来,偏过头滑了一滴很快消失不见的眼泪:
“抽屉里有润滑油和安全套…不能直接做。”
他当然没想真的进去,只是气氛太好,顺势做了下去。谢云暄没将这句话说出口,笑意深不见底。但至少他现在知道了,实践是正确的,只要自己温柔一点,他就会跟着走。
⑦①⑤⑧⑧⑤⑨
“能做到什么程度?”
“...随便你。”
谢云暄一下子戳破道:
“绑起来也可以?”
“不…”展禹宁将脸埋在枕头里,声音发闷:“不要 SM。”
“随便的意思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展禹宁沉默下去。
“这样吧…我年纪小,做事总是不周到。”谢云暄调转方向,打开他的双腿,将他摁在自己小腹上,“既然老师说我总是弄伤你,那你就主动来,轻重缓急老师自己把握,怎么样?”
这话就像报复心重的小孩,还惦记着展禹宁在车上划清界限般的那句“我快要比你大上一轮”。展禹宁眨了眨眼,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才往后退了一些,手指从凸起滑到拉链口,
一举拉下——
谢云暄拉住他的手,将他拉进自己怀里:“老师,可以了。”
展禹宁声音很哑:
“不做吗?”
“不做,你才刚刚手术完,我不想你再进医院。”谢云暄像在医院那晚,从背后紧紧地抱着他,“存着吧,等恢复好了,我要对老师行使随心所欲权。”
他能感受到那颗剧烈跳动的心慢慢落了下去,化作与自己呼吸同步的频率,像是被自己安抚住的不安小兽。他觉得满足,即使他们在同步的心跳中心绪背道而驰。
谢云暄抚摸着他的后背,轻轻地将脸贴了上去。
老师,如果你心里有一尊为别人竖起的神像,那我就会是那个把它彻底打碎的人。
###第 23 章
“哼嗯...”
布料的摩擦声,翻滚间床板的脆响,欲火将息的轻喘打湿了被子。勃起的阴茎紧插在交合的大腿中,腿肉被肏到红肿外翻,敏感的皮肤直接破了皮,被黏湿的汗水一蹭,刺痛便迫使大腿微微
张开,每一个毛孔都丝丝缕缕地往外透着气。
“我还没插进去你就合不拢腿了?夹紧。”
宽厚发烫的手掌有技巧地从膝窝处扣住,柔软的腿肉闭合,如水般吸咬着阴茎,形状,纹路、一切感观都在黑夜里放大,就像正在制作某个盛放的容器——而谢云暄正在把他打造成契合的形
状。
总是碰到后面,就好像他要进去一样。展禹宁对做爱没有太大欲求,但谢云暄这样反复磨蹭,霎时间总有过山车驶到顶端嗓子眼一紧的感觉。压抑的呼吸带走他肺部的最后一点水汽,展禹宁
口干舌燥地发觉自己也被带着兴奋起来了。
不...不能这样。
他想把自己阴暗潮湿的欲望遮掩起来,猛然间背后的人翻身而上,光溜溜的肩膀在黑暗里突然抽搐前移,又被一只暴着青筋的手掌扣住,无声地写着对捕食的渴望。
腿间抽动,热淋淋的粘稠液体将两只不同的手掌黏连。
展禹宁迅速从一身热潮里退却,连忙站起身来。谢云暄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随手摁开夜灯,靠在床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跑什么,怕被我发现你有点硬了?”
窗外的雨敲着铁铝棚顶,下得很响,是要降温了。冰冷的触感从床边的空气,传到展禹宁被握着的手腕。谢云暄的表情兴致恹恹的,周身写满了没做到最后的扫兴。
这几天都是这样,谢云暄有了钥匙,现在出入自由,晚上放了学就连拉带拽地把展禹宁带上床。他先前向来都是由着性子做的,连做前戏的耐心都没有,这会却一反常态地温吞了起来,缠磨
到死。虽然射完也会很快再次勃起,但像是顾及展禹宁的身体,硬生生忍着没有插进去。而他纾解完,白天也会老实一点,至少不会再不分青红皂白地压着他强肏。
这实在是符合他们关系最高效的选择。毕竟他们再也回不去正常的师生关系。而为了保持被害者的轻松心态,展禹宁是决计不会主动的。可他不会跟着谢云暄走,却也没办法把谢云暄的腿打
断不让他往自己方向来。
展禹宁先是慢慢把眼珠转过去,再整个人面向他,“软不下去的不是你吗?”
“啊,是我。”谢云暄很流氓地曲起手指,弹了一下自己梆硬的阴茎,“老师好不容易才有点感觉,那我们继续怎么样?”
展禹宁眼神闪烁,想往外走,“明天早上还有课,我不想到时候起不来...”
“我当然知道老师有课。”
谢云暄猛然勾腿,直接将展禹宁缠倒在了床上。随后面对面地抬着他的小腿,露出底下湿淋的小洞,手指不紧不慢地摸在穴口周围探进去,咬着他的耳尖暧昧不清道:
“但老师这话,我怎么听着都像是夸奖我啊...”
“滚...”
谢云暄笑了一声,一掌拍在他的洞口,拍得展禹宁小腹酥麻紧绷,难以言喻的瘙痒感沿着嵴柱爬上脑后。谢云暄的嗓音低沉而发冷,带着一点命令的口吻道:
“想快点,就把腿打开。”
“......”
纠缠不清麻烦的还是他...速战速决最好,但这样会不会太顺着他了?展禹宁看着窗外的冷雨,也感到一丝冰冷。他哆嗦了一下,还是羞耻地掐着自己的膝窝,抬腿将温软的肉穴献媚般供
了上去。
又是这副不情愿的表情。谢云暄眼睛危险地眯起,挑衅道:
“再张大点,你要配合啊。总不能是害羞吧,老师?”
“......”
展禹宁沉默了一会,用肘弯挂住小腿,两只手摸索着爬过满是肉的大腿,最后停在湿热的肉穴周沿。细瘦的指尖老道地掐进股间的软肉,像撕扯一瓣鲜软多汁的桃子般从中扒开,逼迫媚而红
的肉洞吐出幽藏的秘密。
看看他的样子,怎么想都是媚骨天成。难不成是在故意勾引自己吗?谢云暄握着自己阴茎的手不觉用了力气,语气却还是从容不迫地挑逗:“老师,你比想象的要着急啊?”
“我没...”
展禹宁没说完的尾音,连同不成声的反驳,一同吞没在躯体交合的碰撞声中。
粗硬的性器一口气吃到最里,有两周多没再做过,敏感的身体一下子绞紧,胀满的疼痛和欢愉密密麻麻地吻着展禹宁的理智,再无暇考虑对不对。他勉力撑起一只眼睛,看到谢云暄正直着腰
往里挺送,他低着头,额角的青筋爆起,晦暗不清的视线躲在发丝后。流连的手指难以自控地掐着展禹宁的腰,又滚到肚子上,最后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圆润的臀瓣上:
“放松点,就这么想让我射吗?”
谢云暄本还想再装一会君子,这几天展禹宁都挺听话的,配合着玩一点他喜欢的温柔的玩法也未尝不可。但再这样过一会,他怕是要先被展禹宁夹射了。
连抽插都带着拧痛,谢云暄拉过他的脚踝往里撞,想进一步操开软嫩干涩的肠道。他俯下身强硬地咬在红肿的乳尖,又从根部撸过展禹宁半硬不硬的阴茎。猛烈的感观刺激碾过四肢百骸,灭
顶的快感冲得展禹宁腿根发麻,肠肉直接痉挛起来。
好像要窒息了。
他用力嗅着空气里的雨腥味,空气冰到鼻头都发凉,明明周身发热,呼吸却是冷的。展禹宁都无助地抓着谢云暄偾张的臂膀,然而身体比比大脑更一步习惯做爱,无意识地悬起了腰,去迎合
谢云暄的顶弄。
谢云暄从他胸口圆溜溜的牙印中抬起头,汹涌的眼神像是不满进食时的打扰。迷蒙之间的对望,不知道是黑暗太过暧昧,还是升起了一点怜悯的心思。谢云暄抽插的动作慢了一些,叹息着用
嘴唇吻掉他的眼泪,语气模糊地抱怨:
“又哭啊,你这眼睛怎么就跟水龙头似的,看到我不是哭就是在酝酿着哭...?好了,眼睛该肿了...老师。”
什么以下犯上的语气,自以为是...展禹宁要张口说点什么,谢云暄刚好从眼角的吻抬起头,额头迁就地抵了上去,动物性地安抚着蹭了蹭。他自下而上的眼神扫了一眼展禹宁,最后停在
水亮的唇珠上。
他想起展禹宁应该是喜欢接吻的吧。
谢云暄含住他的唇瓣,诱捕他的舌头勾缠去一块,软厚的舌头带着一点甜味的气息塞进展禹宁的口腔,吸入肺腔的呼吸终于灼热起来,黏糊糊的口水沿着嘴角淌湿了下巴,显得是那么情不自
禁。
“......”
展禹宁唔了半声,除了发现声音很色情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深陷在枕头里,在缺氧的熏醉里近乎接受了这个一时兴起的接吻——他不应该习惯的,可就像是温水煮青蛙一样,自己正在慢慢地被驯化。明明闭上眼睛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跳下悬崖,结
果发觉悬崖之下绿草如茵,没有开始想的那么糟糕。于是得过且过的念头又再度复活,反正也没想过要爬上去,难不成他这辈子还能当什么好人吗?不如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下去。
...反正谢云暄总有一天会腻的,再忍一忍,他就能解脱了。
又是一起来的。
早自习还没开始,蒯鹏飞已经预先站在了三楼的走廊背书,虽然他的眼睛不在看书,在瞄楼下,但这架势在神经敏感的高三已经很能唬人了。陈林冀一向到的算早,看到也是吃了一惊:
“你搁这吹冷风干嘛呢?怎么不进去啊?”
蒯鹏飞突然被打扰,不快地合上了书,踩着底下的护栏:“困,我吹吹冷风。”
“屁。”陈林冀对他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你昨天化学课还在打瞌睡呢,睡得和死猪一样,都快打呼了。”
“我那是...没必要听好吧,哪个傻逼会听他讲课啊,他讲作业不就照着答案念。”
陈林冀就是那个傻逼,听了顿时来气道:“我靠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狂了啊,还没必要听,那你也没考个年级第一啊。”
蒯鹏飞刚想回话,只是看到了后面,忽然闭上眼,紧攥着书大声念道: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你他妈的,突然干什——”
“吵什么?”
展禹宁刻意冷着的声音如刀子一样插了进来:“我一路上过来,别的班都安安静静的,到早了就是来浪费时间的吗?一模就剩六十四天了,没有危机意识?赶快进去自习,觉得闲就一会到我
办公室默写课文。”
展禹宁虽然看着年轻,但年龄摆在面前,真凶起来可能学生未必会怕他,但多少会有点犯憷。尤其是陈林冀这种完完全全被背刺的。一大早挨了个措手不及,没反应过来。也顾不上反驳,陈
林冀恨恨地看了蒯鹏飞一眼,抬手示意他进去再算账。
“做什么小动作?”
陈林冀手一哆嗦,准备抹脖子的手直接举到了头顶,最后他对展禹宁敬了个礼道:
“好的老师,我这就滚。”
展禹宁拿着教学平板,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学生后背,又看蒯鹏飞:
“你不进去?”
蒯鹏飞早有准备地举起书,“我在背书,老师。”
展禹宁顿时目光就缓了下来。
“背吧。”
他摆摆手,回头发现谢云暄还没进去,站在后面看戏似地看着他,目光似乎就在说:
又在摆老师架子了,你要怎么训我?
他本可以像普通老师一样训斥学生的,但这可笑的性关系把他剥削成披着皮的小丑。展禹宁喉结滚动,最后压低嗓子说:
“看什么看,进班。”
谢云暄耸肩,他坐在最后一排,直接从后门走了进去。展禹宁绕了一下,从前门进去径直坐在讲台边看昨天改完的段考卷子。今天不是七班的早自习,但班主任亲自坐在班里,即使早自习还
没开始,学生陆陆续续到也不敢吵。
他没看到蒯鹏飞在窗外看着自己。
蒯鹏飞神色复杂地看着展禹宁,移开目光时却被谢云暄逮了个正着。谢云暄弯着眼睛,在日光和煦的早冬天遥遥朝他示意。
季节很快就轮换了,很多交替的边界总是模糊又迅速,好比秋和冬的过渡只需要一场寒雨降温,而关系的变质也只需要一场不正当的性爱。
蒯鹏飞把目光再次投向了楼下,手将书页弄得皱巴巴的。
他其实早就开始在走廊上背书了,打从偶然在停车处撞破谢云暄和展禹宁的谈话后,他就起来得比往日早。这种行为就像幼儿园故意揪喜欢得女孩的辫子一样幼稚,认为特立独行可以让老师
注意到他。或许是通过这种监视的行为,再知道一些更加隐秘的——
比如谢云暄搞了他们老师的实证。
蒯鹏飞一直都知道,谢云暄总敢去做一些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但那不是因为他胆子大,而是他根本没把那些规则放在眼里。所以在听会议室外听到那令人面红心跳的动静后,除却震惊、被耍
后的气愤,随即冲上脑门,是兴奋感。
蒯鹏飞中午回了宿舍就在被子里冲了一发。在满是考试和书本的无聊学校生活里,这简直是难以抵抗的诱惑。他满脑子都是老师的喘息声,不是他想象出来的,而是真切发生过的、就像喘在
他耳边的。
哪个学生敢侵犯老师?又敢肖想凌辱老师?驱使老师像狗一样发情,对自己的阴茎迷恋到又吸又舔,把老师变成自己的性奴,就像烂俗的色情电影里的情节。从发现这个意淫的可能性后,能
插入展禹宁的人就变成了任何人,当然——也可以是蒯鹏飞。
但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不是自己,主使无疑是谢云暄啊?蒯鹏飞很难去推断谢云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看中展禹宁的,毕竟一开始和展禹宁不对付的就是他,怂恿自己做那种事的也是他。明
明那狗逼一开始就包藏祸心,还拿他当枪使。既然拉他上贼船一起做了坏事,为什么想要独享成果?
还好这个秘密被蒯鹏飞发现了。
展禹宁前段时间隔三差五地不来学校,谢云暄也不来,用脚趾头都知道这两个滚在一起的男的能干什么,又到底是为什么不来。蒯鹏飞虽然不耻这个行为,又得意于这个美妙的发现,因为这
都是可以用来沟通的砝码。
他再次望向教室里的展禹宁,展禹宁正看着平板,手机因为平时需要接收各种学校通知和学生家长的信息,没有设置静音,在安静的教室里突兀地响了一声。
展禹宁有些尴尬地拿起手机,关掉铃声后他看了一眼通知栏,却在看到消息后深深皱起了眉头。
他将那几个字默念了一遍:
......提议换班主任?
###第 24 章
寄宿制学校,加上处在高中这个敏感的人生阶段,总有担心的家长渴望得知孩子的情况。尤其是展禹宁在职的私立学校,学费不菲,家长也和学校存在一层微妙的信任隔阂,为了消除消息差,
及时维护学生权利,个别热心家长会牵头自行建群互通有无。
本来学校也无从干涉,但先前有诈骗机构冒充学校收取费用,家长和校方闹得挺不愉快,也有些不实消息乱传,对教学管理工作造成了极大麻烦。种种麻烦已有前车之鉴,校方只得呼吁家长
只加有班主任在的联系群,听从学校统一通知,不要听信谣言。
但是也架不住焦心的家长私下操手。
七班本身是重点班,在高三这个关键节点更换班主任,还一波三折,本身就让家长不满,私下建的小群每天都聊得热火朝天。展禹宁刚调去当天就收到过凌晨三点的来电,后面更是有回不完
的家长私信。好在他态度算好,比起上一个留家长干着急的班主任,他每天打卡一样流水汇报情况,各项通知也及时,家长暂时忍了下来。
只可惜好景不长。
展禹宁作为一个男老师,隔三差五地请假生病,动不动就缺课请别的老师代,不同老师教课风格迥异,学生上得七荤八素的,不会的问题也没人处理。尤其是本身基础就差的学生,心理素质
也不稳定,再加上这次月考成绩整体很不理想,回去抱怨了很多。家长都护着自己孩子,转头就在小群里说开了。领头的几个家长本身积怨已久,行动力极强,立马嚷嚷着要向教务处投诉,
把展禹宁换掉。
展禹宁看到消息时,情况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中年家长直来直往惯了,打字聊天都简洁不留情面,直接怼到展禹宁面前,单刀直入地说他的心思不在教学上,没有责任心,学生都在受苦拼
命,就班主任还想着偷懒,耽误孩子。更有甚者言辞尖锐地问展禹宁,是不是因为开始没有给过他表示,所以现在才用这种态度应付工作。
“胡搅蛮缠...”
展禹宁后槽牙咬得直响,他是知道会有学生家长私下送礼的情况,在私立学校不少见,有些精明的班主任收礼收得手都软了。他还庆幸过自己没有处理过这种进退两难的道德拷问,却不料没
收礼也能轮到被指摘。② 3069②39 六
看这一呼百应的阵仗,明显是之前商量好的,全都你一个我一个地发表着不满,模糊重点,就是反驳都来不及。一模在即,这次月考本身难度就大,是最近氛围浮躁,年级部有意出难点让学
生静心复习用的,现在也成了攻击展禹宁怠慢工作的证据。
大早上的,底下学生本来就学不进去,一个两个盯着展禹宁发呆,却发现讲台上的班主任脸色可谓是异彩纷呈。展禹宁手指纷飞,回了几条,逐渐感觉力有不逮。他是理解家长的关心过度,
也习惯了私生活被指着鼻子骂,可工作这些年,遇到的向来是心照不宣地给彼此留几分薄面,这样拿到台面上,即使是展禹宁,难免也会面子挂不住。
早冬的冷风直往裤筒里钻,冻得人脚脖子冰凉,连带着手指都僵住。展禹宁坐在凳子上也没靠背,昨晚被折磨得腰酸背痛,他难道不想舒服地窝在办公室里吗?展禹宁哆嗦了一下,冷静地编
辑了一条用作解释的群公告,随后开启免打扰冷处理。换不换班主任不是展禹宁说了算的,说到底他本来就是被甩了个烂摊子,还因此被谢云暄搭上机会玩弄到手,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这段
时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他放下手机,却对上好几个学生探究的好奇目光,脑子里便自动和父母的话对了标,连同他们从孩子嘴里听来的实际例证。那些学生都是平日里沉默寡言、埋头学习的类型,经常来问问题,
甚至会来找班主任谈心。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裹挟了展禹宁,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和学生间有一道深深的鸿沟。
他也是人,听了学生私下的骂声不可谓不心寒。
极度的恐慌感盘亘在心头挥之不去,可展禹宁不至于因为这一两句难受成这样。他站起身来,突然敏感地觉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带一点拐弯和退缩,如同一根射中他的
利剑,刺得他一激灵。
是谢云暄。
展禹宁迅速错开视线,将头埋进薄棉衣的领子里。霎时间他就明白了,原来这才是他最害怕的事情。
被家长乱骂一通算不了什么,他心里尚有容纳下自己的空间。但独独谢云暄这件事他连支撑的底气都没有,他压根没有做好,打碎辛苦构筑的当下,并被吐沫星子淹死的准备。
到头来想渴求的平静还是一塌糊涂。
上午四节连堂还有一节早自习,展禹宁喘口气时才发觉嘴唇一阵刺痛,估计是心里麻乱时咬破的,舌根也燎了两个泡。吃不下饭,心绪偏偏连绵,展禹宁认了自己这条贱命,拿手机翻看
99+的群消息,奇怪的是沉默没带来大规模的发酵,群里有人在帮他说话。展禹宁往上翻了几条,没忍住倒抽一口凉气:
“不要因为自己孩子自觉性差就把责任揽在老师身上,这次月考成绩不理想,之前成绩就理想了吗?”
“是男人就不能生病了吗?有些人能不能不要对着老师发泄生活不如意的怨?”
“展老师是请假了,但住院时还要顾上回家长消息怎么不说了?有些人带句话都要在群里艾特三遍班主任,班主任是你家私人受聘家庭教师吗?”
刀刀见血,说的都是老师立场不方便的话。展禹宁留意了一眼,竟发现是蒯鹏飞妈妈。
他记得蒯鹏飞母亲是律师。
奇怪的是蒯母点名完,如沸腾锅炉一般的群就平消了下去。展禹宁翻着消息,没留意楼梯口伸出来的手,谢云暄将他拽进厕所,顺手抽走了他的手机。
“眼睛都快黏到手机上了,看什么非得这么用心?”
这是公用厕所。自从被摁在教师厕所一顿羞辱后,即使绕远路,展禹宁也不会给自己留独处空间。他往后看了看,在确定没有人后才将背后抵在门栓上,语气不善:
“我不是和你说了不要在学校这样吗?”
瞧着语气,和刺猬似的。
谢云暄捉住他的腕,暧昧地凑近了点说:“我也不想的,老师,我已经尽量察言观色了,是你总不给我单独的机会啊。”
展禹宁想着给你这个机会才奇怪了,心里止不住焦躁道:“滚开。”
心里一毛躁,手上就没个准头。拄着谢云暄的手臂直直撞向旁边的墙面,接口处断裂突出的瓷砖锋利,在他手臂上划了很长一道痕迹。展禹宁愣了一下,谢云暄见状连忙轻吁一声,很是委屈
道:
“昨晚还好好的,现在又这么翻脸。老师对我这么凶,我也会很伤心的。”
“......”
展禹宁用余光确定,幸好谢云暄皮糙肉厚的,只是红了。他没心情理会谢云暄的骚扰,于是用手去摸手机,却被他躲开,于是眉峰一点,话里带了点警告:
“拿过来。”
“好啊。”
谢云暄俯身,跻身挤进展禹宁的膝盖,不知不觉间已经痞气地将他整个人压住,逼迫他动弹不得,滚热的气息拂面,语气极其轻挑含混,“我听话,老师会给我点奖励吗?”
“...”
什么流氓样。
展禹宁忍到极限,一张口却被强行吻住,铁门咣当一响,粗涩有力的唇瓣蹭在破了皮的细软嫩肉上摩擦,带着点烧灼的意味,星点铁锈味渡进口腔。无论话说成什么样,此时都会原形毕露。
谢云暄的吻总是带着这样的破坏欲,仿佛若是不能这样暴力压制,不紧咬不放就无法得到,而为此的代价,对方是什么样都无所谓,他只是执着于得到。
头皮一阵撕扯,展禹宁色情地嗯了一声,被迫仰起了头,好满足对方不知分寸的探入,直到紧贴的嘴唇麻木到感受不到彼此存在。
不知道谢云暄是否将此叫做缠绵。
细丝扯断,展禹宁用手背抹着嘴,胸膛起伏地瞪着谢云暄。后者一耸肩,将手机塞进了他的口袋,怜惜地摁在他唇中的鲜红处:
“有人找你茬吗,老师?”
展禹宁警觉道:
“你瞎说什么?”
“我看老师都难堪到把嘴唇咬破了,随便猜的。”谢云暄莞尔:“猜错了?”
“.......”
“告诉我吧,嗯?”谢云暄说:“别让我担心老师了。”
担心是个好听且好用的挡箭牌,谢云暄在展禹宁住院时讨了不少好处。展禹宁神色微动,换往常他可能就要说了,可惜他现在如履薄冰,沉默半天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也没忍住就张口问了:
“你是不是在群里。”
他在也不是奇怪事。按照现在知道的情况,展禹宁并不觉得他的父母会分给他一点留意。
谢云暄顿了一顿,没否认:
“我在。”
展禹宁心里无端沉了一沉,好像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归结到一句:他竟还可以气定神闲地在自己面前开玩笑。展禹宁舌根都发着苦,不是滋味地闷笑道:
“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
“...之前他们建小群的时候我没留意。”谢云暄不明不白地解释了一句,谁想他本来只是来问展禹宁要不要帮忙,怎么给他搞成现在这副委屈的样子。谢云暄拉过他的手,“我现在没想
给老师找麻烦...我帮老师摆平,别担心了,嗯?”
展禹宁讥讽道: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换掉就换了,也不会再被找麻烦了。”
话音刚落,他的手指骨就被捏得生疼,力气大到近乎要将它生生掰断。谢云暄眯着眼睛,无名的汹涌闪烁在眼底,他一字一顿道:
“我说了,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是不会给老师机会离开我的,明白吗?”
展禹宁收回了手。
谢云暄突然说:“知道为什么蒯鹏飞他妈说完后就没什么人反驳了吗?”
“她妈行事很高调,之前学生家长自发建立过家校联系委员会,就是她牵的头。在家长里很有话语权,是个难处理的事精。”谢云暄话音顿了一下,“也是有名的充值用户。”
这点展禹宁不知道,他在入职时学校就不时兴搞那一套了。
“所以呢?”
“所以...”谢云暄摸了摸下巴,“老师知道,我在学校也算是超级 vip 吧。”
他的话中之意并不止于此。有特权是因为那捐的那四百万,而捐钱是因为他有案底,别的学校不肯轻易招收。谢云暄不想卑躬屈膝地求人,所以宁愿付出超出标码的价格。展禹宁上次无意间
说出了他的年龄,但点到为止,两个人最后谁也没细说下去。
展禹宁明白他什么意思,这次也没轻易搭话。
“至于蒯鹏飞...他就是个身体比脑子快的草包。”谢云暄说:“知道他为什么一直跟在我屁股后头吗。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嫉妒我,无论是我做的什么事还是穿的一件衣服,他都
能惦记好久。”
要换别人,说这话多少显得自以为是,但是说这话的是谢云暄,即使听着不爽,也无从反驳。展禹宁嘴唇微动:
“...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让老师心里有个底。”谢云暄帮他理了理弄乱的衣服,埋在他柔软的颈间吻了一吻,酥酥麻麻的,“有需要就来找我,我会帮老师的。”
厕所的门打开,谢云暄先行一步走了出去。水池里水龙头开到最大,展禹宁把手用冷水浇透,覆盖在亲吻的痕迹上降温,连带着泛红的耳尖一起揉搓。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神情恍惚,没忍
住骂道:
“狗东西...”
###第 25 章
“情况不好...”
一入冬气温就直线下滑,前些天气温还反复无常,一阵冷一阵热得扑腾,现在断崖式下跌得得毫无悬念。谢云暄外套的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手摁在栏杆上,一面听着话筒,一面心不在
焉地摁着风化破碎的栏杆铁皮,很久才半开玩笑地开口:
“情况不好和医生说啊,和我说什么,我去看了就能让她起死回生吗?我要有这能力,现在雕像就该摆在医院大门口了。”
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谢云暄听完笑意更深:“是吗?我以为早在她把我叫过去的时候,就没想着让我好过呢?”
电话那头语塞了一会,音量明显小了下去,谢云暄的态度也礼貌客气起来:“没空。”
通过电话传过来的声音,总是显得模糊不清,好像被砂砾磨过的胶片,缺失了一部分原来的痕迹,显得像虚构。
“...周六你怎么会没有空?”
“补课啊。”谢云暄望着楼下教室的方向,他体态很好,即使是校服套大衣这种不伦不类的装扮也能掰得挺拔又顺眼。谢云暄看到教室里钻出来的人,笑了一笑:
“让我好好表现,总不能早退吧?”
谢云暄掐断了电话。
楼下,展禹宁下意识地叹了一口气。
这次补课安排也算是挺荒唐的。
最后就是家长闹得再凶,班主任也没换成,吵到最后还是展禹宁看大家都冷静了,跑出来表明态度说把事情翻篇,他在班里也会以之前的态度对待学生。
本来应该到此为止,直到蒯鹏飞妈妈私聊他,问展禹宁有没有开补课的打算。
有别的老师会私底下组织补课,甚至是班主任照搬本班老师开课。虽然能赚外快,但展禹宁是不想做这种事情的,高三的休息时间寥寥无几,找点空消化也好,真学有余力,就让家长单独去
外面找老师教就好了。
蒯鹏飞妈妈见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也没退却,又问能不能把他请假耽误的几节课补回来。展禹宁其实不情愿教学工作被不相关的人指手画脚,况且那些课也请了别的老师上,也不是缺课直接
改自习。但碍于职务,他也耐心地解释并告知说,知识点都会在后面复习中再温习补回来,现有的教学进度都会跟上,请家长们不用过多操心。
话已至此,任谁都听出这是逐客令了,可蒯鹏飞妈妈格外不依不饶,提议可以集中补一下,让学生自愿参加,地方她可以联系。但还没得到展禹宁的回答,她就把消息泄漏出去了,最后大部
分家长都知道了,不得不公开讨论,反响都很积极,就好像缺的几节课能给高考加几分似的。
东拉西扯半天,展禹宁感觉她是把自己当软柿子捏了。这蒯鹏飞妈妈又是怼捣乱的家长,又是给解决方案的,结果大家也挺满意,一团和气。但这样一来,展禹宁的同不同意已经形同虚设了,
他只有配合的份。最后协商出,在每周六放学后加一节数学课。
这件事连别的班老师都知道,展禹宁圆不过去,就简要说了几句。有老师在办公室里骂家长没分寸,也有替展禹宁打抱不平,委婉地说他就是太好说话了。展禹宁问心有愧,苦哈哈地笑了一
下,没有发言。
像高三这种阶段,说是自愿参加,但学生基本上都会迫于形势被卷着全部留下来。结果就是周六本来能放个半天喘口气,却要在上了一天后做低效率的补课。这还是第一周,并不是所有学生
都知道家长群的情况,底下抱怨的声音很多。
其他班级都放学了,看着底下乌泱泱一片累倦和不理解的眼,展禹宁没忍心,就把讲课改成当堂写周末数学作业并讲解,也算是减轻负担和监督。只是从效果来看,听的人也不是很多,还有
人在写别科作业。展禹宁上了两周还是打算停掉,蒯鹏飞妈妈又发来了私信,说补课效果很好,能不能再继续。
展禹宁当真回忆了一下蒯鹏飞的表现,这两周的成绩好像是好了点。但还是发消息婉言,说不适应大多数同学的节奏。蒯母见状,说可以单独只给蒯鹏飞补,她也愿意另外给费用。
展禹宁登时心里咯噔了一声,有种图穷匕见的不安感。
他当时坐在谢云暄的车里下班回家,谢云暄注意到他的异样,还问他怎么了。展禹宁觉得自己是被谢云暄那一骗留下了心理阴影,看谁都觉得对方没安好心。
展禹宁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却在消息里回绝了。
“晚上想吃什么?”
上一次在医院割完胆囊后,谢云暄帮他约着做了个全套的胃部检查,结果不容乐观。反正两个人四舍五入相当于住在了一起,谢云暄自动承担起了三餐的监督任务,他心思不在学习上,研究
这种事情好像很有兴趣。结果是展禹宁的生活质量直线上升,连每个月饭卡里的餐补都用不掉。
开始展禹宁并不习惯,以至于无所适从。谢云暄说不要就扔掉,但都是花钱请阿姨准备好的,展禹宁节俭惯了,舍不得倒掉,一直半推半就地承着情。
...简直就像是追人的手段。
谢云暄越是给他带来这样的安逸,展禹宁反而越惶惶不安,因为这一切都建立在错误的基础上。他时常有一拳锤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谢云暄说,那只是因为他之前接触的人太没品。这话说得
傲慢又自大,明明用没品手段的就是他。可他仿佛精神麻痹,不知不觉习惯谢云暄的靠近,只能必要时陪着他睡几次,强行拉回身体交易的行列,否则便不知道该怎么平衡这段关系。
展禹宁想了一会,才说:“...晚上菜我来做吧。”
“行,但家里没菜,要现买。”谢云暄口吻亲昵得仿佛那是自己家,并且转头和司机换了地址,自然地把展禹宁揽过去:
“虽然也可以直接叫人买好了送过去,但和老师一起逛逛超市也好。”
他对现在的步调很满意,展禹宁可以插手的漏洞实在太多,以至于随时处在一个应激的状态,风声鹤唳,做好随时鱼死网破的准备。而你对他好点,他就反而不知道该不该拉下那根引爆的保
险栓,最后半是妥协地茫然又听话,不再抗拒摆弄,看着相当有成就感。
展禹宁不动声色地朝着车门挪开了点,谢云暄就追上去,展禹宁又移动,谢云暄再追...
这是在干什么?展禹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嫌弃他们俩这番幼稚举动,终于开口:
“...你离我远点。”
谢云暄笑容明朗:
“不要。”
“......”
展禹宁很久没去超市,平日妹妹不在家他就懒于做菜,一个人三餐要么靠外卖要么靠食堂,对付对付过就算了。他挑了几样去排队称重,回来时,突然发现谢云暄旁边多了个抽抽噎噎的小女
孩。
“......”
人高马大的青年和不到他膝盖高的女孩,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展禹宁眉眼一抽,看着两个人:“你干什么呢。”
谢云暄摊手,示意自己什么都没干:“好像走丢了。”
展禹宁回头看了一眼后面排的长队:“可能在后面吧,排着队和妈妈走丢了。”
“带着她认领过了,不在。”谢云暄把手伸在女孩眼前摇了摇,示意她牵着。说得不说谢云暄虽然看起来气势逼人,但刻意和颜悦色下来又显得可靠而有安全感。见女孩都给他哄迷糊了,他
转头对展禹宁说:“我带她去前台播个寻人广播,你去结账吧。”
展禹宁点了点头。吃肉<群〉二三〃灵﹕六九二.三九六︿
只是直到他结账完,谢云暄都没找过去。展禹宁不得不拎着东西去找,出口这边空调弱了很多,他看到女孩裹着宽大的外套,和包被一样,被谢云暄抱坐在腿上。两个人偶尔说着悄悄话,玩
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游戏。
展禹宁走过去:“还没来吗?”
“没有。”谢云暄说:“去调监控了。”
展禹宁仔细一看,女孩连外套都没穿,估计是进商场有跑动,出汗了才由父母拿在手上。这样父母肯定走不远,到现在还没寻来也很奇怪。
其实送到前台就有工作人员负责处理了,但谢云暄没走,留下来安抚着女孩。展禹宁在他身旁坐下,盯着谢云暄耐心说话的样子突然觉得不适应,甚至感觉三观微妙地受到了冲击。
谢云暄看着他复杂的神情,冷不丁问道:“很奇怪吗?”
他相当会察言观色,而且猜测总是很准,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这种本事。展禹宁诚实地把目光转了过去:
“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好心...”
“这叫什么话。”谢云暄低笑一声:“我平时哄老师也是这么哄的啊。”
“...”
“只是老师不怎么配合罢了。”
展禹宁刚想说我什么时候需要你这样了,脑子里恍然闪过那几次在床上的样子。谢云暄好像确实也就是这样半包围地抱着他的,擦眼泪又吻他,早上还要给他穿衣服...
三十多岁了还总干出这种丢人事。展禹宁烦躁地说:
“别没大没小了,烦人。”
谢云暄又笑了一声。
他靠在了塑料椅子上,抬头仰望着裸露的通风管道。拎着一布袋的菜,和谢云暄这样心平气和地并排坐着,突然感觉有种说不出荒诞。他想到张警的话,想到谢云暄的案底,想到谢云暄问他
晚上吃什么,又想到谢云暄电昏他肏他的样子...展禹宁呵了一口气,不由得想:
我到底在干嘛?
他们又等了半小时,才等到一对姗姗来迟的年轻父母。女人手上拿着女孩的外套,一脸惊恐和害怕,在看到女孩的瞬间才缓和下去,随即就掉了眼泪。原来是妻子在丈夫手机里看到了不应该
的东西,一气之下吵架,把孩子丢给男人了,男人没把孩子看住,还撒谎孩子跑出去了,结果两个人在超市外面的几条街找疯了也没找到。
夫妻俩不停地感谢,展禹宁松了口气,看着发急的女人和畏畏缩缩的男人,喃喃感慨一句:“还是妈妈更爱孩子一点。”
他这句话很低,但在模糊的风声里,谢云暄搭话道:“...是吗?”
展禹宁回过头去,看到谢云暄目光里有一丝说不明的松动,只是呼吸间很快闪过,他们刚好目光撞上,谢云暄突然问了一句:
“老师小时候走丢过吗?”
展禹宁回过点神来:“...没。”
“找到就好。”谢云暄也没说下去:“回去吧,我还等着老师第一次下厨。”
展禹宁当家做事早,年轻的时候不比现在,没网上,什么都研究一点。很久没开火,一时兴起就多炒了俩菜,炒完才意识到只是因为这顿不止是做给自己吃的。吃饭时谢云暄接了个电话,神
色并不太好,甚至有些凝重。展禹宁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谢云暄注意到他的反应,料想他不会开口问,主动和盘托出道:
“以后周六晚上我晚点回来。”
展禹宁下意识嗯了一声,后知后觉竟品味出来听着有点报备的意思。有必要和他说吗?谢云暄不是向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那自己有必要顺着他问下去吗?展禹宁咬着筷子愣了一会,话
语很轻:
“...要去哪?”
“医院。”
展禹宁抬起了头。
“之前和你说...我妈在医院吧。”谢云暄话音间有个停顿,仿佛这个称呼让他非常生涩。他看着展禹宁凝着眉表情微变,话锋一转,语调上扬:
“老师担心啊?那和我一起去好了。”
展禹宁正好吃完,端着碗要放去厨房的水槽,顺手拿筷子打开谢云暄拉他衣摆的手:
“我去干什么。”
也没有班主任跟着学生去看家长一说。谢云暄不像是这种需要照顾的学生,甚至有时展禹宁连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饭后谢云暄主动洗了碗,展禹宁刷了一下手机,看到蒯鹏飞妈妈又给他发了消息:
“...不是我想纠缠着老师不放。主要也是我们家飞飞总说老师教的好,一定让我来问问,老师也不用总是拒绝,我想着熟悉的老师知道学生情况,好对下药才答应下来的,没想那么麻烦。
就当是展老师给我一个面子,还有事要忙,老师好好考虑一下吧。”
语气勉强又傲气,下面伴随着一笔不菲的转账。
这下不能再当作没看到了。
展禹宁猜测蒯母平日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估计也是孩子磨着不放才会来私信。毕竟还是欠了点人情,再回绝有点不好意思,但蒯鹏飞...展禹宁计较片刻,最后拒收了转账,返回去
打道:
“转账就不用了,模考前两周我就一对一帮着补几节吧。”
发完这句,说忙的女人却很快回了消息:“展老师什么时候合适?”
展禹宁下意识侧过身,背对着谢云暄的方向打道:
“周六放学后吧。”
###第 26 章
某私立医院高级病房内。
自打情况愈下,需要专业医疗器械,关楚就转来了这家医院。之前那家与其说是疗养院,不如说是精神病院,医院治疗不给出院标准,进去了就很难出去了,相当于变相软禁。
谢云暄从来没有问过,她到底为什么会进那家疗养院。他对关楚的态度从来保持缄默,或许和他三年的刑期有关。少管所两年,成年后移送监狱一年,谢云暄记得他出来那一刻的感觉,周身
轻飘飘的,说夸张点,有种斩断尘缘的感觉。想问的问题,诸如关楚为什么从没来探监过,还是为什么当时要骗我,都在心底无声沤烂,找不出一点形状。
谢云暄以为自己是不在意了,直到某天他偶然注意到了关楚的住院记录,几乎就是在他进去之后。那一霎时心里的松动告诉他,自己其实还是在意的,只是答案已经没有意义了。
“想让我来干什么呢?是需要一个能记住你的人吗。”
病房里一片寂静。谢云暄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他站起身来缓步踱到漆黑的窗边,原来是一条坐标提示,手机显示,坐标位置移动到了一个未曾落点的地方。
谢云暄并未惊讶,只是熄灭了手机屏幕。明明是想监视才安装的定位,此时却对位置的变更毫不担心。
天光尽收,他把手插在口袋里,低头俯视睡着的女人。
关楚,躺在眼前的女人闭着眼睛——插着呼吸管,怎么就每况愈下到这个程度了呢?谢云暄好像看到了他两年前来看关楚的第一眼,欣喜,雀跃,眼睛一弯,里面盛着的都是秋水粼粼。明明
是看着他进去的,却又表现出一副很惊喜见到他的样子。
谢云暄目光移向关楚干涸苍白的嘴唇,那个时候她的嘴唇——还很注重地抹着羊油膏养护,莹润漂亮,一张一合间吐出馨香温和的语句,说他还应该去上学。关越还以为她是在替自己考虑,
但关楚握住他的手,说:你以前就总惹事,现在又有案底,已经不讨你爸爸喜欢了呀,别的方面要表现得更优秀一点。
当时握住他的手掌,干燥,纤长,指甲剪得干干净净,指尖透着淡淡的粉色,是一双没有受过一点劳苦,保养得当的手。谢云暄看着放在床边瘦如干尸的枯藁双手,轻呵一口气,突然开口道:
“我以为我没什么想和你说的,但上周我偶然碰到了一个走丢的小孩,把她送回去的时候,忽地就想起了一件事。”
“当年我被诱拐,被人用袋子套起来装进后备箱,差一点就卖掉了的那件事,你参与了多少?”
“你是知情,或者干脆就在现场?”谢云暄目光低垂,紧紧凝视女人面无表情的脸,仿佛要从她的肌肤纹理中获得答案。半晌,他扯起嘴角,笑了一声:
“你当时希望过我回来吗?”
选择这个时间点,是展禹宁故意错开的。
谢云暄情绪捉摸不定,比如展禹宁之前对着蒯鹏飞多说了几句话,他就能把自己摁在会议室强干一顿,但是当着他的面掉出的满地的前任情书,谢云暄却只是意味不明地撩拨了几句。展禹宁
不想多生事,补习定了三个多小时,在谢云暄完事之前赶回去就好了。
展禹宁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脖子,就好像那边有个项圈,而项圈的另一头在谢云暄手上,所以他总是在无意之间留意谢云暄的脸色。
只有不正常的关系才会这样。
这是第一次,蒯母也在场。展禹宁觉察到他们母子关系的紧绷,蒯母是标准的事业女强人形象,说话也多以简短命令的口吻,而蒯鹏飞显得很在意母亲的存在,畏首畏尾。比起展禹宁,这两
个人似乎更像有严格秩序的师生关系。而在展禹宁坐下没有五分钟,蒯母就因为工作,一个电话被叫出了门。
蒯鹏飞在母亲出门的一刻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展禹宁像他这么大时也和母亲关系很紧张,看到这样的画面不由得莞尔:
“很紧张?”
老师是不常这样温和地笑的,蒯鹏飞对着他愣了一下,嘀咕道:“当然了,你都不知道我求了我妈多久才能拜托你来教我。”
他大概知道一点...虽然补课也并非己愿,但蒯鹏飞的话听上去像是学生的一片真心。在展禹宁看来,蒯鹏飞虽然做过一些错事,但十有八九是谢云暄怂恿示意。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起,
他逐渐老实本分起来,学习上也变得积极上进。而展禹宁作为一个老师,当然会欣喜于这种转变。
总归来说,展禹宁几乎对所有学生都抱有积极的态度,除了谢云暄。展禹宁对谢云暄始终保持着戒心和排斥,但这并非是将他当作异类。毕竟对谢云暄来说,警戒未免太不值一提,咬定目标
从来不需要获得目标的认可,这份戒心不过是用来防备可能会被他动摇的自己的。
展禹宁没说别的,只是从袋子里拿出准备好的卷子:“那就上课,查缺补漏...这是我回翻你的之前错过知识点编的题,你先把这张写一下吧。”
蒯鹏飞的表情一顿,满口应允:“是...但是老师...我先给你倒杯水吧...”
“我自己来就好。”展禹宁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自己起身:“你别浪费时间,题目都是一组一组的,我们会按照分组模式讲题,课后还有巩固的习题,做好后直接在学校里交给我。”
“...”
展禹宁问:“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老师。”蒯鹏飞说:“我还以为老师私底下会好相处一点呢。”
不好相处吗?展禹宁心里打了个逗号,从没人说过他难处,即使是在学生时代,展禹宁也算是班级群里的焦点,是无论男生女生都能和他玩得来的类型。
展禹宁惨淡地笑了笑,没反驳这句话:
“先写吧。”
蒯鹏飞叹了一口气,懊恼般抓过卷子写起来。展禹宁还疑心是自己题目出难了,他又站在背后检查了两遍,确定都是符合难度的中档题,才踱去厨房倒水。
再回来时,蒯鹏飞已经将第一组题目解得七七八八了,他把卷子往展禹宁那边一推,“看一眼就知道会不会了,剩下的解不出来,你给我讲讲吧。”
展禹宁把凳子拉近了点给他讲题,他讲课的时候总是很专注,眉眼凝却,浅棕色的眼眸沉静专注,有些凶意,但殷红的嘴唇又跟涂了口红似的。他并非女相,这样一衬,唇红齿白得诱人,弄
得神色只是故意装凶。
蒯鹏飞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最开始对展禹宁产生性幻想时,还懂一些遮遮掩掩,但自从两只耳朵在会议室听到开始,那一点浅薄的罪恶感就开始转移了。即使谢云暄当时警告他,不该看的别
看,不该想的也别想。蒯鹏飞还是逞着意气说:“那又怎么样,我已经看到了,你让我也试试不就好了,我不会乱说的。”
当时气氛安静,安静到蒯鹏飞有点紧张,但谢云暄只是上下打量他一眼,轻笑一声道:
“你算什么东西?”
只一句话,平静的血液就像被点燃了似的。谢云暄各方面条件是优越,但他也不就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混蛋吗?愤怒在心里膨胀,有些话母亲明明叮嘱过他不要乱说,但脑子一热,蒯鹏飞张
口就道:
“装个屁,你不就是打架厉害点吗?到头来不还是要给人家点头哈腰地赔钱道歉,没那些钱,你现在能装成这副样子?”
他是后悔说那些话的。但谢云暄没什么反应,只是似笑非笑道:“知道的还挺多,行啊,如果你非觉得你能做到,你试试就是了。”
“试试就试试。”
——试试就试试。
蒯鹏飞目光下移,心里砰砰直跳。他装作听得认真的样子,将手自然地搭在了展禹宁肩上,脑袋也凑得越来越近——最后近乎整个贴在了展禹宁身上,变成个相当亲密的姿势。
要是异性简直可以告性骚扰了,展禹宁眉头一皱,只觉得蒯鹏飞可能有点没大没小,适当地提醒道:
“稍微离我远点。”
“老师,离远了我看不清...”
展禹宁顿了顿,将身子往旁边移了移,尽量空出整个桌面:
“...到这里都听懂了?”
“懂。”
展禹宁把笔给他:“那你照着再给我讲一遍。”
蒯鹏飞握过笔杆,突然飞快地看了一看,随后像是故意般,直接整个抓着展禹宁还没放开的手就要往纸上写。展禹宁猛然一惊,下意识地重重甩开,喝问道:
“你干什么?!”
笔甩飞了出去,在白色的地板上飞溅出一道浓稠的墨痕。蒯鹏飞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激烈,明白地一愣,脱口而出:
“不是让我写题吗,你这么激动干嘛?”
展禹宁被他的质问干懵了,至少晃了两秒反思了一下是不是自己过度反应,深吸一口气道:“这样不合适,写题就写题,有必要握着我的手写吗?毛毛躁躁的,怎么就急成这样?”
嫣红的嘴唇对着他一点情面不留,明明和谢云暄上床的时候就不是这个态度。蒯鹏飞弯腰将笔捡了起来,却一下子丢到桌上:
“啊...草,不就是摸了一下吗,那又怎么样啊。”
耳后嘭地一声。展禹宁本来没生气,愣是被他突如其来的恶劣态度惹得愠怒,敲了敲桌面正色道:
“你怎么说话呢?就算现在不是在学校,师生关系还在,而且我也算是你的长辈。即使对你态度客气一点,也不代表你能这样冒犯,这点道理不能理解吗?”
“你把我当什么小孩啊。”蒯鹏飞咬着牙:“小孩从背后撞你的时候,你能发出呻吟?”
展禹宁耳朵一嗡,不可置信道:
“你说什么?”
“我说你他妈摆什么清高样教训我!”蒯鹏飞说:“自己就这个逼样,我告诉你,我他妈不止敢摸你,我还敢操你。”
空气中一声闷响,展禹宁直接甩了他一巴掌,直直揪着他的领子嘶吼道:“我是你的老师!!你搞清楚没有?”
并拢的五指僵直而冰冷,展禹宁作为老师,从来没有假设过哪个学生会对自己起这种心思,而且他们是同性、都是男性。
“你他妈的装个屁啊?一口一句老师老师的,你不是谢云暄的老师吗?不是和谢云暄在学校会议室里都能干到一起吗?”
蒯鹏飞毕竟还是年轻,挨了打后后的愤怒让他止不住地提高音量怒吼道:23<06】923︿9︶6整理〃本〘文%
“我观察了你这么多天,你不是每天上下班都和谢云暄混在一起吗?这个时候你就不说你是老师了?!和我睡一次又怎么样啊?”
紧绷的神经凝汇成细细一线,展禹宁脸色苍白,目光移到桌上熬夜整理的试卷,颤抖的嘴唇翕动,有点费力地往外挤道:
“你从哪听来的?...谢云暄和你说的?”
蒯鹏飞嗤笑一声,扬着眉大声说道:
“我亲耳听到的,我当时就在门外!!我他妈听个一清二楚!”
终于有什么断裂了,他纤细脆弱的神经,谢云暄日复一日的施恩终于把绳子磨细,最后被蒯鹏飞一斧头噼断。
展禹宁看着男孩,突然想起蒯鹏飞说他不好相处的调侃,原来意思是...他比较好玩弄。可此时比起愤怒,他感觉到的更多的是种被辜负的委屈感,为半小时前他还满心的欢喜遗憾,为这
几天悉心准备的题目感到可悲。他心里一片麻木荒凉,甚至毛骨悚然:蒯鹏飞可以看不起他,轻视他,但是他不应该升起竞争欲,试图和谢云暄做一样的事情。
谢云暄不是应该只是特例吗?怎么会有学生真的想上自己呢,太可笑了。
展禹宁觉得没什么好讲的了,像是有个抽泵将自己全身的力气都抽了个干净,东西都顾不上拿,转身就要从房间里走出去。
蒯鹏飞得意洋洋地讲完自己的杀手锏,以为会看到展禹宁害怕、求饶、或者问他的条件,这样自己就好顺势睡了他。然而都不是,展禹宁听完竟然转身就跑。蒯鹏飞跟着他跑到客厅,气急败
坏地抓着他:
“你心虚了?跑什么?停下!你不怕我去告诉别人?”
展禹宁脚步一顿。
举报,是啊,如出一辙的手段。展禹宁想起来了,最开始的时候,谢云暄也是这样威胁他的。然而他这些时日对谢云暄的暧昧犹豫,根本就不是出于配合他的威胁,他都快把那些视频忘光了。
虽然是在和蒯鹏飞对话,展禹宁却觉得自己是在隔着虚空和谢云暄吵架,和过去的自己吵架。
“举报我啊?”
“是啊。”蒯鹏飞眼见有用,立马站住了脚跟,“你要是知道的话,就应该听我的...”
展禹宁打断他说:
“好啊,你去举报吧。”
“......”蒯鹏飞傻眼了:“好什么好?你疯了?”
“你没证据吧,你要是有,早该拿出来了,而不是和我在这里扯这些有的没的废话。”展禹宁感觉自己游走在混沌的边缘,浑浑噩噩地用本能说道:
“会议室的监控是坏的。所以你听到了有什么用?没有视频还是录音,就凭着一张嘴,你觉得能有多少人愿意相信你?”
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破罐子破摔,看起来碎得一塌糊涂,但又正是因为太碎,找不到更碎的方法,尖锐的玻璃渣子指向每一个人,就像他一开始一样。
蒯鹏飞脸色一僵,空空的口袋正符合展禹宁的话,他心里一横:“只要我和别人一说,到时候很快整个年级的人都会传的,怎么样都能对老师你有影响吧?说不定到时候学校会查监控,总有
一个摄像头能拍到你们动手动脚...”
展禹宁沉默几秒,轻声道:“你说的有道理。”
——那他应该怎么办,被学生下药强上了,他应该怎么办呢?
“所以你...”
展禹宁说:“那我只好辞职了。”
——总之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
蒯鹏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一拳锤在桌子上:
“他妈的,我和谢云暄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他不也是威胁你吗?你难道是自愿和他上床的?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可以?”
他和谢云暄有什么不同呢?展禹宁想:为什么他会默许谢云暄可以侵犯搅碎自己,而对着别人的羞辱举起拳头呢?
不,不是的,他没有默许,他也对谢云暄挥起过拳头。
“可以啊。”展禹宁突然上手推了他一下,一把将他将推在了客厅地上,猛然骑坐到他的胯上,贴着他的裆扭了下腰说:“你要和谢云暄一样?好啊。”
蒯鹏飞一喜:“老师...?”
展禹宁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他的拳头直瞄准脆弱的鼻梁骨,蒯鹏飞霎时间感受不到鼻梁的存在,仿佛整个脸都被锤平了,下一拳对着他的眼睛砸下去,眼泪彪了出来,眼皮勉力撑开的狭窄缝隙中,蒯鹏飞看到展禹宁精
神恍惚,赤红着眼对他笑:
“你要操我啊,好啊,我也打过谢云暄,所以等我打完你再说吧?”
疯了。蒯鹏飞着急起来。然而展禹宁绝对不算文弱的类型,只是谢云暄太离谱,此时他摁着蒯鹏飞,基本让他不能起身。他挣扎得紧了,展禹宁直接一肘击向他的裆下。
即使留了余地,痛觉和慌张让蒯鹏飞躺在地上爬不起来,连忙叫道:“停手!停手!老师!别打了,我还是你的学生!你真不想干了吗!”
展禹宁抓着他的头发:
“嗯,我会辞职的。”
额头一凉,蒯鹏飞忙惊呼道:“展老师!我错了,这件事我不会乱说的...我知道是谢云暄强迫你的,我可以帮你...我可以帮你摆脱他...我认真的...”
展禹宁嘶吼道:
“你闭嘴。”
那声音低沉沙哑到了极点。
展禹宁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却仍然感觉一阵头重脚轻。他现在不再像年轻时候逞意气,因为最后为激动买单的只有自己,可现实是总有疯狗咬着他不放。他模糊成一本烂账的过去找不到
恨意的支撑点,也认为自己没资格去恨,所以谢云暄的出现给了他宣泄点,他曾在过去几刻疯狂怨过谢云暄。可把一切不如意发泄到一个小孩身上太可耻,展禹宁也没能做到坚定地去恨他。
只是此时,那些旧恨重新翻了上来,连同新仇,搅得他天翻地覆。
“你俩把我当什么?战利品?还是可以甩来甩去的玩具?同样的话,你为什么只敢来威胁我?!当时会议室在场的就我一个人吗?为什么抓着我不放?你去威胁谢云暄啊?你不就是知道没用
才会来找我吗?你觉得我就会听你的摆布?”
如果是对方有权有势就罢了,现在连十七八岁的小孩都上赶着来羞辱他。他在他们面前像什么?男娼吗?那他每次站在讲台上,台下的学生是怎么看他的?“看,那个私底下搔首弄姿的男娼
又在装模作样了”?
是个人就可以侵犯他是吗?大家都会这样想吗?
...那他还有谁可以相信?
展禹宁突然想到这点,看着睁不开眼的蒯鹏飞,一时间举着拳头就无措地愣住了。
拔剑四顾心茫然。
蒯鹏飞抓着这个空档,飞快说道:“不是的老师,我是真心想帮你!谢云暄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骗了你们所有人,他就是个有暴力倾向的神经病,他刚入学的时候把高年级学长揍到人都快瞎
了!别人家长还准备找我妈起诉,这件事是真的,老...”
“闭上你的狗嘴。”展禹宁说:“你要是真心想帮我,就不会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如果你讨厌我,你可以有一百种方式来和我做对,可你偏偏选了最下作的一种。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看
不起我,想用我满足你的龌龊下流的好奇心。”
都不正确。
展禹宁手指颤抖,呼吸频率不正常地加快,每一次眨眼目力所及总要黑上一圈,他只能分辨出视线最中心的人满脸惊恐。
无论是谁都不正确,他都清楚,他心里有衡量的标杆——那是他经历过的唯一正常的爱。
蒯鹏飞无助地看着面前倒靠在墙上的展禹宁,太奇怪了,大口大口张合的嘴唇发白,鼓得像浴缸里吐泡的金鱼,即使这么猛烈地呼吸,他看起来还是缺氧,于是病态地掐着自己的脖子,指节
发青不断抽搐颤抖,像是要随时晕厥过去般。
怎么会突然这样?!
鼓噪的心跳声回荡在蒯鹏飞耳边,他要怎么帮他?是不是要给他做人工呼吸?蒯鹏飞脑子是这么想的,身体却动弹不得,视线停在展禹宁脸上不停放大,湿泞泞的汗水、嘴角的口水、还有鼻
腔中流出的液体,黏糊糊地搅成一团,他什么时候有这么浓的黑眼圈的?下巴上的胡茬也没刮干净,衣服也滚得皱巴巴脏兮兮的,失魂落魄又肮脏恶心。
怎么回事?他想象里的接触绝对不会是这样子的。
身后的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
“开门,蒯鹏飞,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谢云暄、是谢云暄。
蒯鹏飞一阵慌乱,然而犹豫间催命般的敲门声愈来愈响,好像整栋楼都摇了起来。他作做贼心虚,捂着下体呆了一会,最后摇摇晃晃地爬过去开了门。
“砰!”
门重重地甩上,蒯鹏飞还没反应就狠狠挨了一脚。谢云暄在展禹宁面前利落蹲下,略一检查后心里有了底,熟练地拿开他掐着自己的手用力扣住,另一只帮他摆正歪倒的脑袋后,便毫不犹豫
地吻了上去。
蒯鹏飞呆住了。
摒气,换气,减缓呼吸频率,蒯鹏飞眼睁睁看着两个人越来越近,两只手紧紧相扣。谢云暄以一种半环抱的姿势拥住展禹宁,像哄人一样将手放在他背后轻拍,直到那宽阔肩膀下的汹涌起伏
渐渐平息,闭着眼睛,神情痛苦地在谢云暄肩膀上无声伏泣起来。
“还看呢,好看吗?”谢云暄轻而易举地将展禹宁抱了起来,嗤笑道:“能把人气到过度呼吸晕过去,你可真有能耐啊,蒯鹏飞。”
蒯鹏飞神情阴翳地望着他。
“看样子你的事情不顺利?”谢云暄低点着眉峰,看着他的鼻青脸肿,虽然面无表情,却能在眼里捕捉到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
“我不是都说了吗,他现在除了我,接受不了其他人。”
###第 27 章
唰啦——
拧完水,谢云暄用温毛巾将展禹宁的脸细细擦好,看样子就和恋人一样体贴温柔。动作间惹得几缕发丝从额头飘到合起的眼皮上,展禹宁疏于打理自己,头发总是稍长一点。谢云暄伸手拨弄
开,露出展禹宁睡梦里皱成一团的脸。他眼睛微眯,伸手触摸他干净温热的脸颊:
“又把自己弄得这么可怜了...”
谢云暄不是不知道今天展禹宁要去见蒯鹏飞。
从蒯鹏飞不长脑子跑到他面前挑衅摊底牌开始,谢云暄就猜到他总有一天会按捺不住。想一开始暗示他去撞展禹宁,只是因为他好煽动。虽然谢云暄未曾想过他会见色起意,成为计划之外的
变量,但还好蒯鹏飞就是蒯鹏飞,永远成不了气候。
说来也怪,他的老师明明都经历过那么多了,还是对学生保持天真单纯。谢云暄早看出来了,不收礼不办补习班,和周围同事关系也一般,一年多了,除了脾气好很有耐心,偶尔有点沉默寡
言,没人能说出其他印象。
这样一个刻意循规蹈矩,和别人始终保持距离的人,被他逼得不得不将大部分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在投入了大量热忱和信任后,得知自己的学生不仅自始至终对自己没有一点尊重,还想侵
犯自己,把自己当成一个发泄性欲的玩具...
他该得有多崩溃啊?
蒯鹏飞对着他说,试试就试试,谢云暄想:那不如就试试好了——他本来是这么想的,可问题是,展禹宁太应激了。他的老师已经像是游走于钢丝上,拿着一杆平衡木艰难保持稳定,摇摇欲
坠,随时都可能摔得粉身碎骨。如果一直强迫他到同意为止,恐怕只会在展禹宁左手腕上多添一道疤。
而且,万一老师真的自暴自弃,和蒯鹏飞做了怎么办?
但当谢云暄挥着锤头砸破木门,把昏迷的展禹宁从那间老破的房子背出来时,那种仿佛背上的人只剩自己能依靠的满足感几乎将他迷晕,他当即下了决定:
把老师期待的、所有的一切都砸碎吧。
蒯鹏飞做不到的,因为能找到展禹宁的、能接受展禹宁的,只有他。
而事实正如他所料。
展禹宁情绪不好,因为缺钱从未去医院看过,过度呼吸的毛病也是谢云暄偶然才发现的。他猜蒯鹏飞受不了展禹宁的丑态,只是没想到推开门还有意外惊喜——展禹宁对蒯鹏飞动手了。
啊,对了,他怎么能忘了,展禹宁怎么可能自甘堕落地和学生做爱呢?他可是下药后一醒来就对着自己拳打脚踢的人,只是打不过才一直憋着火罢了。
“...我该庆幸还好我比较会打架吗?我从来没想过这点还能成为我的优势。”
谢云暄轻笑一声,慢慢俯下身去靠近他的脸颊,鼻尖从微凉的皮肤上细嗅过,是淡淡的肥皂馨香。他像奖励好孩子般吻道:
“做的真好。”
展禹宁做了一个梦,这个梦他曾在调任班主任的第一天做过,铺天盖地的红色气球,罗曼蒂克的窒息陷阱。但不同的是,他在不停戳破气球之后,偶然从炸开的空隙里看到了一个背影。那个
背影相当熟悉,像纪少慈。梦里的展禹宁像是疯了一般着急,他不断地加快破开气球的动作,可无论怎样都没办法越过越来越多的红色屏障,只能发急地不停哭喊道:
“等等、我不能再错过第二次。”
展禹宁猛然从床上坐起,没跟上的血液使他耳边嗡声不断,眼前黑蒙蒙的,就像是套上了一层模糊的黑纱。随后黑暗一圈圈地从最中心开始散开,他的眼前也有一个男人的背影。闻见动静,
男人转过身来,微笑的弧度和记忆里的人相当。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发丝,语气都很像:
“醒了?”
霎时间展禹宁好像回到了高中某个春日的午后,他靠在纪少慈的肩上睡意惺忪地动了动脑袋,他就是这样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和下巴,笑意盈盈地问:醒了?
展禹宁心跳未定地抬起头,却看清了迥异的眉眼,当下脑子一片空白,直接摸过手边的东西砸了过去——
“嘭!”
玻璃杯砸在墙上,应声落地,碎得四分五裂。谢云暄衣摆湿了一片,水珠从小臂滑到指尖滴下。要是慢一步,那玻璃杯砸在的就该是谢云暄的脑袋。
谢云暄看了一眼碎成渣的尸体,没生气,只是鼻息一松了,像是主人在无奈冲自己乱吠的不听话小狗,只是说:
“做噩梦了...”
“滚出去。”展禹宁红着眼睛打断他,一个一个字往外蹦:“从我家滚出去。”
这样泣血的恨意谢云暄不是第一次见,把他摁在办公桌上办的时候展禹宁也这样。谢云暄身体晃了晃,反而坐在了床边,慢理斯条道:
“怎么发这么大火啊,是怨我早就知道蒯鹏飞的事情吗?”
展禹宁脑子宕了一下,才想起来这茬,既然是谢云暄将他带回来的,他必然早就知道事情的败露,说不定在背地里甚至和蒯鹏飞拿过自己打赌。
这个可能性一出,一时之间犹如火上浇油,展禹宁怒意更盛,气得发昏:“你一早就知道?瞒着我很有意思吗?我说了那么多次不要在学校乱来,你自己爽够了,还要叫上别人一起来羞辱我?
谢云暄,你就是个畜生。”
“别误会,我没有喜欢和别人分享的习惯。”谢云暄不满地皱起了眉,朝着展禹宁逼近几分:
“我确实知道一点,但我不是告诉过老师,让老师心里有个底么。而且,不是老师瞒着我行动在先吗?要不是老师答应他的请求,事情也不会这么快发生。这一切难道不也是老师自己造成的
吗?”
谢云暄漫不经心的眼瞳正对展禹宁死死盯着他的视线,张口轻声道:
“既然我们都对彼此有所保留,那我认为这点我们可以一笔勾销,老师觉得呢?”
就像那天口出狂言说要买他时一样不可理喻,展禹宁几乎要将掌心掐破:
“去你妈的一笔勾销。”
“老师。”谢云暄笑了两下,忽然变了脸抓住他的衣襟抵上床头,无比惋惜又可怜地歪着头说道:“再怎么样我也是救了你两次的人,对救命恩人这样说话,有点寒心吧?”长腿老阿‸姨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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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近,近到肉体压制的恐惧又返了上来。展禹宁瞳孔骤缩,不自觉提高音量道:
“别碰我!”
这力道不痛不痒的,但是……又开始应激了啊。谢云暄放开他,并将手老实地举起,无辜地扬了扬唇角:“好,你不要紧张,我们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展禹宁一口咬死:“滚出我家。”
“——是蒯鹏飞威胁你要出去乱说是吗?”
展禹宁顿了一下。
“我想我一早就说过我可以帮你的,对吗?”谢云暄慢慢将手放下,换成一个舒服的动作,“老师知道怎么打假官司吗?”
“比如某个黑心产品的生产产商,他们生产的不合格产品闹出了人命,却不想赔偿到处扯皮,你没有法律知识,但扬言要将他告上法庭。这个时候跑出来一个正义感很强的律师,肯定地告诉
你他可以帮你打赢官司获得赔偿,你以为她会帮你于是像抓住希望一口答应,结果她在法庭上的表现差强人意,最后输了官司。后来才知道那个律师和厂商私下早有联系,是故意做这个局,
想让你输。”谢云暄说:“你也看到蒯鹏飞他家了,老师应该清楚那个地方的房价吧?蒯鹏飞家原来不是这么有钱的,他妈替一个诈骗公司打过假官司。而很不幸的是,这件事被我知道
了。”
这件事情谢云暄一直留在手底没用出去,当时收集这个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今天又派上了用场。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不担心蒯鹏飞的问题,对他这种还在家庭的爱的怀抱里的小孩来说,拿捏
住他的家人就等于捏住他的死穴。
什么起诉、什么打假官司、这些离展禹宁的生活都很远,本来和这些半点不沾边,都是因为谢云暄而被迫牵扯进来。他猛然想起蒯鹏飞对他喊的:“我可以帮你摆脱他,他曾把人打到快瞎了,
我妈本来是原告律师。”可说这话的他不知道,他引以为傲的底牌、家庭,甚至他自己,都已经被谢云暄整个捏在手里了。
展禹宁看着谢云暄游刃有余的样子,无端不战而寒,连那件事的原委都不想去问...霎时间一个想法冒出了头:是啊,何必呢?
他何必要管谢云暄坐牢有什么隐情呢?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谢云暄轮得到自己自作多情地为他考虑?
谢云暄看着展禹宁的沉默模样,以为他已经松动,不遗余力地安慰道:“所以不用担心,老师,我会帮你解决的。”
展禹宁嘴唇轻扯,似是嘲讽地重复一遍:
“帮我解决...?”
“是的,老师。”谢云暄语调沉沉,以一种近乎蛊惑的姿态说道:“老师,我知道你现在很失望...可是事实就是这样,除我以外的人都不可信,我才是唯一会帮你的人。”
“你想要的,我全部都能给你。”
无懈可击的姿态,蛰伏的耐心,摊开的连环布局,谢云暄看样子是个合格的许诺者。展禹宁嗤笑一声,张口道:
“少他妈往自己身上揽功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在哄谁?”
是啊,何必呢?他都已经决定退步了,为什么还要去体谅伤害自己的人呢?
展禹宁看到谢云暄的眼睛一点点冷下去,那几秒的空隙仿佛在告诉展禹宁赶快反悔,可展禹宁却别开眼去,像拧开水龙头一样张开嘴巴,滔滔不绝地往外说道:
“没认识你之前三十多年我也活的好好的,是你把我平静的生活搅碎了。一旦说出去,影响的不只是我,你也会被卷进去,这些不过都是你应该做的,怎么好意思说什么为了我?”
“...过得好好的?”
谢云暄慢慢地重复了一遍,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身体交易,在外网做成人直播,被人打到应激有心理阴影,这就叫过得好好的?”
谢云暄太熟悉他,每一寸都往伤口上深划。展禹宁捏紧拳头,硬着口气道:
“那也比和你像现在这样好!”
“...老师,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才让你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谢云暄松动了一下颈间,骨骼发出咯啦咯啦的声音,凸起的青筋爬上脖颈,看上去强势到骇人。他用一只手掐住展禹宁
的脸颊,很久没有恢复到这种毫无同情的陌生状态,居高临下道:
“别忘了,你之前的破绽有多少。还有蒯鹏飞脸上的伤,老师怎么就这么笨呢,专挑显眼的地方打,遮都遮不住。这打人的是谁……老师总不会想让我替你背黑锅吧?”
“我没打算。”展禹宁将发抖的右手藏在背后,眼泪猛然从眼眶里滑下去:
“反正因为打学生主动辞职,总比和学生搞在一起被发现了再被开除好。”
稍纵即逝的眼泪,谢云暄一愣:
“什么?”
“我说我会辞职。”
展禹宁说辞职?开玩笑,他辞职了去干什么?之前被他下药都没想着辞职而是粉饰过去,这个时候想起来要辞职干什么?!
谢云暄目光发狠:
“...你再说一遍?”
展禹宁当真打算再说一遍,然而谢云暄抢在他开口之前捂住了他的嘴。他叹了一口气,闭上眼低头抵住展禹宁的额头,语气为难而伤脑筋:“老师真过分啊,怎么能说辞职这么可怕的事情
呢?”
展禹宁用力去掰他的手指:“放手!”
谢云暄手腕下了力气,以武力无声镇压他的挣扎,似咕哝般小声道:
“...不...倒不如说这样正好...”
他搞什么?怎么这个态度?展禹宁隐隐感觉到不对,用力挣脱道:
“放开我,我没开玩笑!”
谢云暄像是想开般松开捂在他嘴上的手,改为抓住他的衣襟道:“...但是为什么?明明最不能接受的时候都挺过来了,怎么要因为一个不听话的小东西就放弃了。我都说了我会解决,你
不相信吗?”
显而易见的问题,他难道是听不懂人话吗?竟然还要问他为什么?这段时日一直纠缠于心的问题,却完全不在对方的考虑范围。胸膛起伏了几个来回,展禹宁声音嘶哑地开口:
“因为我是老师,你别折磨我了行吗?哪个老师会和学生这样?”
谢云暄好像恍然大悟:“原来你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是…所以你就…”
谢云暄打断他:“那我们就不做师生--”
“我们谈恋爱吧。”
“...”展禹宁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本来也是一直迁就老师才玩师生游戏,但现在你又在意这种身份关系了。既然这种身份成了我们我们继续下去的阻碍,那就没必要下去了。”谢云暄口气平淡:
“老师不是在意世俗的道德良知吗?如果这样能让老师心里好一点,我们就谈恋爱吧。”
展禹宁呆了一呆。
“啊...老师好像是有那种癖好吧,如果希望是带有胁迫性的,那我也可以做到。”谢云暄像是真的很仔细地思考了一下,诚实地补充道:
“但我认为关系上你并不喜欢那样。”
“...谢云暄,把人耍着玩也要有个程度。”展禹宁咬牙切齿:
“谁期望和你玩恋爱游戏了?!”
谢云暄仿佛浑然不觉他的愤怒:
“我也是认真的啊,不然你为什么要辞职?”
怎么都说不通,展禹宁感觉自己像是在和一个三观不一致的人讨论哲学,嘴皮子都快磨穿了也说不通,有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力感:
“那是因为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了...”
他还没说完,话音戛然而止。展禹宁猛然看向谢云暄的眼睛,那双仿佛不会被任何人动摇的眼睛静静地回望他,瞳孔里倒映着他漆黑的影子。
不...没有理解的人是他。
谢云暄笑了一下,眼里的意思是:你终于明白了。
“老师,我给你两个选项。一个是乖乖回学校当老师,第二个是辞职,但我会接管你的一切...”
心如擂鼓,展禹宁紧紧抿着嘴唇,不安达到了顶峰。只要代入到谢云暄的逻辑里就能理解一切了:展禹宁根本没有选择权,反而工作才是对他的保障,没有这份工作,谢云暄便可以强行对他
掌握二十四小时的行动支配权。
但太晚了,展禹宁只能眼睁睁看着谢云暄嘴唇张合,一点点把话补充完:
“...一个没有工作,也没有朋友的独居无业游民,即使被关起来了,也不会有人发觉,对吧?”
因为不好意思在作话写废话,所以尽量空着...但是希望大家多和我互动呀,作者很好满足的,一个赞都能让作者开心几小时呢(敲碗)^^
###第 28 章
浴室哗啦啦的水声模糊地传来,谢云暄刚小憩了一会从床上醒来,瞥了一眼桌上的小钟,下床漫不经心地走到浴室门前。他穿着简单宽松的白色长袖衫,斜斜倚靠在门框上,莫名地有几分松
弛和疲惫感。谢云暄曲起手指敲了敲门:
“老师。”
里面没有回应。
“洗这么久,你是晕过去了吗?”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只一会,浴室的门就被打开,弥散的水蒸气氤氲了谢云暄的双眼,一起出来的,还有体温被水汽薰得滚烫的展禹宁。
看起来干净又温暖。
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展禹宁晦暗的神色并不明晰,但终归是不太情愿。他的腰上只围着一条毛巾,谢云暄的视线慢慢向下,看到黑色的纹身露出了一点端倪。他笑了一声,俯身吻着展禹宁
发红的肩膀:
“为什么故意不出来?”
他一下午四处跑没休息过,展禹宁又和他闹要划清界限,这会松下来一下子有些懈怠。谢云暄曲起腿挤进展禹宁的膝盖,后者躲了一下,下一秒却被抓住手腕死死摁在墙上,发出哐当一声—
—
“看我呀,老师,怎么不看我。”
潮湿发丝之后的瞳孔暗淡又躲闪,像是觉得和他多说无益,反抗也没用,手臂慢慢地卸了力。缠绵蒸腾的水汽拂在谢云暄的脸上,他竟然无端地觉得放松。
谢云暄抵着他,本能地凑过去,在展禹宁锁骨上咬了又咬。对方始终沉默,睫毛却越来越低。谢云暄把下巴搭在他紧绷的颈窝,轻轻发出一声叹息,闭着眼睛低喃道:
“我知道现在已经很晚了...但你这次太可恶了,老师,怎么能说出什么要划清界限这么可怕的话呢?...所以必须要做一次,知道了吗?”
他侧过头,嘴唇碰到柔软发烫的皮肤。谢云暄抬起头,对着展禹宁的瞳孔,可距离近了,反而又看不出情绪了,只是浅棕色的虹膜倒映着他的影子,不得不只倒映着他的影子。
四目相对下,视线逐渐涣散,平静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响在谢云暄耳畔。他很少以这样亲近的距离看一个人,他没有信任到可以享受接吻的人。可忽然间觉得气氛很好,可以吻他,但是将嘴唇
贴上去时,谢云暄又觉得这算不得吻。
至少展禹宁是不愿意和他接吻的,而自己也只是考虑到他可能会喜欢这种温和的方式,才大发慈悲似地放缓攻势触碰他。没有一个人是发自真心情愿的,算什么吻呢?
“行了...别弄这些没用的了...”展禹宁被吻到有点缺氧,锤着他的后背推开他,通红的脸却写满了不耐烦道:“直接来吧。”
谢云暄神色暗了几分,直接将他拦腰抱了起来扔到床上。浴巾在移动间掉在了地上,展禹宁一丝不挂地侧着身躺在床上,肉乎乎的腿根全然是温热的弹性,紧合着直直暴露在眼前,媚红的肉
穴欲盖弥彰地藏了起来,视觉效果相当危险。
谢云暄掐在圆润的臀瓣上掰开,展禹宁下意识身体一抖,随即又像一滩死水般归于平静,他的眼睛望着他的方向,却又分明不在看他,仿佛现在无论是谁在他面前都无所谓。
这算什么反应?不是宁愿亲手打自己的学生也不愿意从了蒯鹏飞吗?怎么到他面前就摆出这副样子?
谢云暄把他周围的人拉下水,不是想让展禹宁也将自己归进那个范围的。
“哈...你这一副任人侵犯的死心模样还真是伤自尊啊...”谢云暄没由来地烦躁,掰过他的脸:“老师,你现在是在和我赌气吗?”
“我没幼稚到要和你这种人赌气的地步。”展禹宁挡开他的手,口吻冷冰冰的:“你不想做就算了。”
“......”
谢云暄看着他一会,才开口说:“你在上面。”
展禹宁失焦的眼睛里终于有他了。
“之前生病那次,没有做下去,放过老师了。”谢云暄说:
“把那次做完吧。”
展禹宁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权衡什么,半天才说:
“...知道了。”
谢云暄躺靠在床头,看着展禹宁一步一步爬到自己身上,总是拿粉笔的细长手指解开他的裤子,弹出勃发的性器。展禹宁看着怒张的性器,饶是自己全身赤裸,耳根还是瞬间有些红热。他迟
疑了一下,才将手指含进舌头里弄湿,微躬着身体,将手指向后插进肉穴里扩张。
谢云暄觉得扶在他肩膀的手变得灼人起来。
有些人半遮半掩时勾人又神秘,但脱光了一看就失去了吸引力。但展禹宁不是,他很不幸地和色情两个字挂了勾,即使偶尔不合时宜地冒出那股不服输的闷劲,也只会挑起别人的征服欲。听
之任之时虽然赤裸得寂寥,但漂亮的身体无一处不流透着肉欲,那些惨淡的痕迹像是在留人,又像是在勾引人生发破坏欲。
“这样能有感觉吗?”谢云暄揉捻着他的乳头问:“要不然我帮你舔胸?你很喜欢那样吧。”
展禹宁没回答,他当然不会回答。谢云暄就扒开他的牙关强硬地吻上去。其实接吻也是,做爱也是,对他们来说都被降下了等级,只不过是最基础最本能的接触。他想通过这点打开展禹宁的
裂隙,完全是异想天开。
但为什么只和自己做呢?
谢云暄从下巴嘬弄到胸口,把小小的乳球用舌尖碾来弹去,直到吸得圆溜溜地凸起,和圆规划过了似地留下两个完整的牙印,展禹宁忍不住嘤咛一声,谢云暄朝下望了一眼他垂软的性器。
“还没硬呢?”
谢云暄用手整个握住,很有技巧地用指腹打转,微妙的感觉像一道小细流涌进展禹宁的血液里,他不由得制止道:
“硬不起来的,别白费力气了。”
“是吗?”
谢云暄的手沿着凸起的嵴椎摸到尾椎骨,摸到他半含的手指,忽然顺着他的手指一齐塞进了后穴。展禹宁被顶得一趔趄,腰直接往前一送——
谢云暄含住了他的性器。
其实直接插进后面就能爽,但他更想看展禹宁沉浸在欢爱里哭泣的样子,更想让他兴奋到失控。谢云暄伸出软厚的舌从铃口开始舔起,因为还没勃起,整个吞进嘴里也不费劲,同时后面的手
几乎是带着展禹宁的手指一起顶弄。本来插进指缝里是有异物感的,可当全部塞进肉穴里后却好像又都融到一快去了。展禹宁到最后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在插弄,前面在被人深喉,后面被四
根手指塞得满满当当,奇怪的感觉几近要将他逼到精神分裂。
“放...开、松口,求你了...没用的...”⑦①⑤⑤⑨
他很少被别人口,前端本就敏感,就是再嘴硬也不得不松口求饶,更要命的是他害怕自己真的会硬。谢云暄一直看着他,他吐出展禹宁湿淋淋的性器,用手指在他的纹身处打着圈:
“怕被我发现么?这不是已经有点硬了,都湿透了...”
“那是...”
他话没说完,因为昂扬的阴茎已经摁压在了他的穴口,不停地在会阴处磨蹭,谢云暄掐在展禹宁的耻骨处,仰靠着看他,脖子上凸起的青筋浑然是张扬又隐忍的性张力。
谢云暄说:“差不多了吧?”
他用疑问的语气问出来,手上却直直地一摁,那刚才还大半露在空气的阴茎一下子吞到肉穴里去,展禹宁甚至有种下坠的失重感,小腹的紧绷的拉扯感逼的他头晕眼花,茫然地遮住自己失控
的表情。
“别遮脸。”谢云暄拨开他的手:“看着我,老师。”
喘息低重,展禹宁身体正坐,因为被操到敏感点而手指不住发抖。他难耐地仰起头,谢云暄忽然用手托住他的后颈,张开嘴,一口咬在他的喉结上。
“呜……”
展禹宁勉力抿着唇,不将细碎的声音露出来。他不喜欢这个动作,大型捕食动物总是咬住猎物的脖颈开始撕咬,人类的脖颈也相当脆弱,残留的生物本能让展禹宁适应不来。谢云暄见状,眼
睛微眯,伸出舌头细细地舔吮起来。圆钝的凸起被挑得瘙痒难忍,不停地上下滚动,直到展禹宁不停地推他的肩膀,从手掌滑到腕骨,摩挲得谢云暄更加心痒。
啾唔——
展禹宁掐住谢云暄的手臂,高耸的肩膀像是要把自己埋起来。
这块领域探索的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惹人疼的小动作。谢云暄用嘴唇蹭了蹭他皮肤上的细绒毛,轻轻一吻的同时动身:
“为什么停下...?”
展禹宁被突然一顶,攀着谢云暄的肩猛地抓住,紧涨的性器深深捅进他的身体里,温热的触感总是扫到臀肉,不可忽视的异物感让他下意识地摇着腰适应,看样子就像兴奋到已经急不可耐。
展禹宁明白,他对性爱里每一个肢体动作的暗示了如指掌,就好比谢云暄此时正用手无意识地掐着他的腰,他爽起来手指就会乱捏,而自己摇着腰代表的色情意味也不必言明了。
他的身体在享受。
展禹宁这个时候恨得发抖,唾弃这具身体比他的道德还要浅薄,早就被调教得乐于享受。尤其是谢云暄确实有优越的条件,光是放进来就受不了,每次都不留情面地猛烈顶入,一寸寸拓开闭
合的肠道直至最里的敏感点。
“停、等一下...”
猛烈的刺激让展禹宁控制不住自己,腿不自觉在谢云暄腰后盘好,屏着气半天缓不回来神,紧绷的小腹也吸裹贴着身体里的性器,在纹身处凸起勾勒出形状。展禹宁恼恨地抓过谢云暄脑后的
头发,嗓音嘶哑得像是要沤血:
“我都说了会自己来,你别乱动。”
谢云暄配合着他抓握的动作抬起头,头发悉数落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空气中弥散着危险又暧昧的氛围,他眼里的笑意深不见底,垂眸间忽而侧过头吻展禹宁的手腕:
“知道了,是我心急了...老师好好吃进去,嗯?不要糊弄。”
展禹宁动作停了一会,轻吁一口气,才重新握着自己的脚踝直起身抽插。交合处太热了,像是要化到一起去。肉穴逐渐习惯阴茎的存在,以至于会因为顶不到位而觉得空虚。
欲望就像一个无底洞,感情却不随着身体走。走投无路的理智彻底绝望,在身体试图背叛前签下独立宣言前,先一步将自己放逐出境。
你还是...把我变成了你想要的样子。
看着展禹宁难为情的动作,谢云暄将舌尖咬在腮帮处,忽然眼见地瞄到什么。他宽大的手掌覆盖上展禹宁的髋骨处,然后沿着大腿的向内掐出一道肉痕,向外使劲让他打开膝盖道:
“把腿打开。”
然而泛青的膝盖不仅紧紧贴在一起,还瑟缩着试图内扣。
谢云暄眼神一暗,顺势抓着合起的膝盖将展禹宁整个人都转过去,借着他侧身的姿势压在身下肏干。展禹宁措手不及,只好反手抓着床单,被操到混乱迷糊,只听着耳边不停传来沉闷的肉体
碰撞声,充斥着欢愉的大脑直接宕机。
那几秒钟的空白成了最轻松的时刻。
身体骗不了人,谢云暄狠狠拧着眉,面上甚至有几分狠戾。他能感觉到里头痉挛得厉害,绞得他抑制不住,直接射在了展禹宁里头。
竟然同时高潮了。
谢云暄喘着气从展禹宁身体里退出来,那肉穴还在翕张,可怜地合不住嘴,白色的精液沿着臀瓣一股股往外流,泥泞不堪。而腿根也早就被手指掐得不成样子,留下一道道鲜红的指痕,看上
去色情得要命。
谢云暄将展禹宁翻过去面向自己,才赫然发现他平整的胸膛上全然是浓稠的精液,失神的眼睛不住往外掉着眼泪。他曲起腿,还在试图遮住自己,狼狈不堪到了极点。
这是……
谢云暄呆了几秒,有点中奖的兴奋感:
“射了?”
展禹宁像才回过神来,第一个念头就是想逃走。谢云暄一把扣住他的肩膀:“刚才一直躲着我,就是怕被我看到这个?”
展禹宁情绪起伏不定,崩溃地看着自己身上的痕迹:“你放开我...”
“我放开你,你又能跑到哪里去?”谢云暄的手指从他胸口正中间的小痣滑到纹身,捻着指缝里的精液,嗤笑道:“这是多久没释放过了啊老师,脏死了。”
手指滑过的痕迹像是把展禹宁从头到脚剖开,心肝肺腑陈列了一地,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连同他短暂萌生过的肮脏欲望,避无可避。
...脏死了。
展禹宁知道自己现在最好的选择是沉默,然后去浴室洗干净,可嘴巴就像拉开了闸,委屈劲都快要冲上天了:
“嫌脏你就离我远点,我求着你肏我了吗?”
他还想说点什么,可是唇一抽一抽,怎么都反驳不了。这好像是不争的事实,展禹宁也一直没有跨越过去,所以他总是想起纪少慈看着自己的失望眼神,就好像在和他说:我觉得脏。
眼见闪烁的瞳孔在自己的注视下又要溢满眼泪,谢云暄凝视着那一点光点,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钥匙。
“老师。”谢云暄毫不顾忌地紧抱着他,拥抱不是第一次,在医院的时候,安慰他的时候,但是都不痛不痒,这还是头一次他这么迫切,为自己戳到了展禹宁痛处。
“老师。”谢云暄低沉的声音喊着他:“展禹宁,冷静点。”
他的唇循着声音触碰到展禹宁,最后覆盖在他的唇瓣上,同他接了个真正的吻,并不断地亲他的额头安慰道:
“我说错话了,对不起,我不在乎这些,你洗的干干净净和我做爱呢...忍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这么舒服,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呢?嗯?”
他说的认真极了,很难想象有人竟然会装得这么像,缠绵得就像动了真心。
这是两个不着边际的人,但展禹宁似乎感觉眼前的人穿越时空替代了回忆里的身影。他已经不止一次在谢云暄身上得到了安慰...
可他最不该的就是在谢云暄身上得到安慰。
展禹宁及时抽离思绪,他推开谢云暄,抱着自己发冷的身体朝着浴室走:
“我要去洗一下...”
门嘭地一声狠狠关上,屋里没有开灯,浴室的未熄的灯是唯一的光源。谢云暄坐在黑漆漆的房间里,良久后轻笑一声,发出了满意的喟叹。
“我对你来说果然是特别的。”
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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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两年也没有过这么多的单章点赞量,感谢各位抬爱
###第 29 章
“你真的不用和你妈打个电话吗?”
陈林冀忧心忡忡的声音传来,蒯鹏飞却呆了几秒,没滋没味地摇了摇头:“不用了。”
“到底为什么会被打成这样?”
蒯鹏飞没回答,陈林冀见他这副负气模样,不好再说什么,叹气道:“你说你去招惹谢云暄干什么,虽然平时好讲话,但他实际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时不和你计较动手就算了,你还
上头来劲了,你干得过他吗?”
蒯鹏飞一这么说,火气就蹭地一下冒了上来:“什么叫他不和我计较?我们俩平时做什么事不都是看他颜色,哪里惹到他了?”
陈林冀难言地扫了他一眼:“是没人要你跟着他,不是他误打误撞帮你摆平了那几个总找你茬的傻逼,所以你才自愿跟着他屁股后头鬼混的吗?这段时间他有什么好事也没忘记我们吧,你在
这里嚷嚷个屁。”
陈林冀和他混得最熟,两个人是从同一个初中升上来的,都对彼此知根知底。这话一出蒯鹏飞罕见地沉默下去,恼恨地抓了抓头发。他没办法对陈林冀说实话,所以才说是谢云暄干的,没想
到对方扯这些有的没的的,发泄地踢了一脚打开的医药箱:
“烦死了,那还不是当时为你出头吗?”
这说的是蒯鹏飞的成年老事了。蒯鹏飞原本就脾性大性子急,容易冲动,刚念高中的时候因为篮球赛和高年级学长起了口角,比赛的时候故意使绊子,弄得队友受了伤,最后输了比赛。
本来也就是个小事,顶多算是对手犯贱,骂两句就算了,而且伤的也不是蒯鹏飞。但当时也不知道是集体荣誉感的劲头上来了还是逞意气,蒯鹏飞就和对方打起来了,还撂狠话说贱种以后见
一次干一次。后来冷静下来蒯鹏飞也后悔,但梁子已经结下来了,对方比他还要有毅力。蒯鹏飞好面子,也拉不下脸道歉退步,一直都在被骚扰找麻烦。
那几个高年级学长的其中之一,就是被谢云暄揍到角膜受损,还差点找蒯鹏飞母亲打官司的那位。
父母的人际关系要比孩子微妙很多,比如孩子吵架,但父母之间甚至可能还有合作。蒯鹏飞根本不敢把自己打架的事情和父母说,对方是小混混,也显然也不会把自己在外面胡闹的事情倒给
父母听,双方都一直很有默契且有义气地坚持私下解决的方案。直到后来有天蒯鹏飞发现骚扰他的人没动静了,才知道是人被揍到医院去了。他暗自窃喜善恶终有报还没多久,又好巧不巧知
道自己在学校一呼百应的热心肠母亲接了案子。
这岂不是算自己帮了自己的仇人?多造孽啊。蒯鹏飞心急如焚,却也不敢对母亲的工作指指点点,但后来又母亲说对方不准备走法律途径了,因为打人方赔了一大笔钱。
蒯鹏飞喜出望外,第一次大着胆子多问了母亲几句,才知道那个像救世主一样的人就是谢云暄。隐去打官司的事情,他和陈林冀一说,此后两个人才坚定不移地和小跟班跟在谢云暄后头转悠。
这是陈林冀第二次替蒯鹏飞上药了,见他这副不知悔改,还把罪怪他身上的样子也有点气恨。蒯鹏飞动机不坏,就是总给人惹麻烦,好心办坏事的本事一等一的高。就像当时的打架,也不是
自己逼着他帮自己出头的,最后不是连带着自己都遭殃吗?每次被打了又犯怂地跑到他家躲,陈林冀忍不住出口嘲讽道:
“是,都怪我,要不是当时替我出头,你怎么会明知干不过还傻不愣登地和人打架,平白觉得谢云暄牛逼又被谢云暄耍着玩打了一顿呢?”
“你别说了成吗!跟他妈的怨妇似的干嘛呢?”
陈林冀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你说我怨妇?”他把手里的药膏砸在蒯鹏飞身上:
“你他妈的跟个炮仗似跟人干完架连家都不敢回,我都没骂你软蛋。你和我撒什么气,药都是我给你擦的,有本事你和谢云暄去干啊。”
——“为什么抓着我不放?你去威胁谢云暄啊?”
陈林冀的话和展禹宁揍他时说的如出一辙。自己怎么就一冲动对展禹宁说出那种话了呢?他连把那些混蛋话重复一遍的勇气都没有,就和被人下了蛊似的。蒯鹏飞懊悔完又火大,种种的一切
都指向谢云暄,他想:难道谢云暄是什么不可挑战的天条吗?怎么每个人都把他说得和神似的?
嘈杂的背景音里,陈林冀还在继续吵道:“......他给学校捐二百万,你也去给学校二百万,跟他干,去啊。”
蒯鹏飞一下子抓住:“什么二百万?”
陈林冀稍微缓过来:“我偶然之间听到的,谢云暄转来我们学校,那个每年两百万的挂名赞助费就是他出的,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总受优待,我为什么要老跟着他啊?也就你,别人帮你解决
个小麻烦,你就傻啦吧唧的着迷了。”
蒯鹏飞知道他有钱,但没想到他上个学都要给这么一笔数字,目瞪口呆:“你怎么才和我说。”
“早和你说了你能不跟着漏勺一样漏出去吗?”陈林冀摆摆手:“行了,你要是知道就明天抽空和他道个歉,别对着干了,你干不过他。”
“...我们这个破学校值得交这么多钱吗?”
“你管呢,人家乐意,人家就是想在学校里横着走,关你什么事。”陈林冀整理好被他踢乱的药箱,合好放到架子上:“和你说得我一肚子气,睡觉了,别烦我。”
说完陈林冀就不顾他死活,啪地关上了房间的灯。蒯鹏飞坐在床边,却半天没脱衣服睡觉。他戳戳陈林冀:
“你说他家里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闭嘴...”
展禹宁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如果谢云暄不躺在他身边,他或许还能说服自己昨晚的事情是一场幻觉,可惜谢云暄不仅和他同床共枕,还是抱着他睡的。
和自己的学生睡了,痿了几年从一做爱就吐到被爽到插射,都算什么荒唐事。谢云暄胡闹也就算了,自己这把年纪了能这样糊涂下去吗。
背德感和罪恶感在展禹宁心底涌现,他在浴室的镜子前站了很久,即使谢云暄再三许诺他会摆平,展禹宁还是找不出什么脸面出门。
蒯鹏飞没有请假,照常来了学校。他戴着一顶帽沿宽大的鸭舌帽,甚至上课时也戴着。按照学校的规定,都能放在奇装异服的范围,可是作为班主任,展禹宁却没勇气让他摘下来,他知道当
时自己下手的力气。对着那副鼻青脸肿的痕迹,他要怎么好意思解释自己,大放厥词说要辞职,结果第二天装没事依旧觍着脸教书的事实?
现在已经不是能不能教书了,展禹宁站在讲台上,看着齐刷刷盯着自己的眼神,顿时疑心病都要发作,只觉得每一个眼神都能看透自己的肮脏。
...他配不上当老师。
下课的时候,戴着帽子的蒯鹏飞单独跑来了他办公室。展禹宁觉得嗓子干痒,发出的声音都在打颤:
“干什么?”
蒯鹏飞低着头,帽沿挡住他的脸:“这是老师让我单独交的卷子。”
展禹宁一看,是自己熬夜出的那份练习卷。现在再看到这个,心里反而没什么心血浪费的可惜感了,取而代之只有钝痛和麻木。他又把卷子推回去:
“拿回去吧...反正我以后也不会再给你补课了。”
“展老师。”蒯鹏飞低低地唤了一声,有几分惊慌似的:“我写都写了,您就帮我看看吧。”
卷子又塞进展禹宁手里。办公室里还有别的老师,展禹宁不想做这些让人注意的事情,叹了口气,随手塞到书下面:
“知道了,我改完你拿回去看吧,但我不会再讲了。”
他说完,蒯鹏飞却还没走,他向上抬了抬自己的帽沿,露出眼皮青紫发肿的眼,看着展禹宁。
展禹宁莫名心虚起来,不该是他感到抱歉的,先冒犯的分明是蒯鹏飞,但加上成年人的立场和老师的身份,可以指摘的反而变成了展禹宁。他觉得蒯鹏飞是故意给他看这些伤痕的,好似一种
默不作声的威胁:
“还想说什么?”
“对不起,老师。”蒯鹏飞的声音很小,但是非常清晰地传进展禹宁耳中:
“我当时冲动了,你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吧。”
展禹宁登时一阵耳鸣,缓不过来般沉默了好一会,脑子里乱得就像收不到信号满屏都是雪花点的老电视。
只要轻飘飘的道歉过了就可以揭过去吗?那他年少做错的事情...到现在也没被原谅啊。
同样的道歉,谢云暄好像也说过,但那时的心情却远没有现在复杂,是因为这种青春期的好奇心比有理由的玩弄更过分吗?可是又能期望蒯鹏飞做什么呢?展禹宁眉心跳动,忽然痛觉自己打
轻了,苦笑一声:
“.....出去吧。”7 10⑤.5﹀88ˇ⑤ 90 日﹔更﹕
“展老师...”
蒯鹏飞还想说什么,却转头督见办公室门口的谢云暄。他缩了缩肩膀,从办公室钻了出去。
老师看起来比想得还要失神,干瘪得就像是被抽取了灵魂,枯萎地看着自己,饶是蒯鹏飞准备好了一堆说辞,等站到展禹宁面前,还是一下子忘了个干净。
谢云暄看起来对他也没多好吧...
“和他说什么了?”
“你们关系这么好,自己问去不就行了。”
蒯鹏飞抬头看着谢云暄,想对方伸向自己帽子的手,却还是被谢云暄眼疾手快撩起一角:“盖这么严实,原来这么严重了啊。”
蒯鹏飞赶紧压住帽沿,对着谢云暄有几分敢怒不敢言:“你明知故问有意思吗?”
他凭什么这么轻松地站在自己面前?
“我只是确定一下。”谢云暄和煦地笑了笑:“毕竟好像是比离开那会看着严重一点。”
他看起来就像吃饱喝足后心满意足了,还要跑到饿肚子的人面前嘚瑟食物的美味。都是男人,那档子事都不难想,昨晚上回去估计又和展禹宁做爱了吧?碍于陈林冀的劝告,蒯鹏飞只是捏住
了拳头:
“第一次觉得你惺惺作态的样子这么恶心。装什么局外人呢?是你让我试试的,我至少不会像你这样装。你恐怕连打赌的事情都没敢告诉老师吧。”
“我哪里置身事外了啊,你不是都对外说了嘛,这是我干的,我当然有必要了解一下自己的罪行。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维护老师,不是还向我获得许可想玩玩吗?要是真生气,也应该将拒绝
你的老师一起拉下水啊。”谢云暄口吻很淡,却好似铁钳一般狠狠攫住了蒯鹏飞的心:
“你难道认真了?”
蒯鹏飞一下子跳脚:“你乱说什么?!谁会对他认真,我又不是...”
剩下三个字他说不出来,因为谢云暄盯着他的眼神越来越让人发毛。
“不是什么?同性恋吗?”谢云暄替他将话接下去,笑得漫不经心:“你真该庆幸是展禹宁下的手,要是我动手,可就不只是肿个眼睛这个地步了噢。”
如果说前面还是绕着弯子,现在已经是赤裸裸的激怒了。蒯鹏飞心下觉察,但嘴上依旧更快一步:
“你也要把我打瞎吗?行啊,你来啊。你以为和我有什么区别?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只会比我更装更恶劣。”
有时候脾气发起来不受自己控制,气氛沉了下去,谢云暄静了几秒,一会才好似有几分伤脑筋地嘀咕道: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和你一样呢?你分明一点都不了解老师啊。”
“神经病...”
“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蒯鹏飞转身就想走。
“...即使我现在把你从这里推下去,他也会相信我的说辞。”谢云暄还是把话说完了,手指转了几圈,露出一个极具蛊惑性的笑:“赌不赌?”
“谁有病要和你赌这个?”
“你知道你妈打假官司吗?”
蒯鹏飞一时间愣住了:“你讲什么?”
“我从不说没有把握的话,实在不信,你可以回家问一下。”谢云暄踩在楼梯边,掏出一个 u 盘拿在手上晃了晃:“不过你好像回不了家?”
“你有什么颠黑倒白的本事?疯了吗?”蒯鹏飞盯着那个 u 盘,谢云暄的话太笃定,笃定到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去夺:
“他凭什么相信你?”
谢云暄猛然抓住了他的手,笑意细若丝弦:“因为你不了解他啊。”
“你放手...”蒯鹏飞忽然觉察到不对劲:“不对,你别...”
“你那样硬来是不行的啊,这种方式才是捷径。”
谢云暄往后退了一步,仍由自己的身体背着从十几阶高的楼梯上直挺挺地跌下去。
疯了...
身后忽地脚步声一顿,蒯鹏飞慌张地回头,看到展禹宁惊恐的脸,突然觉得自己跑不掉了。
“咚!”
动作太快,展禹宁不确定,是不是一瞬间谢云暄脑袋重重地磕在了阶梯上。他瞳孔骤缩,参考书唰啦掉了一地,踉跄地冲了下去。
好像不能直接移动,万一摔断了哪里只会更麻烦...他头一次看道谢云暄脸色煞白,展禹宁手发着抖去拨救护车,谢云暄头歪在栏杆上动弹不得,却勉力动了动手去勾展禹宁的指头。
“老师...”
电话接通,展禹宁有点应接不暇,还是摁着听筒低下头:
“嗯?”
谢云暄虚弱地笑了一下,无比可怜道:“...我好疼啊,老师。”
###第 30 章
“没有伤到重要部位,他运气很好,没摔倒嵴椎。他主要是用手缓冲了一下,所以右手手臂骨折,左脚脚踝处有轻微骨裂...你说磕到了脑袋?我们检查过了,你看脑部 ct,没有大问
题,就是轻微脑震荡,患者可能会头晕,以及撞击处局部水肿...”
展禹宁正和医生说着,后脚谢云暄就打着两个大石膏被护士推了出来。展禹宁看着他发白的嘴唇心口缩了一下:
“不是说腿不严重吗?也要打石膏吗?”
护士下意识接口:“啊,是患者强烈要求...”
“老师。”谢云暄打断她,用完好的左手拉着展禹宁的衣袖,把轮椅拉了过去,可怜兮兮地用脸贴着他的腰说:“太疼了...”
展禹宁无声地啊了一下,忙着和医生说话,像带着小孩看病的家长,下意识摸过谢云暄的脑袋安抚:“好好,等会就好...”
护士:“......”
装什么呢。
护士站在默默站在身后,礼貌地翻了个白眼。胳膊都有她两个那么粗,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大小伙子,现在跑出来装什么柔弱呢?
护士态度良好地把人推到位就结束了,展禹宁连忙接过轮椅,又从医生那边拿来片子问道:“需要住院吗?”
“不用,可以回家观察,有问题再来看就好。”
“好,好的。”
展禹宁叹了口气。
他想:犯太岁吗?这段时间天天往医院跑。
没有可以到场的家属,名义上的监护人在医院,给校方留的紧急联系人是每天接送的司机。毕竟还是学生,不能留着他一个人,于是作为唯一成年人的展禹宁,便陪同到了医院。
展禹宁是知道一部分内情的,这样的情况在情理之中,却在意料之外。这情景似曾相识,不正和他半夜住院那会一模一样吗?不过情况调转,照顾的人成了展禹宁。
不能深想,否则就要控制不住生出恻隐之心,可谢云暄哪里轮得到他同情?展禹宁是这么想,但越看谢云暄,越觉得他虚张声势,越是多情地心软起来。
上下移动间,谢云暄身上掉下什么东西,展禹宁捡起来,发现是个黑色 u 盘。
“这里面装了什么?”
“班长拷贝的 ppt。”谢云暄从他手掌里拿了回去,笑了一下:“借用了一下,回去还得还。”
“蒯鹏飞为什么会推你下楼?”
“他本来就冲动,我就提了一句假官司的事情,他误以为手里的 u 盘就是资料,着急拿走。”
展禹宁声音喑哑:
“...可他说是你自己主动摔下去的。”
“那是因为动作太急了,我没站稳,而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推了我一把。”谢云暄微笑着笃定:“比起蒯鹏飞,老师应该更信任我吧?”
信任吗?
这两字如同一针麻醉剂,一种茫然的疲惫感裹挟了展禹宁身心。他一时间没说话,握着把手紧了紧。谢云暄仿佛浑然不觉,摸着自己右手的石膏:
“...毕竟不论怎么样,我都是站在老师这边的啊。”
听到这里,展禹宁已经隐隐明白。无论是主动摔还是被动推下去,谢云暄在中间都不可能扮演一无所知的形象。他闭了闭眼,说到底,一切还是和他脱不了干系,无论是和学生有不正当关系,
还是殴打未成年学生,谢云暄是在帮他掩瞒。
所以事实究竟是怎么样,选择权在展禹宁手上。
“......”展禹宁问:“你真的有她妈打假官司的证据吗?”
谢云暄为他的问题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泰然,“当然有。”
“...那不是足够了吗,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呢?万一伤到嵴柱,压迫神经,你搞不好会瘫痪的。”
“我没有那么脆弱,老师。”
他们走到医院门口,人来人往,挤挤攘攘。前方有个下不去的台阶,展禹宁就绕到前面抬他下去,谢云暄却在此时一把环住他的腰。
展禹宁语气无奈:“把手放开来...”
“老师。”谢云暄不依不饶,“这还是你第一次过问我的情况,你是在关心我吗?”
“...你的腿其实没有伤到那个地步吧?是不是可以自己下来走?”
谢云暄声音带笑地松了手:“那怎么能行,真的很疼啊,老师。”
展禹宁手上动作没停,直到顺利将轮椅放下,才自言自语般叹息道:
“...你太随心所欲了。”
太随心所欲了,又乖戾又坏,时而张牙舞爪时而又深沉算计,琢磨不透,总是给别人添麻烦。
展禹宁问也没问,直接将他带回了自己家。上楼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应该趁着这个机会把谢云暄送回去,毕竟自己家那么远,也没电梯,上下楼都相当麻烦。
而且自己这个下意识的行为...显得很自作多情。
明明不缺住的地方,为什么非得纡尊降贵地和自己挤在这个小破房子里呢?好在谢云暄自始至终没有开口,他家里放松地转着轮椅道:“老师,我饿了。”
展禹宁瞄了一眼时钟:“我叫个外卖——”
“我想吃老师做的。”
“用微波炉转一下也算我做的。”
谢云暄挑了挑眉:“好吧,身上脏死了,我想换个衣服。”
展禹宁下意识去卧室拿衣服,这时候他才发现,家里到处都是谢云暄的东西。不知不觉间谢云暄钻头觅缝,在他的生活里已经无孔不入。
展禹宁心里一沉,他很快找到两件衣服,转过头却发现谢云暄和自己四目相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他这快瘸了的半边身子,确实换不了衣服...
展禹宁认命地俯身帮他脱衣服,卫衣是套头的,他只能先向上撩开衣摆。展禹宁从没仔细打量过谢云暄,他的皮肤不算细腻,甚至因为干燥摸起来有些毛糙,却有一种力量感,显得锤炼出的
肌肉更加结实。
现在已经快到一月份,他穿的依旧很少,仿佛精力和火气都用不尽似的,展禹宁替他扣上衬衣扣子,发现胸膛下的心跳和血液都急促鲜明,体温火热。
谢云暄突然喊他:“老师。”
展禹宁抬起头,却忽然被握着脖颈得到俯身一吻,潮湿的呼吸咬着他发红肥软的耳垂,“眼神快把我看化了,好摸吗?”
喉咙上下滑动过几分焦躁,展禹宁将他的肩膀摁在轮椅上,却被谢云暄抓着衣襟一起倒下,差点不稳摔倒。
展禹宁呵斥道:“别乱来。”
谢云暄低笑道:“晚上请个假,别去了吧?”
“...我要回去给事情收尾,给你换完衣服就走。”
“换不完。”谢云暄抓着他的手往下摁:“要是裤子也脱了,就该出事了。”
掌心下的凸起以一种可感觉出的速度正在变得涨硬,这不是已经出过事了吗。展禹宁脖颈红了一片,话语里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不要走了。”谢云暄抓着他的手腕贴在脸侧:
“我一个人也吃不了饭,帮帮我吧,老师。”
妈妈去世的日子离寒假很近,往日上高中的时候没法有空,展禹宁也坚持不让她请假。现在上大学了,放假终于早些了,展婉宁能当天离校总不会拖,不然展禹宁一个人在家怪冷清的,跟留
守老哥哥一样。但今年有一门缺德的考试安排到了考试周最后一天,刚好错过忌日。展婉宁没法,买了票那天的票,准备连夜坐动车回去。
下车时是十一点多,如果运气好,展婉宁可以赶在十二点前到家。
可惜她低估了大学生回家的热情,即使是半夜的车站依旧人来人往,根本打不到车。展婉宁耽误了很久,最后拖着箱子狂奔,轮子滚在地上地动山摇的,动静堪比地震。
“呼...哈,累死老娘了。”展婉宁在楼道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恨不得脱掉身上的羽绒服。她摒气一下子把箱子拎起来,昏暗的感应灯一步一步照亮她上楼的阶梯,虽然累,但是眼里全
是雪亮的期待——直到她站在了自己家门口。
这...是她家吗?
看着坚如铜墙铁壁的厚重防盗铁门,展婉宁嘴角抽了抽,颤巍巍地拿出口袋里的钥匙,试图把它插进扁平的小孔里,然而就像强扭的瓜,硬怼都不进去...本文〃档﹕来﹁自﹕群七一零﹒
五〘八】八 五ˇ九〃零
展婉宁一拳砸在门上!
哪有换了门不和她说一声也不给她寄钥匙的啊!她哥丢下她不会跑路了吧!
她焦急地伏在门上翻找口袋里的手机,拨号声嘟嘟响,她忽然听到一阵朝门方向来的脚步声。
展婉宁退后几步,准备给自己孤苦伶俜的哥哥一个家人的温暖拥抱——然而门后站着的,是一个衣衫不整的高大男人。
零下的天气,他上身就穿着一件白色背心,露出的手臂肌肉虬结鼓胀,粗壮的鼻骨在不明晰的光线下显得劲弩筋节,眉峰微挑,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尖锐的侵略感和攻击性。即使手臂打着石膏,
看起来依旧不好惹,而且——他几乎比展婉宁高了两个头!
“我走错了...”
展婉宁呆愣地握着手机,看着神色明显不耐的男人,脑子里恍然闪过众多单身女性半夜遇害的社会新闻,下意识弱弱地退后了一步。
“我想你没走错?”
男人声音低沉,手伸向裤口袋,从里面掏出不断震动的手机,放在耳边懒懒道:
“喂?”
慢了一秒,展婉宁耳边的听筒也传来了那句:
“喂?”
他哥哥的手机!
霎时间,展婉宁脑中天雷滚滚,不好的预感犹如阴云笼罩:他哥难道已经到借高利贷被迫以身还债的地步了吗!?
暴力催债违法啊!!
展婉宁脸色骤变,迅速掰过男人打着石膏的右臂,跑进屋内大喊:
“哥!”
###第 31 章
“道歉。”
一道淡淡的声音令下,带着长辈特有的训戒口吻,展婉宁瞄了一眼哥哥脸色,朝谢云暄撇嘴:“对不起。”
展禹宁转向谢云暄,“你也道歉。”
谢云暄临时披着一件外套,点了点自己打着石膏的手,露出嫌麻烦的神情:
“老师,我才是伤员...”
“谁让你半夜拿我手机的。”展禹宁曲起手指敲了一把他的后脑勺,“吓到我妹妹了,和她道歉。”
力道不重,熟稔中似乎带着一点调情的意味。谢云暄眯了眯眼,变脸似地朝着展婉宁拿出自己还像人的一面:“不好意思啊,妹妹,没打招呼。”
展婉宁看着两个人亲昵的小动作:“......”
这都什么事。展禹宁没忍住头疼,半夜不打招呼跑回来的妹妹,顺手拿了他震动的手机下床开门的谢云暄,好像两个人都是为了他着想,但是撞在一起,就变得兵荒马乱了。
而且...要怎么和妹妹解释呢?
诙谐误会的桥段很快结束,紧随其后的是谁也不愿先开口的解释。展禹宁在原地静了一静,忽而觉得自己身上睡衣上每一道褶皱都在向外偷偷泄密,连藏在后面的吻痕都无比灼人。
他如坐针毡,而坐在自己斜对角的谢云暄却闲散地撑着下巴,含笑的眼睛仿佛在质问着他,会怎么向自己的亲人介绍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
像个有人撑腰而肆意妄为的孩子。说到底,还是他数不清的犹豫和心软滋养了这样一个畸形的恶果,膨胀到此刻赤裸裸地暴露在别人面前,眼下是想藏也来不及了。
兄妹之间特有的默契让他将审问的话语权递交给展婉宁,这个误打误撞却有资格不被隐瞒的角色。展禹宁煎熬地等着她开口。
“那个...”展婉宁张口,很虚弱很小声地问:“你是...”
她是在对谢云暄发问,展禹宁心猛地跳到嗓子眼。
“...我哥的新男朋友吗?”
新?谢云暄忍俊不禁,开口道:“是...”
展禹宁以更大的声音盖过去:“不是!”
“开玩笑的。”谢云暄扫了一眼展禹宁,随即用轻松的口吻说:
“我是...老师的学生。”
“...”展婉宁的脸色唰白:“你还是高中生啊?”
“算是吧。”
展婉宁心里五味杂陈,看了一眼哥哥松垮睡衣下的吻痕,又很明显地别开眼睛,好半天才小心翼翼道:
“哥,虽然我不会大义灭亲,但...未成年诶,现在已经不支持童养媳了,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刑了...”
“说什么胡话。”展禹宁道:“家里不方便...暂时借住在这里,伤好了就走。还有...你们一样大。”
“这样啊,还好还好...”
“童养媳”试图补充道:“伤好了我也...”
展禹宁说:“闭嘴。”
展婉宁瞪得圆溜溜得眼睛在两人之间滚来滚去,看得展禹宁有点不自在地放下敲在谢云暄脑袋上的手,问:“怎么了?还有什么想问的...”
哥,你知道你和别人娶的新媳妇一个样吗?展婉宁战术性地呃了一声:“他真和我一样大啊?”
谢云暄笑眯眯的:“不像吗?”
展婉宁连连摇头,捶胸顿足:“对不起!是我显年轻了!”
“...行了。”展禹宁扶额,转头去找桌角的日历,班主任总有各种各样的日程安排和倒计时,要求对时间敏感,所以他有在日历上圈画的习惯。展禹宁拿着日历翻来翻去: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要晚几天...”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展婉宁背着手乖乖站在哥哥身边,话音讨巧道:“每年这个时候你心情都不怎么样,我担心你,所以想赶回来陪你嘛...”
她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谢云暄,嘀咕道:“...没想到今年多此一举了。”
忌日。
怎么会差点就忘了。日子被谢云暄搅得天翻地覆,翻覆到日子如流水般度过,他只记着眼前人给他带来的强烈忧烦,都无瑕顾及过去的哪一天他曾有过什么感情。
那些当时消化不下的钝痛,现在想来就像流沙般漏走了,只剩下几粒砂砾大小的麻木。他有这么健忘吗?
展禹宁什么也没说,趿拉着拖鞋跑去厨房,翻箱倒柜桄榔几声,最后端着一杯牛奶放在展婉宁面前:
“很晚了,喝完洗漱一下去睡觉吧。”
上一次睡前泡牛奶安神,都是高考那会紧张的睡不着觉,展婉宁现在早就没这个习惯了。展禹宁也知道,但他只是试图给自己找点事做,来缓冲自己的对背叛过去的愧疚和不适。
谢云暄仿佛看出点端倪,面上笑吟吟地,只是眼睛不在笑,“老师,我没有吗?”
展禹宁撂下一句“你自己冲”就回房间了。
谢云暄无奈似地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其实脚没什么事,非得矫情地打了个石膏,和手还不是同一边,眼下有人要装一装,结果走起路来就跟四肢刚长出来似的。他披着的外套摇摇晃晃,撕不
开包装只能用牙咬,冲泡完要端过去又没手,最后啧了一声,把拐杖扔掉了。
把谢云暄从瘸腿到健步如飞过程尽收眼底的展婉宁:“...”
这什么医学奇迹啊,哥哥难道一点没发觉吗?
总不能是在故意给他机会吧...
在展婉宁诧异的眼神中,谢云暄比了个嘘声的手势,轻轻关上房门。
“老师。”
展禹宁稍稍偏转脑袋,耳侧就紧贴上了温热的杯壁,白色液体差点漾出去,咕嘟一声响在耳边,像是隔着玻璃模糊不清地唔噜作响。
谢云暄拿开杯子,空气重新涌进耳道,仿佛玻璃塞被拔掉般通透。
展禹宁红着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没事的,老师。”谢云暄将玻璃杯塞进展禹宁的手里,滚热的触感温暖着他发凉干燥的掌心,直到皮肤刺痛。
“给老师倒的。”
“给我干什么。”
谢云暄一只腿跪在床边,俯身去吻他:
“当然是希望老师能再安心一点。”
呼...
展禹宁的身体比意识先一步习惯他的吻,他浅抽一口氧气后屏住心跳。
比起嘴唇的贴近,展禹宁更能感觉的是他碰到自己脸颊的鼻尖,还有喷薄的温热呼吸。这样的呼吸吻着他,熨烫地贴在他的耳侧一刻不停地动摇他。就算谢云暄分开,手掌也依旧抓在他颈后,
粗糙的茧子揉摁着颈椎骨那一小块圆圆的突出,痒意沿着嵴椎爬到用力向下坐到发麻的臀瓣。
但比起躲开,他甚至更想忍耐到这个吻结束,忍耐到谢云暄放开手。
“她也没说什么不是吗?”谢云暄问他:“担心什么呢?”
可以这样吗?不再思前顾后,只顾吃眼下他给的糖果,之后再考虑饿肚子的事情,咀嚼着当下的心安就能够满足。
“因为照顾我忘记了忌日吗?”谢云暄吻过他的眼睛,“对不起,但是比起忌日,老师不时挂念的心情和好好生活才是最重要的,不用让自己活得这么辛苦,嗯?”
真的可以这样吗?
谢云暄从他手里接过已经把掌心温红的杯子,轻轻在唇边推摁,直到叩开牙关,展禹宁用舌头轻轻抵住杯沿,微不足道地抗拒着,透过杯壁看到压平的红舌和白色涓流交缠到一起去,再徐徐
滚进喉咙中。喉头几番吞咽,牙关与杯壁铮铮一响,白色的液体从杯子里迸溅出来,挂在嘴角。
“你应该再相信我一点。”
谢云暄将奶渍抹开,再次替不欲言语的展禹宁回答道:
“这样就好了,老师。”
展禹宁不再敢朝抽屉里情书的方向望去。
###第 32 章
谢云暄今天也没来上学。
学生整日在学校里念书无聊得很,闲置的好奇心只需一点点热闹都会放大沸腾,更别提是像有学生叫了救护车这种稀罕事,当时围观的学生就不少,尤其是据说级部主任知道后脸都绿了。而
且蒯鹏飞脸上还有骇人的淤青,于是小道消息从有人摔倒到大打出手,消息经了三个人的口就没了可信度,最后级部就传遍了有人打架打到喊救护车的谣言。
“没打架,说了没打,意外摔下去的,别瞎传。”陈林冀用嘴赶人,重重地关上了窗户。外面的人不满说你要夹到我脖子了,陈林冀示意那个人滚蛋:
“再来连你的头一起夹!”
这都是隔壁班平日里一起打球的同学,这下都一起来凑热闹打听消息。陈林冀把人赶跑,拉开蒯鹏飞旁边的板凳一屁股坐下:
“诶,大飞,你别在意,云...谢云暄不是那种爱打小报告的人。”
蒯鹏飞眼睛上一个大淤青,眼下一个黑眼圈,事发当天主任就狠狠骂了他一顿,级部已经通知过他的家长,母亲最近在忙案子,昨天下午赶不来,今天早上才打来电话痛骂他一顿,还在办公
室和展禹宁聊。
蒯鹏飞百思不得其解:“装的吧,他怎么可能因为摔一下就叫救护车呢?”
他想起当时那个情景都觉得荒谬,谢云暄,动弹不得地躺在地上,两个人抬着担架把他架走,一起抬走的还有他们班主任的魂,左脚绊右脚打着电话就跟着跑了。
谢云暄至于这么夸张吗?高调得就像是故意给谁看...
“现在问题不是他摔得重不重,是事情到底怎么发生的。”陈林冀循循善诱:“你一开始为什么会和他打架?”
“我没和他打啊!是他自己摔下去的!我特么的碰都没碰他一下...”
那个地方虽然有监控,但由于角度问题,画面只有他背对着摄像头的身影,前面的动作都挡住了,他动手的嫌疑反而更大。蒯鹏飞憋屈到不行,越说越激动,教室里无端静了一下,所有人不
在看他又像都在留意他,如放慢的特写镜头,即使很快用吵闹喧嚷填补上,还是觉得视线聚焦的尴尬挥之不去。
一瞬间蒯鹏飞甚至想到了摊牌,他脸上的伤其实是展禹宁打的,他和谢云暄什么仇都没有。可是要怎么说?老师是个私德不正的同性恋,试图对自己动手动脚,拒绝之后一气之下恼羞成怒?
但偷偷补课的事情又怎么圆?谢云暄手里握着的证据,是不是真的?
无论怎么想,蒯鹏飞都没办法确保无风险地把自己干净摘出去。
陈林冀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好,你别激动...”
此时有同学喊:“蒯鹏飞,你去一趟办公室。”
蒯鹏飞特地摘掉了帽子,战战兢兢地走到办公室门口,矜傲的母亲端坐在展禹宁办公桌旁,说笑的表情还未褪去就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扭曲成一个奇怪的表情,看得蒯鹏飞直打退堂鼓。
大概是有碍于家长在场,展禹宁对着他笑了一下:
“来,坐。”
“是这样的,对方身体没什么大事,就是骨折了大概要养一两个月。而且据我所知,两个人之前也是朋友,这次可能是蒯鹏飞冲动先动手了,推搡间没注意,但当时围观的同学有点多,必须
要有个处理。”
胡说...蒯鹏飞心一凉,瞪大着眼睛看着展禹宁。别人可能不知道实情,但是展禹宁不可能蒙在鼓里的...除非老师站在了谢云暄那边。展禹宁留意到他的目光,还是毫无停顿地继续说
下去:
“对方不要求追究和支付医疗费,但蒯鹏飞妈妈,马上就要一模了,这样僵下去影响蒯鹏飞,也影响班级的学习氛围。我和年纪主任谈了一下,不会通报批评的,到时候让蒯鹏飞和他道个歉,
以后好好相处,不要再吵架,这件事就这么结束。您看这样怎么样?”二 3 铃六久二 3 久六群看后〉文
“老师都这么为我们家大飞考虑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华艳口吻不冷不热:“但是都骨折了,我还是去他家看望看望吧?”
展禹宁不自然地卡了一下,才说:“不用了,他马上就能正常上学了,不用特地登门道歉...”
“老师怎么还替他拒绝上了,对方都这么客气了,我也不是没礼貌的人啊。”
“...孩子之间能和睦相处就好的,是否需要家长的介入其实并不一定重要。”展禹宁改口道:“如果真的需要,您就私下联系吧?今天叫您也就是通知一下,麻烦您跑一趟了。”
华艳站起身来,淡淡说了句谢谢老师就往外走,蒯鹏飞却没往外走。
“大飞?”
展禹宁摆摆手:“我和蒯鹏飞再聊一会,之后就让他回去正常上课了,您先回去吧。”
华艳眉头微皱,最后才关上办公室的门。
估计是看到蒯鹏飞脸上的伤了,以为是谢云暄打的,后面的态度一下子就冷下去了。展禹宁叹了口气:
“想说什么?”
“人不是我推的。”
展禹宁别开目光:“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不是我做的,为什么连你也不信?”蒯鹏飞咬牙:
“你难道不清楚他是什么人吗?为什么非偏心他不肯承认?”
“......”展禹宁目光幽幽,话语很轻:“...那你呢?”
蒯鹏飞看着他,一腔怨愤忽地戛然而止。
“你会承认自己做过什么呢?”
他的眼里好像写着:你不是也只会逃避说当作没发生过吗?
蒯鹏飞冲出办公室。
“大飞!”
他还没走出两步,华艳就一把拉住了他,严厉又不满地训斥道:“你这孩子,走路都不抬头看路吗?”
“妈...”
“你怎么和谢云暄打起来了?我不是和你说过他吗?要你离他远点吗?”
蒯鹏飞还没化开的委屈哽在喉头,一时间不敢说话。
“你们班主任这种小年轻能办成什么事啊,你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一个劲帮着别人说话。”华艳心疼地捧着蒯鹏飞的脸,“...还疼吗?”
母亲态度的猛地大转弯,蒯鹏飞愣了一下:
“妈...”
华艳小心地摸着他青紫的眼眶,话音里带了怨恨:“没爹妈的东西就是没管教。”
一句比一句更如惊雷,蒯鹏飞错愕道:“妈?你说什么?”
华艳抿了抿唇,像是咽不下那一口气,才不快道:“你那个同学啊,是某个企业家的私生子。”
在蒯鹏飞的失神中,华艳的声音显得悠远而深长:
“之前打官司的时候就联系不到父母啊,全权交由秘书处理的,现在八成都还没能搬到家里去,还住在外头呢。”
“要是能到他家里去,这件事才不会这么算了...”
展婉宁和谢云暄在家里大眼瞪小眼。
作为新时代女大学生,展婉宁一觉睡到天黑,直接三餐合为一顿。起来看到谢云暄坐在自个家客厅玩手机,桌上摆着没拆的外卖,比她还悠闲。
“...你不上学吗?”
谢云暄指了指自己的脚:“我受伤了啊,太麻烦了。”
屁咧,你昨晚走得不是很顺当吗。展婉宁瞅着他想:说不上学就不上学的小王八蛋...不是,和她一样大的大王八蛋,还和他哥搅在一起...应该真的不是什么普通学生。
“你盯着我看什么?”
“啊,我家就这么大。”展婉宁语气平平:“你占的空间太多了,不想我看你就出去。”
桌上剩的外卖显然是留给她的,展婉宁把饭热了热吃完,又去冰箱里翻找食材。他哥不常做饭,冰箱里只有一些冻肉和鸡蛋。她就穿好衣服,出门去买。
谢云暄看着她提着一大袋子菜回来,挑眉道:“你不是才吃过吗?”
“做给我哥吃啊。”展婉宁坐在厨房门口摘着菜道:“他胃不好,我不在的家的话他估计又是随便对付着吃,得给他养养。”
她自顾自又熟练地忙碌着,好像有两条程序并行在她身体里,她把家人的一点一滴熟记于心,即使许久没回来也能来回切换,迅速找回原来的相处模式。
展婉宁从板凳上站起来,感觉身上的视线明显到不能再忽视:
“喂...你又盯着我看干什么?”
谢云暄说:“你和老师长得一点不像。”
展婉宁确实和展禹宁没有一点相似的影子。妹妹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但五官非常柔美,明眸皓齿,清纯又漂亮,不开口说话也想不到她还能疯疯癫癫的。相比之下展禹宁就要有攻击性得多,
撇开那些半死不活的颓唐,弯眉疏朗,瞳色很浅,眼角下垂,总是显出一副乖张不驯的味道。嘴巴微闭微张时唇珠明显,有种莫名的性感。
“哦...”展婉宁将菜在砧板上码齐:“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谢云暄罕见地一愣,随即哂笑道:
“可以这么随意说出来吗?”
“当然可以,说出来也不会改变什么。”展婉宁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一刀切下去,像是咚地一声拍了板:
“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是我哥啊。”
“都说人越大和家里人越生分,你和老师关系到是很好啊。”
展婉宁话音里带着得意和底气:“那当然了——”
“我是我哥养大的。”
她一直认为这是件很值得拿出来炫耀的事情。
刀下不断响起有节奏的切菜声,菜刀在砧板上划出无数道细小的痕迹,这块砧板已经用了十来年了,干燥的时候摸上去,表面毛毛糙糙的。
有些不起眼的东西,寿命反而会比想象的长,比如一个用到快传代的案板,或者厕所角落里被皂角糊住洞眼的肥皂盒。这些小东西身上稀里糊涂地刻录上了过往的痕迹,但是没有一点痕迹会
和谢云暄有关。
“不过我哥不喜欢年纪小的啊,更不可能和学生搞那一套...你怎么会和我哥在一起?”
谢云暄说:“只是借住。”
展婉宁嘿了一声:“那一套你骗鬼呢?哪有不住校走读结果天天住高中老师家里的?我哥又不是托儿所老师。除非你身上的伤是触犯了天条被家里人打完赶出来了。”
天条啊...谢云暄说:“不是。”
展婉宁摊手:“那不就得了,那你就从哪来到哪去,自己没家吗?跑这里缩着,和流浪动物一样。”
“没有啊。”被归为流浪动物的谢云暄嗤笑一声,半开玩笑道:“所以我要是也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把我养大就好了。”
“也会有不爱孩子的父母。”
展婉宁眼神暗了几分,她将手往围裙上擦了擦,才说:
“但是你也不能留在这里。”
“为什么不能?”谢云暄笑容轻慢:“怕我抢你哥哥啊。”
“别嬉皮笑脸地对我说这种话。”展婉宁一刀将菜刀卡在砧板上说:“我大概能猜到原因,但你们的关系不该行进到这一步。我哥是个恋旧又心软的人,他抽屉里那些信你不可能没看到。如
果你只是为了玩一玩,就趁早另找他人。别利用我哥发泄你的不如意。到时候你玩够了拍拍屁股走人,承受道德和良心的谴责只有我哥。”
单刀直入得令人咂舌,谢云暄嗤笑一声,笑容却不减反增:
“他哪里心软过。”
“我在他面前撒了个娇,他就养了我十多年。”展婉宁不知道什么时候神色已经冷峻下来:“你说他心不心软?”
当时她被推脱送来送去,是展禹宁骑着车把她抱回来的。他大学在外地念的,毕业很晚,是为了能照顾家里休学了好几年,都快赶上本该有的长度了。虽然自私,但哥哥在的那段时间,是展
婉宁这辈子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谢云暄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
“所以昨晚是在装傻吗?”
“因为看家里气氛很好,我不想当着我哥的面说。”
展婉宁起锅烧油,老旧的油烟机嗡嗡抽动,唰啦一声,菜下了锅。
她是打心眼里维护展禹宁的。
谢云暄忽而有种被拒之门外的感觉。
老师真的孤立无援吗?
他坐的位置正对着门,不知道什么时候锁孔一阵动响,穿着黑色棉衣的展禹宁推门而入,正对上谢云暄的视线。
气氛好像不对劲?
还没上来的时候他就看到家里的灯亮着,楼道里都是炒菜的香味,这样平凡的温馨,他却很少能感受到。
展婉宁放下锅铲,督了一眼谢云暄,又乖巧地对展禹宁喊:“哥。”
展禹宁狐疑地看着两人之间无言的间隙:
“吵架了?”
“哥!”展婉宁装作若无其事,幼稚地先打小报告说:“他吃白饭,什么也不干!”
谢云暄扬眉:“我怎么干?”
“哥,你看他...”
吵吵嚷嚷,看着展婉宁和谢云暄拌嘴,展禹宁一时间涌入的信息太多,竟有点恍惚,恍惚到他觉得好像自己有一对不太听话的弟弟妹妹,恍惚到他有种家的感觉。
即使那都是他构筑的虚假幻想。
###第 33 章
展禹宁拿着抹布,尴尬地对着桌子擦了又擦。
他是真的没能想到,妹妹能和谢云暄吵起来。
展禹宁时不时往从窗外往楼下瞟一眼,谢云暄正在打着电话,看不清神色,路灯的黄光落在他发梢肩头,透着一层朦胧的淡光。从楼上往下看,他的身影也是小的,披着的外套下藏着挂在脖
子上、打着石膏的手,不再有威慑力。刻意压低的声音打不破小区沉默的樊笼,反而更显得四周死寂得可怖。
展婉宁气咻咻地戳在哥哥身边,注意到展禹宁没出息的目光,恼恨地嘀嘀咕咕的,估摸着是对下面毫无自知的人骂了什么,委婉又不满地问展禹宁:
“哥,你看什么呢。”
展禹宁下意识地没说没什么,但妹妹的视线缠着他不放。展婉宁见识过他不少荒唐的样子,他本身就是个不像话的哥哥,甚至是前两年割腕进医院后天天跑出去烂醉如泥,在店里不省人事都
是妹妹善后的。心理包袱重的时候,展婉宁和他说,她不会阻拦哥哥去做什么,但是不能瞒着她,至少结束后能让她找到哥哥。
展禹宁低着眼睛,不自在地补充道:“...就大冷天的,你还把人唠叨下面去了,他住着拐杖上下楼怪麻烦的。”
“是他自己要下去打电话的,估计是有什么不方便被听到吧?”
“主要是你别和他怄气...他就是个小无赖,没用的。”
小无赖…为什么说得这么亲昵。
“哥。”展婉宁眼瞳轻轻闪烁,像是在计较什么:“那你为什么还想让他留下来?”
展禹宁动作一停。
他想让谢云暄留下来吗?
展禹宁想起自己开始也常和谢云暄吵架,为什么最近不吵了呢?是因为无论怎样也说不通,所以干脆放弃反抗,默许他随意了吗?
他知道不是,默许只是同意的委婉说法。
摊开来说吧,自己绝对不算什么好人,又远比想得脆弱,遇到问题总是含糊其辞,把罪责推给别人。这次碰壁也不例外。上次做爱后的射精让展禹宁发懵,感情上的道不明连身体都看不下去,
直接打出了黄牌。做爱做不出别的感情,否则展禹宁过去就不会这么痛苦地自我厌弃。但年少时远没有现在孤单,如今骨气大打折扣,已经退步到留念任何一个与自己有过温存的人,即使对
方还是一个孩子,甚至是自己的学生。
他真的能心安理得地摆出受害者姿态说自己没拿到任何好处吗?他潜意识里不是也在利用谢云暄别有用心的接近来填补自己的空虚吗?
深陷悖逆道德的事情久了是会麻木的,罪恶感被各种私心裹挟淹没。一旦得过且过地熟悉了这样的模式,就会理所应当地对别人产生期待。
即使不对,还是会觉得舍弃可惜。他已经开始偏心了。就像蒯鹏飞说的。
“当然不是了。”展禹宁疲惫道:“骨折好了,他很快就会回去了。”
展婉宁说:“真的吗?”
“真的、真的。”展禹宁说:“你今年是不是考研?”
“...哥。”展婉宁语塞,神情错愕又震惊:“就是想岔开话题,也不用戳我伤疤吧?”吃︿肉﹑群⑦〻①零⑤﹐⑤⑨零〃
“...对不起,我只是突然想问一下你的打算。”
“我现在很认真的...”
“...对不起。”
“你太过分了哥。”展婉宁捂着脸说:“你喂他吃饭这件事我还没说呢。”
展禹宁:“...”
“别的就算了,当着我的面,这也太超过了...”展婉宁伤心透了:“哥,他是骨折,不是残疾,是能自己吃饭的,他中午就一个人吃的可香了...”
门锁咔哒一声,谢云暄带着满身薄凉进了门,外套上的毛领还有一股淡淡的烟味。
气氛僵了几秒,展婉宁盯着他手里钥匙的眼神越来越暗:
“你还给他钥匙,哥。”
展禹宁说:“啊...那是...”
“你太偏心了,我都没有。”展婉宁委屈大作:“你到底还是不是我哥啊。”
“不是了,现在是我哥。”谢云暄自然地结果话茬,凌厉的神色还没放下,就顺口就对着展禹宁喊:
“哥。”
展禹宁:“...”
别太荒谬了!
展禹宁神色复杂。如果他想脱离谢云暄,可能甚至要放弃现在有的一切。毕竟普通人不是说辞职就能辞职的,他需要一些时间做准备。如果展婉宁决定未来考研去外地不回来发展的话,他陪
同过去未尝不可。
或者,选择更加无痛的方法——等谢云暄玩够了,自然离开,他的生活就能一切照旧了。
又是等待这种事情。展禹宁一时间领口太紧,挡住喉咙的吞咽。
“我回房间写教案了,你早点休息。”
“哥...”
展婉宁看着关上的房门,狠狠瞪了一眼谢云暄。后者耸肩,表示和他无关,跟着进了房间。
展婉宁:“...”
干什么,整得她像要拆散小情侣的恶婆婆似的!
本就不大的家庭空间因为这扇关上的房门显得更加逼狭,就像展禹宁时不时将话放在心底表现出的隔阂,都让展婉宁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她懊恼地踱来踱去,想敲门又不知该用怎样的方式。
她没和谢云暄说过,其实哥哥甚至不让自己去他的房间,因为房间里放着哥哥很多宝贵的、不愿意让人看见的东西。
她想了很多,最后还是将手伸回来。展婉宁丧气地躺回了主卧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你要是能谈个正常恋爱我也不会插手了...千万不要犯傻啊,哥哥。”
“躲什么?”
展禹宁刚坐下,就被谢云暄踢着扶手把椅子转过去:
“叫你一声就这么不情愿吗?”
展禹宁叹息道:“别乱喊,我们一前一后进房间就已经很奇怪了...”
“怕她察觉吗?”谢云暄的手捏开他喉咙下的第一颗扣子,“你以为到现在还能瞒得住吗?她可不傻。”
“别动手。”展禹宁本想要打开他的手,又怕他动作不稳伤到。只好握住了他的小臂:“最近不行...”
他顺着手臂向下插进谢云暄的手指,试图夺取纽扣的自主权,但摸到手腕才察觉他手冻得冰凉,曲起的指节僵硬地泛着青色,八成已经肿得失去知觉。
展禹宁这才抬头看向谢云暄的脸,紧绷的面色可说不上好看,冷风吹得太久,鼻尖和脸颊上都泛着紫红,潦乱的发丝甚至来不及整理,阴翳的眼神直逼展禹宁:
“我这几天都很合你的意吧?为什么总要拒绝我?”
他状态不对...展禹宁死死护住领子:
“不是...”
“你不是也能对我有反应么?到现在还能否认吗?”
谢云暄的手越发用力,展禹宁被拽得一趔趄,空气里猛然传来几声线崩断的清脆声。
衬衣皱成一团,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扣住谢云暄的手。展禹宁静了几秒,也没松开,只是握着他的手拿下去道:
“我妹妹在隔壁...房间隔音不好,你冷静一点。”
谢云暄看着他,像是在强行压下易暴易怒的情绪。他抓了一把头发,缓慢的吐息里都是直白与冲撞的性欲,低伏在展禹宁肩头低语道:“你真的很过分...老师。”
被他碰到的地方都很痒。展禹宁忍不住缩了缩肩膀,真是没由来的话,他不是一直由着谢云暄胡来,甚至已经变成了谢云暄期待的样子吗?展禹宁感受到呼吸的频率,眼眸微动,他知道谢云
暄的秘密很多,告诉他的,兜兜转转都是在最外圈。
他思索着该如何开口:
“总之今天不行...”
谢云暄打断他:“只要不插进去就行了吧。”
“不...”
一只手掐断了展禹宁的话,谢云暄扼住他的脖子上将他摁倒在床上,“什么时候轮到我听你的了?”
“...”
他手上的力道不重,想挣脱开不难。但展禹宁背对着谢云暄,视野有限,担心弄伤他,心里有顾虑便硬生生没有动作:
“你想怎么样?”
谢云暄跪在床边,忽然用胳膊揽住他的腰向上提,同时手摸进裤沿,以一种无限亲密的姿势贴在他后背说道:
“老师用前面做过吗?”
手握住他的阴茎,冰得要命。展禹宁没忍住打颤:“什么?”
谢云暄将他的裤子脱了下去,贴着他的耳尖问:
“我在问你有没有操过别人?”
“...”
“看来是没有。”谢云暄用手指环成小圈,抵在龟头上:“我的手不会动,你自己操它射出来,今天就结束。”
展禹宁感到一股羞恼冲到心口,“你别太过分...”
“过分什么,长出来就是要用的。”谢云暄贴在他在身后,勃起的阴茎隔着裤子伏在他臀瓣上:“反正老师又不是硬不起来。”
无论是被撸射还是被口感到兴奋,和自己动都是两回事。展禹宁怔怔地看着他粗糙的手指,感观无限放大,末端甚至能感受到指节弯曲的褶皱,但无论怎样,他都无法调动身体。
那算什么?对着谢云暄的手发情吗?
“动腰啊,老师。”谢云暄湿热的吐息倒进他的耳畔,好像潮水涌了进去,每一句都翻涌到模糊不清:“像我平时操你那样,你记得我是怎么做的吧?扶着鸡巴塞进小洞里——懂吗?”
展禹宁一哆嗦,阴茎蹭过虎口滑了进去,挤进手掌里一个又一个的颠簸凸起,愈往里就越紧越热,被整个手掌用力地包裹住。明明只是模拟,羞耻的感觉却胜过实际做爱,展禹宁小腹紧绷,
渐渐佝偻下身子。谢云暄勾着他的身体,不紧不慢地说道:
“对,感觉怎么样,很爽吧?实际还要更刺激,老师里面更湿更紧,我每次刚插进去都被老师磨得发痛,要一直操才会变得松软...”
展禹宁恨不得把这些污言秽语都扔到窗外:“你闭嘴——”
“你不愿意就拔出来,老师。”谢云暄舔着他的耳垂循循善诱:“就像我经常做的那样,你不是很喜欢拔出来那个过程吗?”
展禹宁脑子很乱,仰着头不敢看底下的动作,依靠在谢云暄的胸前含糊道:
“不要再这样了...”
“不要?你明明很喜欢啊。”
谢云暄面不红心不跳,他无数次在欢爱里观察着展禹宁,分析他的每一个遮遮掩掩的动作、每一次欲言又止的难堪,每一句口不对心的喘骂。他把展禹宁翻来覆去地看,把玩在手里看了个仔
仔细细明明白白,就是看不到老师眼里对自己的一丝感情。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老师耍得团团转,是不是自作多情地被老师的假装露出来的破绽迷惑。
谢云暄咬着他的脖颈,在那层薄薄的皮肉上留下一圈牙印,又用舌头舔弄凹下去的痕迹:
“老师总是口是心非……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分辨出你在说谎吗?因为每次老师你爽起来的时候,里头都会止不住地痉挛。只要一摁你的肚子,腿根就会打颤...就和发情了一样,淫荡得不
行,知道吗?你真该亲眼看看你高潮起来该是什么样,到时候还说不说得出‘不要’两个字”
疯了。展禹宁就像是被灌了酒,眼前一会亮一会暗。前端稀稀拉拉地泄出水来,洇湿在谢云暄的手里就像打了润滑。他小幅度扭动的腰有气无力,龟头穿梭手掌里试图寻找到更刺激的点。然
而顶弄的手就像是死物,吝啬得不愿意动一下,展禹宁无论如何也到达不了。
满足不了,他想要...更强烈一点的...
谢云暄低笑一声:“你这样蹭来蹭去的是在撒娇吗?是想弄到明天早上吗?嗯?”
话音刚落,他打着石膏的手一下子抵住展禹宁的小腹,早已梆硬的阴茎直直往那瓣软桃里的缝里顶去,展禹宁脚趾蜷缩,浑身发颤,身体直直下坠——
不可以…妹妹还在隔壁…
嘭!
房外突然传来大门被甩上的巨响。
“这下碍事的人走了。”
谢云暄看着背过身摊倒的人,忘记放下去的臀瓣依旧高挺着,甚至能看到收缩的肉穴。可真是一番光景。他伸手掐开展禹宁的被磨得发红的臀瓣,随即重重打了一掌,从臀底到腿根都在翻着
肉浪,媚俗又色情。
“要我操你吗?”谢云暄抚摁着他的会阴,无形的压迫力缓缓逼近:“要就自己说出来,你不说出来,我怎么能知道你想要什么呢?”
“毕竟老师是个谎话精,是不是?”
展禹宁将脸埋在被子里,分不清面前的湿润是汗水还是难为情的泪水。
“不要啊?”
指尖在被单上扣出痕迹,随后他才颤巍巍地伸向臀后,两手掐着往外掰开。
“什么意思啊?”谢云暄睥睨他一眼,将手指伸进去扣弄,“是这样吗?你就只希望到这个地步吗?”
“...”
“说话啊,你这样不愿意说话,怎么给学生上课呢?老师,我需要你教我啊。”
一声发闷的嘟囔从被子里传出来:“操我吧...”
谢云暄不为所动:“听不清。”
“……操我吧。”
心口就像是有一团火在烧,展禹宁面红耳赤,耳尖滚烫,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重复道:“我说快用你的操我吧...”
“唰啦——”
勃发的阴茎从内裤中弹射而出,谢云暄抓着他的肩膀,狠狠捅到最里面。
“你应该对我再诚实一点的,老师。”谢云暄说:“这样我就不会这么烦躁了。”
展禹宁被操得天昏地暗,每一口呼吸都孱弱。正如谢云暄所说,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不知道自己好会哭,越流泪越是讨人喜欢,越是想让人欺负他。
意识不清的时候,展禹宁好像睁眼看到了天花板,他被谢云暄从背后抱了起来。展禹宁枕着他的肩膀,听见他低沉不清的声音喊了自己一句:
“哥。”
**车有灵感来源
###第 34 章
“哥哥。”
关越不是不知道自己有个哥哥。
外套掉在房间门口,皮夹从口袋里划出,关越不是想偷钱的坏孩子,他只是想着至少将乱糟糟的衣服挂起来。可手指抗拒不了孩童的好奇心,他就顺手打开看了一眼,就和衣着楚齐仰着下巴
像明星一样的小男孩四目相对。
即使五官稚嫩,洋洋得意的样子也很幼稚,但在当时的关越看上去却有种别样的成熟,一瞬间相形见绌,他自以为是的懂事都显得薄弱又不值一提。
有的人的照片是可以被随身带在身上的,而有人自小到大唯一拍过的照片就是证件照。
关越将皮夹塞进衣服内侧的口袋,心情和动作一样潦草。
他将衣服丢在沙发上,抓着雨伞出门去了医院。
一氧化碳中毒后即使清醒,也会有一两个月的假愈期,如若不加处理,很可能留下病灶以后患上迟发性脑病,再严重的就得瘫痪了,所以他至少要去医院吸一个月的高压氧。
他很聪明,关楚只带他去过一次,他就把所有的流程都记住了。无论是打防疫针还是喝苦冲剂,他从来没有掉过眼泪,不需要用哭喊来获得安慰和注意。
日复一日走过的路,这段时间都是阴冷的下雨天,雨滴从透明雨伞上裹挟着粉尘向着地面坠去,靠近绿化带的空气弥散着湿泥土和草地的味道。关越随手揪过伸出来的枝叶,绿叶在手里碾来
碾去,汁液和雨水含混黏乎地夹在指尖,他站在十字路口,等待着超过九十九秒的漫长红灯。
雨天是灰蒙蒙的,在压倒性的色彩铺陈下来后,好像再鲜艳都显得黯淡无光。关越目光神游,可就在突然之间,有什么吸引了他的目光——
照片里的、看起来光彩照人的哥哥。
关越不由自主地向着台阶下迈出一步,电瓶车从他面前惊叫而过,反应过来后熙熙攘攘的车流好似电影的过场,他再见缝插针地去找,目标之地已经空无一物。
他原本预备把这个当作自己的第四个秘密的。Q〘Q⒎⒈ 0⒌⒏⒏⒌⒐ˇ 0 本﹤文
那天他照常去医院,关楚却打来电话交代他留在医院门口,等自己去接。关越和妈妈约定好,自己站在旁边的巷口。他还是开心的,即使妈妈对自己动过杀心,关越也想要抓住这片刻许是出
自愧疚的母爱。
但他没能守约。
他等的百无聊赖,雨点溅来溅去,染脏了他小腿肚上的那截白袜,偶然间竟好像又看到那个哥哥。他已经等了很久,所以想着,只是向前跑一条街并不会有事——
直到连片的疼痛忽然击中了他。
包围他的男人好像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他能看到也只是大人的腰而已。后背仿佛被绑上铁板般僵硬不得动弹,残余的电流酸麻感随着嵴柱爬上脑门,失去知觉前他的嘴巴被封上胶带,反绑
双手,套进布袋里扔进后备箱。
他透过布料的缝隙里无声地往外望着。
“我说怎么隔三差五往这种破地方跑呢...”
车在颠簸,摇头晃脑地,男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以及过于喧闹的欢快音乐,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童话。故事应该发生在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因为世界的掌舵人还是个和他不可一世的孩
童。
“...原来就是这个野种啊。”
车辆在直行、左拐弯,他由着惯性被甩来甩去,撞得头晕目眩,氧气稀薄,被汗液浸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眼泪横流。
“我们...”
记忆断片了,他记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如何成功逃脱的。但车或许开了很远,因为他坐着警车回去花了很长时间。车窗外都是大片的大片的葳蕤杂草,足够将自己淹没的高度,像一片走不出的
迷宫。
警察局里是等待的关楚,关越提起两支腿向她走去,却看到她无动于衷的麻木眉眼。于是在触碰之前停顿了脚步,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有从那片荒地里走出来。
...妈妈和绑架,没有一点关系吗?她是否为自己的失踪感到过轻松?
在对外界丧失安全感的情况下,即使遇到麻烦也不会想着大喊大叫,反而是掩耳盗铃地想把那些都藏起来。所以当女警姐姐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温柔地询问他记忆的细节时,关越低着头
坚称自己忘却了,是自己乱跑才被歹人有机可乘。于是他好像也真的忘记了,这颗记忆像一粒不起眼的砂砾,在渐行渐远的岁月流沙中逐渐沉淀为潜伏在水面之下的暗礁。
然而他真的忘了吗?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谢云暄猛然惊醒。
明明睡在柔软的床铺里,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沉底。四周空荡又黑暗,谢云暄锤着额头,眉头越陷越深,阴晴不定的目光隐匿在黑暗中,片刻后才重新躺下。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
关楚的情况每况愈下,说到底生与死也只相隔一线之间罢了。或许是医院去得太多,他才会梦起这件事。
俗套的心理阴影。谢云暄鲜少回忆自己无能又幼稚的过去,也反感对自己投来的同情。他不需要那些同情,他自己能救自己,所以他也从来没问过关楚过去。
但当他对关楚说这件事,看到她超出自己的预设,轻淡地摇头的时候,谢云暄又出尔反尔地生气了,觉得自己的长久的坚持、演习的怒意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那时候他才恍然觉察出,他只是在因为得不到而孩子气般地生闷气。
任何一点点的开悟都有漫长的伏线。谢云暄咬着舌尖,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在提醒他时过多年没有长进的事实。
那破房子的隔音太差,老师的信用也堪忧,爽的时候爽够了,第二天醒来就翻脸。而展婉宁如同审视一般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踱来踱去,于是展禹宁说什么也让他在别的地方住一晚。
一致排外得好像他死乞白赖非要待那儿不走似的。
老师对他一点感情没有吗?不可能,他有反应的身体就是证据。自己的算计没有问题,但适当地留下一点回味的空间也是必要的,所以他放手了。
谢云暄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忽然瞥见床帘里面闪烁着的微弱红光。谢云暄愣了一下,嘴角轻扯。
连这个房子也被安上了吗?
不知道这是变态老头还是他那傻逼儿子的手笔,隔三差五就要往笼子里窥探。谢云暄所有名下的房子都有监控,所以他隔三差五就会换房子租,最常住的是关楚留下的小公寓。有阵子没回来
了,但今天发现这最后的住所也没有幸免于难。
谢云暄这次不想管了。
他缓缓伸出手,对着红光的方向比了个中指。
“...傻逼,想看就看个够吧。”
对上谢云暄的时候,自己好像总是在丢脸。
饶是展禹宁自认为底线差不多快被踏烂了,还是一次又一次在谢云暄面前想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自尊。即使妹妹没有戳破,展禹宁还是良心难安,对谢云暄说让他出去住一段时间。
直到做爱前他们还在因为这件事吵架,然而谢云暄这次却没有纠缠,漆黑的眼珠盯着他看了一会,随后缓慢游移到别处,说知道了。
明明他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但展禹宁就是有种做错了的感觉。临到头了做下去不对,放弃也不对,展禹宁看着他不方便走动的身影想和他谈一下,谢云暄却在第二天拆了脚上的石膏。
变得更没有理由了。
年关将至,一模考试也迫在眉睫,展禹宁天天加班开组会,年货的置办都是妹妹张罗的。但说是年货,两个人住也没什么好讲究的,只是添了点红色,断舍离了一把。妹妹把一大堆东西扔到
垃圾桶,对着展禹宁打听道:
“你那个...学生,最近好了没有啊。”
展禹宁没想道妹妹会主动提谢云暄,愣了一下:“手还没好全。”
“他是不是...家里情况比较复杂?”
前言不搭后语的。展禹宁很快反应过来,但没想到谢云暄还会和妹妹提这种事情。
“...嗯。”
“反正他胳膊也没好...要不要来我家过年啊。”
有时候无心说出的话反而叫心里不好受。不是所有人都是被期待着出生的,展婉宁经历过,所以这方面共情能力要比别人更强,她总觉得那时候谢云暄的接口不是真的在开玩笑。
展禹宁当下没有回应,但他想的不是拒绝这个提议,而是要怎么向谢云暄开口——
于是眼下,他和谢云暄尴尬地站在超市的缓缓向下扶梯上。
谢云暄侧身靠在扶手上,就好像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不是老师主动邀请我的吗,现在离我这么远算怎么回事?”
“都说了不是这样了...”
周六放学早,放学前忘记说了什么,就稀里糊涂地成了一起去超市买排骨,又成了和学生搅在一起的老师。展禹宁无意间注意到谢云暄在看前面,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大概是和他年龄相仿
的女学生,青春洋溢的面庞,标致又漂亮。
展禹宁顿了一下,说到底,这段关系很大一部分是出自谢云暄对他的执着。展禹宁从没思考过原因,他的目的性太强,不像是蒯鹏飞那种好奇心;如果只是因为抓住了他的把柄想拿捏自己,
没必要偶尔对他装出听话可怜的样子,就好像谢云暄也需要他似的...
当然,更不可能是因为喜欢。
展禹宁将视线收回:
“对女孩子感兴趣吗?”
谢云暄正在神游,不知道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什么蠢话:
“你说什么?”
“没想过和同龄段的女孩交往吗?”展禹宁说:“和同岁的小孩交往更好吧。”
“你在鼓励我早恋吗,老师?”
敢和老师上床的人还在在乎这个呢。展禹宁:“...你还有资格说这种话。”
“那老师问这种问题又是出于什么居心?”谢云暄把他拉近,在他耳边压低声音似笑非笑:“主动来找我一次,就是为了和我说这种话?现在是想划清界限,连和我睡过这种事情都想否认
了?”
公共场合,展禹宁猛然和他拉开距离:“...谁和你提这种事情了。”
“更何况,该关心这种事情的人应该是我吧。”谢云暄像是意有所指:“谁知道老师会不会有一天突然说自己年纪到了,该结婚了。”
展禹宁的神色暗了一下,顿了几秒才定定道:
“我这辈子都不会做这种事情。”
“那我也不会。”谢云暄说:“我有老师就够了。”
这样的话简直就像告白一样……展禹宁心口一抽,看着他问:
“为什么?”
为什么?
展禹宁好像问过好几次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为什么非要是他。
是啊,为什么呢?
谢云暄无意间意识涣散片刻,只是很快反应过来。他知道展禹宁问的是什么,却非要回到上一个问题,装作漫不经心道:“...就算是使用安全套也会有怀孕的可能,不能因为一个勃起就
搞个孩子生活吧?和老师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啊,原来是这个理由。展禹宁瞳孔微妙地皱缩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般反问道:“...是吗?”
晚上的肉并不是很新鲜,挑来挑去也只是差强人意。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工作紧张,展禹宁有点打不起劲,出超市才想起来有妹妹交代的东西没买。于是让谢云暄在下面等着道:
“有东西漏买了,我再进去一下。”
谢云暄皱着眉头:“我和你...”
“东西不好再带上去。”展禹宁出声打断,将购物袋放在他脚边:
“你就在这等着吧。”
“行...”谢云暄不知道从哪摸了根烟,咬在嘴里动作娴熟地点燃,烟雾徐徐袅袅喷在展禹宁脸上。他开着玩笑说:“在我变成走失儿童前回来啊,老师。”
当着老师的面抽烟,跟挑衅一样。
展禹宁明白地愣了一下,甚至不知道他会抽烟。眼前他有掐灭烟头的选项,或者驳斥谢云暄的幼稚玩笑,但展禹宁静了几秒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转头又钻进了超市。
谢云暄抽了半根,觉得自己傻站着有点蠢,于是提着东西先一步往车的方向走去,只是等他准备把东西放进后备箱,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辆车是谢伯生配给他的,虽然司机是谢云暄自己找的,但就像他们能无声无息地摸进自己家一样,只要想,终归到底也绕不过谢家的掌控。谢云暄只是后退一步,车门就已经率先打开,那
个他不愿意看到的人直直地暴露在眼前——
谢云暄轻声开口:
“...谢昀晞。”
男人穿着夸张的花衬衫,看着就像是刚度假回来似的,但举手投足都是从小养尊处优来的优越。他将墨镜推了上去,相似的面孔露出一个张扬的笑,只一下子就将提着塑料袋的谢云暄衬得上
不了台面。
“你活的很好嘛,冒牌货。”
兴许是有人在外面等着,展禹宁动作里带上了一点不易觉察的焦急,只是等他匆匆从超市里赶出来时,出口处已经空无一人。
垃圾箱上的灭烟盒里还有半根在冒着气的烟。
展禹宁走向停车的方向,而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他下意识拿手机拨电话,第一通电话是被掐断的,第二通电话直接关了机。
“谢云暄...?”
https://m.weibo.cn/7626690829/4877193648538413
此条意见征集。以及这是我用来发文相关的微博,发文时间确实有点不确定,如有变动会在此处通知……应该没什么读者,但如感兴趣可自取。
###第 35 章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一望无际的葱茏,全是叫不出的名字的茂密植被。有些高过他的头顶,有些蹭到他的下巴,而那些更矮的,会用锯齿状的叶片钻进他的短裤管。为了报复他这个不速之客的肆意破坏,潜伏在
叶片下的蜗牛涂抹下粘液,在指尖拨弄后留下恶心的触感。
无法顾及。关越带着擦破的膝盖不知疼痛地向前奔跑,世界好像与他背道而驰,无论怎样都抵达不了终点。然而他必须不停地向前,就像跳入了红皇后的陷阱。
他必须往前跑。
“就玩...捉人的游戏,我是鬼,所以你不能被抓住了。”
他不断地扒开那些长着剌手绒毛的杆茎朝外走,然而一丛之外永远是另一丛,浓郁的草木气息和焦急的汗水热气钻进他的鼻腔,蒸得脸颊发烧。他猫着腰,重重叠叠的叶片好像张开的密齿,
他愈是深入,愈是被吞噬进肚。
“一旦我抓住你的话...”
高高悬挂在夜空的月亮皎洁而静谧,仿佛某个幽深而遥远的秘密,对着他小小的挣扎笑而不语。
远处一阵沙沙的异响,如影随形的不知是风声还是身后的追逐。关越回首,草叶摇动,张牙舞爪着要将他抓回去,喉咙发紧,这种步步紧逼的感觉仿佛是心站上刀尖,让每一次鼓动伴随着难
言的钝痛。
即使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今晚的一切就像一场没有存档的冒险。他磨断绳子,从日落等到天黑,拎起板凳打破窗户,屏息藏在门背后装作逃跑的样子,等到看守的人追随痕迹而去才跑出房门,又为了躲开夹击的抓捕
跳进水缸,直到全身湿透发冷,才顶着跳出嗓子眼的心跳打开插销逃跑。
错一步就万劫不复的事情,他就好像习以为常,一步一步颤抖而缜密地出逃。其实走了多远,要跑向哪里,他也不清楚。未知的恐惧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水井,以曾经最难忘的恐惧作为丈量,
而不幸的是关越遭遇过太多意外,他过早地被裹挟着成熟,虽然深知利害不会坐以待毙,却也被时刻紧逼无法天真安心。所以他没有办法像等待求援般待下去,没办法信任能外界看到希望。
他不敢走光秃的小路,于是一头扎进吃人的绒草之中。
唰啦——
究竟为什么哥哥会出现在那里。
他拨开杆茎——
究竟为什么母亲今天会心血来潮说去接他。
他明白,但是已经走到这步,关越不敢再去多想挫自己的锐气。于是他用尽自己贫瘠的想象力,在晦暗的心底给自己编造了一个普通的意外故事:
这只是一场随机绑架。
是他失约多跑了一条街。毫不知情的关楚说不定还在等着的自己,她鲜少与自己约定,他要尽快回去,不能让妈妈失望。
不能让妈妈失望。他知道妈妈过得很辛苦,站在那个不可违抗的男人身边的妈妈又瘦又小,宽大洁白的裙子腰带一系,像要飞走了般弱不禁风。所以他也比同龄人矮上一些,据说是妈妈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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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想,却还是委屈地掉了一颗眼泪,允许自己有一颗眼泪划过脸庞那么短暂的软弱:
可是妈妈,上一场谋杀才一个月都没有到。
既然要吃这么多苦,还这么不喜欢,又为什么要生下我?
热量耗尽,周身已经开始发冷。他忍气吞声,将这些低落的自言自语统统咽进肚子。在月光的清辉下,关越好像终于看到了朦胧的边界。当他喘着粗气从陡峭的边缘慢慢爬上去,又霎时间瞳
孔皱缩。
漆黑的洞口抵在自己额前。
就像长镜头的对焦,关越将视线往后放,看到照片上的哥哥,他笑着,举着一把模型玩具枪对准自己,随后幼稚地抖了一下枪管说道:
“梆——”
钝铁的触感触碰到自己的额头,浸湿的衣服吸饱了他的冷汗,水滴爬过膝盖的伤口,疼痛细密而冰凉。
“我抓到你了啊。”
关越摇摇头,滚下坡转身就想跑,自有两个高大的男人跳进草堆,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摁在地上。
“放开我你要对我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关越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紧绷到了极致,然而草木被风吹得窸窣暗笑,蓝色的电流在电击枪上跳跃,显得他的嘶吼只是虚张声势。
关越所不知道的是,将他带出来真就如男孩说得那么简单。他就只是找到了跟踪出轨的父亲,找到了他的私生子。他实在是太想要能对自己听之任之的消遣小玩具了,可惜妈妈为了将他变成
唯一的继承人,将那些野种除得一个不剩。于是他当面找情人对峙,提出说:
“阿姨,把你的儿子借给我玩玩吧,我就不告诉我妈妈。”
不,这样太直白了,真实意图往往需要用花言巧语包装修饰。所以他是这么说的:
“姐姐,我很想和他变得亲近,让我带他出去玩吧,我不会和第三个人说的,就算是妈妈也不会。因为这是我和姐姐之间的秘密。”
事情很容易就达成了,不过他相信自己直接说,情人也会同意,因为情人也是他爸爸的玩具。
“因为你妈妈做错了事情。”男孩迷恋地看着手中呲啦跳跃的电火花,对准了关越:“不过...我只是想和你玩一玩。”
关越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玩一玩...?”
“对...”
“我们来玩一玩吧。”
那是关越失忆的开端。
白到刺眼的天花板,除了那只打着石膏的断手,谢云暄身体都被绑住,裸露在外的皮肉上都是乌糟糟的痕迹,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但他没有挣扎,只是默不作声地睁着眼睛,平静的呼吸声里他似怔又空地暗着眼睛,直到一个声音打破他的缄默。
“晕多久了?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也该习惯了吧?”
谢云暄略微动了手脚,但他知道绑束带都是特制的,是专门用来对付那些不配合的精神病患的。
“还想跑呢?”
这回,谢云暄终于知道要去寻找声音的主人。他偏过头去,异常平静地看着谢昀晞道:
“你还是以折磨人为乐趣。”
他常做梦梦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对过去的记忆并不算清晰,也分不清什么是捏造的梦,什么又是自己遗忘的碎片。大脑太狡猾,明明经历过的事只能留存第一人称视角的画面,但偏偏
又留存了个人形象在脑中的映射。倘若去回忆,他又可以从全知视角俯瞰自己的踪迹。
看起来,就像是他可怜兮兮地囿于过去,而编造出来恐吓自己的故事一样。
这次,他在梦里看到年幼的自己被两个人一左一右摁在地上,湿透狼狈地颤抖呕吐。画面一转,他又通过自己的视角,看到警察局里关楚松怔的表情,还有那时一溜烟而过的心情:
啊...妈妈是知情的。
多么酸溜溜的可怜想法,那是他最想抹杀的自己。他就是由此确定,那不是梦,而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
有些事情说不好是记起来还是忘却了好,对谢云暄来说,存在的本身就是一个祛除不了的诅咒,忘却与否只是隔了一层遮罩的帷幕。无论流失的记忆是否拾起,已经随着时过境迁慢慢磨失意
义。
当时的心情再也回不去了。
谢昀晞支在一旁,正吞云吐雾满脸享受。他打量谢昀晞半天,很久才觉得这张脸熟悉起来,好像空白的轮廓被一点点填补完全。
谢云暄最后一次见他已经是五年前,谢昀晞比往先看着要更加松弛,即使一身名牌精心打理过,眼周的一片鸦青还是出卖了他的精神状态。
注意到谢云暄的目光,谢昀晞伸手,往他身上弹了弹烟灰:
“哟,别这么看着我啊,从你找人查我开始就应该想到的啊。”
事情有些陌生,毕竟刚做完电休克,会有十分钟左右的短期记忆缺失。谢云暄梦里还是那天夜里,所以醒来只记得关楚和绑架,乍一提根本反应不及。他脑子转了一圈,才想起来有这回事,
口吻很淡地回道:
“啊,我知道。”
“干什么这么想不开啊,我亲爱的弟弟。”
谢昀晞嗤笑道,他摸着谢云暄的伤口,忽然用力往下摁道:“都蹲了三年了,还给你越蹲越叛逆了?”
“不能光长力气不长脑子啊,之前不是都想开了吗,现在是反悔了,还是想替你那个吊着半口气的妈反抗啊?”
皮肤被掐得苍白一片。谢云暄气息不正常地中断,又陡然强行平息,一个字都懒得施舍给他。
“说话啊。”谢昀晞不耐烦起来,他最烦被人忽视,这种情况就是要看人挣扎才有意思,于是扬起手就扇了他一掌。
“啪!”
用力过猛,他就着扇红的手颤抖地夹着烟吸了一口,看着他顶着腮帮未语的样子,随即将未熄的烟头摁在他的肩膀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味,谢云暄下意识肩膀动了动,却没有再多的反
应。谢昀晞恼火地啧了一声:
“我让你说话,刚不还和我干得起劲,得意洋洋地打趴了一群人吗?现在这副样子算什么?”
陌生的情绪好像与自己隔着一层屏障。谢云暄看着他,知道自己应该生气,可是除了这两字外,他并没有别的情绪。
“你怨我?”
他的小玩具怎么成这样了?谢昀晞总觉得不得劲,离明明白白的刺激就是差一点,哪怕是将谢云暄绑着打成这样也得不到快意。谢昀晞焦躁地掰过他的脸,吐着烟掰过他的脸道:“是你不听
话在先啊,让你回来你也不回来,你背后查我这件事我都没告诉爸呢...你呢,买来就是来用的,知道吧?不要以为让你过了几天大少爷生活,你就和我一样了。”
头被摆过去,目光措不及防对上谢昀晞,白色的烟雾后的痴癫像水一样流了出来。谢云暄皱着眉头,目光冷锐,“那不是普通的烟吧?”
谢昀晞飘飘然,笑化在烟雾里,将烟递到他的唇边:
“啊,对这个感兴趣?那你也试试么?”
烟嘴碰到他的下唇,霎时间触碰到的皮肤就如同火一般燃烧起来。谢云暄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字:
“谢昀晞,你别发疯。”
“啊,知道了,知道了。”谢昀晞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将烟咬进自己嘴里。不过小玩具终于有了反应,这点让他很高兴。他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一个新的玩法,忽然凑得离谢云暄极近:
“弟弟,你的精神病好点了么?”
谢云暄眼睛一霎,里面终于打翻了别的情绪。
“哈哈,医生!”谢昀晞大笑起来,游荡般跑到门口,一脚踹在门上,对着外边等候的人叫道:“去叫医生。”
“啊?”
“滚去叫医生啊,问他们治的是什么东西,我弟弟的病复发了,看他都成什么样子了,要加强治疗强度,我要看到他快点康复,听到了吗?”
门外的男人挨了一脚,忙不迭跑了。
电休克的效果好像下去了,谢云暄手指捏成拳,愤怒的火舌一点点将平静舔舐殆尽。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游戏的过场,上一幕的主角下台,下一幕的角色登场。谢云暄熟识这些人,他们好比是批量化生产的角色,设定好了要带有人为关怀,所以不冰冷,但模式化不可避免。护
士的对白甚至走动都是根据设定好的日程,面对询问的话就在题库里选择回答,一旦超出界限,就如同出故障的 npc,卡壳、微笑、沉默、走开。
那是谢云暄曾经打烂的游戏。
“我说他犯病了,给他把脑子电电,让他把那些坏东西都忘掉,主治医生怎么连这点判断都没有?”
“这个...不是说能就能的事情...”
“以前不都是这么治的吗?他还能变得更脆弱了不成?”
....
轮子骨碌碌转着,一言不发的护士推着病床将他移动到特殊的病房中,医生示意旁边的护士打麻醉,面带愧疚地对谢云暄说:
“麻烦再忍一下吧。”
谢云暄仰着头,感到绑束带深深勒进自己的乌青的皮肉之中,胳膊一阵刺痛,伴随着冰冷的液体在血液中游走,瞳孔逐渐涣散。
眼前的景象开始重影,流淌般模糊晃动起来,就像时光回溯到过去。
回到他第一次躺在这里的时候,第一次接受 MECT 治疗的十六岁。
那天是他高中入学报道,在熙攘热闹的校园前,他连大门都没迈入,就突然被谢伯生带走了。车门锁起,他掐着书包带,看着正常的人生就和他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而谢伯生在玻璃前,言
简意赅地说,要请他帮一个忙。
那个忙是,要让他去替自己法律上的儿子顶罪。
他当然否决了。
谢伯生也没有为难他,只是转而对他说,他的母亲有精神病,可能是遗传性的,要带他去检查一下。
太荒唐了。他拒不配合,下场就是被强行押送,而报告的结果,是他患有重度精神分裂。
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这一刻。谢伯生拿着报告单,对他说看吧,你病的太重了,以至于都忘记了自己犯下的罪行,必须要接受治疗啊。他头摇了又摇,就像是从前被绑架时他对着谢昀晞做的
那样,命运总在重蹈覆辙,可是他依旧别无选择。
被扭送进去的那天,谢伯生站在病房外微笑着看着他,说希望他在治疗的过程中能好好想想。
想什么呢?
“我没有病!”
开始时他尚有一份气性,他愤世嫉俗,怀揣着天真的幻想,觉得总有人是正常人,他需要的是坚持和反抗,直到自己的信号能被收到。
“我没有病!我是正常人!”
于是他不停地喊着我没病,质疑治疗的合理性,询问评判的标准。他喊到声嘶力竭,砸坏东西,打翻食水,试过逃跑,想过自杀,但这些偏激的反抗只被视为病情不稳定,除了转重症病房和
加大药物计量没有任何处理。他不配合治疗就被强制打针,断水断粮,直到他求生的本能战胜无意义的坚持。
“我是正常人...”
精神病人怎么企图自证精神正常?连自证本身就是伪命题。
后来他让步了。因为每次治疗他都会缺失短期记忆,半日都处在记忆模糊的状态,一天内没说过话的人通通记不起来,更可怕的是,他眼睁睁感到治疗的副作用正使自己变得麻木。身体受摆
布尚可咬牙坚持,可倘若精神也要被强行冲刷呢?
他第一次感到了害怕,害怕自己撑不到出去之前就变成傻子,所以他开始尝试沟通,开始卖可怜。他求过护士,求过管床医生求过主治医生,他让他们救救自己,希望医生可以跳过今天的治
疗,不给他吃乱七八糟的药,不让他接受电击治疗。但护士说她只是一个小护士,没有权利决定具体治疗;管床医生开始绕圈圈,和他解释病因,说药物的副作用只是因人而异,就是只字不
提回应;而主治医生和他打哈哈,对着他笑一笑,走了。
接着,眼一闭一睁,他就被绑去了病房。
病院是一只困住他的巨大牢笼,而治疗是对他进行的强行驯化。治疗末期时他偶尔会想一想关楚,唯一可能挂念他的人。他咬着那一点不放,想兴许妈妈的情况比他更糟糕。
没有人愿意让步,所以他接受完了一整个周期的 MECT 治疗。他以为自己胜利了,却恍然发觉自己再也攥不起拳头——
他太平静了。平静到整个世界都空空落落。他如同厚厚冰层下的鱼,好像在执拗地撞击冰面,但是已经忘记了举动的意义,也不记得跃出水面的感觉了。
不见了。
胜利的内核是虚无,但纵使他发觉了真相也已经为时尚晚。他努力让自己觉得慌乱、愤怒,可是就是无法产生情感波动,仿佛有一把刀砍断过去与现在的连接,观看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如同
冷漠地窥探别人的故事。他没忘记每一次电击,却再也没办法回到之前的状态。即使是诵读先前写下的慷慨陈情,字字泣血也觉得空洞无味。
背叛过去是一件太可怕的事情,仿佛现在的自己只不过是一件赝品,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世界平静地崩塌了。
谢伯生就在那时出现在自己面前,温和地问他:你想好了吗?
想什么呢?
他反抗不了的。
颠黑倒白也指责不了。反正就连他空白的精神病史,都可以由无数次虚假的治疗无中生有。
眼皮像是有千钧的重量,晃动的图景叫人晕眩。谢云暄短暂阖上眼睛,耳边瞬间安静下去,阒然无声,一切都在引诱着他不顾一切沉睡下去。
不见了。
一连断联将近两周,学校不来,考试缺考,直到一模成绩公布,谢云暄都没有露过面。
高三第一次教学质量检测落下帷幕,都说一模定高考,学生们紧绷脆弱的神经亟需得到放松。学校放了寒假以供休整,但说是放假,却布置了一沓又一沓的寒假作业。学生们叫苦不迭,展禹
宁看着他们的拉长滑稽的苦瓜脸,觉得好笑,但是不知怎么都笑不出来。于是就板着脸警告他们,要保持状态,适当放松但是不能放纵,不然两周后,开学回来直接白干。
虽然学生是放假了,但老师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展禹宁只是要比往先回去得早了一些。走楼梯时他打着电话,中文过后是英文播报,展禹宁打开家门,空旷的家里和拨不通的电话一样落寞。
展禹宁上完卫生间,才看到妹妹从门缝里露出脑袋,睡眼惺忪道:
“你回来了。”
好像是前几天熬夜熬狠了,所以在调作息,睡的早。展禹宁愣了一下,“怎么还等我,直接睡就是了。”
“听见动静了。”展婉宁打了个哈欠,不清醒地揉着眼睛问他:“你是从今天开始放假了吗?”
“差不多了。”
妹妹哦了一声,接着问道:“那还要不要把他接回来了?”
她没说清,但展禹宁一下子就知道他说的是谁。日子只有自己真的过起来才知道到底有多少鸡毛蒜皮的东西要顾及,少了个偏瘫的父亲,实际省了展禹宁不少事。展禹宁早恨不得那男的快点
死了,现在习惯了这种轻松,远离仇恨,简直感觉之前忙前忙后的生活不是人过的。群⑦﹀①零﹀⑤ˇ 88⑤⑨ .﹑
只是这些轻松是谢云暄在替他买单。
展禹宁摆摆手:“不了。”
妹妹嗯声:“那他还来吗?”
展禹宁下意识摸到口袋里的手机,摇摇头说:“人家也要回自己家,老跑我这里算什么事情。”
妹妹应声,也不再过问,关上房门继续睡觉。
家里再次安静下来。
他其实也跑去谢云暄家里过。谢云暄有他的钥匙,他却没有谢云暄的。所以只能跑去自己被带去过的那几个住所,敲敲门,再等一会,只是可惜等到的都是紧闭的门。
紧急联系人只告诉他说,谢云暄有些私事。
其实谢云暄之前就有过不来学校的情况,展禹宁也没想明白他有什么上学的必要,他看起来并不是很在乎考试和学业,也没见有什么真正要好的朋友,反而和他这个老师厮混在一起。
所以展禹宁也捏不准是不是该报警。说好听点,他也没什么立场去干预谢云暄,自以为了解一点内幕,但此时才发觉根本无从下手,就像是以为背好了重点但考试了却发现还是一个都不会的
倒霉学生。老师总说这是因为不够熟练,没有融会贯通,而展禹宁好像也确实没怎么听过谢云暄提及自己的事情。
这样一想到还有点伤自尊啊。
展禹宁洗漱完打算早点休息,但估计是脑子动的太多,反而睡不着了。平日里床被占了一半只能侧着睡,这会他从左翻到右毫无阻拦,忽然想道:
他的床有这么空旷吗?
展禹宁从前就经常失眠,夜里总想自己的学生时代,想压在枕头下的情书。但那些书信他已经有很长一阵子没有翻开过了。展禹宁打开书桌抽屉整理了一阵,却没再像以前那样对着信发大半
夜的呆。
没有那么执着的原因,是因为不敢,还是觉得心虚。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他都好像终于往前迈了半步。
他的手指拨弄着信的页脚半晌,发觉还是毫无睡意,这几年时间都是从缝里挤出来的,展禹宁没有浪费时间的习惯,就把笔记本拿出来,打算做点网课复习的课件,但打着打着,思绪总是会
回到最后见到谢云暄的那个下午。
那时候他问谢云暄,为什么没想过和同龄的女生交往,虽然他口吻混蛋又轻挑地开着玩笑,但或许没有说谎。
展禹宁是知道他因为强奸罪入过狱的。谢云暄虽然行事乖张,但他不是没分寸还稀里糊涂的人,相反,他相当会保全自己。如果女性不是他的取向,他年少时就没必要,也不会为了这种冲动
付出法律的代价。
展禹宁的心突突直跳,忽地想起之前住院时张警最后对自己说的话——
“他当时还是未成年,按理来说是不允许公开的,可对方有权有势,莫名就流传出了盗录的视频,就想让他身败名裂...”
当时在医院谢云暄对他寸步不离,他没转接口也读取不了,出院后又被种种事情耽搁,以至于他到现在都没有来得及看这个 u 盘里的内容。或许是他的潜意识一直在逃避——毕竟自己看了
后除了对谢云暄更加心软、让自己更加痛苦以外,别的,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即使这么想,展禹宁点开视频时还是莫名紧张起来。他拖拽跳过视频前的纪律宣读,随着法槌肃重的敲击声,案件正式开庭。
视频虽然是盗录的,镜头却很平稳,甚至直对被告人的脸。于是就这么借着盗录者的视角,展禹宁看到了十六岁的谢云暄,青涩瘦弱,漆黑的眼睛不打弯地看着前方,从身形轮廓看去,简直
和现在判若两人。
这是一场是毫无悬念的庭审。当郑重严密的法律条文从律师嘴里念出来时,展禹宁甚至觉得自己也受到了鞭笞和警告,但他旁观的视角没有持续太久——直到原告律师拿出了一份文件。
是重度精神分裂的诊断书。
展禹宁呆了一呆,摁下了暂停,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庭审就是从这里开始,仿佛故事行进到高潮般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原告律师慷慨激昂,被告辩护律师节节衰退,默契得就像是一唱一和,好像双方都在为能够惩恶扬善暗自迫不及待。
重度精神分裂的少年强奸犯。不为所动的情感缺失者。天生有罪的反社会人格。
具有高度概括性的总结条列着他的罪名,越来越多展禹宁从未想过的指责和批判,一股脑地全倒在了谢云暄的头上。
他在听,谢云暄也在听。
画面里的谢云暄正视前方,看着台下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状告他,碾碎他,旁观他的冷漠听证人,甚至是连同屏幕前的展禹宁、连同每一个正可能以不正当形式欣赏他惨状的窥探者。以目光
的直平,丝毫未动的笔挺嵴背,自始至终都没有低过头。
就好像他无动于衷,毫无悔意。
耳机里,他听见谢云暄口吻清晰,没有感情地承认道:
“是。”
“是我强奸了她。”
展禹宁愣愣地盯着屏幕,就仿佛跨越了重重时空在与十六岁的谢云暄对视。他看着谢云暄以这样的异常冷血状态站上法庭,带着平静到没有一丝裂纹的表情,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接受所
有世俗公理的审判。
###第 36 章
耳边传来笔纸摩挲的沙沙声,这样轻微的声响却成了沉默病房里唯一的噪声源,伴随着不时笃叩的重音,那是写到笔划末尾的停顿。意识恢复之前,是声音先一步传进了脑中,像是徐徐运转
的机器,接受到信号就即时开了工,逐渐构想出声音的轮廓。可闭着眼睛想象的画面,又到底是通过什么看到的?
身体的奥秘仿佛无穷无尽,就比如关越不知道,平时总是易暴易怒的自己,居然也能在药物的驯服下变得如此平静。他眼皮微动,光漏进他的眼底,透过睫毛投下一排深不见底的阴影,像漩
涡,混沌而又幽密。
他看到横亘在自己眼前的深棕色西装裤管,视线一晃,再抬头,便看到一个男人。面孔有些熟悉,却又叫不出名字,挂着和蔼又虚伪的笑问他:
“醒了?”
那是主治医生,但他却没反应过来。
空空如也的脑海里有一些拼凑不出先后的碎片,关越下意识没说话,怔愣疑惑地望着男人。男人见状,向旁边示意,有护士打扮的人拿着准备好的衣服上前,动作轻盈而温柔地替他穿上。而
关越就像任人打扮的洋娃娃,跟着护士的动作伸展手臂——
“对。”护士说:“右边。”
他们配合得很好,就像有过无数次的练习。
“今天你要去见谢先生,还记得吗?”
报出这个姓氏,关越声音有些沙哑地跟着重复:“...先生。”
谢这个字他没能吐出来,戛然一声搅灭在喉咙的滚动中。
男人打量着面前面色苍白的男孩,点了点头:“是的,谢先生交代十点前要将你带到,请和我们走吧。”
关越跟着他迈开手脚,开始的两步走得异常滞涩,就像是有什么一直拴住了他,即使脱下,也依旧保持着原来的习惯。跨过病房的门槛,关越三两步跟上男人,鞋底踩在冰冷细腻的瓷砖上,
发出清泠的声响,一如他在这块瓷砖上跪过整夜前,膝盖落下去那一瞬间的清脆。不过幸好,他此时此刻是站立着的。
他很快熟悉了突如其来的自由。
日光在长长的走廊上斜着照下一片光影,关越越过一排仿佛吃人的空病房,光交错着落在他身上的,忽明忽暗,像闪烁的警示。他眯着眼睛向前看,才发现平日里如同没有跑不到尽头的走廊,
其实终点就在眼前,他只要正常行走就能很快走过。
他跟着男人停在一辆黑色的加长轿车前。男人为关越打开了车门,客气得不像话。关越垂下头,弯腰准备钻进车厢,同时嘴唇轻轻翕动道:
“谢谢。”
“不客气。”男人说:
“恭喜你康复了。”
关越愣了一下。
他没由来地踉跄后退一步,却撞在了什么东西身上,原来他后面还站着两个人,面孔也非常熟悉。这三个人将他团团围住,抓住他遍布青紫针孔的小臂,强烈的即视感让他猛然想起,自己每
次从床上醒来,就是被这三个人打量,抓住他的手臂用绑束带捆起来,再对准他注射药物。
这三个人是主治医生,管床医生,还有巡查护士。
“上车吧。”
主治医生推着他的后背,又重复了一遍。
他被塞进车厢里,紧闭的车窗没给他留下一道缝隙。车在向前,关越看着倒退的树木和远去的病院,无比清晰地明白,他只是暂时从这处悲惨命运的中转站驾离,依旧会奔向下一个预定好的
节点。
他获得的自由不是胜利的成果。
是没有人找他,也没人救他,所以他被迫参加了这场大型驯服游戏,并且输的一塌糊涂。
事情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出错的?
是在展禹宁家里接到的那一通医院的电话,告知自己关楚已经住进了 icu,是后脚谢昀晞发来的消息,说已经处理掉自己偷偷去调查的人,还是更早,是自己在法庭上看到关楚,是绑架
后拼命要跑回关楚身边...亦或是,当时出生,他的妈妈偏偏是关楚。
好像无论怎么想,他众多事故连接的绳索,都重重叠叠在关楚身上打了个结。
从熟悉的病院出来,谢云暄已经不太有波动。谢昀晞让他故地重游,除了恶趣味,估计也不过是想暗自早就他们母子二人至今仍在他掌控之下的局面。可惜的是,关楚因为病情急转直下,以
生命的代价脱离这里,已经转了别的医院。谢昀晞失算,所以才气急败坏地拿关楚来刺激他。
那家病院是海恩地产投资的,谢昀晞这次是对自己用私刑,怕被谢伯生发现,不敢做太过火。他前几年被谢伯生送去国外待了几年,虽然初衷是希望他能变得像个人,但出去扭了一圈的谢大
少回来也没见有多收敛,只是更加熟练地运用了伪装,学会至少要在父亲面前低头。
他是谢伯生名义上的独子。谢昀晞的母亲极有手段,即使谢伯生在外四处留情也没能留下别的孩子,然而露水情人众多也有例外,关楚大概是他用心最多的女人,如此,关越才能被不明不白
地留了下来。
不过,这大概也是因为谢昀晞也从中作梗,和父亲沆瀣一气,将自己的小玩具弟弟隐瞒了下去。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谢昀晞干的不算少,据说他天生情感异于常人,又众星捧月般长大,不可一世,他从未把谁放在眼里,就算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以前犯糊涂事在范围之内,海恩地产都会
替他兜底,直到碰到硬钉子,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对方家里有军政背景,三代内就一个女儿,好巧不巧,这么个宝贝,就给谢昀晞碰了。
当时一行人都玩得天昏地暗,荒淫无度,也甭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了,绑着人家的手眼就轮了一遍。谢昀晞嫌脏,戴了套,而其他两个直接弄在了里面。证据确凿下,那两个被海恩地产堵了嘴
的事发没多久就进去了。因为女孩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非常应激,又被喂了药记忆模糊,一度不愿意回忆,一拖再拖,海恩地产又乘机消抹证据,于是案件暂告一段落,谢昀晞逃过一劫。
但他平时坏事做尽,好运也是有限度的,受尽屈辱的女孩在噩梦里想起模糊间听到的他们对彼此的称谓,当时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线索一步步细化,最后悉数指向了背后小动作不断的
海恩地产,指向了谢昀晞。
即使是谢伯生出面,对方依旧表示没有私了可能。一旦谢昀晞进去,一定会让他永远在监狱里出不来。
那可是谢伯生法律意义上的独子。
那时候,他们都庆幸,还好留了个关越。
饶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谢夫人,在得知这件事后,百般情绪里泡了一圈,没来得及震怒也要感慨,还好留了个关越。天无绝人之路,留下了个完美符合身份的,可以塑造的替代品嫌疑人。
被带走的那天,命运将关越悬上钢丝,却让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从小就没被受到一点期待,连活着都是累赘的孩子,活到那时突然发挥了价值的最大化。
而这么简单的故事,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呢?是关楚,是他的母亲关楚。
谢云暄凝视着关楚的睡容,大概是电休克的效果还没过,心里异常的平和。他打着吊脖,没康复好的骨头在打斗中二次错位,黑色的高领毛线遮住了他身上的淤青。其实他没必要遮,也不会
有人对他的痕迹感兴趣,至少每天只清醒几个小时的关楚不会。
他只是觉得,自己打量的这一幕很有意思。关楚估计曾在幼时无数次注视着睡着的自己,想着要掐死他又下不了手。现在境况翻转,注视的人成了自己。谢云暄抬起手,堪堪停在她的呼吸机
面罩上。仪器有规律地滴滴作响,关楚的发丝滑落,就像是感应到了而眉眼微动。
“开玩笑的。”
谢云暄嘴角一松,好似自嘲般扯出一个笑,手指轻轻点了点说:“你死了又能怎么样,我可不希望你这么轻易就死掉。”
他早就看过关楚的用药病例,谢伯生对自己做的,并不比对关楚施加的少。感同身受却无法共情,怎么想都觉得很可悲。她是害怕了吗?她本来就是个胆小鬼。谢云暄了然,本来就不是在期
待中被降生的孩子,就算是被当作交换被抛弃也好。
关系之所以变成现在这副可笑模样,以至于没有挽回的地步,与其说是一天天累积恶化下去的,不如说是疾速破裂的。他们之间岌岌可危的信任在关越遭遇接二连三的谋杀时并未消亡殆尽,
对羽翼未丰的孩童来说,关楚身边依旧是唯一的容身之地。他仍旧对这个占据自己母亲地位的女人抱有一丝侥幸,因为即使关楚就是对他抱有杀意,也不会一遍又一遍折磨他。而在关越逐渐
长大之后,也大抵明白,关楚不该是恨意的源头。
这点仁慈源自从生命伊始就诞生的意义,在活着的每一天里都从未停止过缠绕他,他又怎么才能凭借薄薄厚度的十六年就摆脱掉呢?于是在他被从病院接走,见到谢伯生时,他的第一句话是
问:
“我妈呢?”
想来当时谢伯生的表情其实相当耐人寻味,就像是故意表现给他看般从惊诧流转到暗藏的笑意,开始就给他亮了答案:
“是你妈同意我将你带过来的。”
但关越没信。
其实他知道这话有可能是真的,但他仍旧坚持自己的观点:关楚就是想让他死,也不会一遍又一遍地折磨他——他可悲地执着于相信这一点,执着于这个比较级,执着于那个占着自己的母亲
头衔的人要好过面前的男人。所以他当时一厢情愿地想,既然他都能对自己做出这种事情,自然也能对关楚屈打成招,关楚也能也被威胁了。
而关楚只有自己。
药物的效力钳制着他的感情,关越强撑着自己的倔犟,不置可否:
“我有条件。”
谢伯生对他试图对自己谈判的行径相当好奇:“你提。”
“既然你认为我能做成这件事,就说明我有这个价值。”
“啊,是应该给你。”
谢伯生气质温和,他并不是很有攻击性的长相,也没有商人的铜臭味和奸诈。修长的身形,宽松简约的衣衫,好涵养得仿佛出自书香门第的大学教授。或许就是这副样子蛊惑了关楚,他还在
继续不遗余力地对着关越循循善诱:
“那你想要什么?”
动听得仿若父亲询问孩子想要什么礼物。如若不是关越亲眼见过他将关楚压在身下折磨,或是被他亲手关进精神病院强行接受电休克治疗,兴许就要信了。
但在没有改变能力的情况下提前知道了真相,除了平添恐惧以外别无它用。
汗水慢慢从耳廓后滑下,堆进关越湿透的领口内,时间仿佛被调慢,他不自觉攥紧掌心,可即使指甲掐进掌心仍旧觉得空空如也。
他要什么?他有什么可以在意的东西?下意识地,他将自己的履历翻来覆去,最终翻回到了第一页写着的关楚。
半晌,他才喃喃道:
“...钱。”
这样的台词好熟悉。
——“老师觉得,自己值多少钱?”
人是能够被买下的。关越是这样的觉得的,因为他就把自己的人生当作砝码,放在天平上等待交易。
谢伯生笑容未减:“想要多少?”
关越攥着自己的膝盖,一阵失语。一时间脑子里好像有很多顾虑,但组织起来语言磕巴又颠三倒四:“不管要多少......这只是你的口头承诺。”
“你是怕我糊弄你。”谢伯生对自己身边的人摆摆手:
“去叫律师。”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对话,是商人在和自己的商品谈判。
“我会让律师草拟一份文件。”谢伯生对他说:“你现在可以慢慢考虑你想要多少...你对金钱有概念吗?”
关越定定地看着谢伯生,就像是鱼缸里摇曳摆尾的金鱼瞧着外面的广阔世界。他未曾对未来有过丈量,却让他在几分钟之内给自己的人生定价。吃﹐的の企鹅【】︿二﹒三﹀灵︰六﹑九〘二
三九六
“如果说不出来具体数目,可以说说你想要的东西。”谢伯生斜靠在座椅里,双手自在地比划道:“比如说帮你赡养你妈妈,在你出狱后,保障你们今后的生活衣食无忧...”
...这样的台词。
——“如果老师不会估值,或者对数字没概念,我老师给一个建议,可以用自己想要的东西等价代换。比如,我现在帮你还清母亲的债、照顾你父亲的下半辈子直到烧成灰,还有你妹妹直到
经济独立前的生活费,外加一套房产,面积按你目前最大的偿债能力来算,这些,够吗?”
不堪地长大,于是耳濡目染,学来的都是一些不堪的东西。或许谢云暄直到今天都在重蹈覆辙。
老师选择了拒绝,但是十六岁的关越没有选择。
关越打断他:“我想要什么你都会满足吗?”
“想要什么,那取决于你的价值。”谢伯生原封不动地将他的话还了回去,微笑道:“你现在还未成年,进去蹲几年,就可以拥有一辈子花不完钱;但要是按照你现在的成长轨迹,一辈子庸
庸碌碌也不会有这样的捷径,你赚了,知道吗?”
他赚了。关越重复一遍,在心底哑笑,张口,像是出神般说道:
“...不是我值多少钱,是你儿子值多少钱。”
从法律意义上来说,这句话巧妙地一语双关了,但又与事实相去甚远。谢伯生一时间没有及时接话,桌角的倒流香如瀑布般倾斜而下,袅袅升烟,他半天才说:
“我可以给你这么多,甚至你可以再贪心一点。”
再抬眼时,关越和谢伯生的视线相撞,男人终于脱下了他伪装的皮囊,那双眼里一如从前,是他儿时曾在门缝里见过的,浓到翻涌的阴冷和算计。
“出狱后你就回到家里边来吧,待在你哥哥身边。”谢伯生看着他说:“你既然开了天价,我也不喜欢亏本的买卖,只是这一次也太浪费了不是吗?或许以后还有用到你的地方。”
这次轮到关越沉默了一长串,很久后他才低下头,近乎孤注一掷地说:
“好。”
谢伯生恢复了从容:“再说说你还想要什么?”
拳头再一次攥紧,这次关越以为自己终于抓到了自己想要的,能够抓住的东西,福至心灵,他对谢伯生说:“我要我妈...不用躲躲藏藏地活着...”
“我要你...从此以后放过她,让她能够自由。”
当时他为什么看不出谢伯生眼里的嘲讽,还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无比英勇的决定呢?
但谢伯生没有再提醒他了,只是告诉他:“你不要后悔。”
这就是他与谢伯生的交易,也是关楚在之后吼着对他问:“他不是承认你了吗?”的缘由。
然而他如自我感动般的付出,所换来的结果是在法庭上看到女人无悲无悯地坐在证人席。
对关越来说,难以逾越的不是站在法庭上的那几个小时,而是看到女人在证人席发言的那一刻。她明明有那么多话可以说,却只是当着自己的面,作证过往的那些不良品行皆属事实。
“我妈呢?”
就在他的眼前。
你想对我说的话只有那些吗?只有我是个恶劣的坏孩子吗?
他一次次试图弄清自己的感情,选择最懂事最理性的道路,偏偏有人一次次将他整理好的毁坏,用刀逼着他一路孑然。
胸口猛然有下坠的失重感,他做好准备的,只有因为电休克而短暂障碍的情感,却没人有预先打招呼,会从此摘取那块他曾一直固守的区域。
的确,总是把自己隐藏起来,装作被害者的关楚不会折磨他的身体。
关楚凌迟剜却的是他的心。
谢云暄曾经最大的愿望为关楚而许,在闭庭的那一刻,他重新为自己许了一个愿望,不会受他人摆布,不会被背叛愿望:
他要一个属于自己的东西。
既然没办法相信就不去相信,单向也没关系,他只需要对方可以全心全意依赖自己,完完全全受自己掌控。
那就够了。
谢云暄走出病院,虽是冬天,但天气好得不像话,柔暖的日光落在每一寸土地上,温热着冰凉的四肢,让他短暂地觉得回春。
即使是不希望关楚不要轻易死掉,然而她本身求生意识就不强,身体又弱,从医生这次通知的结果来看,估计是很难度过这次的危险期了。
按常理来说,这几天家属应该在医院寸步不离,然而短时间内接二连三的事端,再加上又被迫回顾一遍血淋淋又陈旧的往事,谢云暄直接失去耐心,他想自己应该也很难被算作家属,无谓地
想如果真的这样发展就算了,于是在医生陈述一半就转身离开。
可这种带有报复性的行为却没给他带来一丝缓解,反倒让他更觉得身心俱疲。
他坐上车,司机等候多时,随着车门咔哒一声关上,询问他:
“要去哪?”
该去哪呢?即使是想要逃离令人烦恼的尴尬处境,也无处可去,找不到可以喘息的空隙。
医院门口来来往往最热闹,带着孩子看病的妈妈,带着老人看病的子女,陪伴爱人检查的伴侣,谢云暄望着窗外的熙攘人流,靠在后座上有些出神道:
“去菖...”
那是展禹宁家的地址,谢云暄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为什么说要去展禹宁家?
他话没说完,司机不由得问得更仔细一些:
“菖蒲路?是展先生的家吗?”
医院门口不得停车,有保安试图过来沟通,司机不得不往别处先开一截。汽车启动后空处位置,谢云暄眼见一个男人推着轮椅将另一个男人往坡上送。轮椅上的男人都很年轻,看着像是大学
生,就是腿打着石膏也不老实,还在说着逗笑的话,惹得推轮椅的男人一边抱怨嫌弃,一边又任劳任怨地将他搬过台阶。
看起来很要好,就像他曾经和展禹宁来过的一样。
在外人眼里他们也看起来是这样吗?
谢云暄和展禹宁来过不少次医院,无论是照顾可怜巴巴的展禹宁,还是用受伤把展禹宁拴在自己身边,那些感觉都不差。他至今都记得那天,当他在把病倒的展禹宁从公寓里抱出来时,曾觉
得这种只有自己能找到的感觉充满了病态的满足,明明他们谁也没想要对方。
如果换做往日他并不会多想,只是此时此刻他才反应过来——
究竟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十六岁时没人能像这样找到自己吗?他抱起来的到底是展禹宁,还是那个没被填补的遗憾。
——“老师觉得自己值多少钱?”
——“如果老师不会估值...”
——“我可是买一赔三啊。”
那些他对老师说出的话。当他坏心眼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在想什么呢?他是在期望老师就此答应他,还是在暗自期望老师能够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如果你能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就好了。
他一次又一次地将展禹宁放在与自己曾经相仿的处境上,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做出选择。可事实是,展禹宁不是那个孤立无援的人,而他越是接近自己想要的,越是发现自己接近谢伯生曾经站
在的位置,越是能在梦回午夜发现,自己变成了最不愿意面对的模样。
司机再一次问道:“要去哪?”
他期待的还如开始那般单纯吗?他又渴望从这段由自己构筑的关系里获得什么?
“是去展先生家吗?”
“不,不去那。”
谢云暄靠在车窗上道:
“去三号线的小公寓。”
###第 37 章
凛冬的大雪天,展禹宁穿着旧款的黑色羽绒服,戴着围巾,还是冻得指节青白。他抱着一束和他气质并不相符的鲜花,在外头站了太久,花叶上还沾着了新雪,显得淡粉色更加鲜脆。
他一直没顾上理发,又是正月,于是头发不知不觉已经长到可以扎起的地步。展禹宁一微微躬身,耳鬓边就不听话地垂下一绺头发。他伸手别过,露出的浅褐色瞳孔一愣,随后局促地对着前
台点头道谢:
“啊...已经转走了是吗?谢谢,麻烦了。”
晚了一步。
谢云暄失联太久,以至于展禹宁不得不向上打听,在得知谢云暄的母亲曾待在这里后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可惜还是扑了个空。展禹宁迈出疗养院大门,暖气退却,冷风呼啸,卷来细雪汹
汹。他仰起头看了一眼,有些雪粒就飘进他的眼里,在睫毛上洇湿融化,让整个世界都是灰扑扑湿淋淋的。
为什么会这么失落呢?
他们的关系不过如此,也之间从未对彼此坦诚过。谢云暄仿佛是信不过他说的每一个字,用不着自己开口,自会用他的方式弄清楚。而展禹宁得过且过,只想着用身体糊弄过去。
他们是相差有九岁的师生,即使事情发生并非出于他的意志,作为大人永远是最糟糕的。这次分别明显是个绝佳的机会,于人伦于道德他都不该牵涉过深。可如果说他像个人质,那么谢云暄
就是个高明的绑架犯,先是强硬地绑去他的身体和自由选择,又在他们之间留了一条将系未系的线。他离开后,世界轻拉线头,拽断了细线,却一股脑将那些令人心软的细节倾倒到他面前,
饶是展禹宁再想闭目塞听也无用。
他不止一次地想起谢云暄因为自己住院而道歉的那天——谢云暄唯一一次和自己提了家事。他蹲在病床前,低着眼睛告诉他,自己的母亲就是因为胃出问题到癌症晚期,才落到救无可救的地
步。
他甚至因为恻隐之心对展禹宁说:说我不希望你也这样。
谢云暄的母亲可能出事了,展禹宁不止一次地想。他是知道谢云暄常去医院看母亲的,张警也说过,他是由妈妈带过去再嫁的,感情不可谓不深,想必谢云暄陪在一旁都抽不出身。
他可以去看他吧?展禹宁将这作为逾越雷池的正当理由。
只是等他来了才知道,这是由海恩地产投资的一家顶级私人疗养院,进出都需要权限,像展禹宁这种明显不太上等的穷教师,直接被保安拦在外面站了一个多小时。原以为进不去了,不料瞎
晃的时候意外通过了人脸认证。他在记忆里检索了半天,才想起来谢云暄就是将自己父亲转进了这家疗养院。他以为展禹宁会来探望,就将他的信息一起录入了。
没想到展禹宁一次都没来过。
谢云暄问过原因,但当时他没有回答。
鼻头冻得通红,吸进的空气仿佛能冻伤鼻腔,只得微微张开嘴巴呵气。一团团白色氤散在空气,展禹宁回首望了一眼疗养院,也没有要折返回去看的意思,而是看着气派的大厅意味不明地感
慨道:
“过得这么舒坦,真够便宜你的...”
疗养院远在市郊,风一程雪一程,展禹宁把花温在怀里,沿着被淹没的车辙,在厚厚的积雪上踩出一条孑然又漫长的脚印,走向最近的公交车站。
在外面待了半天,展禹宁觉得自己快冻到半身不遂了。
这地方荒无人烟的,也没地躲躲找点吃食暖暖身子。雪化湿了羽绒服,展禹宁从怀里拿出花束,仍然晶莹欲滴,显然人比花狼狈得多。
穷酸的时候把什么都想得比自己重要,斤斤计较的,谢云暄还因为这事说过他。展禹宁伸出冻僵的手指拨弄了一下花叶,将整齐漂亮的花放在了墓前。
“本来是为了别人挑的,想来你也不会在意。”
这个时候才来看母亲,显得孝心不足。展禹宁咧起嘴笑了一下,浑然不在意似地自顾自说道:
“来晚了,妈。”
墓碑上刻着的名字正是李珊洁。
疗养院离墓园不远,展禹宁把这事耽搁已久,过两日就是除夕,他想着还是年前来一趟看看母亲,就算是也团圆过。
一个人来更没有心理负担。妹妹本就不是亲生妹妹,李珊洁也不待见她。展禹宁盯着墓碑,一时间竟有种相望无言的感觉。他张口,却忽然想起从前一家四口结伴在过年去饭店吃年夜饭的场
景来了,恍如隔世。现在一个吃尽了苦后烧成了灰,一个造尽了孽后瘫在床上,说不清是谁在折磨谁。
可能是在折磨他吧。
展禹宁掸了掸墓上的雪,最后发现这一举动很多余,冻成铁的大理石上也是潮的,于是一屁股坐下说:“我想你也没什么话和我说。说真的,你不在我现在过得好多了。这话没良心,我知道,
要是当时没我,你过得也能比现在好。我俩就像相克似的,就不该做母子。”
年轻那阵子都是怎么过来的呢?展禹宁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一把把钱往无底洞砸,跑不完的每栋每户,没睡超过四个小时的觉,差点没毕得了的业。
“别怪我不来看你,反正我说的你都不爱听。婉宁再过一年都要毕业了,不知道要考研还是什么打算,不过她想念多久我就让她念多久,就算把我的份也念掉了;你临到头都在逼我结婚的那
件事呢,没人催了,所以我现在也没结,当然,以后也不可能的。”
展禹宁无端想起谢云暄说的玩笑话,说什么老师年纪到了就要结婚。他哂笑一声,接着说道:“你走得太急了,什么话也没和我说。我当时不爱说话,也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一直觉得你荒唐。
明明错误有我一个就够了,为什么想让我重蹈覆辙还要去祸害别人的人生?你是觉得我和展应鸿不一样,还是渴望从我身上得到你没实现的遗憾?”
无数的落雪吞没天地间的一切痕迹,只有在空无一人的墓园里,对着一片封存的骨灰,展禹宁才能毫无芥蒂地说出这种话。他是同妻的儿子。这是他的秘密,是谢云暄查不到的事情。
但同妻孤注一掷视作唯一救赎的儿子,却是个天生的同性恋。
简直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
不知道是不是死亡让人变得蒙昧,李珊洁自打换过肾在鬼门关走过后,就变得异常偏激倔犟。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儿子放不下,打定主意要在生前看到他过上正常生活。就是要抵上那条好不
容易失而复得的命,也要让展禹宁结婚。
那时候的日子就是到处跑,去挣钱,去学校,去医院,去照顾半瘫的男人,被逼着去见相亲对象。李珊洁别的不能做,动动嘴打个电话做局倒不费事。展禹宁想死,但是不敢死,他是母亲最
大的错误,活该生生受折磨。那时候不会沟通又喜欢钻牛角尖,他唯一的反抗方式是暗自和李珊洁斗气,搞砸一次又一次相亲;而李珊洁就像一堵说不通的墙,强硬而不可悖逆,除了和电话
道歉,就是继续给他安排下一场。
他们都背过身去,等着对方妥协。
嘿。展禹宁真是想起来觉得好笑,不然怎么说父母永远拗不过子女呢,先没的成了李珊洁。
他一掌拍在冰冷刺骨的墓碑上,僵硬的手掌连疼痛都感受不到。展禹宁麻木地摸了又摸,忽然一笑,竟笑出了眼泪,他把眼泪抹掉,说:“这儿还挺贵的,前两年我不敢告诉你,你知道你那
笔换肾的手术费,还有能待这儿的钱,是从哪来的吗?”
“纪少慈给的,是你最讨厌的纪少慈给的,知道吗?”展禹宁望着空无一物的天,靠在墓前说:“你说天底下怎么那么多巧合的数字呢?这儿一个位置要三十万,你当时手术也要三十万。”
三十万,他人生出错的转折点——这笔现在看起来不算得什么的钱,对当时十八岁的展禹宁来说简直是一笔不可能的天文数字。为了已经为透析和药物掏空积蓄的家庭能凑够这笔钱,他甚至
愚不可及地跑去把自己卖了,结果到头来被金主骗身又骗心,纪少慈也和他分了手。
他是傻逼,那个好得和圣母一样的初恋也是傻逼,分手了竟还给他备了一笔钱——准备让他摆脱过去,和他重新开始的钱。
说到底,展禹宁还是更傻逼一点,因为他错过了那个这辈子仅有一次的好运。
多少年后回想,这是不是命运钦点的降维打击。
他在那之后不断透支自己,就是觉得对不住纪少慈,所以拼了命也要把那笔钱先攒齐还给纪少慈。只是没想到李珊洁突然死了,纪少慈也不愿原谅他一点,一直以来支撑的理由悉数崩塌,他
失魂落魄地想要一点点爱,却到头来发现没人愿意施舍他分毫。绝望下展禹宁去生死边缘晃了一遭,直到看到妹妹在他面前哭成泪人,霎时间心口松动崩溃,他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个胆小鬼。
渴求爱又自私,需要依靠别人才能活下去的胆小鬼。
他擦掉妹妹的眼泪,攥着那些淌进掌心的意义选择了逃避,选择了重新开始,将自己犯过的错和解不开的错,全都留在了墓园。
这辈子到底在折磨谁呢?展禹宁说不清。长﹔腿﹑老﹔阿姨.证﹔理
风是透明的河流,坠落的雪是冰凉的流星,满天风雪,真漂亮。咸湿滚热的泪离开眼眶后迅速冷却。展禹宁捂着冻皴的脸,简陋而局促地蹲在一片茫茫里,痴傻傻地将结冰的自己埋起来。
走吧,对着一个墓碑撒什么疯呢?展禹宁呵了一口没温度的气,肿胀的指缝间是当时疯狂渴求握住什么的感觉,他将手塞进口袋想:
希望谢云暄不会有需要他的时候。
墓园很大,坡下还修了以供停留的休息区和灵堂,这边也承办殡葬吊唁业务。展禹宁下去时发现底下站了很多人,低低切切的声音嘈杂而细密,就像是无数中伤人的流言蜚语,暗含的高高在
上和冷漠疏离令人毛骨悚然。
展禹宁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人群的缝隙后,却见的是歪倒散开的花圈,掀翻的桌子,砸坏的相框,和一地破碎的冷冷发光的玻璃尖。
尖锐的碎裂白痕后的照片看不清,只瞥间大概是个柔和漂亮的女人,模样很年轻。
这样的的美丽为什么会遭到这样非人的折磨呢?
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站在门口,看样子不像是来吊唁的,他们不允许任何人进去,一个个无言地杵着,天然形成了一道严肃又诡异的屏障,像是动物园里围起园区的栅栏;而外头站着一
个个戴着花的来客,他们凝固在园区前,不走近也不离开,就只是远远地作壁上观。礼堂里只有一个男人,披着深灰色的风衣,背对着所有人岿然不动。
展禹宁原本只是路过的看客之一,他没有凑热闹的习惯,多情又无情地多投了一眼罢了。只是太过巧合,这一眼——他的瞳孔微微张大。
是他看错了吗...是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找出了幻觉吗?
“谢...”
话没了下文,像是黏在喉咙里黏糊不清,因为倏尔人群都转过身来看向他,目光窥探而审视,好像他犯了什么错,又好像他是什么蹩脚而不合时宜的存在。
他们仿佛在用视线逼退展禹宁,直到他后退一步,泯然于人堆里,才不再有直指的利刃。
展禹宁忽然想起了谢云暄站在法庭上被审判的那一刻,霎时间耳朵嗡嗡,原本的窃窃私语一下子如放大了般撞进他的耳膜,震耳欲聋起来。每一个字的余音都铺天盖地织成了一张叫人无处遁
形的网,牢牢地框住灵堂里的青年。
“...到底怎么搞成这样?”
“那是小三的儿子,这会三儿死了,正主示威呢。”
“人都...有点不像话吧?”
“哪能呢,咎由自取。那三儿一直到死前都闹着要逼正牌夫人让位,说白了还是为了钱,他也拿了不少。”
压低的声音继续说道:“男的好像还打算把他接回去呢...”
展禹宁猛然回头寻找声音的方向,所见却是曾在学校开学典礼曾见过的校长,另一个瘦高的男人附在他的耳旁,不停地说着。
当着人家灵堂前说这种...
人群里一阵异动。展禹宁重新看向灵堂,原来是谢云暄抱着坛子转过身来了,他骨折的手臂仍旧挂着吊脖,黑色的毛衣紧紧箍在身上,遮得密不透风,和平日里如出一辙的装扮,神色却如将
息的天光,一路滚落暗淡下去。
展禹宁一直觉得他难测又强势,未曾见过他有一刻狼狈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突然觉得那些统统失去了威慑力。到底是自以为是地窥探了他的过去,恍然升起了报复的快意觉得不过如
此,还是出于一个大人对孩子的怜悯,高高在上地看破了那些逞强的小把戏?
电光石火间他们的眼神交汇又偏擦而过,谢云暄的眼睛隔过重重风雪撞进他眼里,像是被囚住的困兽,恓惶而奄奄一息。
他看到了展禹宁,看到了在交叠人群背后,立定旁观的展禹宁,神情未动,目光如同游鱼摆尾般一扫而过,只留下打转的涟漪。
展禹宁打了一个哆嗦:不是,不是那些。
只是因为他也被困住了。
他们一张一短两个身影恰似钟表的两个指针,此刻指针回拨,情节倒转到相似的时刻,展禹宁在人群外看的不是别人,也是他自己。
他怎么就没有发现呢?他无数次隔着教室的窗户往里回望他消逝的学生时代,他这辈子最幸福的,唯一一段拥有爱而不自知的时间。谢云暄就像他年少的缩影,曾被学生簇拥着,却也在最后
一无所有。
...需要我。展禹宁想这是不得不成为逾越雷池的正当理由。
“老东西管得真多啊,烦死人了。”好似一股神奇的魔力,牵动着展禹宁张口打断校长和男人的低语,冷声道:“活到这岁数了还不会先管好自己的嘴皮子?为老不尊别太恶心了。”
低温沸腾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去,每个人都盯着口出狂言的展禹宁。
“让开、让一让。”展禹宁不由自主地向前,迫切地挤开自己面前的阻碍,不顾一切地推搡着,好像有什么必须的理由。
他被拦在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而谢云暄只像个局外人一样置身事外旁观。展禹宁抓住他垂在身侧的衣袖,用从未用过的轻明语气喊道:
“...关越。”
很久没有人这么喊过他了。他的老师什么时候这么有眼力见了?还是又从谁的多嘴里知道了什么?谢云暄听到他说:
“和我回去吧。”
“......”
谢云暄目光幽幽犹如盏盏鬼火,他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冷冰冰地反问道:
“我为什么要和你走?”
化用*风是透明的河流,雨是冰凉的流星,只有我最简陋,最局促/李娟 遥远的向日葵地
——————
感谢大家的观阅和支持,真的非常感谢。
###第 38 章
出现今天这种局面,谢云暄不是没想过。
想来能养出谢昀晞的家庭,没有一个人可以将自己清清白白地摘出去,更别提是和他有直系关系的母亲周纫兰。周纫兰向来手段狠毒,只是被蒙骗多年,来不及报复谢云暄就叫他坐牢躲了过
去,而出狱后又由于他和谢伯生之间生效的协议暂时搁置。但成也关楚败也关楚,原本用保一个人的命作为条件的协议本可以彼此牵制,但条件本人突然死了,便什么都不作数了。
关楚的存在是周纫兰的耻辱,为了回报这种丢份,她要给谢云暄一个万众瞩目的狼狈舞台,还要给他一群忠心耿耿的观众,给予她一场糟糕的葬礼和让谢云暄难堪,一石二鸟不费力气。
但她忘了,面子只是她在乎的,而对谢云暄来说,这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在灵堂站的那几分钟,谢云暄骤然想到,自己是否有必要亲自拿这坛骨灰。摔碎的相框里定格着女人的年轻模样,岁月好像没有给她留下一点做过母亲的痕迹。想来好像除了病情后期,无可
避免有些憔悴外,她一直都是这副模样没变过。漂亮但残忍,像小孩子冷不丁冒出的纯粹恶意。
曾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如今就被这么大的坛子装了去,谢云暄突然觉得有些虚无。他理性知道,坛子只是自己手指捂热的,但还是会突然觉得,就好像她还有体温似的。
他被自己多情的感性逗笑。
在母亲被捣毁的葬礼上,他没有一点该有的感伤怀念,就像一面坚不可摧的高墙,一个无法撼动的死物。
谢云暄想从闹剧中退场,他踩着一地的碎碴子转过身去,冷眼旁观的人那么多,倒也不是稀奇事。只是他的目光划了一圈,突然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
展禹宁。
霎时间他感到的不是情感上的安慰,脑子里全是无聊的计较,计较展禹宁是如何才能出现在这里,计较他是不是来看笑话的,计较他又知道了什么没用的事情。
在那空档口,展禹宁挤过重重人群走到他的面前,谢云暄也一点点看清他的表情——正因为他吃尽了看人不准的苦头,虚伪与真心他轻易就能分辨得出来。那双眼里灼热的焦急和压倒性的关
心如同火星般燎原,却克制地压在了紧蹙的眉下,小心翼翼地接近他。
那做不得假,除非他的老师是个演技高超的演员。
谢云暄从里面品出一点乐意:不然怎么说那都是无聊的计较呢?他的老师就是这种人啊,对方表现出一点可怜就忘了自己的处境,明明连自己都顾不上,还要心软退却想着要去照顾别人。
“你和我回去吧。”
傻透了。
只是差一步而已,谢云暄却不肯让他轻松一点。紧紧攥住的手指将他的衣服拉皱,谢云暄一下子被拉离那些计较,向下拉回到了司机问他去哪的那天,寻求一个去处的那天,一个想法不着痕
迹地溜过:
你能为我做到什么地步呢?
谢云暄睥睨着拉着他的展禹宁,故意高高在上地恶劣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回去?”
给我一个理由吧,我为什么要和你走,你为什么又要让我和你走。
展禹宁看着那块碑上的生卒年月出了神。
只有 38 岁...
这种信息没理由能弄错。展禹宁想张口问,但那边谢云暄正盯着工作人员将骨灰坛放进碑下,一点多余的注意力都没想分给他。
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后,谢云暄装作才注意到展禹宁的样子,转过头去点了只烟,叼着去看展禹宁。展禹宁正直愣愣地盯着墓碑,脸颊青白没有血色,下意识地捏着冻肿的手指,出神地想着
什么。
谢云暄知道答案。
他单手将脖子上披着的围巾拿了下来,堆在展禹宁的脖子上问,“你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但是谢云暄已经 21 岁了。
展禹宁猛然回过神来,顾不上处理他带刺的提问,欲言又止问道:
“她今年才...”
“是,就是你想的那样。”谢云暄平静地补全他的提问,将围巾系紧:
“她怀我的时候只有十六岁。”
谢云暄是故意按照她真实的出生年月刻的。那时候信息采集不比现在准确,她身份证上其实要比实际大上几岁。还记得刚生关越的那会,关楚一直对年龄遮遮掩掩,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关越
喊的都是姐姐而不是妈妈,直到他懂事后才改了口,旁人对关楚的质疑也都成了夸赞。
谢云暄也是后来才想明白,对于一个贫穷的独身女性来说,年轻漂亮就不能算夸赞。因为漂亮,她成为商品,在生不出男孩的贫穷家庭从小被卖出去换钱;她寄人篱下,又因为漂亮,要为了
躲避图谋不轨的继父离家出走;她流浪街头,以为自己自由了,却还是没脱离拿那点漂亮生活,睡觉的地方换过很多个,偶尔虚报年龄做小模特挣点吃饭钱,颠沛流离直到遇见了谢伯生。
那是她的机会,而关越就是她用以交换的工具,可偷偷生下孩子后才知道那是她攀不起的人,赢不了谈判,甚至还有生命威胁。她抗衡不了,于是想着将作案工具消抹,以证明自己清白无罪。
关越就是一步走向死局的棋,他不应该出生的。即使后来误打误撞地留下来了,活着也没能变得更好。关越因为天真而被谢伯生利用,重蹈覆辙,被打造成称手的工具;而关楚也再无法回到
风餐露宿的生活,彻彻底底成为了谢伯生豢养的金丝雀。
所以出狱后,关楚对他说了:
“我不需要自由。”
他自以为是的着想,一开始就显得很可笑。
人死了就成那么薄薄的一册,一瞬间就想完了。日薄西山,给墓园平添了几分索然与荒凉,谢云暄本就无意待在这里伤感,就近找了家私房菜。他注意到展禹宁湿透的旧运动鞋,问道:
“跑这么远来,谁和你说的?校长?”
我今天原本带了一束花,想来探望你的母亲,更重要的是问问你的情况。这话太肉麻了,展禹宁话音一顿,没说出口:
“没人和我说,我自己坐公交车来的...我来看我妈。”
展禹宁穷的叮当响,还有钱买块几乎赶上公寓首付的墓地?谢云暄哂笑一声,扯了扯嘴角说道:“周纫兰给了你们多少钱?”
展禹宁对着他嘴里的名字一愣:“你说什么?”
“我们也明算账吧,你不是她请来看热闹的吗?不然谁会在这个时候扎堆来墓园。”谢云暄问他:“雪天路不好走吧,你的鞋都湿透了。这段时间我不在,对你也有很多不方便吧。”
为什么话里一副自暴自弃的味道?展禹宁总觉得他的提问像个陷阱:“我并不是....”
谢云暄扬声打断他:
“老师有驾照吗?”
展禹宁压低的眉头意识到谢云暄不会说什么好话——
“送你一辆车作补偿吧。”
“谢云暄。”展禹宁定定地打断他,桌子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微微恼愠道:
“我来找你和钱没关系。”
“...啊,是啊,没关系。”谢云暄咧着嘴笑了,“老师一、点、儿,都不在乎钱,好老师。”
他故意咬重了那个一点儿,好像开始因为钱被自己抓住把柄的不是展禹宁似的,又接着轻飘飘地说道:“那我对老师来说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这些日子除了开始的打赏以外,一分没要,不
够本吧?”
两次了,两次都好像是在提醒他,他们的关系也就堪堪到肉体与金钱交易的地步,没必要试图了解他到这地步。
话说的很难听。但展禹宁看了又看,再也没有一丁点的威胁性,上上下下却都只写着虚张声势。和他紧张敏感的青春期当真是一模一样。
展禹宁眼眶有点发热,咬着唇角才说:
“...我就是来找你的。”
谢云暄话里没一点信任:“这么准确无误地到找到我?”
“真的,真的。我打听过,你妈妈在那家疗养院,但我去晚了,那边说人已经转走了。至于...在墓园见到你,真的是个偶然,我妈也在这里。”展禹宁有点无措地低下头,不知道怎么说
才能让他明白。人总是不断地学习模仿,所以他也试图回忆起记忆里唯一带给过他爱的那个人,话语放轻道:
“你突然没消息,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这样就把真心话说出来了。谢云暄笑了笑:“现在是假期,就算是老师,也没必要干预学生的私事吧?”
“我没想干预你...”展禹宁这么说,却转眼看到他挽起的袖子下有着大片的淤青,那明显是殴打的痕迹。展禹宁一愣,着急地抓住他:
“你胳膊上是怎么回事?”
“老师。”谢云暄将手放了下去,轻轻打断他说:“我为什么要说?”
他在问展禹宁,你有什么必须让我开口的立场?
“你要想知道我的秘密,总不能轻率地动动嘴皮子就让我回答你吧。老师的秘密也挺多的,我可从来没过问过。现在想知道,至少也该付出一些自己的作为交换吧?”
席间有服务员来上菜,一盘盘热菜端上了餐桌,甚至还有两瓶酒。谢云暄示意服务员把酒开了,他将那一瓶白酒往前推了推,以开玩笑般的态度道:
“如果老师把这瓶都喝完,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展禹宁能不能喝,酒量怎么样谢云暄不一定清楚,但他一定知道,展禹宁胃不好。
谢云暄还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架势,杯盏和酒瓶碰在一起,发出泠泠的脆响,他敲定说:
⑤
“三问三答,知无不言,绝不隐瞒。”710588 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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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一场专门针对展禹宁设下的刁难的把戏,就像顽劣的小孩给自己筑起与外界隔绝的城墙。谢云暄并不想告诉他,这是他没直说但是已经摆在明面上的答案。
那可是一整瓶白酒,闹不好要酒精中毒进医院的。展禹宁眼底翻涌过几分挣扎,他看着酒杯好一会,才像下定了决心般对谢云暄道:
“我知道了。”
呯嗙——盖子摔在桌上。展禹宁抬手给倒了满杯,捏着杯子压在唇边,忽然莽撞地仰头一饮而尽。高度数白酒一股股灌进口腔,有的流进喉管,有的从嘴角溢出来,沿着下巴滴进衣领。一杯
倒尽,展禹宁舌头发麻,张开口,用手腕抵住滚烫发热的嘴唇慢慢呵气。
他不是不理解谢云暄,他二十来岁也疑心病重得很,浑身上下都是刺。除非有人先把自己在在他面前剖得干干净净,否则获不来他点坦白,这是信任交换,他比谢云暄年长十来岁,先一步也
没什么。
一本糊涂账而已,没什么不能说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呛到了,展禹宁红着眼睛给自己倒第二杯。他年轻时候酒量不差,但几年不沾,又一下子喝得太猛了,喉咙里顿时如烧灼般疼痛肿胀起来。他不住地往里咽着口水,脑袋胀痛,
额角青筋发烧般直跳。他缓一会,再继续往嗓子里灌,直到在某一口吞咽后产生灵魂脱壳的眩晕感。
他没忍住,一把拉过桌下的垃圾桶,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除了走的时候吃的那顿早餐,一天几乎滴水未进,吐也吐不出来,都是酸水。展禹宁五官拧成一团,红彤彤的嘴唇黏着发丝,无意识地发抖,像是不知道这副样子多可怜。他用桌上的温水漱
了口,继续给自己倒了第三杯。
“——够了。”谢云暄抓住他的手腕,口吻松动,眉眼却没有,“三个问题,你先问吧。”
展禹宁在心底无声地笑了两下,难以支撑地趴在桌子上,用额头贴着他的手说:“那场强奸案,你是被顶罪的吧。”
谢云暄说:“是。”
是吧,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笃定,但霎时间心里就升起一句:他就知道。展禹宁嗯了一声,勉力撑起身子,继续向上撸起谢云暄的袖子,直到那些没好全的痕迹全都暴露在他眼前。
谢云暄很会打架,身体也比一般人结实得多。展禹宁没敢去摸,只是用眼睛哀伤地看着那些淤青:“怎么来的?”
“我到现在还在他们的控制下。”谢云暄依旧面无波澜。他观察着展禹宁的神情,算计好每一个表情,精准地把控到每一个字的音调起伏来诱捕他。谢云暄微笑道:
“因为我不听话。”
“好了。”展禹宁闭了闭眼,像是为了缓冲血液里翻涌的酒精,又像是不忍心再逼迫他,“第三个问题我想先留着,你问我吧。”
“...你妹妹和你没有血缘关系这件事。”谢云暄说:“你家家庭环境一直都不好吧,为什么会选择去收养第二个孩子?”
这好像是个很长的故事了,长到展禹宁有些不知道从哪起话头。他大脑有些宕机,好半天才说:“...因为我是同妻的儿子。”
听起来是个文不对题的答案,因为故事要从头开始说。
“我妈是被骗婚的。”展禹宁说:“怀我的时候那男的出轨,对象是男人,就被发现了。那男的有一个忘不掉的前男友,我的妹妹...就是那个前男友的女儿。”他说着,惨淡地笑了一下:
“当然,这事瞒到十八岁才告诉我,就是我妈生病那一年。”
李珊洁为了儿子忍辱负重,恨了同性恋十几年,却亲自目睹了儿子是个同性恋这个事实,程度和当年将丈夫捉奸在床,却发现对象是个男人不相上下。这不只是在说她的婚姻是个笑话,连同
她本人也是笑话。无数个日夜里她都顾不上在乎丈夫出轨了,而是宁愿他出轨的对象是个女人。
他不应该出生。展禹宁在被告知真相的每一天都这样想。墓碑前他撒谎了,自私活下去的理由不是什么兄妹相互依靠,只是他这辈子已经没救了,再也不想看到同样作为牺牲品的妹妹再步入
后尘。
“好,第二个问题。”谢云暄问得总是一针见血:“谁打过你?你的心理阴影是怎么留下的?”
这次展禹宁静默的时候比上次还要长,半天突然喊他:“关越啊...”
“你觉得原因比结果重要吗?”他说完又费劲努了努嘴角,补充道:“...这不算第三个问题,你不回答也没关系。”
谢云暄说:“不用顾虑,你说吧。”
“...我因为钱做过小三。”展禹宁靠着背后的墙,对着天花板放空道:“那时候说傻也傻,一条道走到黑,被人坑骗也不吱声。刚才和你说过吧,我妈的不幸从怀孕时发现我爸出轨开始。
当我某天从酒店床上醒来,听到那个人和妻子打电话的时候,我感觉我就是杀死我妈的杀人凶手。”
“我和他打起来了。之前他还对我留点手,之后便不再手下留情了。”展禹宁用平和沉缓的语调撕开自己,徐徐向他陈述命运曾对自己设下的陷阱:
“我一直觉得我是因为没钱才去被迫接受这样的事情的。但是后来有人告诉我,不是我选择了出卖自己,是金主挑中了我,无论我是否会因为可怜的理由选择去卖,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
的。”
找第三方拉皮条,和谢云暄开始的手段如出一辙。但展禹宁此刻想说的不是这个,他一笑了之,继续说道:“即使那个男的找的人不止一个,我也事先不知情,但我做了小三的事实不会改变,
我间接破坏了他们的家庭也不会变。我只是没被抓到,否则,那个女人可能就是第二个李珊洁。这样一来...原因就变得不重要了,我都是个无法辩白的糟糕烂人。”
即使残酷,但客观事实是不以主观想法为改变的。展禹宁在此之后就很难对什么下妄断,所以纵使是谢云暄当时将他压在学校会议室里强上。他咬紧牙关,也没将那句强奸犯骂出口。
万一是自己误会了呢?
力有不逮时还担心别人的结果往往是伤害自己,展禹宁也很想嘲笑自己和圣母一样,但当他从张警口中得知可能性的那一刻,心里绝对是庆幸的。
就像做了件可以赎罪的好事。
脸在发烫,展禹宁伸手撩起垂下的头发,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谢云暄,他黑沉着眸子一言不发,显得孤僻和抗拒。展禹宁也没指望自己一两句话就能让人产生多大触动,只是酒劲上头,有些
压了很多年的话想一吐为快。
展禹宁看出了神,忍不住站起身向他靠近——他想要给谢云暄一个拥抱,这是他一开始就有的念头。
因为展禹宁才发现,他们竟是如此相似。
“关越。”
展禹宁喊谢云暄,他还想着他骨折的手臂,于是跪坐到地上,去钻进他的臂弯。物理距离这么近,是不是心里隔阂也没那么远了呢?展禹宁听着胸腔里坚实有力的心跳声,囫囵地紧抱着他,
就像是隔着时空拥抱到了也曾孤立无援的自己。
“我是这样被对待的,所以我不希望你也这样,关越。”展禹宁不觉哑了声音,像失意人的喃喃自语:“我知道你也很辛苦,没关系的,你还年轻,你会有自己的活法的。”
“...老师。”
谢云暄轻轻推开靠在他怀里发酒疯的展禹宁,却恍然发现老师在掉眼泪。谢云暄不是没少见展禹宁流泪,但没有一次比眼下让他心口来得慌乱,不停地嗡嗡作响。
又来了,仿佛灵魂乍被拉住撕扯了一番,眩晕得叫人恍惚。原本他只是想逼着展禹宁坦诚的,现在不适的却成了自己。这感觉就好像他已经麻木已久,早就习惯了摔在地上的滋味,以为这次
坠落也不会感觉到疼痛,不料想落地一瞬间尖锐的疼痛从胸口呼啸而过,麻痹的五感失了效,五脏六腑都疼痛起来。
谢云暄目不错珠地看着他的眼泪,抬手替他拭去。透明的液体濡湿了指节,灼烧着皮肤上细碎划痕,传来轻微的刺痛。他碾了又碾,怔怔地想:好神奇。
不是因为他流泪,而是为他流泪。
谢云暄早就已经从那些脱离出来了,被当作强奸犯也好,被当作神经病也好,甚至是关楚死了也没什么,毕竟死亡是一定会降临的节日。他是恨过关楚,但当这些更大更沉重的东西以压倒性
的态势倾覆下来时,恨意就变得虚无了,他甚至觉得之前的恨都可以一笔勾销了。但老师觉得这些相当有所谓,还在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安慰他。
病态而又自虐般的快感从头噼下,谢云暄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空前的喜悦与满足,以至于笑意淹没进喉头,丝丝缕缕地发痒。他把手向后扣住展禹宁的腰,将他拉起来,埋在他的颈间安慰道:
“知道了,老师。好了啊,不要再哭了...”
啊,真好啊,真的是这样啊,以退为进是对的,因为可怜最能让你听话。
他们两个好奇怪。谢云暄让展禹宁不要哭,而展禹宁也在一下下拍着谢云暄后背,他已经醉成一滩烂泥,借着谢云暄拎起的力东倒西歪地靠着。他迷迷糊糊地强撑着那一点清明道:
“我是不是还有一个问题?”
谢云暄心情好到快笑出来:“你想问什么?”
“...你要不要和我回去?”展禹宁呢喃道:“这是我的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这么想让我和你回去?”
就这么喜欢我吗?
心脏从未这么难以自持地剧烈跳动起来,谢云暄贴着他滚烫的额头,展禹宁的脸颊已经红透了,殷红的嘴唇水光莹莹的,又滚烫又柔软。谢云暄笑了一声:
“那你吻我一下吧,好不好?”
展禹宁慢慢将手搂上他的脖子。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谢云暄接吻。展禹宁很小心地用那片温软的唇瓣去贴他的嘴角,缱绻小心又克制珍重,浅尝辄止,绝不敢张开唇用酒气冒犯他。
这样的清纯的吻越亲心越痒,谢云暄没有耐心磨蹭下去,直接扣住他的后脑勺深吻进去。体温急速飙升,热度从脖颈烧到耳尖,舌头被不断追着舔吮,带着氧气被剥夺的快感和窒息的迷醉,
好像这不单只是个吻,而是要将他融化吃掉。
展禹宁腰都发虚,他本就呼吸困难,却又情不自禁地想要回应,理智和情感生生拉扯,最后败在酒精的怂恿上,准许心也软得一塌糊涂。
谢云暄放开他的时候,展禹宁就像是要蒸发了,含着泪的目光湿漉漉的,像是要亲吻他,又像是要摘取他。
他已经醉到底了,浅棕色的眼瞳里粼粼地闪着光,就像是有什么破土生发而出——
人都是善变的,感情很容易稍纵即逝,倘若不去捕捉并表达出来,再顿悟可能要很多年。像是福至心灵,电光石火间谢云暄就突然抓住了一个预感,并且这个预感越来越大,大到他的心脏发
疯一般鼓噪起来,听不进其他声音。
眼下是盖棺定论的绝佳时机,很难再有第二次了。
谢云暄抓住展禹宁的手腕,直直地望进他的眼里。
展禹宁疑惑地看着他:“?”
“...老师。”谢云暄定了定神说:“我还有一个问题没问呢。”
展禹宁虚弱地嗯了一声,静候他的发问。
问什么呢?展禹宁想,谢云暄可以问任何一个他没提过的往事,自己都会欣然回答,但他说的却是:
“你爱我吗?老师。”
所有的感情在那一刻急流勇退,展禹宁幡然像是醒了酒,浑身发冷。他用手撑在背后的桌子上,狼狈地看着谢云暄,霎时间为刚才一刻的情动而羞愧不已。
他给了谢云暄这种错觉吗?
这个词对他这种人来说太崇高了。展禹宁怎么会爱人呢?纪少慈说了,他从头到尾都爱的只有自己,李珊洁也说他自私不顾母亲死活。从没人说他拥有的是爱,所以他变成了一个没有爱的人。
他不可能去爱,也不能去爱谢云暄。他们是师生啊。
“不...”展禹宁头慌乱地摇了又摇,惶惶开口道:“…我——“
他要用什么理由才能填补几秒前的缺口?用什么才能保住他摇摇欲坠的感情防线?警铃大作,展禹宁心提到嗓子眼,他知道感情上自己绝不可逾越雷池,否则作为大人的自己必须买单负全责
离开。
“...那不是爱,关越。”灵光乍现,展禹宁脱口而出:“我不爱你,我只是同情你。”
咚,谢云暄要的盖棺定论落下来了。
啊,太好了,我还可以可怜你啊。展禹宁在这一声落定后松了一口气,他终于为自己的多余感情找到了合适的去处,找到了还可以停留的余地。
“老师。”
展禹宁来不及看谢云暄的表情,因为他忽然抬手捂住展禹宁的眼睛,伏在他耳侧一字一句将他逼上绝路:
“可如果我说我爱老师,那老师该怎么办?”
“关...”
展禹宁没说完,吻忽地覆盖在他的唇上。谢云暄用力狠狠一咬,细密的血珠就从皮肉里渗出来,滴滴顺着喉腔滚进嗓子眼。
铁锈味在舌齿间蔓延开,展禹宁将血腥味吞咽下去,惶恐不安地试图再次开口——
“关越,你听我说...”
“三问三答已经结束了,所以我不要你的回答。”谢云暄再次打断他,“既然老师说同情我,那就让我看看吧,老师到底能同情我到什么程度。”
绝非故意嘴硬,老师是三十多岁有过心理创伤的成年男人,如履薄冰久了;而且他们还是师生关系,即使谢云暄可以不负责任随便说,展禹宁也不可能跟着放纵自己的感情,所以没那么容易
就说爱的。
谢云暄这里说的爱也没那么真心
###第 39 章
有舔穴
同情。
谢云暄把展禹宁的话像颗话梅似的含在嘴里颠来倒去地品味,酸涩从舌根里蔓延开又来涌进喉咙,心口一阵发闷,他想起小时候一氧化碳中毒时的感受。不得已张开口将大片冰冷的空气吸如
口中,直到那些紊乱的气流汇聚在喉腔里,碰撞出一个自嘲般的滑稽声响。
多好的一个词。
他将头发撩上去,反手将湿淋淋的展禹宁摔进床榻里。本就没系上的浴袍全然张开,未合上的两腿间透着不自然的粘腻。
展禹宁薄薄的胸膛不断上下起伏,眼前一片昏黑。泡太久了,本就在酒精的作用下不甚清醒,更别提谢云暄有意压着他一寸一寸洗净。在那种空气不流通的密闭空间,湿热逐渐演变成眩晕和
窒息,面对面的呼吸交缠,一如第一次谢云暄将自己压在学校厕所的探索,而最大的不同之处,恐怕是自己一次比一次的情迷意乱。
白酒后劲大,更别提他喝得那么猛,比起刚开始那会还能和谢云暄讲几分道理,展禹宁现在舌头都发麻,看什么都觉得天旋地转。
他定了定神,想要翻个身爬起来,浴袍滑落,背对着谢云暄露出消瘦的背影,在昏黄灯光下透着晦暗的色彩。
展禹宁忽然一抖,难耐地扬起头。
谢云暄从脖颈开始,一节一节摸过他弓起的嵴椎,虔诚得如同信徒细抚每日祈祷的念珠。他扔掉毛巾,从背后环抱住展禹宁。他的头发长长很多,谢云暄用鼻尖推开发尾,凑近吸吮着颈后的
软肉,好似捕食者撕咬住猎物那样问:
“你想去哪?”
“不是...”展禹宁下意识地向后推他的额头,谢云暄却来者不拒地咬住他的手指,同时把手揉进展禹宁的腿心,再次探向那隐秘的肉口。
展禹宁浑身瘫软:“等一下...”
“等什么?”舌头穿过指缝细细舔舐,口腹之欲都太直白,喷薄的吐息里全是湿气淋漓的暗示,雾障似地困住展禹宁。谢云暄问他:
“我不等,是老师说要同情我的,我为什么要等?”
他说罢,不再和他像这样小打小闹,直接扯住将展禹宁压翻在床上。谢云暄伸手从酒店的抽屉里拿润滑,往手指上淋满粉色的粘稠液体,扯住一只脚踝高举起,迫使他保持着那种打开的姿势,
将手指往肉洞里揉去。
太久没做了,扩张急不得。否则照这样插进去,估计展禹宁会将他夹断。
展禹宁迷迷糊糊间猛觉右腿失血发凉,睁眼猛地被这个羞耻的动作一惊,抗拒道:“你把我的腿放下来...!”
底下硬得发烫,谢云暄充耳不闻,克制着直接操进去的欲望。底下饿狠了的小洞将他放进去的手指咬住不放,他指头微动,拨水似地挑弄着,直到摸到里头圆钝的凸起,手指一下子怼到最底,
指间的连接处都用力到发白。
“这些日子一次也没自慰过吧。”
展禹宁面上充血,口不对心道:“不知道...”
“是吗,原来也有老师不知道的事情啊。”谢云暄瞥见他水淌个不停的性器,轻笑一声,将手指抽出来拍他的臀瓣:
“那我告诉老师,按照现在这样,我们少说要天天做,老师的小洞才能习惯。”
谢云暄忽然扣住展禹宁的两只膝窝向后摁,迫使他将整个臀底都露了出来,像不倒翁被强行倒了个底儿。丰腴肥腻的腿根发着颤,那刚刚指奸过的肉口又肏开了,淫靡的水光和熟透的红肉溶
到一起,组成一副下流的视觉暴击。谢云暄抓住他的阴茎一面套弄,一面低头沿着阴囊向下舔过,直到鼻头上全沾上淫水——2306﹛92﹂﹜整理本¥文
他将舌头伸了进去。
“啊...”展禹宁声不成调,浑身紧绷。口腔里的热气几乎要将他烫伤,宽厚的舌头上像有小颗粒似的,刺喇喇地挠人,带着不可忽视的异物感。一时间强烈的羞耻感顺着嵴梁骨上升,展
禹宁几乎被这一下送上高潮。
阴茎湿了个透彻,展禹宁猛然揪住他的头发往外拉:“干什么...停下,很脏、很脏、不要 t...不要这样...”
他甚至发不出舔那个音节。
“脏什么啊。”谢云暄还有闲心用额头推他的手,手不停地揉着那道肉缝问他:“已经洗过了,浴室里不是还用手指摸过了吗?”
展禹宁哑着嗓子说:“那怎么能一样...”
老师既然喜欢和他教课,谢云暄干脆不依不饶:“有什么一不一样?老师,鸡巴都能放进去,舌头就不行?”
他甚至追到展禹宁耳边问:“还是说你只要鸡巴?嗯?”
“...”展禹宁把自己埋了起来,发烧了似的虚弱道:“...我不喜欢这样。”
“不喜欢还水流个不停啊?”谢云暄手指碾着他的茎头,意味深长地拉长声音,“老师啊,你总是这样口是心非,就是喜欢也要憋着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这次不是在骗我?”
他的话里就好像还有另一个意思似的。
展禹宁张口却没发出声音,谢云暄已经抓着他的大腿根狠狠撞在自己的锁骨上,“如果你不说明理由,我就不会停下来。老师现在也很喜欢做爱了对不对?想快一点进去,让老师下头松松软
软,这样的方式最快,我说得对不对?”
一大通狗屁不通的胡言乱语,展禹宁混沌的脑子根本理不清这些弯弯绕绕,只知道即使他的自尊心只有那么一勺,也不想被谢云暄用舌头舔到射。
“我不想用这样的方式高潮...”
展禹宁崩溃也似地抓过谢云暄的小臂,分出他的两根手指,牵着往下面送去。刚才被舔湿的小洞更加湿拧柔嫩,被两根粗糙的手指插得噗嗤直响,一塌糊涂。腰往下直塌,腿不自觉夹住手腕
磨蹭,展禹宁深陷在被子里,就这样用着谢云暄的手一下下抽插自慰,将自己送上高潮。
而这一切都当着谢云暄的面。
谢云暄裤子里一片潮湿,亲眼看了场活色生香的 AV 直播,都不用实体接触,光是看完就射了,色情到永生难忘。
手腕处还留着被腿肉夹磨的触感,像示威,像色诱,谢云暄只想把他操到连一根小指头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但比起这个,他的脑子里还没由来地冒出了一个嫉妒的想法:
——这样的场面,除了他,还有多少人看过?
手指像玩具似的被抽出来落在被子上,展禹宁喘着粗气,小腹上的阴茎还在稀稀拉拉地吐精,失神呼吸的模样残倦而寂寥。展禹宁大脑一片空白,他已经累到极点,甚至想不起来这么做的缘
由。半天才颤巍巍地扒开自己的腿根,有气无力对着谢云暄说:
“这样就可...呃嗯...”
话音被谢云暄的顶撞声吞没,穴口一下子撑得满满当当,现在才知道刚才再怎么样都只是顾及着,忍耐着让展禹宁先爽罢了,到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做爱。
“你是清醒的,还是醉糊涂了?”谢云暄抓住他贫瘠的胸口,用的力气大了,总有一些软肉从指缝里溜出来。他精准地卡住他凹陷的乳头,边躬身放进嘴里嘬咬,边用发胀的性器狠狠贯穿问:
“我都这么忍着了,你还要刺激我?”
“这也是同情?”
展禹宁一下子清醒,无处安放的手被谢云暄抓着摁在腹上,那里已经硬得跟棒槌似的。展禹宁像是被灼到手心,猛地缩回,呆呆地看着鼓起的青筋从他腹底起,犹如盘亘的树根延伸直到阴茎,
再到自己和他相连的身体里。谢云暄顶一下,鲜明的感觉具体到每一根跳动的筋脉,里面每一次动作都仿佛顺着刚刚的画面,在脑海中具象化了。
出神没有多久,展禹宁骤然被胀痛拉回现实,肉穴已经撑到极致,谢云暄喘着气,往外退出了点,扒着他的操红的穴口,还试图再往里多放一根指头。
他的神情就像魇住了般失焦,展禹宁哆嗦着明白,谢云暄现在非常兴奋,甚至可能有点过头了。
“谢云暄...”
“放不进去啊...”谢云暄颇有些可惜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反手往他臀后甩了一巴掌,卡着他的腰拉向自己这边吞吃肉茎,发出的肉体交合声沉闷而令人牙酸。
展禹宁髋骨撞得生疼,两眼直发黑。
他放弃了这个称谓,试图喊:“关...”
展禹宁第二次喊叫被掐断,是谢云暄掐着他的下巴吻他,交融的呼吸里都是薰灼的水汽,展禹宁被动地跟着他的唇舌滚弄纠缠。这样激烈又急切的舌吻像骤雨倾盆的夜,像流窜的蛇,那一点
嵴背发凉的紧张和胆怯让他们更深地贴在一起。于是先前酒意的碎片在窒息中点燃,晕头转向地掉进迷失的陷阱,心神流亡,依循标记,软颈沦为被俘获的猎物。
可愈是吻,愈是混乱,愈是低落。
在这样的时刻,展禹宁总是想起谢云暄问他的那句:“你爱我吗?老师?”
如果他们不是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关系该有多好。展禹宁近乎在那一刻膨胀起了一个巨大欲望,大到几乎要将他的所有卷入其中。欲爱如同一个古老的诅咒,如同伊甸园的红苹果,注定使人
犯错。
分离的口腔拉出连绵的银丝。展禹宁惘然自首,偷偷在心底为这一刻的背德乞求赦免。
谢云暄扣住他的肩膀射进展禹宁的身体,吻又一点点变冷,像盛宴之后的不得不散场的遗憾。他知道谢云暄也明白,无论怎么做都尽不了兴——找不到欲望的尽头,因为这个尽头是无法达到
的。
然而即使这样,谢云暄依旧执拗地在展禹宁第三次开口前将他转过去,换后入又重新插了一次。
视线一会颠过来,一会倒过去,不知道多少次,射精后大脑的那阵空白让展禹宁觉得自己好像醒一阵睡一阵,但没法真正安宁一会,因为谢云暄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展禹宁趴在枕头里,呼吸变得跌跌撞撞。
“我不能再做了...”
“...老师,我很想问你,你要做好老师,但为什么不愿意去爱学生,却同意和学生上床呢?”谢云暄对他的话置之不理,从背后抓着他的两只手狠狠往里肏干,自顾自地说道:
“因为上床对老师来说算不了什么,就是和不爱的人上床也无所谓,对吧。”
展禹宁被顶到不自觉流泪,他往干涸的嗓眼里灌进一口空气,垂着头奄奄一息地喘气。
“没关系啊,我不在意的。谁让老师是我的老师,谁让我爱老师呢?所以对我这样也没有关系。”
谢云暄愈发熟练地使用爱这个字眼,仿佛对这个字已经融会贯通。他掐展禹宁的腰,就着相连的体态将老师翻过去。肉茎乱捅一气,在肚皮上翻出小小的波浪。戳到那块骚肉,展禹宁爽到发
抖,浑身都是细密晶亮的汗珠。
绞得太死了。谢云暄不免额头冒出薄汗,他抽出阴茎,扣着他的膝窝用手指往里搅弄一番,弄的松软了,又重新扶着滚烫粗红的鸡巴塞进肉口。折磨得展禹宁又惊醒。
谢云暄用黏黏糊糊的吻将他弄醒:
“起来啊,老师,不能睡啊,要同情我啊。”
“我累了...”展禹宁推不开他,手掌抵在谢云暄肩膀处同他接了个吻,很快又被顶得引颈长仰。他侧伏在枕头里,带着压抑哭声求他道:
“我真的很累了...让我睡吧,好吗?就让我睡一会...”
“不行的,老师。”谢云暄舔掉他眼角的泪珠:“不要哭,你哭我也会难过的,这样喜欢同情我的老师就要花上一、整、夜,来安慰我了,你不是还想睡觉吗?嗯?”
展禹宁自觉说再多都是自掘坟墓,哆嗦着将声音咽回喉咙里。
“真乖,这样就对了。”
身下人的回应越来越少,其实谢云暄知道现在已经够了,再这样下去和又强迫没有区别了。但心好像漏了小孔,不断地放气,怎样都觉得泄力。
他很容易靠猎获性器的快感,一时的感官刺激足以纾解填补他的空虚。但没有那么一次,谢云暄觉得自己近乎是陶醉在这场交欢里,欲望也变得深不见底。
不想离开,急切地想全部吞进口中,想获得感官刺激以外的东西。
就像他从展禹宁嘴里听到同情两个字的那一刻。
多情又冷漠,亲切又疏离,从来都是他俯视展禹宁,什么时候轮到展禹宁俯视他了?他明明用计算好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每一个语气去诱捕展禹宁,到底是他欲望膨胀,贪心不足,还
是展禹宁太过无情?
要怎样才能获得爱呢?爱是交换来的吗?是不是他演的还不够,不足以骗到展禹宁对他倾家荡产?
“老师。”
谢云暄像抱着一只巨型抱偶般将老师搂进自己怀里,疼惜又郑重,对着半梦半醒的老师尽心尽力地表演着剧目的收尾:“你要多久才能爱我,我都会等的。一天不行就两天,一年就不行就两
年,我等到你爱我的那一天...在这之前,我都会保持爱你的样子。”
展禹宁已经支撑不住,彻底沉进了睡意里。
“你要听话、要爱我...”
老师的呼吸声平稳而又节奏,谢云暄用手指挑开他湿透的发丝,靠着他的面庞,在很久很久之后才喃喃出声,仿佛出自本能:
“...也救救我...好不好?”
只是这句话一遁入空气中就迅速消散得无影无踪,如同一个幻觉。
*部分句子化用自网络,车有灵感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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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四月快乐,一切顺利!
###第 40 章
两个人是除夕节那天早上才回来的。
展婉宁开门的时候满眼复杂,谢云暄到是自然利落地站在大门口,石膏看着新换了,挂在脖子上还拽得二五八万地瞅着她;而他哥站在旁边一比——他略微垂着头,不敢看妹妹似的,显得丧
气又心虚。
展婉宁恍然之间生出一种错觉:这什么...就像是彻夜不归在外面乱搞,不得不拎着野男人回来看公婆的新媳妇。
哥啊!展婉宁内心悲恸欲绝: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展禹宁明显不知道她的内心戏,他腿肚发酸,早上谢云暄又还摁着他来了一次,满口都在同情同情的,肚子都要捅穿了。翕张的后穴里到现在还有被插着的感觉,淫水黏黏糊糊的贴着内裤,
尽数卡进臀肉间的缝隙,随着走路的步伐,不断地磨着昨晚被反复揉捏过的阴茎。
展禹宁浑身不舒服,尴尬地想溜进门,却被妹妹挡了一下,听她幽怨道:
“一整晚也不回个消息的,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打算回来了呢。”
那是母亲生病没多久,刚把展婉宁接回来的时候了,展婉宁一定要哥哥在旁边才敢睡觉,就怕自己一觉醒来又被送走了,所以常常会等展禹宁直到很晚。
只有作为陪伴长大的家人才懂这种不用标注的语境预设。展禹宁抬手揉乱她的头发,糊弄道:“大过年的,我留你呆着一个人做什么?我不回来你就先睡啊,又不是小孩了,还撒娇呢。”
展禹宁进门去,展婉宁才顾上看谢云暄,没想那厮的眼睛也才恋恋不舍从她哥身上移回来,两个人目光撞了个正着。
展婉宁:“......”
谢云暄:“......”
展婉宁再一打量,发现谢云暄何止容光焕发,简直油光水滑,浑身上下都写着吃干抹净的餍足。
...用膝盖想都知道他俩干什么了好吧!
忍无可忍!展婉宁生出点恨铁不成钢的嗟叹,抱臂靠在门口,质问道:
“你跑来干什么?”
“是你哥亲自去接我回来的啊。”谢云暄笑容和煦,朝里面喊:“——是吧,老师?”
“啊。”展禹宁在房间里翻衣服,被喊得赶紧伸出头来看,两个人骤然齐刷刷朝他看去,写满了互相看不上的鄙夷和对展禹宁的殷切——
什么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和养的一猫一狗要打架了似的。
“...进来啊。”展禹宁呆了一呆:“别堵在门口斗嘴。”
家长都这么发话了。谢云暄摆了摆手,示意她往旁边稍稍,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你得听你哥的话吧?”
无法无天了!
“狐狸精。”
展婉宁咬牙切齿地骂他。
谢云暄哼笑一声,从迎面走过来的展禹宁手里拿过衣服,先一步进了厕所。
展禹宁:“......!!”
展婉宁直直地看着两个人大男人同时进了狭小的厕所,心里溜过一排句号:...6,现在连演都不打算演了是吧。
如果可以,她真想一拳打爆这对荒唐的同性恋...不对!都是那个狐狸精的错!
展婉宁感觉自己在哪都多余,这个家和交接班似的,他俩来了,自己就得走了。她揣着钥匙准备出门,哥哥却突然在门后面喊自己:
“婉宁...晚上的菜洗了没啊?”
中间不乏哥哥混着水声的低沉呵斥声...比如说别乱来什么的...
展婉宁面上发烧:“你自己洗!我要出门了!!”
“那一会来不及准备啊。”展禹宁声音一顿:“你要去哪?”
“我出去买烟花!”
门又重重地甩上了。
家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门后,展禹宁趴在墙上,后头肏肿的肉口被两根手指插着侵犯,不自觉发出忍耐的哼声。
浓稠的白精沿着腿根往下爬,展禹宁浑身上下都是爱痕,周身遍布得如同要施下无法挣脱的束缚。面颊紧紧压在瓷砖上,嘟噜出一块发烫的软肉,像要贴融化了似的。肏肿的穴肉裹着指头嘬
吻,粘腻暧昧的水声不断回荡在逼狭的密闭空间,但即使做着这样的色情事情,两个人却彼此心照不宣地不发一言。
那天晚上谢云暄疯了般做爱后,他们之间就好像留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说话留着分寸,时时如履薄冰。情绪如同一件精妙绝伦的仪表盘,每一个小齿轮都卡得严丝合缝,但凡偏转一点都会
让指针失灵。
其实仔细想想,展禹宁这个问题从来都无解。天然的道德枷锁让他们既不可能长久保持原状,也无法让展禹宁向前一步;展禹宁想自己一直出于被动地位,于是寄希望于谢云暄可以先一步将
自己放弃,但现在一而再再而三给他理由,甚至主动抓住他的,又是自己。
以至于...谢云暄说爱他。
即使他的话未必有多少真心,展禹宁明白,那不过是被当下的情境蛊惑乱投医,对自己说这话,也只是因为自己那时候刚好站在他面前了。如果有更好的选择,谢云暄一定不会选择他,也没
必要选择他。
就像是老师的宿命,注定是作学生借力的跳板,是与学生告别,看着他们走向下一个阶段的过客。而贪心不足,渴望用同情作为借口留在他身边的是自己。展禹宁想两年前纪少慈说的再对不
过,他比自己认为的还要自私。
不留神间,手指推开襞褶往那处骚肉捣杵,酸胀和快感骤然间侵袭,展禹宁眼前全是密密麻麻的雪花点,一下塌了腰,摇摆着腿肉直晃。然而那手还在不要命地往里直杵,拇指总是搔刮到阴
囊,寒颤沿着尾椎骨往上直冒,展禹宁不停被往墙壁逼去,脚踩到腰带,一下打滑。
⒎⒈0 ⒌⒏.⒏⒌⒐…0﹑
展禹宁吓了一跳,心差点跳出嗓子眼,往里咽了两口才说:“很重...起来。”
谢云暄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连同一颗沉甸甸狂跳的心脏。他将头趴在展禹宁肩头沉沉喘息,在那块瘦削得突出的骨头上吻了又吻,抱得越来越紧。
好奇怪,一觉醒来后心口就一直发软,胀胀的,扑闪着只想和展禹宁说话,想让展禹宁亲他抱他,想占有展禹宁直到彻底成为他的东西。
谢云暄讨厌不确定的东西,老师这样即若即离,只会加剧他的分离焦虑,更加迫切地想要将他栓在自己身边,急迫到光是想,骨头缝都会透着蚁虫啃噬般的痒。
“起来...听到没有。”展禹宁反手在他腿根推了两下,小指却蹭到了粗红滚烫的阴茎,触电般收回,有点尴尬地小声道:
“...我不能再做了。”
谢云暄没说话,只是喘了口气,将头靠在展禹宁的后背,攥着他的屁股将勃起的肉茎往缝里磨蹭,肿胀的肉洞从趁着一会的接触,贪婪地吸着茎柱,不知羞耻地淋着热潺潺的水,直到整个鸡
巴都沾上淫液,水亮莹润地闪着淫光,磨得越来越烫。
“...我不进去。”谢云暄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他掐着展禹宁的屁股肉把玩,用力到都给捏变形了,色情又可怜地留下他的指痕。阴茎也没了章法,吐着水的龟头好几次就肏进那热烘烘的
肉洞,硬生生地蹭开一个小角,又仿佛只是失误般驶过离场。
感觉他总是要进来的样子。展禹宁低头,看到憋到红紫的阴茎挤在自己的腿肉中进进出出,硬得跟棒槌似的,磨得两侧都发红生疼。但突然间动作一停,谢云暄停在他肉口,那小洞就迫不及
待地将茎头含了进去,他就这样抱着展禹宁,含混不清地对他说:
“爱、你,老师...”
比起两次威胁性地说爱,这句溜神般的自语更像真诚的实话。展禹宁不可避免地心神俱颤,然而肩膀猛然受力,差点就要坐进阴茎里。
仿佛他只是为了做爱才说的。
男人都是用爱情这种词来伪装欲望的高手,很可惜同类遇到同类,谁也骗不了谁。要知道就算是性交易的对象,也会在高潮的时刻兴致来了说一句我真的很喜欢你。但喜欢的是欲望,是快感,
而不是他这个人。
“那不是...”展禹宁抬起了手,撑着墙面一点点将阴茎吃进去,像是觉得多说无益而苦笑道:
“你只是觉得空虚而已......那就做吧。”
刚布下的把戏还没生效就被识破了,同情好像变成了真的同情。这次轮到谢云暄抓着他的腰愣住,手指一再用力,仿佛就要抓不住这片温度。
他知道的,在展禹宁向他剖白的十几分钟里,他没有一刻是对老师感到怜惜。从头到尾,他享受的都是鱼儿上钩的喜悦,这样的算计怎么能叫爱情呢?
但谢云暄就是谢云暄。他猛然咬住老师的后颈,抬着他一只腿将阴茎操了进去,逼得那揉摁得水汪汪的肉穴不停吸吮,“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松口。”谢云暄全然将他压在墙上:“如果
我们住也在一起,吃也在一起睡在一起连做爱也是彼此,这和在一起有什么区别?你为什么不能爱我?”
展禹宁笑而不语。
明知故问啊,因为谢云暄也是一样。
谢云暄从他的态度里嗅见一丝高高在上的怜悯,就像是把他当成无理取闹的孩子,轻轻地一笑了之。谢云暄胸腔中不自觉生出怒火,直到嘴里尝见了血腥味,才后知后觉地放开因为他而流血
的老师。
他迷茫地垂下眼睛,细细地舔舐那道可怖的牙印,心里恓惶惴惴,好像第一次有了害怕的东西。
“...老师,你做我的监护人吧。”谢云暄松开口,放弃了再去捕猎他,只是垂首伏在他的颈侧,话语无比轻软,放了一张细密的暗网:“我已经没有家了。”
“至少直到我高考前,老师都做我的监护人吧。”
展婉宁故意在外游荡了很久,回来时家里已经有了菜香,顿时馋虫大勾,跑到厨房里探头探脑:“哥,晚上吃什么啊?”
呲啦一声,蔬菜下了锅,热气熏面,展禹宁赶紧摆手把妹妹支出去:
“还吃什么,你再不回来就没你份的了。”
“啊?”展婉宁大惊失色:“那狐狸精已经开始偷吃了?”
展禹宁有种被点的感觉,无奈道:“说什么鬼话呢...”
展婉宁把哥哥的话撇下,赶紧出厨房去看,谢云暄果然正咬着鸡腿,被她逮了个正着。
很明显,狐狸精不仅偷吃,还开荤。
“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啊!”展婉宁对着空气指指点点,就是想骂他,又找不出借口,最后指指展禹宁:“长辈还没动筷子呢?”
展禹宁当家早,以前为了哄妹妹吃饭还专门研究过,做菜很会变花样。谢云暄实在有点饿,就先夹了两筷子...
虽然好像不止两筷子。
“你哥恩准的。”开完荤的谢云暄擦擦嘴说:“怎么,你不行吗?那看起来我好像比你更受宠。”
“......”
这个恃宠而骄的狐狸精!!!
眼见场面即将一触即发,展禹宁赶紧把妹妹叫回来:“婉宁,来端菜。”
一碗水端不平了,展婉宁痛心她哥就是个嫁出去就把胳膊肘往外拐的人,控诉道:“你怎么不叫他也端啊,哥!”
展禹宁才想到还能使唤这个闲人:“他不是手骨折了么...”
“他不是还有另一只手吗!”
“......”展禹宁说:“行了,我自己来,闪开。”
吵吵嚷嚷的,但是又很热闹。展禹宁将最后一道清蒸鲈鱼端上桌,就自然地摆在谢云暄手边的空隙。
他们不在展婉宁面前表现出一丝异样,仿佛几小时前处在的僵局不是他们。谢云暄明白他的意思,说到底,这还是个见不得人的秘密。
小小的方桌上挤挤挨挨地摆满了菜,位置不够摆,于是边搭着边,将倾又牢靠。上一次认真地为一顿饭忙碌已经是不知道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展禹宁又去厨房拿了餐具,才抽过塑料板凳坐下。
没胃口,其实他饿过了劲,吸油烟也吸饱了,但又莫名有种微妙的满足感。就像这张靠墙的方桌,有时候是他一个人,有时候是妹妹和他对坐,现在三个人团团围住,桌子才没有空缺。
展婉宁还在絮絮叨叨的:
“团圆饭就应该一家人一起动筷子啊,一点仪式感都没有...”
团圆饭啊。谢云暄眉眼里有了一丝松动,关楚早就和亲生父母断了联系,这么多年两个人形同陌路,也甭提在一起吃饭了。以前对春节的记忆是寒假,后来是监狱里加餐的年夜饭,转到现在,
成了三个人无聊的拌嘴。
筷子在热气腾腾的米饭里戳了又戳,谢云暄平静地来了一句:
“知道了,我下次注意。”
展婉宁瞪大眼睛:“你还想有下次?”
谢云暄说:“是啊,你哥以后就是我哥了,你趁早接受吧。”
“不行。”展婉宁斩钉截铁:“我哥是我一个人的,你才趁早死了这条心。”
展禹宁叹口气,屈手敲敲她:“臭丫头,我是什么东西吗?我是我自己的,吃饭,别瞎闹。”
三个人在一起凑不出一个幸福的家庭,谢云暄想,如果他小时候也能和展婉宁一样幸运,遇到的不是绑走他的谢昀晞,而是来接走他的展禹宁...
或许就不会有以后的事情了吧。
人生很多事情都要延迟许久许久才会感觉到疼。谢云暄嘲笑自己,他以前从来不会去假设可能性,现在触碰到一点幸福的边界,就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由于骨折的胳膊实在不方便沾水,吃完的盘子是展婉宁洗的,期间骂了谢云暄半天,谢云暄还真就站在她旁边一句回一句,最后还是展禹宁救的场,给两个人通通赶出去。
这都什么事。展禹宁久违地感受到一点从前带小孩的兵荒马乱,还没消停,妹妹又拎着塑料袋,说要让展禹宁出去放烟花。
前几年禁燃令实施得严,市区里已经看不到烟花了,连这种卖小型烟花的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政策宽松了,展婉宁心心念念已久,出去绕了半天,才赶上买到这种亮亮的小玩意。
她当然想和自己最重要的人分享了。
展禹宁迟疑了一下:“烟花?”
“喏,就这种仙女棒。”展婉宁本还想和哥哥邀功呢,见他这样有点失落地撇撇嘴:“你可千万别说我无聊然后不陪我啊。”
展禹宁有点愣神,不由分说就被妹妹拽了下了楼,外套都没拉好,屋外头冰天雪地的,落着厚厚的积雪,脖子里风直灌。谢云暄拎着围巾跟在后头,到了楼下想给展禹宁围上,却只有一只手,
显得动作笨拙又粗糙。
展婉宁轻轻嗤笑了一声。
丢了面子就要补回来。于是他单手给自己点了只烟,随后把打火机递给展婉宁,不忘泼冷水道:
“就这么小,有什么好放的。”
展婉宁接了打火机,也不忘怼他:“那你给我弄个几十响的大烟花来。”
谢云暄说:“行啊,你不怕被逮就行。”
怎么又要吵起来了。展禹宁赶紧打住说:“小的也挺好看的,放吧,你别吹冷风挨冻了。”
好在这两人明面上都挺听展禹宁话的。展婉宁闭了嘴,但看得出还是兴致高昂地举着仙女棒在展禹宁面前点燃。空气里发出嘶嘶的声响,一小簇黄白的烟火在眼底绽开,黑黢黢的夜空里看不
到铁丝的存在,那束火光仿佛凭空开在空中,星火转瞬而落,又不断浮动跳跃,透露着微茫但耀眼的希望,烙在视网膜上,眨眼间都是火光。
展禹宁想起一个谎言。
他年轻时候对着纪少慈撒谎自己的生日临近春节,还随口说自己的愿望是和他一起看烟花。于是纪少慈就在第二年的雪夜为他放了一场盛大的烟花,让所有住在那片地儿的人,都有目共睹,
共同见证了这场烟火表演。
他到现在还能回忆起当时烟花绽开时,仿佛震裂鼓膜的巨大声响,还有那颗被他忽视的真心。
“哥,你也放嘛,我买了好多呢。”展婉宁将仙女棒塞进他的手里,又回过头去问谢云暄:
“喂,你要不要?”
谢云暄游离在一旁说:“不要。”
“死装逼。”展婉宁强硬地塞进他手里,替他点上,又跑过来给展禹宁点。她举着打火机,对准哥哥手中的那根——
哔啵。
火光跃动,从尖端开始簌簌地冒出星芒,就像永不坠落的流星,最漂亮的一刻定格在空气里,就连消散都是难忘的。
说谎最糟糕的一点,就在于爱你的人他相信了。其实现在想来,一个日期而已,为什么要撒谎呢?因为他从来没有预设过以后,就连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都懒得坦诚。展禹宁一直是愧疚的,
他用尽各种方式折磨自己,觉得自己不再配得到一丁点幸福。可是现在...展禹宁将头埋在围巾里,上头还有谢云暄身上的气味,感性得就要掉眼泪:
可他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儿太幸福了。
一个人放起来慢吞吞的,三个人一起就很快消灭了个干净。谢云暄本来就只是给老师送给围巾,很识趣地给兄妹两人留了点独处的空间,自己先一步上楼去了。
展婉宁把冷却的仙女棒插进雪里,洁白的雪面被焦痕划出一道刺眼的痕迹。她蹲在地上扒拉雪堆,想把痕迹盖住,却怎么样都没办法天衣无缝,总有一点黑色。除非化成水,否则一旦留下就
再也抹不掉了。谢云暄先一步上楼,下面就剩下她和展禹宁。展婉宁心不在焉地抹着雪粒,突然喊道:
“哥。”
展禹宁回头。
“你是不是真的和他在一起了啊?”
“没有。”
展婉宁诶了一声,继续划来划去,直到用焦黑的痕迹画出了个熊猫头。她将烟花棒扔进垃圾桶,然后走回来换了个问法: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他?”
展禹宁抬头看到一下家里亮起的灯盏,顿了很久才说:
“就算是有,也很快就不会了...”
虽然每句话都在说不爱,但每个举动都是在说爱。如果生长环境极度扭曲,诚实地认识到自己的感情很难,同时拥有爱和被爱的勇气更难。每一步都谨小慎微,小心求证,但没关系,胆小鬼
也能恋爱。两位亲爱的实践主义者,就不要用话来表达了,用行动吧。
番外
上一章末尾的点梗,时间线是正式确定关系之后(完结之后),涉及背景的内容和结局不一定相同,以实际为准。大家随便吃吃^^
谢云暄从浴室里出来时,展禹宁还靠在床上抱着平板改卷子,从自己进去改到洗完出来,状态简直是复制黏贴的,他甚至有理由怀疑展禹宁甚至屁股都没挪一下。
谢云暄擦着头发:“我洗好了。”
“知道了。”展禹宁手上批分的动作不停:“我等下就去。”
说来奇怪,他当着自己的面情绪崩溃过,绝望过,流泪过,分明见过那么多不堪的样子,然而现在看着他平和专注的神情,谢云暄又把那些忘光了。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刻了。
现在什么都要求电子化,展禹宁就是换了个学校也还是逃不了当班主任的命。谢云暄就给他买了副蓝光眼镜,开始只想着让他随便戴着玩玩,结果老师戴起来...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怎么描述那一点微妙的感觉呢...谢云暄想,大概是看着展禹宁被肏到眼镜都乱了的时候,竟有点背德小电影的刺激感。
一到床上色情程度就是百分之二百,未来要不要试试更多的道具开发呢?谢云暄汹涌的呼吸被刻意放平,他大步走到床边,猝不及防向上掀起展禹宁的眼镜。
水珠滴在了屏幕上,折射出彩色的光,被展禹宁行云流水的批阅流程直接抹去。
谢云暄经常做这种小动作,就和患有多动症的小孩似的,搞得展禹宁都快免疫了,定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谢云暄不动声色地进一步靠近,“骗谁呢,还说马上,动都不动一下。”
“就剩十几份了...”
他话没说完,眼前一暗——谢云暄直接伸手将他平板摁灭了。
“你干什么...”
展禹宁不得已抬起了头,才发现两个人近到就要撞在一起了。他下意识往后退,谢云暄闻讯而动,追着他的动作进一步俯身,目光循着他的唇齿缓缓上移,目不错珠地直视展禹宁的瞳孔。
他想做什么展禹宁怎么可能不知道。
越来越像小孩了,多大了,还这么撒娇。展禹宁带着一点麻烦的叹息,轻轻向前擦过他的唇:
“这样好了?”
“咚!”
头连着枕在后头的手掌一起撞上墙壁,厚实的舌钻进他没顾上饮水而干涩的口腔,不依不饶地勾缠着他的舌头,蹭得上颚发痒。比起嘴唇的鲜明触感,感觉到的更是谢云暄压在他身上的份量。
▴◭◃
好心急啊...
手松开平板,取而代之的是抓住谢云暄的衣领。展禹宁用足了耐心,慢慢吮吸着他的舌,在氧气用尽之前不客气地咬在他的下唇上,气喘吁吁地捧着他的脸退开道:
“闹够了?”
谢云暄舔着牙印发笑一声,展臂抱住他,“不够。”他埋在展禹宁的脖颈轻嗅,是和自己身上一样的洗涤剂味道。他吻着,带着黏黏糊糊的暧昧,“我想做,老师。”
哪怕现在他已经不是学生,还是习惯喊展禹宁老师。直白的欲望烫了展禹宁一下,但还是兀自去拿平板:“不可能,今晚要出成绩。”
“那老师就做老师该做的事情。”谢云暄的手已经熟练地钻进他的衣服下,宽大的手掌覆在他的胸口开始抓揉,“我也做我想做的事情,不会打扰老师的。”
这疯子。他又不是女的,平瘪的胸口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他这么留念的,天天都要玩弄。展禹宁被摸得腰发软,下意识含着胸,隔着衣服抓住他的手。
“你够了啊...”
“怎么了,老师,快点工作啊。”谢云暄咬着他的耳垂,忽然勾起他的衣角,明目张胆地掀开钻进去吃奶。牙尖咬上凹陷的奶头,火热的口腔将那一点小小的乳吸来吮去,吸得啧啧有声,直
到乳头挺立,硬生生抵在了他的唇珠处。
谢云暄用嘴唇吻了吻,推着他的衣服再去看展禹宁的表情。他用胳膊把脸挡得严严实实,可起伏的胸膛却出卖了他的心跳。谢云暄俯身过去哄他说:
“老师,继续改卷子啊,只是这种程度而已呢?”
“你好意思问我...”
“既然看不下去,那就做吧。”
谢云暄钻进他手臂的空隙,却被展禹宁用手掌拦住,手只堪堪遮住他的半张脸——不怪老师小,只是谢云暄一整个 xxl 的型号。指缝里露出谢云暄的眼睛,里面盛了一整碗狡黠:
“也不会有人半夜查成绩的,嗯?老师总是想着学生,我也是老师的学生啊。”
谢云暄装出伤心的样子,用脸颊去蹭他的掌心,“还是我更重要一点吧,老师。”
“偶尔也疼疼我吧...嗯?”
“哪天不在疼你...”
展禹宁握着他摁在自己胸口的手腕,想,明明每天都是我在疼。
这样纵欲过度下去,自己总有一天...会精尽人亡的吧。
他这时候才感觉出明显的年龄差距,谢云暄本来就年轻,劲头又比同龄生足,这样不懂节制地一通乱做简直弄得自己吃不消。
展禹宁脸颊上浮起一点红晕,就像是接吻缺氧的熏晕。他躺着摸上谢云暄的腿间,隔着裤子都能摸到那跳动的青筋和粗硬的轮廓。展禹宁拉下他的裤子,用掌心摸着他的阴茎,轻声道:
“...就这一次。”
谢云暄手撑在墙上,低着头看他:
“就用手吗?”
只不过是帮他撸出来而已,但话语里过于直白的可惜莫名灼到了展禹宁。他错开目光,盯着不知名的虚空,开口道:
“不要得寸进尺...”
为什么会害羞啊...这么可爱还要他怎么放过老师?谢云暄偏偏要把膝盖往前一步,勃起的阴茎推着展禹宁的掌心直到碰到脸颊,弹动的肉茎蹭来蹭去,但展禹宁已经不会推开他了。他只
是有些嗔意,像脾气好过头的老师对着没礼貌的学生,好笑地向上抬着眼:
“想干嘛?”
什么想干嘛,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坏的明明是老师啊。谢云暄捏着鸡巴蹭了蹭老师的脸颊,最后停在他的鼻尖。展禹宁垂下眼睫,像勾了他一眼似的,随即仰起头,伸出舌头舔着系带,才慢
慢退到后面,卷着龟头吃进嘴里。
老师的口活相当好,谢云暄手臂青筋毕起,克制着自己杵捣的欲望,低低地唤了一声:
“老师...”
展禹宁嗯声,从嗓子眼里发出的震颤连带着鸡巴都发抖,电流一般的刺激窜过谢云暄的身体,酥麻得他差点就要缴了。
他对上展禹宁的眸子,眯着眼里,正不经意间流出一点得意。
啊,他是故意的。
“老师...我在拼命忍着呢,你到是还有心情逗我玩呢。”谢云暄咬着后槽牙,抬起展禹宁的下巴,只要他想,现在就可以一插到底,逼展禹宁给自己深喉。可谢云暄强行停了下来,伸手
将手指插了进去:
“这样只有我爽了,老师呢?”
展禹宁被他的两根手指夹着舌头,嗯嗯啊啊说不出来话,黏糊糊的口水沿着指头流了一手,谢云暄扒开他的牙关亲了上去。
“唔不...”
“我让老师也一起爽吧?”
“做完刚好洗澡,就一次,晚上我就不碰你了,嗯?”
炙热的下体钻进展禹宁的腿间。从挑逗谢云暄开始,他就没指望着自己能全身而退。展禹宁握着他的手腕,被夹着的舌头反而细细舔上粗糙的手指。谢云暄的手不算很好看,手指节很粗,一
口含到底嘴角也会撑着。展禹宁脸上顶着被戳到喉咙弄出的红晕,将还拉着细丝的手向下牵去,垂眸道:
“...那就让我满意。”
“......”
要疯了。
“老师。”谢云暄褪去他的裤子,一面将手指塞进去,一面用牙咬开安全套,这时候包装都和他作对,他咬了两回才咬开,将鸡巴塞进套子里的动作都有些粗暴。他用手指肏弄着小穴,声音
里带了点恨:
“...我说了我在忍着了。”
展禹宁乳晕都肿得圆圆的,手指在体内一阵爬摸,舒服到他胸口轻轻发颤。阴茎已经开始湿答答地流水,然而这点快感只不过是给了丁点甜头,他的快感阈值被提得太高,只是指奸的程度根
本满足不了他。
展禹宁轻轻喘着气,声音里像是含了一口水:
“...那就不要忍。”
谢云暄一直很后悔。后悔自己开始弄疼老师,后悔让老师流血,后悔总是让老师在自己面前流泪。到底怎么才能区分暴力和性爱的边界。他用手指微微撑开肉穴,抖了抖,才抽出来抬手扇在
他的会阴上。
——啪!
展禹宁腿肚发颤,谢云暄抓住他的腿并拢,将鸡巴往里一送到底,随后俯下身,掐着展禹宁的下巴转去接吻。
他吻得很深,深到展禹宁喘不来气,才肯放过他。谢云暄抵着他的额,将吻未吻地停悬在他唇前,闭着眼梦呓般道:“我爱你,老师,你知道吧...”
爱是答案吗?
心就像要化了似的,马上就要从身体里流走。展禹宁耳尖通红,停不下这鼓噪的心跳,只好搂住他的脖子回吻,有点语无伦次道:
“...我知道。”
“做吧。”展禹宁说。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有这种样子,温柔得不像自己,到底是岁数到了,还是什么改变了自己。他只知道眼前比自己快小上一轮的小恋人在寻求他的许可。
他吻了吻谢云暄的眼睛:
“好了,做吧,坏不了的...”
忍不下去了。
谢云暄掐着展禹宁的腰侵入到最深处,紧贴肚皮的薄薄皮肉随着抽插的鼓起,谢云暄摁着那一点,很快找到了让展禹宁舒服的正确答案,柔软的肉穴像被操化了般紧紧细裹着鸡巴,谢云暄撑
在他的肩膀上方捣夯,脖颈青筋毕起,俯身去亲他的耳垂:“爽吗?...你夹得我要断了...松一点,嗯?”
展禹宁被操得泪眼朦胧,睁开眼凑过去吻他的手腕,将他跳动的脉搏含进嘴里,用舌头抵住了说:“很舒服...”
脚趾死死夹在一起,谢云暄瞥见那点白色,猛然拉住他的脚踝抽送起来。里头已经很柔嫰了,小洞被肏得淫声直响,直到谢云暄一下子挺着腰钻进最里面,阴囊紧紧贴着展禹宁的腿根,悉数
射在套子里面。
展禹宁悬空的腰终于落进被子里。
谢云暄喘着气将阴茎抽出,捅得太里太用力,以至于剩下一点是被拽出来的,橡胶套被拉长,在空气中发出一声弹响。
胸前都是射出的稀薄精水,展禹宁像是没缓过神,张合喘息的唇中露出红舌,失焦的眼睛呆呆地望着谢云暄手里褪下的套子,目不错珠,忽然就喉结滚动了一下。
谢云暄霎时间心头一突。
他现在反而很少叫展禹宁给他做口交了,更遑论在老师嘴里射精。他知道自己面对老师很难克制住欲望,指不定就会弄疼老师。但展禹宁这副直愣愣看着他的样子,看起来...
就像是在可惜没有射进他的嘴里一样。
展禹宁似笑非笑地看着慢慢爬上他慌乱的瞳孔,对他说:“...我口渴。”
谢云暄微微回过神来:“...我去给你倒水。”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展禹宁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老师,主动张开殷红的唇瓣,伸出舌头,去够弄灌满精液的安全套,直至咬得莹莹的红唇绞住套口卷进嘴里,喉腔轻轻吞咽,吸吮得不停发出啾唔的声响。
色情也是要有一定程度的,他这个就有点过分了。
淫液挂在嘴角,展禹宁松口,侧身低声咳嗽起来。
本来想逗逗他来着的,这样是不是做得太过了?...展禹宁做完才不敢去看谢云暄的脸色,只是突然听见一声发颤的低呼:
“老师...”
...他好像确实做过头了。
靠近自己的呼吸灼热到滚烫,展禹宁将手架在胸前:“不行,我要去洗澡了...”
“就一次...”
“不行!”
***车有灵感来源
###第 41 章
寒假期短,刨却写作业复习,以及必须去走亲戚那几天,蒯鹏飞几乎是屁股不沾板凳,就要背着书包去学校了,短暂得他以为自己下载的是什么开学极速版。
什么寒假啊!那就是个错觉。
蒯鹏飞父母的交际圈非常广,逢年过节除了走亲戚,还会带着蒯鹏飞去参加一些同事朋友间的聚会,不是什么大法官就是首席检察官,全是一群社会精英。蒯鹏飞知道父母的意思,是让他去
打个照面,为以后走父母的老路做铺垫。同时,也是对他这个站在命运分叉口的高考生一个激励。
父母对蒯鹏飞寄予厚望,可惜他是个怂包,每次去见这些成功人士都犯憷得不得了,尤其是当盘问到他学习成绩和未来构想的时候。蒯鹏飞字斟句酌,战战兢兢,不停地看着父母和大人的眼
色,生怕一个字说错了闹僵气氛。
这个时候他总不由自主地羡慕谢云暄。谢云暄做什么都看起来底气十足,自然而然有种叫人信服的力量。可惜蒯鹏飞跟着他,不仅半点底气没学到,还惹了一大堆麻烦。
放假前谢云暄几乎半个月没来学校,老师也一如往常上课,就好像是自己那事没发生过一样。蒯鹏飞是如释重负又放心不下,毕竟定时炸弹的按钮还握在谢云暄手上。
直到有一天,他在班长的文具盒里看到了那个黑色 u 盘
——谢云暄用来拿着威胁自己的 u 盘。
一股气血直涌脑门,双目发热,蒯鹏飞强装镇定询问班长,然而班长告诉他,谢云暄确实找他借过 u 盘。蒯鹏飞才明白,他被耍了。
仔细想来,谢云暄也从来没明说那 u 盘里面就是证据,他只是在适当的时间拿出来晃了一晃罢了。也就是说,谢云暄甚至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利用他。
自打华艳和蒯鹏飞说了谢云暄的事情,他越是回想过往,越觉得谢云暄阴暗虚伪到了极点。他黑魆魆的瞳孔也变了味,仿佛阴沟老鼠般阴恻恻地窥探观察,暗自地利用别人,明面上就摆大款,
还装作一副清白的好学生样。蒯鹏飞想:不就是怕被人发现他是个私生子吗。
怪不得所有老师都对他那么殷勤。蒯鹏飞恍然间思路通畅,至于展禹宁——他作为班主任怎么可能一点不知情,闭着眼睛颠黑倒白,光天化日之下就和学生苟合到一起去的骚货。
“操...婊子...”
呼吸加快,蒯鹏飞咬牙切齿地捏着阴茎上下套弄,就这样的人居然还揍了自己。他因为展禹宁一个肘击胯下痛了两周,每每疼痛发作,再想那两个人在自己家玄关处的接吻,就觉得受尽了屈
辱。
...当时展禹宁坐在他的胯上,隔着裤子磨蹭了一下他的鸡巴。
蒯鹏飞还未完全放纵恨意去撕咬这对狗男男,华艳就打断他:
“飞飞,你收拾好没有?”
在现实面前,蒯鹏飞只能将自己个人的小小情绪收起来。他赶紧抽两张纸擦了擦手,着急忙慌地穿上裤子道:
“知道了。”
今天是假期最后一天,他本想准备明天的开学考试,但怕华艳问他早干嘛去了,还是跟着母亲去一个饭局。据说那家男主人升官了,要定期熟络一下。进包间前,华艳特地叮嘱他,一会吃饭
千万不能玩手机,说话要注意。
蒯鹏飞想他哪次说话不注意了。但包间的门推开,他狠狠怔愣住了:
“吴正硕...”
吴正硕,就是当年和谢云暄打架,一只眼睛被打到角膜受损,几乎瞎掉的那个人。
他妈居然还和他妈有联系吗?
吴正硕戴着一边厚厚的眼镜,他一只眼睛往自己这边看,另一只却诡异地停顿不动。蒯鹏飞顿时感觉被浑身被蚂蚁爬过,华艳却先一步和对坐的女人问好:“梁夫人。”
这次饭局比往常更如坐针毡,华艳每句话都在拐着弯迎合梁夫人,吴正硕到是异常安静,几乎不说话,只在提及时应和几句。只有四个人,但却点了一桌子菜,吴正硕见惯了山珍海味,没吃
几口就放下筷子,对梁夫人说:
“我吃饱了,想出去玩会,你们自己聊。”
语气不像请求,简直像命令。
“去吧。”梁夫人面色一顿,也没有任何不虞,转头对着华艳道:“叫人鹏飞和你一起去吧。”
话里听着就像是要给自己儿子指认个下人。
华艳赶紧推蒯鹏飞:“去吧,我和梁夫人好好聊聊,你们同龄人刚好一起玩。”
哪里同龄了...蒯鹏飞心里直打退堂鼓,这话一听也就是约架的套路,但他也不敢反驳,寻思着家长面前他也不敢放肆。结果刚出包厢门,甚至上菜的服务员正迎面走来,吴正硕就猛然一
肘,狠狠地击向他的肚子。长腿»⌊
吴正硕和谢云暄的体型不相上下,不然蒯鹏飞当时也不会被骚扰得束手无策。柔软的内脏收到冲击,刚咽下去的事物仿佛就要从喉咙里倒流出来。蒯鹏飞捂着肚子站不起身,听见吴正硕问:
“听说谢云暄现在和你一个班?”
蒯鹏飞懵菜了:“什么...?”
吴正硕一掌直冲他脑门,重复了一遍:“问你是不是。”
端着菜的服务员进退两难。
吴正硕瞟一眼女人,一把揪过蒯鹏飞的领子往楼下拽,大庭广众之下就这样拉拉扯扯毫不避讳,拽进了附近的一间高级会所里,他明显是熟客,前台见着他就将他往包厢领,不一会房间里就
几个打扮精致的漂亮女人鱼贯而入,有的还径直往蒯鹏飞身边坐。蒯鹏飞一个纯良学生,哪见过这架势,屁股着火了般猛然站起来。
“坐下。”吴正硕睨他一眼:“你站着干什么?喜欢站着做?”
“不是。”蒯鹏飞不动声色地推了推女人,才肯将屁股往卡座上凑点边:“我、我不用这些...”
吴正硕嗤笑一声:“怎么,你和谢云暄一个样?都喜欢男人?”
蒯鹏飞大脑宕机:“谢...谢云暄?”
他的语气不像只是对他恨得咬牙切齿,更像是一种知根知底的熟稔。
“你认识谢云暄?”
“你他妈的装什么傻,你不知道我这眼睛是谢云暄干的好事?”吴正硕一巴掌呼往蒯鹏飞脑后,问他:“我听说你也被那神经病打了。”
其实不是谢云暄干的,谢云暄也只是替人背锅而已。但这种事情被不相干的人乍一提及,蒯鹏飞猛然有种被人掌控的感觉,心血一凉:“你怎么知道的?”
“你妈说的啊。”吴正硕刚刚才打了他,这会又哥们似的搭住他的肩,嗤笑道:“就我俩在这种倒霉事情上还挺有缘——不然你以为今天为什么能叫你们出来吃饭,就你妈那种打假官司的人,
也配?”
短短一句话,将蒯鹏飞击得魂飞魄散,他脱口而出:“谢云暄和你说的?”
“什么谢云暄和我说的,就这么点事儿还能不知道吗?”吴正硕咧开嘴,一笑起来就有两个吃人似的小虎牙:“啊,你这件事还被谢云暄知道了是吧,哈,他还真能啊,有点本事,是吧?”
蒯鹏飞感觉到语气的不对劲,本能地没有回答。吴正硕却骤然变了脸色,一拳头直往蒯鹏飞脸上招呼去:
“是吗?”
蒯鹏飞鼻头一热:
“不是!”
吴正硕喘着粗气,随即揪着身边女人的头发掼到地上,一阵拳打脚踢后才喘着粗气收了手。蒯鹏飞看得心惊肉跳,下意识地往两边缩了缩。不料这点小动作都被吴正硕留意了去,拎着他的领
子问他道:
“躲什么躲?你也觉得我脾气冲?谢云暄那个神经病可比我过分多了!!我们前一天还说的好好的,第二天他突然就出手打我!”吴正硕一把扯过自己的眼镜掼在地上,将眼珠里的红色血斑
对准蒯鹏飞:“我这只眼睛凑这么近都看不见东西,我他妈几乎瞎掉了你懂吗?懂吗??我不过是打你两拳,你凭什么躲?”
“就因为我爸当时在调查期,要低调,不能惹事,轻飘飘地就放过他了。”吴正硕蒯鹏飞扔在桌上,酒水桄榔砸了一地,他怒吼道:
“给我钱有什么用?!我这只眼睛几乎看不到了!!!谁他妈的在乎那点臭钱?我要让谢云暄也瞎一只眼睛试试!!”
蒯鹏飞后背都像要断掉了,疼得他直抽气,甚至在心里想谢云暄给他打瞎了活该。
吴正硕发泄完,扯着领子坐在沙发里,朝着旁边静默不语的女人勾勾手指,说道:
“我告诉你一件有意思的。”
没人回话,蒯鹏飞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忙接口道:
“什么?”
“那天,那天有个女的,漂亮死了,跑我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妈的,一副欠操的婊样,哭得我都硬了,好像是谢云暄他妈吧,求我放过她儿子。”吴正硕抓着胯下女人的头发,闭着眼仰头
像是在回味:“我还没搞过人妻,我就和她说让她给我舔舔,我就放过她儿子。”
谢云暄的妈妈。蒯鹏飞目瞪口呆:“你真...”
“当然没有啊!他背后是是谁你知道吗?海恩地产,我他妈的敢动谢老董事长的女人??我不想活了吗?”吴正硕低吼着手上用力,吁了一口气:“……但还是,有点后悔的,舔一下又不会
怎么样,那群大人物都可会享受了,伺候过董事长的女人,甭提有多少花招了...”
他说着,语气又开始飘忽,像是想到了什么更加淫邪的东西,几欲飘飘欲仙。吴正硕嘴都飘着,仿佛底下舔着他鸡巴的就是那个没操到的少妇。女人低微地呻吟了两声,吴正硕眉头一抽,一
脚踹开女人。他将鸡巴塞回裤子里,一身端正整齐地对蒯鹏飞继续道:
“你知道那女的,求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
话语间仿佛有种疯狂的魔力,燥得蒯鹏飞不禁开口问:“...怎么说的?”
“她说啊,她儿子不能坐第二次牢了。”吴正硕嘿了一声说:“怎样,有意思吧?”
短短几秒钟,蒯鹏飞有如五雷轰顶。
吴正硕摁了一下旁边的操作板,示意服务员给他们换个包厢。新的包厢宽敞而奢华,酒水摆的整整齐齐。蒯鹏飞咽了口口水说:“这是要干什么吗?”
“一会要来人。”
“谁?”
吴正硕邪笑一声:“你攀不上的人,少问,知道吧?”
高三学生的假期短,教师的假期更短。还没开学,全体教师就要求回了校做培训,又是开研讨会总结一模成绩,又是制定下学期的教学计划。而大学开学比高中晚,展禹宁抽不出空送展婉宁
上学,但一个女孩子大箱小包的实在不方便,托了谢云暄送一下。
虽然展婉宁的表情看着是死不情愿。
“也不是我想送你。”谢云暄单手将箱子从后备箱里拎下来,远远推给展婉宁:“你哥让你给她报平安。”
粉色的行李箱骨碌碌转向展婉宁,展婉宁握着拉杆,看着他一言不发。
“怎么,你是想搞什么话要交代?”谢云暄从那沉默里就像是明白了什么,一哂问道:“该不会是说什么让我离你哥远点的屁话吧?”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展婉宁听到这句话反而放松了一下:“本来是想说的,但现在觉得没必要了。”
“怎么?”
“我哥已经有将近八九年身边都没人了,你要是能让他忘掉那个人也好。”展婉宁耸了耸肩:“我也是很自私的,谁在乎你是他的学生还是什么,我看你也不像上学的样子,大不了你退学
呗。”
谢云暄笑了一声:“我可是从善好学的好学生啊,我要是退学,老师可该伤心死了。”
“真自恋。”展婉宁歪了歪脑袋:“总之,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第一次聊天说的话吧。”
谢云暄说:“你说了什么?我忘了。”
展婉宁没说话,冲他挥了挥手,径直往检票口走。
谢云暄记得,她当时说的是:别再让我哥痛苦了,他很容易心软,不要让他对你建立完心理依赖后,利用够了就踹掉他。
谢云暄现在仍然觉得她在说屁话。一个假期过完,他们的关系好像回到原点。展禹宁依旧多情又无情,和他暧昧不清又不肯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谢云暄咬着烟坐回车里,突然间失落下去。
看看现在的样子,被踹掉的更像是他吧。
他烦躁地降下车窗,风卷着传单从眼前滚过,谢云暄呆望着,忽然从那飘忽的纸片里,想到了另一件东西——
展禹宁抽屉里的十九封情书。
过渡铺垫。
###第 42 章
“这一天假一放,到时候晚自习肯定又静不下心来了。”
“才开学,肯定要花时间调整学习状态嘛。”
“哪有把成人礼和百日誓师一起办的,到底是让学生们放松还是让学生们紧张啊。”
“都挺打鸡血的,学校要的不就是有教育意义?”
女老师拉长声音,顺口接了一句:“反正啊——不上课,学生们都开心。”
“学生放假,老师也放假嘛。”
几个老师发出了抱怨,有点无奈似的,长吁短叹地说这些学生们啊,但是到底怎么样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刚才说话的女老师吃吃地笑着,目光转了一圈,落到不停回消息的展禹宁身上:
“唉,你们都放假,展老师可不放假啊。”
展禹宁突然被点了名,感觉自己和走神的学生似的,弯腰捡了只笔的功夫,天都变了,呆呆地啊了一声。
女老师继续说:“两个活动一起办,你们是放松了,别人当班主任可都忙死了。”
展禹宁正在看妹妹汇报自己坐上高铁的消息,于是摁灭手机,伸手揉了揉后颈道:“是,家长总是在问班级位置。”
他站起身来,准备先去操场看看情况,忽然想到什么动作一顿:“校长这次在不在?”
“我听孙主任说是副校会演讲。”
展禹宁心里一松,点了点头就出了办公室。
学校教职工众多,自己又是生面孔,校长未必认得他。连展禹宁也就是在入职那一年见过校长一次罢了,刚好是建校二十周年校庆。谢云暄应该是案例过于特殊,又涉及大额捐款,才会交由
校长亲自审批。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这样,逞完意气还要收拾残局。展禹宁回想起葬礼上自己毫不犹豫地对骂,心里还是有点发毛。私立学校开除还不是上面一句话的事情,倘若校长真记住他了,明天就该收
拾工位滚蛋了。
还剩五分钟下课,展禹宁从后门叫走两个班委下楼布置座位。家长们略带紧张地站在旁边,抱着手臂,局促地左看右看,也不敢坐似的,仿佛回到校园也重新变成了学生。
下课铃一响,沉默的怪物顿时被唤醒,张大着口涌出许多一模一样的无名小怪物来。黑色的点没有航向,乌泱泱地袭来。但家长口中喊着的名字好像是什么神奇的魔法,只消一声,他们就从
无名的小怪物就变成了某个特别的存在,脸上露出鲜少能在学校看到的表情,别别扭扭从大部队分叉出去,仿佛一颗滑落的流星,准确无误地降临父母身边。
谢云暄没来,他说这种场合过于煽情,不想听主任发表几年都不变的致辞,还不如腾时间去送展婉宁。当时展婉宁白他一眼,说我真是谢谢你,谢云暄说你应该的。战事一触即发,展禹宁这
次没阻拦,听着两个人的拌嘴声出了门。
好像幸福的方式也有很多种。
这样想着,他没忍住也变得笑眯眯的。主任的台词是几年不变,但架不住年年有人十八啊。在学校面对一届又一届的学生久了,觉得青春无穷无尽,差点就忘了,对于一个人的一生来说这只
是一段多么短暂的时日。
学校留备了一段准备时间,展禹宁叫班委指引每位家长和同学都坐下。眼见都差不多了,他一眼扫过去,却看到坐在队伍末尾的蒯鹏飞。他身边坐着两个年轻男人,其中一个戴着眼镜,搂着
他的脖子吞云吐雾,与其说是家长,更像是什么流里流气的外校学生混进来了。
蒯鹏飞躲闪的目光和展禹宁相撞,像看到了救星般眼睛亮了一霎。
展禹宁眉头紧蹙,确定了一下手机里蒯鹏飞妈妈没给自己发过消息。他走上前去发问道:“蒯鹏飞,这是你家里人吗?”
“鹏飞他爸妈有事,来不了,托我来的。”男人先一步结果话头,像是怕蒯鹏飞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他搂着的手臂眼见用了力,勒得蒯鹏飞脸色发青。男人继续说道:“我俩的关系好着呢,
你就当我是他哥吧...是吧?”
他最后一句是吧,带着威胁似的口吻,是对着蒯鹏飞说的。
蒯鹏飞尴尬地躲着贴着他耳朵的热气,视线自下而上可怜兮兮地看着展禹宁:“展老师...”
见此状,展禹宁心下顿时了然。他怎么会叫这种三教九流的人缠上了,展禹宁眉宇微动,点他的名:
“蒯鹏飞,你上去看一下还有没有同学没下来的,叫他们都下来。”
“为什么叫他去啊展老师。”男人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不放,咧开嘴,竟露出一个有些孩子气的笑。但他一只眼珠貌似有些异样,显得这个笑变得阴森可怖:“这儿这么多人呢?”
塑料板凳之间隔的位置不远,前面有家长也注意到气氛的僵持,频频回头看去。展禹宁态度不变,自然道:“他是活动委员,理应通知所有人都到场。”他看一眼蒯鹏飞,示意他现在动身:
“现在去,一会就该开始了。”
“你小子没说啊...”
男人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蒯鹏飞没理,猫着腰从男人的臂弯里钻了出去,只说了一句谢谢老师,就低头飞快跑向远处的教学楼。
“操...”
男人烦躁地踩灭烟头。
“展老师?”旁边的男人突然出声:“我没叫错吧?”
展禹宁才反应过来。他一直没发话,让展禹宁直接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张扬的混混身上。男人面部轮廓锋利有型,和某人有些神似,违和的是他生了一双含情眼,天然含笑。他骨架不小,
可说话间眼睛一弯,轻眯的瞳孔里就盈满了蛊惑力。这让他即使周身都写着松弛和自得,又不自觉透着一股吃人不吐骨头的绵软劲。男人抽筋似地活络了下颈间,哈出了一口懒散气,喊出了
那个叫展禹宁发愣的名字:
“谢云暄呢?”
“我来参加我弟弟的活动,看所有的人都下来了,他人呢?”
这个名字他只听过一遍,但还是在此刻准确无误地想了起来——
谢昀晞。
展禹宁霎时间感受到一股出离的愤怒。谢云暄和自己坦白顶罪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他要费尽心机才能从谢云暄嘴里撬得一点实话,然而罪魁祸首却可以毫无歉意地找上门来。
这个世上有些人就是生来优越,做任何事情都无需付出代价,傲慢到目空一切,甚至无暇去记住每一个被践踏过的人。对这种人,纵使有滔天的愤怒都失去意义,在蔑视的降维打击下,愤怒
只不过是无用的多愁善感。
展禹宁轻而易举地就能看出他们的相同之处,他恨过的金主是的,谢昀晞也是。他曾以为谢云暄也是那样的人,直到后来才发现,喜欢装腔作势的学生只不过是和自己一样的受害者。
“谢云暄今天请假了。”展禹宁定了定神,轻扯嘴角,戳穿了谢昀晞的谎言:“您不知情?”
“好不容易来一趟,那真是太可惜了。”谢昀晞慢理斯条,明明没说什么,语气却像在讨论一条狗:“教导了他那么多内容,可看起来他好像是不太听话呢?...他平时听老师你的话
吗?”
——谢云暄说:“我到现在还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因为我不听话。”
恶寒窜过展禹宁的喉咙,以至于他有种生呕的冲动。展禹宁干咽一口道:“谢云暄是个好学生。”
“这样啊。”谢昀晞微笑着说:“老师有没有养过什么宠物啊?”
“没有。”
“犬类对人类真的非常忠诚,老师可以试着养一只。”谢昀晞说:“我还很小的时候养过一只小狗,当我亲手将它掐死的时候,它甚至没有攻击我的意图。”
他的话语平静。
“不过如果是再凶猛一点的动物,就需要用一定的技巧去驯服了。但暴力永远是最权威,最有效的手段。像我弟弟以前真的非常不听话,我就费了很多心思。看老师骨瘦伶仃的,不知道老师
是用什么方式教训他的呢?”
谢昀晞说着,话语忽然一顿。他不动声色地对着展禹宁上下打量,眼睛一瞥:“是给了他什么甜头吗?”长腿老%阿〃姨证理
不舒服的暗示。
“你——”
他的声音被强行压下,四面环绕的八个音响发出郑重其事的问好声:
“亲爱的同学们,家长们,敬爱的教职工们,下午好,欢迎大家来参加第 xx 届成人礼暨百日誓师大会的现场——”
谢昀晞保持这那牢不可破的微笑,展禹宁目光发寒,和旁边的班主任打了个帮忙照看的招呼,转身走回教学楼。
空荡荡的教室里,蒯鹏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神不宁,他不自觉地咬着指甲。他在中考前焦虑就有这种习惯,直到华艳拿着手板将他的手打肿才勉强改掉。华艳当时看着他秃噜皮流血的指甲
盖,告诉他那样会变笨。
坏习惯的恢复只需要一次破戒。
楼道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蒯鹏飞猛然从位置上窜起,差点和要进门的展禹宁撞个满怀。
“老师,你有没有事?”
展禹宁关上后门,眉心下压,语气近乎严厉问道:“为什么这么问我?”
蒯鹏飞被他发冲的语气吓得浑身一抖,随后才狠狠低下头道:“因为谢云暄...”
“你说什么?”
蒯鹏飞抿着唇,一时间不啃声了。
他们自从谢云暄摔下楼去就再也没这样单独说过话,最后一次的记忆还停留在蒯鹏飞指责他偏心。但展禹宁已经没空再多分点精力处理这点尴尬,他眼下心里装着的全是谢云暄。
“你把刚刚的话解释清楚。”
“因为那个男的,和谢云暄有仇。”蒯鹏飞将手里沾着血的纸揉得皱巴巴的:“他叫吴正硕,就是...被谢云暄打伤了眼睛的那个。”
“他和谢云暄有仇,为什么要对我做什么?”展禹宁准确抓住重点,目光一寒,也顾不上自己到底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质问学生的了:
“你把我的事情说出去了?”
“我没有!”
蒯鹏飞大吼一声,他双目通红拳头紧攥,就像是受了极大的冤屈。他心里又气又恼,展禹宁下意识里已经完完全全站在了谢云暄一边。
“他们就是逼问我谢云暄的近况,我都没有把老师的事情说出来。”
蒯鹏飞掀开自己后背的衣服,激动得快要落下眼泪:“老师你看看啊,他们把我打成这样,我都没有还手,这都是为了老师你——谢云暄威胁我就算了,我也是老师的学生啊,为什么就要这
样对我?”
裸露的皮肤里有一大片淤青,一句句话都在戳老师的心窝子。展禹宁皱着眉头,张口训斥道:“衣服放下去。这种情况为什么不和你父母说?你母亲是律师,处理这种事情应该游刃有余吧。
你就是和我说,我也是通知你的家长。”
“——别告诉我妈。”蒯鹏飞急急地出声,瑟瑟发抖般缩紧了肩膀说:“被她们知道、我会、我会比现在还惨的,求你了老师。他们家不是随便就能惹得起的,今天就是他和我妈说要来,我
妈又忙就答应了,我不想给我妈添麻烦。我帮老师保守了秘密,老师也别说出去,行吗?”
说得就像是在威胁他一样。
信息一时间输入太多,展禹宁隐隐有些额角作痛,手机在口袋里滴滴作响,应该是隔壁班老师给自己发消息让自己下去。他拿着手机打开门往外面走:
“你就在班里待着,别下去了,不行去我办公室坐着,还有别的老师。”
展禹宁翻看着消息,脚步忽地一顿。收缩的瞳孔轻轻颤抖着,将那几个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心脏如同收到锤击般剧烈疼痛,鲜明急促的血液涌上脑门,像拉爆的引线,在耳旁轰然爆
炸——
“嗡。”
耳鸣持续不断,展禹宁回过头,看着两手空空,嘴唇不断张合的蒯鹏飞发愣。
不是他。给自己发消息的不是他。
——那是谁?是刚才暗示自己的谢昀晞吗?他是怎么笃定的?谢云暄不可能主动让这些事落到他手里的。
“老师?”
“...没事。”
有听力障碍的人往往说话也有问题,展禹宁听不见自己的说话声音,于是又重复了一遍说:“没事。”
就像是在安慰自己。
——除了自己,还有人收到吗?信息是群发的吗?如果只发给他了一个人,用意又是什么?警告?还只是游戏捉弄他?
展禹宁像是疑心病发作的人,百蚁噬心,焦虑不堪,浑身寒战,不断地做着假设和否定。
——不对,蒯鹏飞也说了,眼下和谢云暄有直接冲突的是吴正硕,但那也没必要迂回地给自己发这样一条消息...要么,就是还有不知名的第三个人知道了这件事情。
展禹宁目光直逼蒯鹏飞:
“...你带手机了吗?”
“我、我没有啊。”蒯鹏飞话语磕磕巴巴,一个着急,就把自己的书包拽出来往展禹宁面前一推:“不信老师你查,我没有。”
“知道了。”
眼前的雪花点消退,世界慢慢安静下来,却又好像有什么彻底翻转改变,露出了真实面貌。
他将手机装进口袋,屏幕熄灭前,是一条私人号码发来的短信,上面写着:
“展老师,和强奸犯学生偷情苟合的感觉好吗?”
之前只顾着舔舐糖果的后果是,高悬于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终于落了下来。
天光垂落,房间里不断发出纸页摩擦的声音。谢云暄面色微沉,捏着信纸的手不自觉用力,隔着封口袋在上面摁捏出褶皱。
咔哒。
他的背后突然传来门锁转动的声响。
展禹宁的房间距离大门只稍走两步转个身,都不用再往前走,在门口就能一眼望到头。
谢云暄动作一顿,明白此时隐藏已经来不及了,先发制人般张口问道:
“你晚上不看晚自习?”
展禹宁眼睛一眯,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顿时脸色更加难看。他大阔步走到谢云暄面前,沉默地用力将那一沓将信纸抽走。
纸张在空气里划出脆响,即使老师没对他做什么,谢云暄却觉得自己无声地被抽了一掌。
他近乎小心地去看展禹宁的脸色,试探着问道:
“写这封信的人怎么样了?”
“你为什么乱翻我的东西?”
他的言辞严厉到早上那个笑着出门的老师仿佛一个幻觉。谢云暄望了望他手里的信,仿佛那是什么触碰不得的禁忌,当时是,现在对他来说依旧是。谢云暄忍不住轻声问:
“他已经死了吗?”
回应他的是展禹宁更大的一声呵斥:
“你乱说什么?!”
仿佛有人拿着镊子,在心口撕下一层鲜血淋漓的表皮。谢云暄呼吸一顿,神色也慢慢冷了下去。
展禹宁的房间之前只有自己住,饶是是后来谢云暄来自己房间,也从没乱动过他的东西。谢云暄一直以来表现的,就是对展禹宁的过往不感兴趣,包括这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前任。他用很有自
信的口吻点评过:这些只不过是一些破烂,而老师就喜欢珍藏破烂。
展禹宁一言不发地翻着书柜上的铁盒,谢云暄靠着墙,抱臂道:“我还以为你初恋死了呢,既然没死,你把东西搞成这样干嘛?”
他看着展禹宁找到了一把锁,他把信放了进去,再把柜子锁住,再张口时声音很低:“...他是个很好的人,现在过得很好,你不要再乱说了。”
“咔。”
谢云暄看着他上锁的动作,一瞬间有种被狠狠推开的错觉。他眉头一挑,有点不识趣地说:“为什么当着我的面夸别人?”
“为什么不能?”展禹宁话语里有点划清界限的意思:“...我只是实话实说。”
谢云暄喉咙里痒痒的,仿佛他只要不闭起嘴巴,那句话就会冲出牙关:
那我呢?
该死的。思及此谢云暄反而更焦躁了,他什么时候开始在乎这些了?
眼底浓墨翻涌,他喉结滚动,问道:“既然他像你说的那么好,不还是都把你踹了找了别人吗?你也再找个新的不好吗?”
这句话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前段时间他才松口让老师喘息片刻,甚至提出了一个啼笑皆非的监护人。谢云暄二十一了,哪还需要什么监护人,他只不过是给展禹宁,也给自己一个光明正
大的理由。
“...我没资格。”
“什么?”
展禹宁重复道:
“我说我没资格...也没想过还要和谁在一起。”
您将会看到:越来越抽离的老师,和越陷越深的小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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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一夜未眠。
谢云暄也没想懂展禹宁究竟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但他看得出来,老师心情很坏。他说完像是也觉得别扭,面前的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年轻人,连做他倾诉对象的资格也没有。于是他踱步到客厅
拉开冰箱,厨房的燃气灶开了又关,油烟机闷沉沉地嗡嗡转动。展禹宁一言不发地把晚饭做好,然后放到桌子上喊他说:
“吃饭了。”
展禹宁这种人长久地习惯于压抑自己的情绪,以至于宣泄的能力都早早退化了。就算是心情不好到极点,看起来也是木木的,灰败地褪了色,像角落里一团被揉皱的纸。不注意看其实根本发
现不了什么不同,正常地做着应该做的事情,只有偶尔不设防时的松怔才暴露了他游离边缘的混沌,不过是有一根线吊着他,才不至于悄无声息地崩溃。
那根线在之前一直叫生活。
谢云暄以为这是翻篇的征兆,但展禹宁洗漱完径直走向了另一个房间,待他反应过来,门就在自己面前砰地一声关上了。
他猛然抓向把手,才发现老师还把房门反锁了。
“老师。”
谢云暄还算是知道和他客气客气,敲了两下房门,低沉不清的声音带点威胁:“把门打开,你长嘴是摆设吗,生气不会说话吗?一吵架就分房睡,你这什么小媳妇的做派?”
“我没生气。”展禹宁语气平平:“之前婉宁在家没条件,现在没必要睡一个房间了。”
说的什么屁话,展婉宁没回来前他们什么时候什么分开过。谢云暄想起展婉宁走之前意味深长的笑:“你要是真能让他忘掉那个人,那就试试吧。”
单单只是窥探一眼,展禹宁就这副态度。门锁喀拉拉耸动,深深的挫败感让谢云暄一拳锤在门板上,他盯着门锁神色阴晴不定,给展禹宁下最后通牒:
“把门打开,我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
展禹宁刻意没有吭声。
妈的。谢云暄恼火地抓了一把头发,他们又不是什么情侣关系,展禹宁凭什么给自己摆脸色?
工具都在外头,如果想,砸开区区一道门简直是轻而易举。但狠话放出去了,谢云暄却半天没动作,他仰头靠在门口,良久吐出一口浊气。
就算锤开了又怎么样?锁是他当着自己的面锁上的。展禹宁吃软不吃硬的道理他又不是不知道。他能对老师怎么样,是肏他一顿,让老师红着眼睛瞪着自己,还是要逼他隐忍地吞掉眼泪?不
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做到那个地步,对让展禹宁爱上他一点好处都没有。更何况...
谢云暄靠在门框上给自己点了只烟——他不太想看到老师流泪。
这么小的地方,展禹宁一关门,谢云暄一个人突然就感到了点无所适从。背过身投下的阴影啃噬着他的手指,他最后一次把手放在门把上尝试开门,但空心的木门依旧纹丝不动。
展禹宁一点没变。现在正拿他没办法、心有顾虑、被改变的人倒像是...自己啊。
疯了吧,他拿学生撒什么气。
展禹宁半宿没睡着,秘密一旦被揭开,剩下的就便是活在时刻被窥探的恐惧中。他很熟悉这种感受,好比几年前被人拍下隐私视频,夜里焦虑失眠的时候会忍不住臆想会有人会认出自己。恨
不得破罐子破摔,干脆就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什么德行就好了,也好过只他一个人提心吊胆。
但一件事在没有真正失去前是无法知道其份量的。他说自己玩玩而已,然而分手后念念不忘,幡然醒悟的人是他;他以为自己都看开了,但在谢云暄多年后拿同样的事情出来威胁时,还是迟
疑,选择了屈从的人也是他。时隔多年,展禹宁终于学会了谨慎,说大话的勇气都被风扬沙似地扬得一点不剩。他实验求证,故技重施,现在也知道了,单是尝试和谢云暄拉开距离,都够自
己心神不宁的了。
那些锁进抽屉里的信,他已经有很长一阵子没有打开过了,哪怕现在看到也依旧会有轻微刺痛的感觉,仿佛背叛了什么似的。他还是会偶尔想起纪少慈,但是这种想念点到为止,因为他身边
出现了另一个需要他挂念的倒霉学生。
把自己反锁的那一刻,展禹宁就该承认自己对谢云暄有感情。可这点情感依恋,既出自自己因为太过寂寞疲惫,而被趁虚而入的欲望,也出自那些微不足道的共鸣移情。就像纪少慈说的那样,
不过是另一种程度的自私与自恋。
感情到头仿佛一场错乱的神经,与其谈论爱,不如说他精神病更严重了。他不能因着这点迷乱,就把需要他的谢云暄从一个深渊拖向另一个泥沼。
谢云暄有些时日没来学校了。
开学之后的安排通常是先摸底考试、讲解上学期留下的一模试卷,再给学生打一针鸡血,以保持剩下百日的学习状态。对于他这种连模考都直接旷考的学生,想来也没什么好去的。
谢云暄本来对来学校就兴致缺缺,打从和蒯鹏飞他们闹掰了,继续上学的理由就变得更微妙了。就算是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每一件发生过的事都会在身上打下无形的烙印。从他被谢伯生
从高中开学典礼上强行带走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注定不会再拥有普通的高中生活。
事实证明他说的是对的。
进班的那一瞬间,谢云暄就明显察觉到超过半数的目光都向自己投来,除了下意识的条件反射,视线包含的有欲言又止,也有幸灾乐祸,还有好奇探究。二叁'铃”六︿久二’叁久六…整'
理裙〉
学期初新换过位置,谢云暄从后排的储物柜上找到自己像被垃圾一样放置的书本,已经落了一层灰。他问陈林冀自己坐哪,陈林冀写作业的手指头一顿,也不复从前那般没分寸地和他开玩笑
了,生疏地指了自己后面:“这儿吧。”
这不奇怪,陈林冀和蒯鹏飞关系更好。谢云暄刚骨折那段时间,陈林冀就夹在中间艰难求生,甚至还私底下和他替蒯鹏飞道歉。他一向是善于看碟下菜的,如果想划清界限,从此不必再搭理
他就好。但他看着谢云暄的目光犹犹豫豫,好几秒才把笔扔下,突然道:
“你手不方便吧,我来帮你拿。”
书搬到位置上,谢云暄问陈林冀:
“你有事要说?”
“都快炸锅了,云哥。”陈林冀刻意压着嗓子,看看周围才道:“我先出去,我们去走廊说。”
他们教室在三楼,长走廊中间有个豁口,修了一个凸出的小露台,以前早读经常有人在这里背书。谢云暄慢悠悠地晃出去,陈林冀着急地一把抓住他,话音迫不及待地冲出嗓子眼:
“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谢云暄语气不冷不热:
“我和谁有过节,你还不清楚?”
陈林冀一愣,明白他指的是蒯鹏飞。他忙摇了摇手说:“不不不,不是他,我保证,他哪有么大本事啊。”
“ 兔子急了还能咬人呢。”
“不可能,这事太扯了......”陈林冀头摇了又摇,绞着手指发急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先让我心里有个底,我保证守口如瓶。”
谢云暄没反驳,算是同意。
“就是吧...”陈林冀很少这么期期艾艾的,“我之前是偶然听说的,学校每年那个两百来万的挂名赞助费,是你出的吧?”
谢云暄说:“不止。”
陈林冀一愣:“啊?”
“我说我给的远不止这个数。”谢云暄嘴角浮现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我不缺钱,花也是花了,捐给学校也没什么大不了。这和你要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陈林冀支吾一声,挠挠头道:“就是昨天办成人礼,不是邀请了家长来参加吗?有的家长在一起聊就拉了个群,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群流出来的截图,就说——”
他瞄了一眼谢云暄,才敢继续说下去:“...我们年级有个坐过几年牢的少年犯,虽然成绩很好,但因为有案底,是靠着给学校提供了巨额赞助费才获取的入学资格。就是因为这事儿,很
多老师都不愿意带这个班,班主任也换了好几个...”
整个年级,换过班主任还不消停的,只有七班。而七班里又有钱成绩又好、看起来最特殊的那个学生...
谢云暄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然后呢。”
“啊、然后...”
谢云暄总是这个样子,有时候心理素质强到让人觉得诡异,仿佛天大的事情都不值得他大惊小怪的。可违和点就在于此,平静之下感受到的不是处变不惊,更多的是一种暗流涌动。与其说这
些事情净他妈的扯淡,不可能发生在谢云暄身上,倒不如就说再离奇的事儿落到他身上都不奇怪。陈林冀瞅着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反而更加头皮发麻:
“那个截图就被传来传去,因为昨天年级里所有家长都在场,很快传开了,然后就有人猜到你头上去了。而且......因为没说具体是什么罪,大家都在猜...是不是...那什么
的...”
“怎么说的?”谢云暄眼皮轻撩:“说清楚。”
“杀人...强奸什么的...”陈林冀龇牙咧嘴地挠着头发:“唉...能坐牢的罪说来说去也就那几个,他们也是闲得无聊就乱猜了。主要是因为那个人说得煞有其事,挺有煽动性的,
还给了不清不楚的转账记录。现在就...吵得挺厉害的嘛,有的家长就嚷嚷着让学校解释,还有傻逼说让学校开除学生...”
真他妈的。陈林冀想,他几乎是越说越心虚,这么多人中,之前和谢云暄玩得最久的,就是自己和蒯鹏飞。其实他和蒯鹏飞都猜过谢云暄来头不小,一个人可能外貌条件鹤立鸡群,但看久了
也就那么回事,而谢云暄身上有种微妙的气质,让他脱颖而出——陈林冀之前一直没想懂,这似是而非的谣言一传出来,他忽然找到了合适的词语——那是一股不断压抑又潜滋暗长的疯劲。
所以这事乍一听荒谬绝伦,不认识谢云暄的人笑笑就过去了,但越是了解他,反而越觉得有可能。陈林冀咽了口口水,试图打个哈哈说:
“都瞎扯的,对吧?”
“这个啊...”谢云暄没急着否定他,而是似是而非地问他:“家长联名给学校写信,要求开除学生了吗?”
陈林冀愣了一下:“没有吧...”
“那学校有说要下场,将我作停学处理吗?”
“没有。”
“没人明确证据指认,也没有人表明态度,而学校也不可能因为家长非议两下就管的,否则就是默认坐实。”谢云暄说:“所以这种事情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反正我也不会受到实质
处罚。”
陈林冀大脑短路一霎,“呃,可都在他们都在说...”
“那又怎么样。”谢云暄眼眸微弯,仿佛声明越狼藉,他内心越畅快似的:“他们觉得我是,那我就是,难不成我还能自证没做过的事情?”
陈林冀一阵语塞,觉得剩下的话说出来都显得很多余。估计就是有人指着谢云暄的鼻子骂他杀人犯,他都会面不改色,说不定还要反过来逗逗那个人。
陈林冀说了违心的话:“是,只有傻逼会信这种谣言...你平时太出风头了,有些人就阴暗你知道吧,等着你出洋相。这一有八卦,就跟疯狗闻到肉腥味了似的,你要但凡有一点点可怜,
他们估计都要兴奋得不得了......”
“......”
谢云暄忽然一顿,像是琢磨般问着:“我现在看起来很可怜吗?”
“可...可怜...”陈林冀干巴巴地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差点没憋住笑。他就是想破脑袋,也想像不出谢云暄和这两字沾边,“咋可能。”
“我也觉得我看着还不算可怜。”谢云暄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无比可惜道:
“要是有人能来帮我一把就好了。”
展禹宁早上并不是和谢云暄一起出门的。他临到凌晨三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早上打开房门时,家里已经空无一人,但司机开着车还停在楼下——谢云暄是早上自己打车去的,八成是猜到他
那抠搜的老师不舍得那十几二十块的车费。
展禹宁背着双肩包一脸疲色,这么多年了,除了这副怂态,也没个成年人的样子,看着还和熬夜赶作业的高中生似的。他把包甩到桌上,坐进办公椅里开电脑准备腾分数,邻桌的女老师忽然
低低地唤了他一声:
“展老师。”
展禹宁刚刚跑上来,气还没喘匀,堪堪用眼神示意,就听到女老师小声问他:
“你也收到短信了吗?”
方才将要平息的剧烈心跳一瞬间跳出嗓子眼。展禹宁猛地回魂过来,下意识地装傻道:
“...什么短信?”
“你没收到?奇怪,办公室的里的老师几乎都收到了。我早上来一问都觉得恐怖哦,是不是个人信息泄露了啊...”女老师的神色一瞬间紧张起来:“但这件事和你们班有关系呀,怎么偏
偏你没收到呢?”
她的眉眼里描着担忧,展禹宁并没有看到一点对自己的嘲弄,事情貌似和他想的不同。为了掩盖刚才的心虚,展禹宁瞬间正经起来,好让自己更加投入地思考这件事情:
“和我们班有关?”
“可能是有人在散播谣言。”女老师说:“昨天不是很多家长来参加活动吗?有些家长就拉了群聊天,不知道是哪个群的人跳出来说,我们年级里有个学生曾经坐过几年牢...就你那个课
代表呀...”
展禹宁仿佛走了神,呆呆地重复:“坐牢?”
“是哦,都是什么事哦...我把图片发给你。”女老师说着翻了翻手机,“本来也没什么,但今天我一问,几乎所有老师都收到了同内容的短信,就是说这个的。这就蛮吓人的了呀,明显
是被针对了啊,发件人还是私人号码,你说要不要报警啊...”
剩下的话,展禹宁完全听不进去了,事情仿佛要比他和学生偷情的事情贴大字报出来还严重。他紧紧盯着手机屏幕,眉头一点点皱起,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那五六张截图,甚至不敢细读。
怎么会这样。
感官被无限放大,展禹宁视线停留在家长的无端揣测上。他没想过文字的冲击力还能这么强,黑色的字体将谢云暄和强奸犯三个字连在一起,几乎撑破了他整个的眼眶。展禹宁心口猛然一疼,
脱口而出道:
“不能报警。”
怎么报警?这一切都是记录在案的事实,如果警方出了案情报告,那谢云暄怎么办?!
女老师看他回答得斩钉截铁,下意识道:“为什么?”
展禹宁一时间没接上话。
“哎呀,我感觉是被人针对了啊。”女老师表情犹有后怕:“那学生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被这么造谣?这也太极端了...”
展禹宁猛然站起冲出办公室,却在上下的楼梯口前踌躇。他现在去把谢云暄叫出来能干嘛呢?谢云暄又不是那种一遇到事情就会哭的孩子了,去找到反而会让他更受瞩目。展禹宁仰头,想起
四楼的级部办公室,他应该和年级主任说一下这件事,毕竟谢云暄身份特殊,学校也是要考虑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但最好的处理,其实是不予理睬。
无论是上是下,展禹宁都起不到一点作用。展禹宁现在应该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腾那些傻瓜分数,可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没办法装没事人在办公室安坐。
熙熙攘攘的学生从他身边经过,有刚刚在卫生区值日完的学生,还有嬉笑打闹的男学生,展禹宁很少去听路上学生的小话,大部分走路时候他都心事重重,可偏偏这次,对话就不偏不倚地撞
进他的耳廓:
“你昨天看到群里那个了吗?”
“我看到了,卧槽,他是真牛逼啊,铁窗泪。”
“我估计是强奸,杀人不可能现在就放出来的。”
“我以前和他坐过前后桌,天天都有女的往他桌洞里塞零食。那些女的现在估计得膈应死,喜欢的人是个强奸犯,要我我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展禹宁失焦的视线定格到学生的脸——是他们班的学生。
认识的人都会这么说了,那那些不认识的呢?
“高考就剩一百天了,你们心思不放在学习上,还说这些有的没的的?”身体比大脑更进一步行动,展禹宁直接骂向两个学生:
“值日完不赶快回去,还在这里慢慢悠悠地干什么?回去滚到后面站着早读。”
那两个学生才看到后面的班主任,表情和见了鬼一样赶快溜走。展禹宁听见他们的嘀咕:
“更年期啊,说两句话都要管...”
乱套了...
展禹宁迟疑了一下,准备至少拿着去班里坐着,不让学生们有说小话的机会。然而瓢泼一声响,像是水倾泄而下。展禹宁目光投向走廊,好像看到栏杆外,有什么被从楼上泼了下去——
刚才还希望有人能帮他一把,现在就来了。
谢云暄漫不经心地拎着扫帚,正准备走进教学楼,就听见陈林冀在背后喊他:“云哥!”
他的话没有喊完,就被水声淹没隔绝。
眼前一黑,一盆浑水兜头猛然浇下,带着一点不知名的烟尘味,淋遍了谢云暄全身,连石膏都被染成深色。要不是陈林冀慢了一步,现在被一起波及到就是他。
湿答答的水,顺着谢云暄的发丝滴了下去,坠落于地砖之间。
时间慢了下去,越来越多的视线朝着谢云暄聚集过去。谢云暄垂着头,甩了甩湿透的发丝,任由它贴着脑门,也不恼,只是回过头对着陈林冀礼貌笑道:
“能帮我叫一下老师吗?”
有很多写的不好的地方,很感谢大家包容。
###第 44 章
“谁做的?调监控了没有?”
“没找到,四楼没有教室,只有办公室外和旁边的南楼梯的监控是开的,那孩子估计是从北楼梯口绕过去的...”
“还知道躲监控...现在学生都鬼精。”
“这大冬天的,一盆水从四楼浇下去,真作孽...”
唰啦。
展禹宁插上厕所门栓,将重重声响都隔绝在外。他臂弯挂着衣服,庆幸之前为在学校午睡留了两件保暖外套,虽然不合身,但也够谢云暄应急用了。
谢云暄的发丝粘成一缕一缕,虽说日子是回春了,但气温依旧低得不近人情,冷水沾在皮肤上,很快就演变成彻骨的凉。那些脏水从天而降,不由分说地倒进谢云暄的衣领、恶心地贴着他的
皮肤,而羊毛衣也吸足了脏污,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
没开灯的隔间,谢云暄就这样阴沉沉地滴着水。他在展禹宁面前垂下眼睛,像一只脏兮兮的落水小狗。
展禹宁将干毛巾递给他,但谢云暄却将身子弯了下去,将脑袋蹭了过去,示意让展禹宁帮他擦。
“.....”
展禹宁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毛巾盖在他头上,插进发丝细细揉擦起来。毛巾是找女老师临时借的,上面全是粉色的云朵,和谢云暄一点不搭,看上去还有点滑稽。谢云暄像是没察觉到,一副
任他捏扁搓圆的样子,偶尔碎发飘进眼睛,他就闭起眼睛,仰起头让老师擦。
...干嘛要这么听话。细软的毛巾从额头轻轻蹭过,展禹宁又想叹气。
“为什么叹气?”谢云暄坐在水池边,忽然靠在展禹宁胸口。他顶着那块粉色毛巾望向展禹宁,漆黑的眼瞳里亮晶晶的,带着一闪而过的狡黠笑意,“心疼我了吗,老师?”
展禹宁想自己应该是岁数到了,他曾经也喜欢把没关系挂在嘴边上,所以现在最吃这一套了——无论谢云暄是否真的觉得无所谓,他都会品出一点故作坚强的味道。而且那闪烁的眼睛太熟悉,
展禹宁曾在少年时从纪少慈的眼睛里看到过很多次,非常灵动温柔的感情。
他眉眼微动,拽下毛巾,抽了谢云暄一下:
“换衣服。”
“你帮我脱。”谢云暄敲了敲自己的石膏,补充道:“我不方便。”
展禹宁没说话,只是认命般地俯身帮他拉拉链。脱下外套才发现,帽兜里甚至还盛着一弯污水,展禹宁眉头狠狠拧起,手上动作又放轻了,小心地帮他脱下沾湿的羊毛衣,以免蹭到脸颊。
谢云暄赤裸着上身,耽误了半天,摸上去一片凉腻。条件有限,展禹宁拿着毛巾随手擦了两下。刚准备拿衣服给他,谢云暄忽然手摁着他的后颈压下来,哗啦啦地,衣服惊掉了一地——
他要吻,从来都没有浅尝辄止一说。谢云暄吸吮着他的唇瓣,纵使身体冰凉,口腔里还是热热的,唇肉情缠,软得一塌糊涂,水似地贴依着。他说骨折不方便,但抱住展禹宁的手却用了力。
谢云暄更深地含住他的唇,迫使他张开齿关,宽厚的舌塞进口腔中捉着他的舌头一阵吞吃,满到上颚发酸。
展禹宁感到一种灵魂飘忽的窒息感,本能地伸手推他。然而发颤的呼吸声反复拍打回荡在墙壁之间,黏湿的涎水被翻搅出难以自抑的色情声响,再慢一点就要溢出来,就像某些闭口不言的不
论的话。门外有学生经过,早读课上乱糟糟的背书声不绝于耳,他又再一次和谢云暄仅就一墙之隔,欢愉偷情,刺激沿着嵴梁骨上升,头皮发麻。
可他说过不可以在学校乱来,胸腔里后知后觉积攒出因怖而生的怒意。展禹宁咬破他的唇,抓着谢云暄的头发拉开他,可谢云暄非但没生气,反而伸手推开他眉间的褶皱说:
“不必为我感到难过,老师。”
刚刚鼓起的恼愠,就这样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击得粉碎。
“这对我来说都算不了什么。”谢云暄用乱糟糟的头发贴在展禹宁的胸膛前,突然道:“在监狱里,强奸犯是鄙视链的最底端。”
展禹宁的心里一片哑然。长腿老阿⟯姨追[更本°文
“我被人从更高的地方踹下来过,也在污水里泡过整宿,仅仅被学生不痛不痒地骂两句又算得上什么。”
他注意到了,老师帮他整理衣服时的表情。其实知道了又怎么样,谢云暄从来没有阻拦过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否则一开始展禹宁就不会知道得这么轻易。他临到今天才会被发现,纯粹是普通
学生绝不会想到,和自己坐在一个班学习的同学会是坐过三年牢的强奸犯,无论其中是否有隐情。
“我认罪的时候没一个人会帮我辩白。现在坐实了,反而有老师会帮我说话。”谢云暄低着眼眸看他,低沉着声音道:
“我一点都不在乎啊,老师,我只想知道你还在不在因为我昨天的话生气。”
展禹宁瞳孔一缩。
为什么要这样...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只一瞬间的空档,谢云暄就捉住他的手背,乖顺地贴在脸上,不遗余力地检讨道:“对不起,我不该说那样的话,如果这样能换你消气,就算被泼了脏水也值得。”
他算什么?
谢云暄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乎?展禹宁一下子想起他们刚见面时的谢云暄,仿佛没有任何破绽的优等生,这么长时间的苦心经营,被朝夕相处的同学戳嵴梁骨,就为了哄他,现在一句话全盘
否定。
他能算什么?
展禹宁猛地抽回手,慌乱地抓着衣服往谢云暄头上套道:“别说这样不懂事的话,跟小孩似的。”
“老师,我活到现在没有一秒钟有过可以幼稚的权利,小时候我妈总想杀我,在牢里待了三年没有一天不是提心吊胆的,只有现在在老师身边才会感觉到放松。”
他能够拿来卖惨的事情太多了,随便说一件都够展禹宁卸力。谢云暄之前从不对外提及,是别人的同情对他来说没有意义,可他现在需要展禹宁的同情心。
谢云暄埋到老师温热柔软的颈间嗅去,全是清香干净的洗涤剂气味。他不知道到底是怀抱还是温度让他觉得安心,反正只要展禹宁出现在他的面前,不再像昨天晚上那样回避他,他就觉得一
切都无所谓了。
“我这些说的都是实话。”谢云暄吻他的耳骨。展禹宁的耳朵长得很漂亮,线条细瘦流畅,耳垂处鼓起一点圆圆的软肉,上面坠着一颗褐色的小痣。痣在他身上和刻意画上去似的,长在心口
长在耳垂长在脖颈后,每一个位置都刚刚好。谢云暄一个个摸过,手指划过的地方都带着酥麻的感觉,仿佛带着无限的缱绻,再抱紧他说:
“所以不要避开我了,老师。”
细细密密的酸胀感吻上心脏,就像是手指被绑了很久后然后再松开的那种麻木。展禹宁茫然地躲了躲说:
“我昨天...看到谢昀晞了。”
空气中刻意营造出的柔情都生硬了一霎。
“...谢昀晞?”谢云暄的视线霎时间冷了下去,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他死死抓住展禹宁的手腕问:“他来这里了?他对你做什么了?”
“只是和我说了几句话。昨天是办活动,他说他是来找你的。”展禹宁如实相告:“还有吴正硕,应该是和你有过过节的那个吧,他们坐在蒯鹏飞身边......是谁把这件事情传出来的,
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谢云暄话里甚至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是谢昀晞,我就知道是他。”
如果只是针对他就算了,为什么要来找展禹宁?谢云暄瞬间明白,就像他曾试图用关楚来威胁自己一样,因为电击也对自己没用了,没什么能够威胁到他了,所以要去寻找新的刺激是吗?
方才的游刃有余荡然无存,谢云暄陡然一惊地反应过来:什么时候展禹宁对他来说已经这么重要了?
展禹宁问:“他为什么...”
“老师。”谢云暄焦躁地打断他,像是不希望他再问下去:“这种人做什么是不需要理由的,只要有趣,他就会做。”
他突然之间太乖顺了,以至于展禹宁一时间被迷惑了。谢云暄只愿意告诉他需要他知道的,再多的就不需要他插手了。谢云暄对他,是当作趁手器物般的喜欢,是需要一点心理安慰罢了。
他说他想为谢云暄做点什么,但其实什么都做不到。甚至问不出口谢云暄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他分明看着不像坐以待毙的人,却一点没看到他想要报复的念头?这样一个人,在受尽冤屈后,
为什么选择的会是跑过来读高中?
早读课的下课铃响了,三三两两的学生从教室里涌了出来,静谧的气氛彻底被打破。谢云暄沉沉吐了一口气,最后从背后搂住展禹宁试图得到平息道:“没关系的,老师,你什么都不需要担
心,只要不再躲开我就好了,否则我不保证我能做出来什么事情...你偶尔也要考虑我的心情,嗯?老师...”
其实一样是威胁,不过是换了一种温柔的说法。说到底,谢云暄也只会这一种方式。
谢云暄将头靠在他的颈间,相隔这么近,展禹宁却依旧心乱如麻。谢云暄太敏锐也太执着,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处境,每当展禹宁萌生退意,谢云暄就会适时跳出来,斩断他的所有退路。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敲门声,展禹宁一愣,即刻推开谢云暄去开门。门外是历政组的老师,看到里面两个人还愣了一下,随即注意到水池边搭着的湿衣服,一下子明白过来:
“我看半天都没人出来才......学生还好吧?”
“没什么事情。”展禹宁摆出一副办事的客套表情:“就是学生还骨折着,换衣服不太方便。”
他在背后对着谢云暄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谢云暄擦肩从展禹宁身边走过,突然就升起了一股贪恋,贪恋刚才的未尽的拥抱,贪恋老师和他接吻时漏出来的嘤咛,贪恋展禹宁替他擦头发时
的轻柔。谢云暄向来没有过什么强烈的冲动,此刻欲望竟大到近乎想让他当着外人的面继续刚才的事情。
“回去吧。”
展禹宁当着别的老师的面拍了拍他的肩,也拍灭谢云暄的妄念。
他永远不能这么做,因为这是见不得光的关系,也展禹宁的安全线。
到最后还是没找到那名泼水的学生。
高考倒计时只有百天不到了,本来就够忙的,谁承想这个节骨眼上还会发生这种事情。全年级因为这个事情也开了组会,主任说得委婉,只是用昨天的活动当由头,要求班主任加强巡查,让
学生们静下心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展禹宁在办公室听说过,主任也收到了短信。他能猜出个大概,只是因为位置越在上面,越不好出面。
还好忙碌的课业学习压抑了学生的八卦欲望,或许也是因为展禹宁开班会时发了火。毕竟七班处于风口浪尖,作为班主任不能态度不明不白地模糊过去。展禹宁有点借题发挥的意思,他将早
上逮到的两个男生骂了一通,最后将题引到毕业和同学关系之流的感性话题上。他平时一向好说话,此般在班里也算是引起点共鸣。展禹宁课间还特地去晃了晃,至少没听到有人再谈论这个
话题。
上学期展禹宁才被骂过,差不多能明白,冒头发言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是不会表态的,而愿意付出实践的更是寥寥无几。之所以觉得铺天盖地的谈论,还是因为总有部分极端叫声大势头
猛,在没什么人发言的环境下就显得更为突出了。
展禹宁以为事情差不多了,虽然事情未免有点风声大雨点小,但终归还在可控范围里——他这种天真的想法一直持续到自己站在校长室里,看着面前的一沓照片发愣。
展禹宁猛然打了个哆嗦。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包括实时留意家长群的情况,就是硬生生忽略了自己的那条特殊的短信。
校长天南海北到处飞,参加各种研讨会和学术会议,像展禹宁这种小教师,能见到校长的次数简直是屈指可数,然而第一次的正式见面,就是这样一份大礼。郑校长的脸色阴沉,像他这把年
纪的人,又做到这个位置的,向来已经习惯于喜怒不形于色。哪怕是展禹宁那天当着他的面出口训斥他,他也眉头都不带动一下。
“上次葬礼现场我还不太能对上人,看到有人闹事还没反应过来,原来是展老师。”郑校长敲了敲桌子,经过风雨锤炼的脸沟渠纵横,面无表情却不怒自威,语气生硬到可怕:
“展老师能不能从头解释一下,当时你为什么这么过激?”
展禹宁嘴唇翕动:“我们只是私下关系比较好。”
“就这样好的私下关系吗?”郑校长站起身来,气得一掌将那一沓照片推了出去,厉声质问道:“你告诉我,什么样的好关系才会让你们私底下也这样搂搂抱抱?”
一时间纸片漫天飞扬,纷纷扬扬的都是展禹宁和谢云暄两个人在一起的画面。
那是一连在电梯里的串监控画面。
展禹宁衣服不是很多,来来回回也就那几件,但他一看到那张照片就明白是哪天了——是自己去蒯鹏飞家一对一家教,情绪激动昏过去,被谢云暄抱回去的那天。
画面里有谢云暄抱着自己,有他贴着自己的额头安慰自己,也有他吻自己。展禹宁当时意识不清,早已不记得,他第一次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到自己,原来是这样的。
原来竟然如此暧昧。
隐而不发的秘密就这样暴露出去,如鞭笞打过的火辣耻感充遍了展禹宁全身,他面上充血,红得吓人。
“展老师,就算你们是同性,但你是老师,避嫌懂不懂?”郑校长厉声疾色,怒不可竭:“我说得不好听一点,谢云暄他坐过牢,这样也就算了,你呢?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了,被一个学
生耍得团团转,牵着鼻子走。展老师,你做这种事情就算不考虑自己的前程,不考虑自己的身份,你想到过自己的学生吗?”
“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一名人民教师?你让那些钦仰你的学生知道了该怎么想?你上课是怎么面对底下学生的目光的?你还有没有一点尊严,还懂不懂廉耻?”
“人民教师”几个字让展禹宁差点站不住,他脑海里瞬间浮现起很多个画面:第一次和谢云暄发生关系后的上课,和谢云暄在学校的苟合,甚至是刚刚一墙之隔的接吻,好像这些自以为是的
无人所知,早就被人尽收眼底,并且二十四小时公屏滚动播放在光天化日之下。
一件秘密只要出现第三个知道的人,就注定这即将成为公开的事实。早在被蒯鹏飞发现时,他就应该掐断这段关系,可他没有。展禹宁仿佛又回到了被谢云暄威胁的那天晚上,觉得自己近乎
要窒息。
为自己的种种犹豫,种种留念,为每一次的情不自禁和亲密接触而感到罪恶羞愧。
“现在这个节点换不了老师,展老师,你最好想清楚,这几天把这段关系整理好了。”耳旁边嗡嗡的,像是隔了一层玻璃罩,模糊不清地传来郑校长的声音:
“老师远没有学生重要,就算你的前程不要了,想想你那班里那五十多个学生,明不明白?”
“...你是没什么好在乎的,可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和谢云暄差了多少。我知道你生活境况不好,可他一个刚成年的学生,你指望着从他身上的得到什么情情爱爱?你不能因为一个小孩和
你说过什么玩笑话就一头扎进去,展老师,自保懂不懂?”
“......”
展禹宁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校长室的,也不记得自己怎么捡着那一地纸片的,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那一沓照片攥得皱巴巴的,伏在水池边吐了个天昏地暗。
这么大的应激反应,他知道,只是因为自己太在意谢云暄了。
校长室单独在行政楼,展禹宁漱完口慢慢踱回去,高三年级的教学楼正在晚自习,灯火通明,宁静平和。拥有普通稳定的生活曾是他牢牢抓住的愿望,什么时候他的欲望膨胀,渴望爱到以至
于不惜和自己的学生在一起的地步了?
——“你指望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情情爱爱?”
展禹宁突然幻听到很多谢云暄的声音,那些声音从“因为是男人不用考虑怀孕”又到床上半真半假的“我、爱、你”,梦魂颠倒,恍如隔世。
——“你不能因为一个小孩和你说过什么玩笑话就一头扎进去。”
展禹宁想起早上谢云暄看自己的眼神。
——“展老师,自保懂不懂?”
他想要得到爱的前提是,他必须存在。
可展禹宁回过头去看,他给自己划的安全线早已不复存在。
###第 45 章
“老师。”
下车前谢云暄呢喃着喊他。
谢云暄的声音带着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那种沙哑情欲,在青涩直白里混杂了一把诱哄倒在他的耳畔。然后凑过来的是滚烫又干净的唇,含着去咬圆鼓鼓的耳垂,落点总在那颗褐色的小痣上。
喷热的鼻息窜过展禹宁的脖颈,红从耳尖洇到软骨,皮肉与唇齿摩擦生热,不自觉烧起来。展禹宁被他摁着肩膀,歪着头不住发抖,最终不耐道:
“够了...”
谢云暄松开齿关,半阖着眼睛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手头已经扣住他的腰,用全身重量去逼压他,低声道:“...今晚做吧。”
谢云暄不知道到底是早上的吻点燃了欲望,还是那些低伏的软话起了作用,今晚的展禹宁似乎特别容易摆布。他魂不守舍地看着自己,游离又寂寥的视线牵扯出无数蛛丝般的柔软的细线,勾
粘住自己,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诱人侵犯的气息。
又是这样。明明他才是被欲望凝视的客体,却什么也都不用做就能引得人发狂。展禹宁总给人这种性暗示:好像只要靠近他,他就会空虚地张开腿夹住自己的腰,用红彤彤的唇抵在自己耳边
说:
...插进来吧,填满我。
谢云暄为自己的想象欲火难忍,他浅浅抽着气将老师搂得更紧:
“我们做吧,嗯...?老师。”
“...好。”
突然间,展禹宁应了一声,谢云暄还以为是生了幻觉,目光撞向展禹宁的双眼,他眼帘半垂,遮在下面的浅褐色瞳孔显得幽深又混沌。他眨眼,睫毛轻颤了一下,向上抬眼勾引他,又说了一
次:
“嗯。”
谢云暄不可遏止地心颤了一下。
身体比意识更快,谢云暄死死压着他,将展禹宁抵在身下接吻。他发颤的手指抓着座椅边缘,人为地营造出密闭空间围堵,又难以自控地扣住展禹宁的肩膀,隔着布料,用勃起鸡巴蹭老师的
小腹。
放倒他,亲到他嘴唇发肿,亲到他发出呻吟声,谢云暄的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痴缠的舌头将黏稠鲜热的色欲全都搅碎,情潮从嘴角漫溢出来。展禹宁呼吸不上来,唔嗯着轻推他,膝盖在谢
云暄胯下不断挣扎,却只是更加刺激地磨着梆硬的鸡巴。
“别乱动!”
谢云暄猛然抓住展禹宁无措地举在胸前的双手,另一只手顶在他头上,腰身抽动,律动的身体如海浪般翻涌,隔着裤子狠狠顶向他的腿心。展禹宁浑身发颤,呜咽着口水,连着谢云暄的手掌
一起撞在车门上,发出一串闷响。
唇舌分离,牵扯出细长的银丝,谢云暄终于舍得让他喘上一口气。展禹宁额头都洇了汗,失焦的视线盯着车顶发愣,软舌停在红热的唇口上尚未收回,黏湿的涎水在舌尖闪着晶亮的光。
操。谢云暄神色晦暗,一脚踹开车门。卷着展禹宁的腰扛到肩上,一把抱上了楼。他打了石膏的手仓皇地找着钥匙——真该死,谢云暄将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还在骂,当时就应该换个指纹锁,
还用得着什么钥匙。
谢云暄发现仅仅是几步自己都急不可耐,因为展婉宁之前在家,他们做爱都在卧室,他望向吃饭的方桌,心神一动,一把扫空桌面的杂物,将展禹宁放在桌上,堵住他的唇说:
“老师,我们就在这里做,嗯?”
展禹宁用微肿的唇瓣轻轻含住了他的下唇。
为什么偏偏今天这么招他。
呼吸加重,拉链划破空气,谢云暄毫无章法地剥开他的外套,又拽着他的脚踝扯掉他的裤子,直到将下半身脱得光溜溜的老师送上餐桌。
真漂亮,直挺挺翘着的阴茎毫不知廉耻地吐着水,他乳头颜色浅,龟头也是粉色的,微弹湿红,水亮地透着淫光。谢云暄伸出一只手套弄两下,随即跪下身去埋进他的腿间,在那嫩生的软肉
下留下两道游玩的牙印,最后将阴茎全含进口中。展禹宁顿时腿根紧绷,谢云暄掐着那处的软肉把玩,手指一点点捅进去,向上抠挖着里头的湿滑的肠肉——
“呃啊...”
展禹宁没忍住发出淫叫,挂在谢云暄肩膀上的腿肚猛一用力,差点夹住他的脖子。谢云暄手指使了劲,喉咙鼓涌,口中全是浓稠的白精。
展禹宁侧着身大口喘息,丰腴肥满的腿肚并在一起,垂落的小腿还打着颤。
“有点儿快啊。”
谢云暄尾音上挑,伸着舌头那点精水吐进掌心,口齿模糊地嘲笑他。
淫靡的肉穴就这样大喇喇地对着谢云暄。看得谢云暄视线一暗,浑身燥热。他给展禹宁翻了个面,让他爬在桌上,借用那点精水做润滑抹进穴口。他伸出两根手指往里用力插弄,展禹宁一把
抓住桌沿,腰被插得发虚发软,不自觉高高抬着臀,和发了骚似地摇着屁股求肏。
“操...”
谢云暄没忍住往他臀瓣扇一巴掌,一只手掐着他的屁股蛋子举着鸡巴往里怼,然而肉茎打滑,就是勉强插进去也紧得他头皮发麻。谢云暄眉头低压,手指伸进他的臀缝,就跟掐着桃子似地掰
开,低着头凑过去,将湿润的舌头伸着肉穴里钻。
展禹宁惊呼一声,发出了今晚的第一声拒绝:
“不要...”
“忍着。”谢云暄伸出两根手指插进去向外撑开:“你这么紧,不这样还能怎么办,想流血么?”
粗粝的指尖挑着内壁的软肉,展禹宁身子抖了一抖:“你疯了?我还没洗...”
“刚刚都射我嘴里了,还有差吗?”谢云暄掐着他的手,迫使他将屁股抬起来一点:“我从来都没说过老师什么,老师为什么总是试图看我的脸色?”
鼻尖先顶了进去,谢云暄埋进软桃的那道缝里继续嘬舔,空气中发出羞耻的声响,很快小穴就被厚舌亵玩得软乎乎湿淋淋的。展禹宁喘息声节奏全失,伏在胳膊下羞耻地呜咽,身子不断往前
顶,持续的高潮让他浑身发麻,偷偷抵着桌沿又射了一次,在桌面上近乎瘫软成一滩泥。二〝叁'铃六久"二叁久]六整»理︵裙』
这下差不多了。谢云暄站起身来,折起他的一只腿压上桌,迫使肉穴小嘴大张。他对准了,便一把将鸡巴塞进那湿软的肉洞里。
里头在痉挛,谢云暄低吟着发出一声难忍的喂叹。
“老师。”谢云暄扣着他的腰窝揉了又揉,轻轻拍打着臀肉玩:
“以后坐在这里吃饭,你会不会想起你在这里大张着腿和我做爱?”
那肉口死死地吃咬着他的鸡巴,里面又热又滑。谢云暄喉结滚动:他的老师到底是什么个名器,怎么会光是插进去就让他爽成这样。
展禹宁压抑地闷哼,肩胛骨骇人地突出,像是被谢云暄用凶器钉进桌里,唇色都似淡了,不住地大口喘息。谢云暄从他左脖边的小痣慢慢摸到臂膀,将他的两只手腕并抓在一起,拽着狠狠往
里一顶——
一边高潮一边挨肏,前列腺被摁压着的感觉让展禹宁近乎发疯。手腕骨被掐到发白,指腹摩擦得筋脉都生火,疼得一抽一抽的,酸麻到有种自虐的快感。他咬着牙,连趴都趴不住,胸口贴在
桌面上挤来挤去,乳头被光滑的桌面蹭到凸起,腿也不自觉弯起,是硬生生被谢云暄楔在肉茎上才不至于滑下去。
解开的衬衫挂在后背,谢云暄看到布料下细瘦的腰晃来晃去,骨架都要散架了似地吱吱呀呀地响。这样举着他的手,就像骑在老师身上往里操似的。想让他爽,又怕他太累,谢云暄勉力放轻
了点,然而小穴不依不饶地绞紧,又细又密地含着鸡巴,吃得满口泥泞。泛滥的精水和窄襞里的肠液混合,里头荡漾得春水都要化开了,风情摇晃。
脖颈用力到青筋凸起,谢云暄勾住他发青的手指,一大股滚烫的白精灌进展禹宁肚子里头。他腕骨上的红痕仿佛施虐过后的痕迹,可怜又色情。
谢云暄只将鸡巴一抽出来,展禹宁就噗通一声坐到地上,他撑着肩膀,衬衫掉了一半,好像人都被操坏了,张开的腿下泄出一滩淫靡的精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谢云暄差点没被这一幕刺激得眼前发昏。
“老师。”他轻轻地将展禹宁捞起来抱回桌子上。老师眼里雾蒙蒙的,好像被干哭过,乳头不知为何发肿了起来,红得活色生香。他声音沙哑,张口想要说什么,谢云暄却咬住他的话头吞了
下去,吸吮着他弹软的唇瓣,面对着面将勃起的鸡巴往那窄窄的壁襞里挺进。
“看着做会更好一点吧?”谢云暄舔着他干裂的唇角:“毕竟我们老师很喜欢接吻。”
肉口被操的软烂,紧紧地裹吞着鸡巴,应该不会再疼了,可看着他的眼睛好像更伤心了,雾气凝结成雨水,簌簌地往外落。
“为什么哭啊,下头都湿了,不是很舒服吗?”谢云暄吻着他湿润的眼角,将他抱起来:“今天话也好少,我做疼你了吗?嗯?”
他大部分是靠一只手用力,展禹宁被一颠动作不稳,不得已用腿盘着谢云暄的腰:
“你的手还没好,别胡闹...我很重,放我下来。”
“开什么玩笑,老师轻得就剩一把骨头了。”
他话这么说,动作却依旧发狠。重力的作用让阴茎深深嵌进身体里,比平常顶得都要深,鲜明的异物感压迫着他的小腹,展禹宁不敢去看那点凸起,像要顶穿了似的。再说,他何尝被人像这
样抱操过,简直和恋人一样。
展禹宁燥热得后背洇了一层薄汗,搂着谢云暄的脖子,压着声音喘息连连道:
“慢点、慢一点。”
“慢一点?”谢云暄重复他的话,挺腰道:
“那你磨磨我。”
展禹宁被顶得一个哆嗦,手指慌乱地盖在了他的嘴唇上:“什、什么?”
“我说老师你磨磨我,对我撒撒娇,我们就去床上做。”谢云暄咬着他的指头,眼里明晃晃的不怀好意,伸手将他向上托了托,伸手狎昵地拨了拨他挺立的乳头:
“比如,你自己把它喂进我嘴里。”
展禹宁霎时间耳根充血,下意识的羞愤骂声还没出口,谢云暄突然手臂泄了力,粗长的阴茎一下戳到深处黄豆粒大小的骚肉。展禹宁被操得仰起了脖子,骨盆撞在谢云暄硬邦邦的腹前,张合
得发疼,阴茎更是直接抵在谢云暄胸前泄了精,让人怜爱地瑟瑟发抖。
谢云暄再次重复了一遍:
“嗯?”
“知道了,知道了...我做……”展禹宁望着天花板双眼失焦,死咬着唇,不情愿地挺起瘠薄的胸膛,将那一口发肿的乳送到谢云暄嘴边。
“......”
乳首碰到唇珠,唇周都不禁丝丝发痒。
开玩笑的,怎么还真的照做了,今天当真这么百顺百依?又不是最后一次做爱。
谢云暄低笑一声,他看着展禹宁的眼色,先吻,再张口含住那一点红粒吮吸,最后将整个脸都埋了进去嘬着奶子玩。发丝不断地蹭着展禹宁的下巴,舔得奶头松松软软地发浪。
展禹宁喉咙里不断发出断续的声响,手指深深掐进谢云暄的肩膀,想和他说够了,想伸手锤他,又觉得像调情,最后什么也不敢做,就盯着虚空发呆。
和做梦一样,越到最后越迷茫越可笑。梦快醒的时候都这样,越是要醒的时候,越是沉溺其中。
谢云暄遵守约定,将他抱去床上,乱晃的腿就腿挂在臂弯里,人想逃就掐着他的腰不让他走,操得发懵了就吻他。展禹宁抓着枕头埋在自己脸上,面庞的触感很湿,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高潮时
漏出的口水,精疲力竭到没一点力气。
还好明天周日,早上不用去上班。
展禹宁仰躺在床上无声息地喘气,要不是胸膛还在快速起伏,谢云暄真该以为他是昏过去了。展禹宁努了努干涸的喉咙,觉得有点儿冷,抓着被子裹着翻坐起来,声音沙哑地喊他:
“谢云暄。”
老师的嘴里总会说些谢云暄不愿意听的话,可这个时候他人没力气,嗓音也疲软,那股子倔劲也削得差不多了,再有戒备也使不出来,只是一只被谢云暄剪掉指甲随意逗弄的小猫。
“嗯?”谢云暄正往嘴里灌杯子里的冷水,他去水壶里倒了一点热的递给展禹宁:“喝了,我待会抱你去洗澡。”
展禹宁没接那杯水,只是低着头说:“我有事要说。”
“什么?”
谢云暄声音里还带着餍足的懒怠,感觉现在展禹宁无论向他自己什么,自己都会答应他。
可展禹宁目光暗淡,说的是:
“我们退回到做爱之前的关系吧。”
###第 46 章
恐惧比爱更持久。
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谢云暄都对这句话深以为然。比如关楚之所以甘愿沦为谢伯生的玩物,是因为害怕他的权势;又比如关楚之所以留下关越在身边喘气,是因为她不敢对谢伯生的儿子
下手。
是的,关越的存在从被谢伯生发现开始,便不再拥有自由。他不属于关楚,也不属于他自己。既然关楚是谢伯生的所有物,那么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小东西自然也划转到谢伯生名下。他只是
从母体诞生后就被一刀两断的产出品,一项谢伯生的生物资产。
或许关楚是这么觉得的,所以她没教关越过说过一个“不”字,也从未教过关越反抗。忽视关越,任由关越胡来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没有人站在她这边也罢。直到谢伯生会因为这件事为难
她,对她说你管管你儿子。关楚才敢恢复一点母性,左右为难、受尽委屈地求关越——关越不过是一个依附于她的可怜寄生物,她却要对着越来越膨胀的寄生物放下身段求情,对他说你要听
话一点。
孩子诞生之时即拥有了母亲,但女人却并非生来就是母亲,这点可恨的时差剥夺了关越的童年。东躲西藏时,关越喊关楚姐姐,可就算是后来可以承认妈妈,他也尽量含糊其辞,若非必要,
绝不开口喊那两个字。许是出于他下意识的否定态度,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关楚才取得对于这一身份的认同。
可等到她终于成熟到可以做母亲的年纪了,谢伯生也开始对她兴致缺缺了。祸不单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关楚得知了自己身体里有肿瘤。虽然那时候医生告诉她,肿瘤是良性的,但她清楚
地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一个人坏事做多了,对命数也有了概念。今后她无法再靠榨取自己来为自己和寄生虫获得庇佑了。于是在隐约看见倒计时的人生里,她忽地如梦初醒,开始承担作为母
亲的责任,决定要进行谋划。
她的孩子太天真了,不是所有人生来就有选择的。关越之于谢伯生,不过是以卵击石,飞蛾扑火。所以她为关越谋划的第一件事,是迫使他顺从,将他送进了监狱。
因果善恶难以分辨。肿瘤果不其然恶化了,当生命注定随时间流去时,关楚也没逃脱在最后关头幡然悔悟的俗套。除了忍辱负重地安排,她还应该对自己迷途的孩子进行一些指点,有些道理
她告诉关越得太晚了,比如,没教过他说“不”。
谢云暄出狱的时候刚好是冬天,还剩半个月就要过年了。改过自新之后,和许久未见的家人团聚,就此翻篇,来年重新开始,听起来似乎是个很好的故事。关楚明白这是个教化的绝佳时机,
所以他对关越说:
你不应该反抗的。
你就不该反抗的,小越。那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你太年轻了,还学不会忍耐,只有忍耐你才能有好日子过。我只有这样做,你才至少能留下一些钱傍身。你明白衣食无忧对一个普通人来说
是多幸福吗?你一点苦都没吃过,都是我在替你吃,所以你才这样都不懂得珍惜幸福。
你知道么,小越。就算是普通家庭的小孩,每年因为生病和意外死掉的,或者被家长丢掉的,都是很多的。而就算长大了,融入不了社会,在最底层挣扎的更是不计其数。是因为我,你才有
今天的生活。但是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所以小越,虽然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但是我们有捷径可走。
我们比那些人都要幸福。
既然事已至此,你现在就去安安稳稳地上个高中,现在高中没毕业可不行。你以前就总爱惹事,现在又有案底,已经不讨你爸爸喜欢了呀,你要努努力,在别的方面要表现得更优秀一点,这
样毕业以后你就轻松了,跟在你爸后面什么事情也不用做,就能过的很富足。
小越,我是在为你着想,你听话。
你的未来会很幸福的。
那时候关楚说话的表情——谢云暄到现在还记忆深刻:脸上挂着恬淡的微笑,交叠着手,漂亮得像是画里的蒙娜丽莎,只是微笑让人毛骨悚然,不战而栗。
她说她在为他考虑。她第一次用这种说法,那么这些考虑里是不是也有一点因为后悔而迟来的爱?或许吧。可这点稀薄的爱里更多的是谢伯生和惨淡人生施加给她的恐惧。以至于多年之后,
她把这些原封不动,如接力棒似地交给了谢云暄。
所以,恐惧比爱更持久。
谢云暄明明知道这个道理的。
老师的话一出口的瞬间,谢云暄身体里血液即刻沸腾点燃,怒不可遏地涌上心口,一个强烈的念头近乎要冲溃他:他想就此刻将展禹宁压倒,即使弄坏也没关系,只要能够彻彻底底地拥有他
的全部。这个念头强烈到他近乎忍耐不下去,他卑劣的基因注定他拥有这份占有和破坏的天性,所以谢云暄一早就无师自通地知道用拳头代替言语。
既然所有人都在逼他往这条路走,他又为什么非要反其道而行之?就连当时关楚和他说的时候,他都自嘲地答应说了:“行啊,那就如你的意好不好?”
他有什么改变的必要?反正也没有什么是值得他在意的,就算是他自己也无所谓。
谢云暄紧握着水杯直到虎口发痛。他手臂上青筋乍起,像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把水杯轻轻放在桌子上,压抑着叫嚣的血液问他说:
“你什么意思?老师。”
分明这种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可不知道从那一刻起,他竟开始偷偷挑战自己付出过代价的准则,悖逆本能,偏偏舍不得这样对待老师。
“我听不明白。”谢云暄笑了起来,即使这个笑很难看。
“我是说我们结束这段关系吧。”展禹宁拢了拢裹着的被子,“之后就像普通师生那样相处...”
他的话语一顿,因为谢云暄突然循着声音凑了过来。他抓住展禹宁的肩膀,不顾老师推搡的手掌,企图用全身的重量压倒老师。这样他就能亲吻堵住老师红肿的嘴唇,不再说那些他不愿意听
的话。
“啪!”
空气中传来一声脆响,谢云暄歪着脑袋,视线晃到了地板上。面上发烧,心绞般的失落和被拒绝的难堪竟一时间让他抬不起头来。纵使他再皮糙肉厚,痛觉没丧失前,挨到打也是会有感觉的。
他不该想得到老师的爱的,他明明知道更行之有效的方法。
“听我说话。”展禹宁将发抖的手指合进拳头里说:“我已经让你做了你想做的事情了,你现在也应该听我说话了。”
“我听到了啊,普通关系。”谢云暄顶着腮帮,咧着嘴角笑了一下。随后他扬手拽开展禹宁自自欺欺人将自己盖住的被子,掐着他的腿根,迫使他正视他底下正翕合吐精的肉穴,冷笑道:
“可凭什么啊?”
裸露的身体全然暴露在空气中,脖子后面的吻痕,乳头上的牙印,腰上的掐痕,这些都是刚才和他温存的痕迹。做爱的时候老师想的都是这些吗?说什么只是他想做而已?高潮的时候只有他
一个人在爽吗?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还因为老师的配合而暗自开心吗?
像傻逼一样。
他本以为在关楚之后他不会再感受到这种欺骗感,可展禹宁凭什么将他耍的团团转?
谢云暄掐住展禹宁的脖子,失去理智般欺身将他压在身下:“你在做梦吗?老师,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有一点说服力吗?”
展禹宁不说话,谢云暄就情绪更加激动地抓着他,手指不自觉下了力:“到现在才和我说你要和我划清界限?凭什么?你要说是我逼你的吗?是凭你肚子上的淫纹还是和被操哭时掉的那两颗
眼泪啊?”
手指隔着被子绞住他的脖子,就像一把温顺的刀。展禹宁像是任打任骂不作挣扎,只是脱力般低声对他说:“...对不起。”
谢云暄一愣。
“.....以前是我的错,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了。”
为什么要和他道歉?明明最该道歉的人都没和他道过歉。
展禹宁算什么道德高尚的老师吗?不,他软弱、自卑、逃避、容易动摇,喜欢乱揽责任,还总是习惯性地说没关系,可他有什么错呢?最大的罪责恐怕就是心软了。这种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明
白有多么道德绑架。开始强迫老师和他发生关系的是自己,中间威胁老师不准抽身的也是自己。展禹宁能不知道这些,可他现在却不愿意为自己辩白一句,因为是非对错不重要,他要结束。
可老师不是第一次起这种念头了,他像往常一样就好了,为什么会这么惊慌失措?
目光突然扫到老师憋红的脸上,谢云暄血液急速冷却,立刻放开手。展禹宁咳嗽连连,洇湿的眼眶闪着生理性的泪水。而他像咬了人又后悔的小狗,急得夹着尾巴一圈又一圈地打转,却做什
么都无法摆脱那份不得其法的焦躁。
他做不到高高在上地操控老师的反应了。现在展禹宁对他提离开,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威胁了。
“你不是说我和你很像,不是说你要同情我吗?”谢云暄恢复到平时一贯示弱伏小的状态,只是嵴背紧绷得厉害。他轻轻埋在展禹宁的肩头问他:“为什么现在说要抽身走了?”
“老师你知道你有的时候真的让人很郁闷吧。一会说不要,一会又说讨厌,喜欢的时候也不说,总要人猜来猜去的,特别难伺候...你告诉我为什么,要突然说这种话。”谢云暄神色闪烁,
才把那句酸溜溜的话吐出来:
“...是你不要我了吗?”
展禹宁怔愣地看着他,打转的泪水骤然夺眶而出。
他想起当年纪少慈也是这样,忍着眼泪问他:“你不能这样,把我变成一个同性恋,又说不要我。”
展禹宁真该怀疑,谢云暄是不是拿放大镜窥探过他的过去,才总会说出这些让他心软的话?
可是如果可以,谁又想当个坏人。而就是因为他这么想,才总是逃避责任,寄希望于谢云暄先离开,结果拖到现在,不过是延后了处刑时间。
展禹宁躲开他说:“你不要这么说话...什么要不要的,我们也不是那种关系。”
“是你让我跟你走的。”
“那是因为...”
谢云暄打断他:“不是吗?”
是,他没说错,所以才想狡辩。
展禹宁看向谢云暄,其实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那双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低沉。谢云暄在伪装这一点相当了不起,明明也没有多在意他,就可以表现出一副非常在意的样子。
“那你让我怎么办?我是老师啊...”展禹宁声音轻得像是要飘起来:“如果被发现了,你要让我一辈子都被钉在耻辱柱上吗?我已经这样了,你能不能不要让我看起来更可笑了?”
抓到一点并非出于己因的理由,谢云暄像是看到机会般揪住他问:
“谁威胁你了?”
“...”
谢云暄焦急地逼问道:“说话,老师。”
“...我去帮蒯鹏飞补课的那天,你把我抱了回去。”展禹宁想起看到的照片,苦笑了一下说:“过程都被监控拍到了,他拿着监控,向校长举报我了。”
“...不可能。”谢云暄下意识地否定。
蒯鹏飞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向物业索要监控录像,更别提华艳的事情还握在他手上。但疑问只存在了一瞬间,谢云暄联系到白天的种种事端,立马将所有的前因后果串联到一起——吴正硕
和谢昀晞。吃的の企鹅【】︿二三灵﹔六九二三<九﹕六〉
如果是这两个疯子从中作梗,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老师是被他牵扯进来的。
“没什么不可能的...”展禹宁笑容里写着正确答案,说明他早就想到这一步。纵使谢云暄喊他老师,却也从没把他当作老师。但展禹宁却依旧履行名义上的职责,像老师一般循循善诱道:
“没有人能预先安排控制一切,但是谢云暄,真的不能再错下去了...就这样到此为止吧。”
谢云暄心跳空了一拍,摇摇头说:“不,老师,你听我说,校长只是想敲打你,他不可能将这件事漏出去的...”
“你给我最后留一点尊严吧。”展禹宁像是在乞求他,话语无助得像自言自语的呢喃:
“我是老师啊...”
展禹宁在意的不是这件事到底会传播到什么程度,单凭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就足够让他崩溃。谢云暄曾夸下海口说他能解决一切,现在这个谎言被彻底看穿,他家徒四壁,一无所有。
所以撒泼耍赖也不行了,这些都留不住他。
他再一次被毫不留情地抛弃了,因为对方想自保。
只是一瞬间,拼命压抑的本能就要死而复生。谢云暄想现在就想掐住他,告诉他既然如此不如就辞职,就像他们之前说的,他把老师关起来,可以用尽一切折磨的手段直到老师放弃这个念头。
可如果他依旧用这种方式,展禹宁和之前的自己又有什么区别。他如果是因为恐惧留在自己身边,和谢伯生之于关楚有什么区别。
他们是同类人。
“你为什么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老师。”谢云暄嘴唇翕动:“我说过,如果你不想做师生,那我们就不做师生——”
相似的对话犹在耳旁,仿佛情景重现,展禹宁神色一僵,然而谢云暄却说:
“如果你这么在意这些职业意识和伦理道德,那就让我退学吧。”
咔嚓一声,那些过往的情景如玻璃般统统碎去。他们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
“你说什么胡话?”展禹宁一时间有点慌不择路,声音都走了调:“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觉得我可能让你为我自断前程?”
“我不在乎。”谢云暄扬声盖过他:“我从一开始就说了,那些对我来说都无所谓,老师。无论是被抹黑还是别的,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你知道的,我真正在意的到底是什么。”
展禹宁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第一次感觉他好像才真正接触到关越,一个被世界放逐也放逐自己的人。
“一个强奸犯装什么好学生呢?”谢云暄说:“你不觉得我继续上学只是一个笑话吗?我怎么还可能拥有正常的人生?”
最初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也有点记不清了。从监狱大门出来的一刻有一种斩断前缘的轻松,接踵而来的是一无所知的迷茫。他对这个世界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未完成的开学典礼,他要
做什么,他能够做什么,是不是应该听关楚的话随便放纵自己?他确实度过了这样一段时间,那笔钱就像不能开的头,一旦花了,他们总会有办法全让他吐出来,或者在将来随便编一个金融
诈骗的名义再把他关进去。而为了不虚这个名头,他越陷越深,越套越牢。
他去上学像是赌气——既然都想将他变成这样,那他不如顺势而为好了。直到入学才知道,他只是在羡慕自己本应该能有的高中生活。那段他在监狱中度过的,对大部分人来说稀松平常的人
生,随意抱怨的日常压力的时光。
可万事但凡发生就会有过痕迹,即使假装那些不存在,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细节提示你已经不同了,他早知道自己融入不进去。所以这项渴望也早已经磨灭殆尽。
“你说的对,老师,我没办法控制一切,甚至没有办法让自己脱离控制。”谢云暄说:“我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是老师和他说他会有自己的活法的。
但那到底是什么。
他进少管所时就一无所有,连关楚都把他当成筹码,出来后像个异类被放进学校,他却要装作合群。那些只比他小几岁的孩子仿佛和自己有鸿沟,拥有幸福的人生烦恼。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
么,但透过比较他明白了一点,:没有什么是自己能够掌控的。
在该接受疼爱的时候对亲近的人提心吊胆,在努力经营的人际关系的年纪从朋友身边剥离出去,在用心拼搏未来的阶段提前抹黑前程,关越从一开始就学不会信任,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没
有可以依靠的人。
他就像一只空气球,无数茫然一股脑地打了进去。于是他轻飘飘地浮在天上,直到很久他才慢慢地生出一个愿望:他要一个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就是他的活法,依靠对爱的赚取。
谢云暄眼底有不自知的撼动,像一场深陷的漩涡,看着展禹宁翻涌又吞噬。他企图从老师冰凉的身体上获得一点温度:
“…你是我唯一的愿望。”
他的心里有股奇异的感觉,谢云暄所言非虚,但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所谓的真心,还都只是他用来套住展禹宁的工具。或许打从谢家将他当作工具使用后,或者是十几轮电击治疗之后,谢云暄
的感情就死了。他也习惯性地实时衡量,将自己放在交易台上,无论是他本身亦或是其他,只要有用,他就会拿来交易。
“我只有你了,老师。”他紧紧抱住展禹宁,一时间眼眶里竟然有些发热:
“老师,我爱你。”
爱是真心也是谎言,是空无一物的虚无和假装熟练的使用。因为他从未准确体会过这个字的份量,所以展禹宁想听多少遍,他都能够说出来,只要这样能骗到老师。但此时他竟第一次对这个
字有了实感,那些充盈于胸腔的感情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谢云暄从未这么清晰地感到自己活着:
“我...爱你。”
爱是...给出你没有的东西。
所以关楚真的没有爱过他,一点点都没有。谢云暄终于落下泪来,他用力贴向展禹宁:“我爱你,老师。就当我是你最不听话,最冥顽不灵的学生,可你不要放弃我好不好,老师。”
“你说我会有自己的活法,你教教我吧。”
他将这几个字反复诵读,念到嘴里干涸发苦,将此作为便捷的咒语不断折磨着展禹宁。展禹宁感受着肩上一片湿润,失了声,出了神,发了疯,被逼上了绝路。
*该章和 39 章部分句子化用自史铁生《我与地坛》,得到了很多灵感来源。
千收感谢番外
小魅魔,大家随便吃吃
谢云暄本来正睡得好好的,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胸口很沉,四肢也像受到了什么外力不能动弹,跟鬼压床似的。更奇的是下体越来越燥热,偶尔尖端传来一阵瘙痒,酸麻里带着发胀的刺痛,
不觉头脑发轻,欲望昂扬。
谢云暄的青春期早八百年过了,再说了,做春梦也不是这么个理儿。他猛然睁眼,却见的是两团白花花的臀肉压在自己胸口,一耸一耸地发颤,骚得要命,再望后头一望,是展禹宁正歪着头
舔自己的鸡巴,含得呲溜作响,口齿生津。
谢云暄登时蹭地一下就立起来了。
“啊,硬了。”展禹宁被鸡巴戳到喉咙,面色泛红地将那根粗涨的鸡巴吐出来,曲起手指弹了一下,回头看他说:
“怎么这么慢啊。”
尚未分清什么情况,谢云暄只感觉脑子受到了猛烈地冲击,难得地有点耳根红热。他伸手攥住面前的两团丰腴的臀瓣,咬牙似地问:
“......你干嘛呢,老师。”
“我刚才口了半天你都没硬。”展禹宁根本不回答,红软的唇凑过去吻茎柱,伸出舌头舔他的系带。伸长的脖颈看起来干净又柔软,小痣不停地晃动,每一步都带着极致的诱惑。他一面手指
打成小圈上下套弄问:
“你是看到我的脸才硬的吗?”
“......哈。”
是又怎么样。谢云暄没忍住仰头喘息,攥着他屁股的手也用了力,留下两巴掌鲜红的手印。早知道老师口活好,但被认认真真伺候也没几回。况且对一个睡着的人下手什么的……不是他才能
做出来的事情吗?谢云暄望着天花板愣了一下:难道今天是他的生日吗?
睡着的时候被老师为非作歹...谢云暄皱着眉头忍耐似地紧压:妈的,光是想想就觉得刺激过了头...
要射的冲动越来越强,展禹宁却忽然停下了动作,用指头堵住了铃口。谢云暄僵着脖颈,轻轻往他臀瓣上扇了一掌:
“老师,我要射了,松手,嗯?”
“不行。”展禹宁转了个身,曲腿跪骑到谢云暄腰上。他咬着衣角,露出平坦纤瘦的腰腹,面无表情地用手指摸着那处黑色的纹身,语出惊人:
“你要射到我里面。”
“......”
展禹宁盯着手上浓稠的白精,眉头不满地蹙起,问谢云暄:
“这么快?”
“......”
谢云暄恐怕是第一次面上这么发烧,他还未说点什么,就见展禹宁伸出舌头舔了一口淋到腕骨上的精液,软舌一路向上留下蜿蜒的水迹,直到将手心里精水的通通舔干净。随后他一把坐在谢
云暄的腰上,毫不犹豫地抽了他一巴掌:
“没用的东西。”
不是开玩笑,他用了力气。
谢云暄用舌尖顶着腮帮,第一个反应竟不是怒意,反而后知后觉地有些爽。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展禹宁忽地俯下身舔弄他的乳头,细瘦的手指摁着他的胸口抓揉。展禹宁吮咬着那点乳肉,
直到谢云暄感觉到刺痛轻轻嘶声,才象征性地用湿软的舌头裹着给予一点安慰。他的视线上挑,带一点认真的不解,在谢云暄耳边问:
“明明你的胸比我大多了,为什么总喜欢咬我的?”
他的老师被夺舍了吧?谢云暄现在只想发笑,怎么疯了也这么可爱。他算是一时间被色迷糊了,现在才看出展禹宁的不对劲。谢云暄猛然用力翻身将展禹宁压在身下,掐着他的下巴吻他问:
“你今天有点奇怪吧,老师?”
唇齿间一股腥臊的精液味儿。不过展禹宁擒着他的唇瓣没松口,舌头勾进去缠着他的舌吮咬,主动得谢云暄当真愣了一下,后起地和他缠磨到一块去,一个吻竟然接出了撕咬打架的意味。最
后展禹宁用牙齿尖咬着他的下唇用力分开,手摸着他下腹凸起的青筋说:
“你兴奋了。”
他能不兴奋吗?谢云暄伸手揉进他的腿心,顺着饱满而富有弹性的腿肉往里摸去,忽然摸到一片黏湿的水渍。谢云暄不敢肯定,还以为是老师提前做了扩张,他往那湿软的肉洞里塞进两根手
指,娴熟地往里处那块凸起摸去。展禹宁抓着他的手腕唔嗯了一声,刚才挑逗他的游刃有余总算才消失了点,殷红的耳根发着烫,腰高高地悬空腾起颤栗。
一咕涌的热潮没过指缝,连抽出的手指都拉出细长的绵丝。谢云暄狠狠咬着舌尖,无比肯定,他的老师在流水。
“你怎么回事啊,老师。”谢云暄咬他的耳垂,将手指塞进他的口中问:“你下面流的是什么?”
粗肿的手指快深到他喉咙里去了,展禹宁被呛得喉结不停滚动,涎水抑制不住地从嘴角边溢出。他抬眼埋怨似地扫了谢云暄一下,瞳孔如琥珀般闪着泪光,却快意又挑逗地半眯着眼眸,滚热
的红舌插进他的指缝,不断发出嗯嗯声地细细舔舐着,近乎要将那手指含化了去。
即使谢云暄此时将他压在身下,他依旧觉得展禹宁凌驾于自己之上,他才是操纵自己欲望的主人。
谢云暄将发热的手指抽了出来,“说话。”
“从以前就想说了。”展禹宁抬腿盘上他的腰,用力抬着臀,将勃起的阴茎往他腰腹肌肉的沟壑中贴去。他耸着腰,自慰般地磨蹭着谢云暄道:
“你、兴奋起来,这里...真的很硬。”
要疯了。谢云暄只觉得欲火纵烧。
他抓着展禹宁的膝窝用力下压,将早已忍得梆硬的阴茎深深捅了进去,展禹宁触电般身体一抖,紧闭的眼睛瞬间挤出了眼泪。
谢云暄适时去吻他,试图让吻到窒息时的身体绵软缓解他肏到底的紧胀。因为老师下面在出水,今天进去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顺利,可里面也比平时还要热,绵热的软肉死死地含着他的鸡巴,
他有个不合时宜的假设——就好像加热之后的飞机杯。
如果是正常的体温,老师不可能这么烫。
“老师。”谢云暄吻他的眼泪,用手指撸开他湿漉漉的额发,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沙哑:“你很难受吗?里面好烫,你是不是发烧了?嗯?”
展禹宁眉头紧拧:“你...”
“嗯?”
“你没力气吗?”汗珠滚落,展禹宁不快地瞥了他一眼,鼻梁微微皱起,就像上课时训斥不听话的学生:“不会做就滚。”
“......”
哈哈。谢云暄一言不发地转过展禹宁的身体,抓着他一只腿挺直了腰往里肏,把小洞肏得咕叽直响,色情地往直外淌水。谢云暄一口咬在他的腿弯,留下血色的牙痕。他吸吮着那处的皮肉道:
“我不知道老师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刺激我,不过我一向听老师的话,老师说什么,我就怎么做。”
“这样可以吗?”谢云暄扣着他的腰,逼他自己一下下往鸡巴上撞,髋骨连接处的皮肉都快蹭破了,留下一大片红色的痕迹。谢云暄目不错珠地盯着他被顶得起起伏伏的肚子,莫名觉得纹身
变得更加明显。他伸手摁在展禹宁的肚子上,抵命往里面凸起的软肉上用力顶道:“我怕你受不了,没敢一直顶,现在呢?够用力了吗?”
展禹宁将被子抓得皱巴巴的,想往外跑,一只腿又被死死压在谢云暄胯下,撕扯得太用力以至于都有些抽筋,腰也止不住地痉挛。
过分的快感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展禹宁紧绷着身体,用臂弯将自己埋了起来。
“别挡,你喜欢这样一边高潮一边操你吗?”谢云暄拉开他的手臂:“看着我,这样喜不喜欢?”
要换往日,展禹宁早开口骂他了。可展禹宁张口,说的却是:
“喜欢。”
谢云暄撞进他的双眼,只见那睁开的眼睛里浑然是情迷意乱,像是流转着奇妙的色彩,唇红得触目惊心。他猛然拉过谢云暄的手臂摁在纹身上,蛊惑的话脱口而出:“射给我吧。”
谢云暄愣了一下。
“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展禹宁步步紧逼,摁着他的手背插进指缝,又吻着他另一只手的掌心。展禹宁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就像撒娇一样说道:“你射给我,让我给你生一个
好不好。”
谢云暄怔愣着看着他,目光无意间瞟到指缝下展禹宁的腹部的淫纹,那里的纹路鲜艳得像一个幻觉,每一处弯曲都在延展,如同在叫嚣着让谢云暄用精液将它填满。
好像这才是他的目的。
谢云暄难以自持地扣着展禹宁的肩膀射了。
平时做到这个地步展禹宁就该没力气了,可此时他却在谢云暄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先一步夹着谢云暄的腰翻身而起,翕张的穴口还滴滴答答地泄着精,他好似察觉不到般坐在谢云暄的腰上,
打量着他的目光里流透着精光。
这哪里是他的老师,简直是披着他老师皮的魅魔。
“继续吧。”展禹宁抚摸着他的唇瓣。除了挨肏的那几分钟,除此之外他都是这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继续做,直到我把你榨干。”
...榨干!
谢云暄身体一抽,下意识手臂用力抱紧,于是得到了展禹宁一声不甚清醒的闷哼。
老师还睡在他身边。谢云暄顿了一下,幸福地将人抱了又抱,发了会呆,突然暴起去剥展禹宁的裤子。
“...你干什么?”展禹宁已经被他弄醒了,做到早上不说,刚闭上眼皮子又开始抽风。他忍无可忍地拽着裤沿:“一大早起来就发情是吧?”
谢云暄没和他抢那条裤子,手很自然地溜进裤衩里,直往肉穴摸去:“我摸摸还有没有水...”
“滚!”
很感谢大家的收藏,突然破千受宠若惊,连夜赶了一个番外,这之前读者点的,但我不会写魅魔 TT 大家当看个玩笑
###第 47 章
虽说开春,天亮得还是很晚。凌晨五点,天空在亮与暗的边缘混沌,一线破晓即将越出地平线。霓虹灯喘息了一整夜,徒留空气里一团冷寂空虚。
谢昀晞半梦半醒间还是笑着的,飘飘乎如羽化而登仙,极乐的快感松弛了神经,他沉溺其中,如同一汪温水,激荡着又不知流向何处去。然而寻欢作乐无过多时,他忽感后背一凉,仿佛一道
极具攻击性的视线正死死盯着自己,阴暗尖锐得就像是下水道里疾驰而过的老鼠,带着瘟疫般高热的渴望仰望着洞口以外的世界。激怒它们甚至不需要用什么手段,只用一点刺激——只要能
够膨胀起它的欲望,它们就会屈从本能,肖想着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而疯癫扭曲,不择手段。
ˇ〭
他的小玩具就是这样的绝佳人选,谢昀晞总在无聊时想到那日的下雨天。他亲爱的小弟弟穿着弄脏的短袜,气喘吁吁地跑过两条街,发丝全都狼狈地刮到耳后,但透亮的瞳孔里却浸泡着期待
和兴奋,像是面对一份未拆的礼物那么惊喜。
直到他亲手毁了这份惊喜。
草地里他跪破了膝盖,黑漆漆的瞳孔里被另一种挣扎的情绪替代。天地孤寂,月亮高悬,野风吹拂而过,摇晃间车灯混沌,相互警惕的野草沙沙异动。他站在那只小老鼠面前,成为唯一决定
他生死的闸刀。
他太喜欢了。可惜年少时就将快感的阈值拉到了至高点,之后无论是旧情景的复刻还是加倍的折磨,都再有这样登峰造极的兴奋感。他找了很多替代品,最后不得不承认,同样的手段只能对
一个人用一次。
视线感越来越强烈,耳边传来鞋与地毯的轻微摩擦声。谢昀晞好像已经知道是谁,微微笑了笑,睁开眼睛,微扩的瞳孔正看到床边正站着面无表情的谢云暄。
“让我看看这是谁啊——”
他虚晃着朝他伸出手臂,眼瞳中尚未褪去懒倦,飘渺又沙哑地喊:“我的小老鼠来了。”
谢云暄瞥了一眼干净的房间,除了谢昀晞不着寸缕的身体,其他狂欢后的痕迹都在来之前处理掉了。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心。”
谢昀晞就这样倒着仰躺看他,世界在他眼里是颠倒的,他肩膀一抽一抽笑出声:“真没想到还能在病院以外的地方看到你,你不是死都不愿意见我么。”
光在谢昀晞眼中流转,变成相当漂亮又奇异的色彩,他长得像极了谢伯生,除了还学不会父亲的伪装和蛰伏。他大笑道:“就因为我和他说了两句话?你就火烧屁股一样来找我了?我说啊弟
弟,你真的在牢里光长力气了,其他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谢云暄嗤笑一声:“是又怎么样,你不也长了两条腿就喜欢到处跑吗。”
“最近监控里都看不到你人呢,做哥哥的当然会担心了。我要是能看到你,还用得着去找你么,你躲哪去了?宾馆?还是...你那小老师的家里啊。”
喜欢兜圈子是谢昀晞的习惯。谢云暄猜到他期望的反应,直接拆穿道:
“监控都能安,这个自己查不到?”
谢昀晞表情像是吃了瘪。他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毫不顾忌地光着的身子走过去抓住谢云暄的衣领:“我说,那老师是怎么给你甜头的?用身体?张开腿给你肏了?能让你这么在意他?”
“是啊,在意到我宁愿天不亮就跑过来看你的脸了。”谢云暄甩开他的手,阴沉的神色正对谢昀晞:“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别装了。”
是的,谢云暄自打从牢里出来后就是这种态度,好像越是刺激他,他反而越是摆出一副不与他们同流合污的臭清高样儿和自己划开界限。
真火大啊。
“弟弟,我好嫉妒啊。”谢昀晞搭着他的肩,声音飘忽,拉长道:“我用了这么多方法都没找到你在乎的东西——我还以为你会准备去死呢。”他摇头晃脑,抚着下巴,像是吟诵诗歌般低吟
着吐出一个绝妙的邀请:
“你喜欢他吗?”
谢云暄咬破了舌尖。
谢昀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要不要我带他一块来玩?”
谢云暄舔着那一点血味冷笑道:“是吗,你还对男人感兴趣呢?”
“是男是女有区别吗,不都是人么。”谢昀晞眯着眼睛,他的话语黏湿,不战而寒的感觉像蛇一样缠绕谢云暄的身体:
“我可以帮你更享受一点——”
“够了。”谢云暄打断他道:“你是想和我一起吃早饭么,废话这么多。”
谢昀晞发出类似于哼声似的轻笑,这才找了一件浴袍给自己披上。他给自己新开了一瓶酒,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塞进谢云暄手里,自顾自地碰了杯。
“砰——”
玻璃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响,却像是什么东西就此破碎。
“回到我身边吧。”谢昀晞捏着杯口晃了晃,笑着说:“这样我就不会去想找新的东西玩了。”
谢云暄眼神越来越暗,随后才勾勾唇角道:“好。”
“但我也有个要求。”他对着谢昀晞举起杯子倾倒,像是祭酒般将酒液倒在了地毯上,留下了一滩仿如血迹的深色痕迹:
“帮我处理掉吴正硕,除非你想要一个瞎了眼的残次品。”
蒯鹏飞冒了一头冷汗。
——“那个人啊,就是谢云暄他哥,和那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可不一样啊。”
——“他们兄弟俩关系可不太好,帮他一把,对我们都有好处。反正你和谢云暄的关系也不好,对吧?”
兴许是做了亏心事,夜里他也睡不好,总是想起吴正硕那个别有用心的微笑。倘若早知道他那天带自己去见的是谢昀晞,蒯鹏飞绝对不会去趟这个浑水。
那个人很不一样。比谢云暄还要让人觉得不好惹。
打从吴正硕当着他的面把华艳的事情说出来以后,蒯鹏飞和谢云暄的单方面约束就失了效。他的秘密突然不受控地扩充,而为了堵上这个窟窿,他只能屈从于更有权威的一方。蒯鹏飞之所以
没将老师和学生搅在一起的事情讲出去,纯粹是因为这样对他没好处,老师会被作开除处理,而他和谢云暄的关系也会变得紧张。
师生这个关系太微妙了,当谢云暄用性打破了这层职业关系,打破了展禹宁的自尊和社会身份。老师在他眼里,或者说在任何人眼里,都可以是一个随意亵渎的存在。即使展禹宁当着他的面
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他,蒯鹏飞仍觉得弃之可惜。他的自尊心是受损了,对老师的执念却不减反增。
但当情况变成了有人威胁他,这件事就不一样了。
所以当吴正硕轻声在他耳边说:“我既然告诉了你这么大的一个秘密,你也应该说点什么当作回报吧?或者你觉得你妈那件事也挺有趣的?”随后在背后狠狠一推,将他推到谢昀晞面前时,
蒯鹏飞没有任何选择,立刻出卖了他的可怜老师。
“他和我们班的那个班主任好像有点什么。”
谢昀晞看着没什么精神,他抬眼瞧了一眼蒯鹏飞,露出一个绵绵的笑:“有点什么?”
蒯鹏飞此时又有点良心有愧,想说又不敢说明白:“...我不知道。”
吴正硕见状就要上来抓他的头发,却被谢昀晞制止住,问他:“说实话而已,你是害怕还是不忍心?”
蒯鹏飞瞄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哦?那你也和那个老师有点什么么?”
这次蒯鹏飞回答的很快:“没有!”
谢昀晞轻笑一声,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蒯鹏飞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每一个在他身上的赤裸裸打量的视线都像是在窥探。蒯鹏飞迟疑了半天,才说:“我看到谢云暄在学
校里强迫老师。”
谢昀晞终于笑了,空气也活络起来。他问蒯鹏飞有没有留下过监控证明,蒯鹏飞本想说不知道,后来突然想到他们曾在自家楼道里搂搂抱抱过,随口一提:“可能有监控。”
他发誓,他把这件事说出来的时候,想的只是给自己找个托词,找个台阶下。但当谢昀晞打听到这块地皮是哪家地产公司的,不出一小时就将一切都弄清楚了。蒯鹏飞站在谢昀晞后面,看着
两人在视频里的亲密举动失了神,又想起了那天的一切,手掌紧紧攥成拳。
谢昀晞上一秒视线还停留在监控画面上失笑,下一秒却将这些细枝末节尽收眼底。他突然掐进蒯鹏飞的手掌:“你很紧张?”
蒯鹏飞吓了一跳,摇摇头说:“没有。”
谢昀晞笑了笑,指了指监控画面说:“怎么看,他们俩都有不正当关系对吧?”
画面正定格在两个人头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但看起来很像接吻。
“...对。”
“不正当关系怎么能摆上明面呢?”谢昀晞说:“还是当着你的面,从你家把人抱出来?”
这下蒯鹏飞是真的紧张了,后背全是冷汗,喉结下意识不安地滚动,嘴唇蠕动道:“老师那个时候发病了...”
“补个课为什么会突然发病呢?”谢昀晞笑意深不见底:“中间发生了什么?”
蒯鹏飞说不出话来。
谢昀晞压低了声音,像蛊惑又像威胁,嗤笑着拽掉他那层遮羞布:“你是不是也在渴望像谢云暄一样,也和老师有这种关系,所以才把老师气着了呢?”
操他妈的!!都是一群疯子。
蒯鹏飞停止回想,躺在床上长舒一口气,他翻了个身,但耳边却依旧是谢昀晞的声音,甩都甩不掉——
“想把谢云暄换掉吗?我可以帮你。”
他保守了秘密那么久,却没想到捅破一切只需要一秒钟。
哈,都是一群疯子。可这种疯劲好像能传染似的,蒯鹏飞没有强烈的冲动,也没有极端的渴望,但就是莫名其妙收到了鼓动,变得燥热起来。成人礼那天他在老师面前撒谎甚至都没有一点愧
疚,兴奋感随着血液游走于他的四肢百骸。随后是谢昀晞揪着他去了校长室,作为人证举报有老师师德不正。那可是校长,可谢昀晞就这么云淡风轻地发号施令,说他作为家长很失望,希望
校长能给他一个交代。
校长的表情变得很难堪,快五十多岁的人觍着脸假笑,蒯鹏飞忽然觉得这些领导也不过如此。
漫长的晚自习,看堂的展禹宁突然被叫走,又在快下课时面色苍白地出现在门外,他魂不守舍,恍若幽灵。蒯鹏飞写着作业,手机藏在书包里,信息里最新一条连络还没删掉。那条短信是:
“展老师,和强奸犯学生偷情苟合的感觉好吗?”
在事情的发展的归到产生偏误之前,人通常不会去悔过反思。一如谢云暄此时靠着后座想:他当时是不是不该冲动地揍了吴正硕那一拳。
从牢里放出来后他有阵子习惯性地做事不考虑后果,反正既没有未来可言,声明也一片狼藉,何必真的自我洗脑改过自新。开始是吴正硕家里有门路,打听到了他给学校捐了钱,便主动搭话
同他厮混到一起,顺带蹭了他一个成年人的便宜。谢云暄没拒绝。
直到后来吴正硕开着玩笑和他炫耀骗到的网聊对象,是单亲家庭的十四岁抑郁症女孩,这样的女孩通常被叫做小白菜。他得意洋洋地总结,这种缺爱的小孩只需要一点爱就能对你死心塌地,
稍微用点心就能破开心防。他给谢云暄看了聊天记录,聊天记录是女孩的在教唆之下拍发给他的私密照片。
他问谢云暄要不要也加入。
谢云暄知道这些富二代玩过更过分的,比如谢昀晞用药迷奸又轮奸的女孩。不是这些事情不值得愤怒,而是多到数不胜数,甚至他自己就是这样出生的。谢云暄忽然想到了关楚,想到了自己,
关楚也就是这个年纪遇到的谢伯生,也就是没过多久因为一时勃起弄出他这个孽种。
他好像透过短短几段聊天记录看到了女孩的未来,看到了无尽的下一个关楚和下一个他。
他到底都在替什么人坐牢?
谢云暄知道自己的人生可笑,但没想过这么可笑。霎时间的巨大的迷茫无处发泄,于是他想也没想,忽然就变了脸色,像发了失心疯,一拳朝吴正硕的眼睛砸去。
人越大越觉得熬不动夜。展禹宁的身体状态极度疲惫,即使是被谢云暄紧抱着磨着说话也架不住,在快到早上时沉沉昏睡过去。
背后的重量很实诚,展禹宁不讨厌这种感觉,沉甸甸的感觉和温热的肌肤反而让他觉得安心。现在想来,谢云暄之前就喜欢这么抱着他。那么谢云暄本人呢?展禹宁不认为那全是表现出来的,
毕竟他睡梦里也抱得很紧。是不是在自己睡着的时候,谢云暄也会觉得孤立无援呢?
展禹宁一直都知道,却一直选择放纵下去。谢云暄企图凿穿他的空隙,而他也同样地在利用谢云暄,放任他无意之间依赖自己。
梦里迷迷糊糊的,他像个哲人,又像个革命者,说着自圆其说的谎话,重复温习着积攒出的决心。他早知道这一切谁也怪不了,甚至没办法去怪举报自己的蒯鹏飞。展禹宁只能把罪因都归结
到自己身上,明白自己要再做一次罪人,眼下就是了断的时机。
然后他一睁眼,发现身边空空如也,被子都凉透了。
他的身上很干爽,昨夜顾不上洗澡,应该是谢云暄用温毛巾替他擦拭过。展禹宁环顾四周,刻意收拾过的房间整洁干净,动作时忽感臀缝中一片黏湿,他伸手探了探,是药膏的味道。
展禹宁呆了一下,没由来的慌张啃噬着他的胸口,所有的梦话都只停留在梦话的层次。他抓过椅背上的卫衣慌张地套进去,打开门,扑面而来的却是食物的香气。
谢云暄正拎着塑料袋往碗里倒着胡辣汤,他吮着手指,被这动静弄得错愕。他眼睛里布着红血丝,因为熬了一整夜看起来有些睁不开,就半眯着眼睛揉了揉,泪汪汪地瞧着他说:“你醒了?
不用多睡一会?”
展禹宁像是惊魂未定地定在原地,捏着把手有些尴尬地回头去看时钟,才九点多。
今日是好天,初春的阳光透过常青的香樟树照了进来,方桌上的小馄饨冒着热气,鼓囊囊的生煎包漏着肉汁,酥饼在汤里泡得软硬适中,正是咬一口的好时机。一切都烟火气足得仿佛岁月静
好。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要盯穿了。”谢云暄将塑料袋扔进垃圾桶,说道:“醒了就先吃早饭,吃完再去睡会。”
他的态度自如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展禹宁突然莫名明白为什么夫妻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了,争吵总在一瞬间发生又在一瞬间消失,就是吵架有些事情也必须要面对彼此,生活在一起就赢了一半,相比之下,异地恋总是以分开
收尾。
他松开把手,下意识赤着脚往厕所钻,被谢云暄拦住把拖鞋脱下来塞给他。展禹宁看着他捏住自己脚踝的手,才反应过来:
“你去医院了?”
“嗯,我去医院把石膏拆了。”谢云暄站起身来,在他面前动了动右手:“还有点没知觉。”
展禹宁看了一眼,别过头去才发现谢云暄靠得太近了,几乎呼吸可闻。谢云暄低头看了他一眼,就像要吻他似的——换做往常谢云暄一定不会放过这样软磨硬泡的机会。但他眼睛一眨,退一
步拉开距离,率先背对着他坐到餐桌前,提醒道:
“早饭要凉了。”
怎么看怎么刻意。展禹宁抿了抿唇,还是没点破。他洗漱完坐到方桌前吃起早饭来,谁也没说话,气氛沉默,空气里只剩咀嚼声。展禹宁吃得心不在焉,几次捏着勺子欲言又止,最后却还是
没能开得了口,放弃地想至少吃完最后一餐。
可惜一口碗也就那么浅。
又开不了口。展禹宁站起身来,端着碗逃避似地想躲进厨房,却被谢云暄一把从背后抱住说:
“你别跑了,老师。”
谢云暄甚至没用力气,只是松松地揽着他。老师的脖子上还有昨晚用力的掐痕,睡了一夜还没消,足以知道他昨晚下了多大的力气。
他知道展禹宁在思忖着怎么和他开口提离开。
“我想过了,你说的我都听,你说我们要退回到做爱之前的关系,那我们就退回。我不会再逼你做,你想分房睡也随你的意。但照这样吃饭还是可以的吧?之前答应我说做我的监护人还算数,
行吗?就这样...就这样的关系。”
他的声音低下去,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
“我不想和你吵架了,老师。”
谢云暄从来没有真正听过展禹宁的意见,他所谓的选择从来都隐藏着威胁。他不会给别人同他平起平坐的机会,只有这样病态地确保自己在所有关系里掌控发展的走向,才能降低被抛弃和拒
绝的可能。
原来他这么胆小啊。谢云暄自嘲般哑笑一声。
展禹宁沉默半晌,像是有所松动道:
“那你不能再拿退学威胁我了……”
“好,好……”
谢云暄轻轻将脸靠在展禹宁的腰上,隔着衣服偷吻道:
“所以我们和好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低,像情人间的厮磨,又像是稚气地撒娇。展禹宁心里蓦地发软,低着头没说话。
谢云暄再一次给了他台阶,而他不出口拒绝,就是半推半就地表示了同意。手指扣进碗里,展禹宁说服自己就是戒断也要循序渐进,却下意识地忽略那股被看穿的挫败感。
再怎么逞强也骗不了自己,没勇气离开谢云暄的,是他。
欲情故纵,要谈恋爱咯
长﹔腿﹑老﹔阿姨.证﹔理
###第 48 章
无论文科理科,数学都是老大难的科目。高考的倒计时一旦突破两位数,日子就像按了快进键,水似地流去了。眼见还有一个月就二模了,都想给孩子们提提分,振振士气,数学组的老师讲
题讲得嘴都木了,嘴角都上火起了燎泡。
储老师灰头土脸地从周考卷里抬起头,看到大家都改得一片死气沉沉。他忍不住和别的老师抱怨了两句,这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立刻说开了。
上周才考过的题型,这周零分的依旧一抓一大把,好歹也要写个第一小问啊。储老师说到兴头上,目光一转,突然看到角落里一反常态的展禹宁。相比往日的忧心忡忡,他此刻显得格外轻松
平静,像卸下了什么重担似的。储老师忍不住开口问:
“难得啊,展老师看起来心情不错?”
展禹宁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下意识找能反光的东西:“有吗?”
“我可看到你在偷笑了,你们班这次考得可还好?”
展禹宁犹豫道:“没改完,应该还可以吧。”
展老师资历浅,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基本都结婚生子了,所以都把他当后辈,平时也爱拿他打趣。储老师这话一出,就有女老师帮他回怼道:
“哎呦喂,人家展老师还不能开心啦?小展上次班级平均分重点班第一呢。”
“对啊,上学期还闹着要换班主任呢,这回扬眉吐气了。”组长都罕见地搭了腔:“学生努力肯干,就是老师看着也觉得日子有盼头啊,指不定就高考出 985 呢?哈哈,看小展最近都有
精神多了。”
展禹宁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又苦于自己的位置没镜子,就有点局促地干笑两声说:
“哈哈...没这么夸张。”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具体是不是,展禹宁当然心里清楚。
自从谢云暄答应退回关系,就真的安分守己,乖乖和他保持距离。两个人除了同住一个屋檐下,再没什么逾距的行为。原本三天一小做,五天一大做,展禹宁工作时长摆在那儿,又是做下面
的那个,架不住年轻人消耗。休息够了比什么都顶用,现在自然气色见好。
更重要的是展禹宁心里的负罪感轻了很多。
无论之前有过什么,这种形式上相安无事的师生关系都挽救了他岌岌可危的尊严。至少展禹宁站上讲台,想到的不会是自己昨晚被学生压在身下肏干的喘息声。
办公室老师也说了,“他最近精神很好”,这样一般的关系似乎更适合他。
改完卷子,下堂课刚好就是数学课。展禹宁夹着书先去了班里。七班就在办公室旁边,所以一有动静出警都很快。展禹宁刚出办公室,就看到谢云暄在正站在后门和陈林冀说话。陈林冀先看
到他,学生看到老师都会有点收敛,于是谢云暄也就跟着回头看了一眼。
展禹宁确信他们有一秒钟的对视。
谢云暄表情未动,只是他的手随后就越过窗台往桌上摸,突然就拎着水杯去打水了,刚刚好在展禹宁走过去之前错开。
又是这样。展禹宁心底轻轻嗡了一声,不太舒服。
那天之后虽然谢云暄答应他,要退回到最初的关系,也不会再轻易当他的面提退学的事情,但态度却有所转变。无论是在家还是学校,都这般疏离,有时候甚至是刻意回避。
但学校尚且能躲,家里空间小,总免不了有撞在一起的时候,肢体接触都是很正常的。今早洗漱时两个人就在厕所门口撞了车,原本擦肩而过的事,可谢云暄就像是有意要不碰到他般特地往
后退了一步,紧紧靠在门边。他个子高,手跟没处放似地摸着上门框,目光放平,看都不看展禹宁一眼。
原本两个人坦诚相待,该做的都做过了,这样故意拉开距离反而有些尴尬。明明抱着他主动说要和好,这样却好像又在闹别扭似的。展禹宁犹豫间对着他开口提过,当时谢云暄没吭声,突然
一下子靠近他说:“那老师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你说要保持距离,我这样你也不满意,那老师是愿意让我离你近一点吗?”
展禹宁真怀疑他是装的,毕竟除了在和自己吵架时会偶尔失控,谢云暄大多情况下都是游刃有余的。可偏偏谢云暄在见到他错愕的表情时,又很快松开他,沉默片刻,略显失落地去做自己事
情了。他太高明,在刻意讨好卖弄与下意识地紧张之间把尺度拿捏得刚刚好,看起来就是真的被他的话刺激到而不敢轻举妄动。
展禹宁仿佛看到一只大型犬刻意收起尖牙,生怕被扫地出门,于是缩成一团,低伏在他的脚边。他想伸手摸摸它,又怕自己的举动带给他多余的暗示。展禹宁也不是在期待要发生点什么,只
是不想看到谢云暄像这样处处看自己的眼色行事,他过去已经看够别人的眼色了。展禹宁妄想他们之间能以平等自然的态度相处,像普通的师生一样。
他希望谢云暄慢慢走上正轨,能够拥有正常轻松的人生,不会再在真情实感流露时说出“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这样低落的话,不会因为一无所有就不顾眼前地抱住他。然后等某一天体面和
他告别,说他不再需要自己了。
他把自己对谢云暄的欲望压缩又压缩,剩下能有的,只有这些。
窗户擦得锃亮反光,前不久才大扫除过,展禹宁从玻璃反射中看到了自己的表情,确实没之前看着那么生硬了。倒影里他忽然看到远处谢云暄拿着水杯往教室走来,展禹宁没由来地想起主任
那句“日子有盼头”,微不可察地神情一僵。
班里的同学不明所以,只看到班主任站在外面拧着眉头。上课铃还没响,却没一个人敢说话,都纷纷回位置上坐好。
然后展禹宁低下头,自嘲地弯了弯唇。
有时候自己也会欺骗自己,用一种可笑的牺牲精神麻痹自己感动自己,那是他没改掉的通病。他的好心情难道是因为和谢云暄拉开了距离吗?不是,他是为谢云暄即使这样也要短暂停留在自
己身边暗自窃喜。
他太自私,其实那才是他的盼头。
蒯鹏飞最近很焦躁。
本来那些小道消息传出去还有点可信度,可打从那一盆水泼下去后一切都逆转了。大部分人本就是保持着开玩笑的中立态度,这个极端反例一站出来,加上老师们的引导,谢云暄反而变成了
被同情的一方。这就算了,有好事老师还在家长群发了一张谢云暄的照片,图片里谢云暄穿着湿衣服,头发都黏在了脸上,垂着眼睛显得特别可怜。
都在高考前,谁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在一个充满冲突的环境里,家长们也就歇了火,还要马后炮地说一句这不过是无稽之谈。
事情好像就这么轻易地被解决掉了。蒯鹏飞不可置信,一个人实打实地做过三年牢,怎么可能没留下什么证据?但两个知情人——谢昀晞他不可能能联系到,吴正硕也一直失联,不回他消息。
而老师看着也不像被短信影响,所有人的生活都照旧,只有他得到许诺空欢喜一场,结果被利用完就甩了。
要不是他,他们能知道那份监控吗?吴正硕不是说要报复谢云暄吗?他锤自己的时候留手了吗?一轮到谢云暄就怂了?说好要看他们兄弟俩狗咬狗,结果谢云暄之前进救护车,现在被泼水,
突然在学校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倒霉蛋。
蒯鹏飞一时间怒从心头起,哪怕是还在学校里也管收不收敛了,跑到教室厕所里锁上门,直直拨通了吴正硕的电话。
这次电话被骂骂咧咧地接起,蒯鹏飞还没张口,就被噼头盖脸一顿质问:“你说那老师是谢云暄姘头是吧?”
蒯鹏飞愣了一下,下意识不想承认,糊弄道:“...那又怎么了?”
“他妈的,姓谢的都一个货色。”听筒里吴正硕的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并不多解释,突然就挂了电话。
手机嘟地一声没了声音。蒯鹏飞不安地捏着手机,隐约之中他有种感觉,好像所有的局面正朝着他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
“又爆胎了?”
展禹宁压低了声音,摸着脖颈应了两声:“学校在郊外,对面矮房可能有不少地痞流氓吧...我没事,我骑车回去,上次电瓶车还停在学校,您处理好就回去吧,不用和谢云暄说了。”
展禹宁挂断了司机的电话。
他现在上下班一般都是坐谢云暄的车,但考虑到停在正门口有些显眼,他一没那个经济水平,二也不好当着别人的面和谢云暄坐一辆车。所以每次车都是停在比较偏僻的地方。
但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轮胎被扎爆了。
至少不是在行驶路上出事。展禹宁叹了口气,谢云暄不在,他下午放学后就挂了假条出去了,具体去做什么也未同他解释。但他怎么看,都觉得这是被故意盯上了。
展禹宁其实能猜到一点,蒯鹏飞既然当天是和那两个人一起出现的,很可能已经互通有无了,包括监控视频,很可能就是在那两人的授意之下说出去的。虽然手段是处理他,但整件事明摆着
就是冲谢云暄来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结束呢?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发生得没头没尾的,谢昀晞的出现是,那条短信也是,都是冒了个尖又消失了。虽然现在一切都归于平静,但展禹宁无形之中感到好像有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了自己,而他
只能看到浮沉之中显露出来的一点迹象。他有种直觉,如果他此刻忽略这些异象,就一定会在之后为之付出惨痛的代价。
整栋楼基本都空了,今天照例又是展禹宁锁门。往先他总是独身一人,矫情点说,灯关上的瞬间他仿佛也溶于无边的夜色之中,踟躇着迈不开步,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好像没有一个地方是
属于他的。
但现在离开的心情已经不同了。
被一个人闯入生活的改变是方方面面的,尤其是一些下意识的感触和反应,就像是防线的无意识全面崩溃。他很说这些改变是好是坏,但知道习惯一旦颠覆,便很难再回到原来的状态。展禹
宁为难地摸了摸后颈,摸黑往楼后的停车处走。
这破学校基建都很一般,有些地方能省就省。比如教学楼后的停车处,路灯坏了好几个月了,报修也都无果。入目所见皆是漆黑,展禹宁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前照了一照。
视野里突然出现一双腿。
没想到这个点还悄无声息地站着人,展禹宁本正聚精会神地回着家长消息,吓了一跳,突然听见对面喘着气喊他:
“老师。”
光照了过去,展禹宁看清了眼前的男孩。
“蒯鹏飞?”展禹宁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手机,这个点宿管应该已经清点过人数了,他是怎么溜出来的?展禹宁皱着眉头,仿佛遇见了宿舍管理的乱套,头疼地问他:
“晚休铃都响过了吧?你不回宿舍,在这里搞什么?赶紧回去。”
“我偷跑出来的,老师,我就、就说几句话。”蒯鹏飞刚刚经过一场剧烈运动,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艰难道:
“你今晚是要骑车回去吗?”
“是,怎么了?”
“别走西门。”蒯鹏飞看着他重复道:“不能走西门。”
两个人自从上次之后再也没有单独谈过话。那时候蒯鹏飞当着自己的面,信誓旦旦地说什么会保守秘密,又说什么为了他挨了打,装得很像,还不是转头就将监控捅了上去。展禹宁现在想来
才醒悟,说不定当时替他解围也是他们计划好的。
已经被他戏耍两次了,展禹宁忍不住觉得可笑。要换往常,展禹宁可能还真的没有立场训斥蒯鹏飞,可他现在都已经和谢云暄划开距离,心里也有了支撑的底气。
展禹宁牢牢盯着他,故意不耐烦道:
“别开玩笑了,快点回去。”
“老师、你相信我,我是认真的。”蒯鹏飞像是真的着急,一把拉住他:“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是被逼的...你知道谢云暄拿什么逼我,他们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呢?老师,我是
真的没办法,但我一直想着你,所以才跑过来和你说这些...”
“注意你说话的分寸,蒯鹏飞,我是你老师。”
展禹宁打断他,这种语气他听着简直想吐。他甩开蒯鹏飞,插上车钥匙准备走,不料蒯鹏飞像是豁出去般,竟展开手直直地挡在他面前。
这小子是想死吗?展禹宁因为他的幼稚举动一阵失语:
“让开。”
“我保证,老师,我这次说的是实话。就算是我也不想看你被他们整,算我求你了,成吗?你换个门走,也不能有什么损失吧。”
他怎么知道这次不是另一个陷阱?展禹宁心里有了几分计较,目光低沉道:
“你如果知道什么,那就老老实实地全说出来。这样故作神秘地只说一半,你想让我怎么相信你?”
蒯鹏飞没说话。
展禹宁失去耐心,迅速调转车身,准备从另一边走。
“是吴正硕...”蒯鹏飞一咬牙终于舍得将人供出来,在展禹宁背后喊道:
“这点我没有骗过你,如果我帮了你被他知道,他一定会来找我麻烦。但我也是,老师你也是,我们都是被谢云暄牵扯进来的。他这个人根本就不会考虑你的死活,他——”
展禹宁将把手转到最底,把那些胡言乱语都丢在身后。
学校虽然是东西南北四个门,但晚上的安排是所有师生统一从西门走的。展禹宁犹豫一会,还是骑去了北门。门卫已经关上门了,见他年轻,有点不太乐意地抱怨了一会。展禹宁顺利通过,
思索片刻,绕了路往西门的方向骑了一截。
在那个转弯口后,展禹宁看到了一辆停着的黑色的 SUV,几个身材魁梧的青年不耐烦地聚集在路灯下,抽着烟头大声地嘻嘻哈哈。他们时不时往学校的方向瞄一眼,就好像是在等着什么。
展禹宁握着把手,拐过弯迅速地离开。
蒯鹏飞没撒谎。
远远一瞥下那几个人手臂和脖颈上的纹身清晰可见,展禹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无言地骑着车,经过一个又一个路口。风呼呼刮进他的衣领,展禹宁猛地打了个寒颤——
那谢云暄现在还好吗?
这个坏念头一升起就无法褪去,展禹宁猛地握紧刹车,手有点发抖地去拨谢云暄的号码,一瞬间他想起自己曾给初恋打了二十三个无人接听的那个夜晚,差点就要恐惧症发作。
接电话。
几乎是拨通的一瞬间,谢云暄就接听了电话,低沉的声音在展禹宁耳边响起:
“喂,老师?”
谢云暄好像总能及时地接到他的电话。展禹宁轻轻嗯了一声,竟感觉万般庆幸。他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骑车还是接电话,想快点见到他和想听他的声音的念头并存,只得在手忙脚乱地在攥着
手机的同时保持平衡,问道:
“你在家呢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眼里的家已经将谢云暄囊括在内了。
“嗯...”谢云暄的话音停顿了一下:“不在。”
还有一个拐弯就到了。展禹宁转着把手的指节都用力到泛青,皱着眉头说:
“你在哪?还没回来吗?”
“不是,我在等你。”
电瓶车一路冲到头,小区门口,谢云暄穿着一套剪裁合身的深蓝色西装,原本压着的眉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舒展开来,像是松了一口气似地,对着他招了招手。
电话里的声音说道:“想接老师下班,这点应该不算过分吧?”
展禹宁不可遏制地心突了突。
他知道谢云暄就是衣服架子,但一直以来穿的不是校服就是偏休闲的衣服,身上那股地痞流氓的劲也总是洗不掉。他也一直给人这样的感觉,虽然不少时候是笑眯眯的,但行为却从不饶人,
尤其是处在展禹宁家那种杂乱的环境,愈发像个狠戾的混混。
展禹宁从没见过他穿过正装,这样一看,他好像什么从名利场走出来的贵公子,肩宽腿长,挺拔得气势逼人,难以接近,却对着他特别优待,故意装乖。
什么啊,有种感觉。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谢云暄挂了电话,扬了扬唇角问:“很不适合我?”
“去哪了?”
谢云暄不甚在意:“没什么,就是去上杆子讨了点奚落。”
凑近了,展禹宁忽然闻到他身上的一点酒气,或许他是刚从哪个晚宴刚回来。展禹宁在楼下停了车,和他并行走得很慢。
“司机说又出事了,你回来没遇到什么吧?”
展禹宁说没有。
“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情就等我去接你。”谢云暄松了松脖颈,好像有点累道:“今天推不掉。”
展禹宁大概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认识谢云暄以来,他好像一直都在被迫和那些让他备受折磨的血亲联系。可他今天的样子倒更像是主动的联系,展禹宁不由得想起突然平息下去的事端,突然想道:是不是谢云暄做了什么交
换。
谢云暄将钥匙插进锁孔,家门打开,展禹宁斟酌地开口:“是很麻烦的事情吗?”长〻腿﹕老阿 姨﹕证﹕理﹑
“不,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谢云暄笑了笑,展禹宁却感觉他有点疲惫。他站在门口换鞋,在展禹宁面前一停顿,漆黑的瞳孔里好像写着想要拥抱他的念头,却最后只是克制地后退了一步,像家人般和他说:
“晚安,老师。”
不,就算他们是家人,最基础的安慰和倾听也是可以做到的吧——
谢云暄关上了房门。
展禹宁怔了一怔,明明他前不久才说过对谢云暄没抱有其他的期待,此刻却抑制不住地失落起来。
平息的负罪感和愧疚心此时又返了上来,只是这次是对谢云暄。以至于展禹宁半夜睡到迷迷糊糊,都好像听到谢云暄在喊他,那声音又低又急切,喊他老师、老师。展禹宁不自觉应了一声,
然后翻了个身,发现身边空荡荡的。
幻听了吧。
展禹宁揉了揉额头,觉得有些口渴,打算去厨房倒点水喝。可他走到客厅时幻听却又出现了,他又听见谢云暄喊他。
展禹宁回过头,谢云暄在的房间漏了道缝,里头大概是开着小夜灯,斜着漏出一道暗黄的微光。已经凌晨两点了,展禹宁迟疑了一下,蹑手蹑脚地凑过去看了一眼——
昏暗的光下,谢云暄咬着衣摆,手不断地在自己勃起硬涨的阴茎上上下套弄,紧绷的手臂肌肉用力到鼓起,流畅的肌肉线条在光晕的映衬里只剩下暧昧的荷尔蒙张力。他拧在一起的眉写满了
忍耐,如同撕扯般紧咬着嘴里的布料,可是粗重的呼吸声还是会断断续续地溢出来,结实的胸膛起伏不断,像是正在努力关住那些即将从心口溜出去的感情。
突然间他紧闭眼睛,握着阴茎动作一停。
“展禹宁...”
谢云暄在高潮时失声喊他了的名字。
欲情故纵大成功,不过让小狗饿了几顿,老师就心疼了呢^^
###第 49 章
四月的天昼夜温差意外地大,白天太阳让温度不要命地往上窜,让人有一脚踏入夏天的错觉,夜里又猛然降温。展禹宁一天不是混在学生堆里就是坐办公室,没把握好就穿少了,路上没忍住
打了寒噤。他抬头看向最近小区里的新换过灯泡的路灯,昏黄的暗光显得整个小区更加老旧静谧,沉沉得好似隐藏了不可言说的秘密。
耳边的声音远了,展禹宁想到什么,不自觉开了小差。
“老师?”
神游之间,一声呼喊拉回了他的注意。展禹宁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望去,发现谢云暄正弯腰凑得离自己极近,却又在他回过神来的一瞬间直起身来,口吻很淡地问道:“我和你说话呢,老师,
怎么总是走神,没休息好?”
展禹宁瞳孔不易察觉地缩了缩:
“在想事情。”
“怎么。”谢云暄一哂,打趣道:“老师也会高考前压力大到神思不宁?”
展禹宁说:“哪有学生反过来问老师这种问题的?”
谢云暄笑了笑:“我这样的学生。”
展禹宁躲开他目光里的笑意。
他们的对话并无异样,就像一开始展禹宁所羡慕的那样,拥有可以和学生自然地谈笑打趣的和谐师生关系——展禹宁对这个错觉立马否定:他们算个屁的普通师生,哪有学生喊着老师名字自
慰的。
自打那天展禹宁半夜撞见谢云暄喊着他名字自慰后,原本好不容易积聚的底气忽地就被打碎了,和谢云暄单独相处时的气氛也变得微妙起来。如果说谢云暄开始只是那他当发泄性欲的工具,
那现在刻意压抑自己,把他当作性幻想的对象,态度就变得耐人寻味了。
请问如果知道了自己的学生想着自己打飞机,作为一名老师应该做点什么?展禹宁想教资面试都没这么刁钻的问题,而这样隐秘的撞破他只能当成不知道,否则也未免显得太自我良好了。
明明两个人之前什么都做过了,但这样偷摸的念想却莫名更让展禹宁觉得唇齿发烧,就仿佛对他的兴趣不减反增似的。
楼梯间里空间狭窄,展禹宁快步走在谢云暄的前面,可到了家,展禹宁看着还是绕着谢云暄走。谢云暄看着浑身不自然的老师,眼睛轻眯,像是发笑着问:
“老师,你多久没剪过头发了?”
春节那会展禹宁头发留长了,已经可以扎起来。散下来时头发漫过脖颈,刚好遮住颈后竖排着两颗小痣,只有借着后背位操得他抬不起头时才会露出来。配合着紧绷的背部线条,有种难掩的
色情暗示。
谢云暄觉得留长了反而更适合老师,只可惜高中教师不能立异标新,开学前就剪到了正常长度。
展禹宁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看了看,发尾是有点长了,“还好,是有一个月没剪了。”
“要我帮你剪吗?”
展禹宁目光迟疑:“我之后去理发店剪一下...”
“真的来得及吗?”谢云暄自顾自地去阳台拽了块毛巾:“老师你每次说之后,基本都是无期限往后拖哦。”
“...”展禹宁无从反驳:“你会吗?”
“会。”
谢云暄将他摁在椅子上,用浴巾在他脖子上围了一圈,先给他把头发梳顺了说:
“只是给你修一下而已,我在监狱里经常给别人剪。”
谢云暄可不算什么助人为乐的善人。展禹宁听出另外一层意思:“他们使唤你了吗?”
“很惊讶吗?”谢云暄随意地应了一声:“打不过,那自然是别人说什么你就听着了。”
看过的庭审录像在展禹宁脑海一闪而过,十六岁的关越,清瘦单薄,被压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无论何时都无谓地嵴背直挺,试图单凭那把骨头去抵挡世界倾倒给他的恶意。
展禹宁一时间失了语:“...”
“我还挺擅长伺候人的。”
谢云暄还在毫无自知地继续说着,他顺手轻挑地抬着展禹宁的下巴,示意他抬一点头:“不然,让我也服务服务老师?”
生钝的剪刀在他发前不断操动着,不小心触碰到眉头,一片冰凉里,展禹宁心里不是滋味。
“别开玩笑。”
“怎么能是开玩笑呢。”谢云暄说:“我对老师哪次不是认真的了。”
又是这样。谢云暄总是这样自如地运用着他的过往,有时软磨硬泡,有时又轻描淡写,甚至拿那些沉重当作垫脚石,就像是伸着手要讨他欢心似的。
展禹宁记得他抱着自己云淡风轻地说强奸犯处在监狱里鄙视链的最底端,说他在脏水里泡过一整夜,说在牢里待了三年没有一天不提心吊胆。他的话太别有用心,或许经过了些许后期加工。
谢云暄是个高明的绑架犯,展禹宁一直都清楚。可矛盾的是,就算是识破了是针对他的诈骗,是故意说出来让他心软的把戏,展禹宁也没有办法不对这些话有反应。
这是一个他一定会跳下去的陷阱,不仅如此,还会宁愿谢云暄只是想利用他。
展禹宁下意识叹了口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气。
“怎么还叹气了。”谢云暄捧着他的脸看了又看,目光瞥见他愈渐低垂的眉眼,手指点了点他的眼头,弯腰低着声音道:
“老师,先把眼睛闭上吧?会有头发茬的。”
视线相对,展禹宁望着他的神情一晃,闭上了眼睛。
“好...”
真乖。谢云暄无声地笑了笑,他将后半句压在舌头下,视线越来越暗。
“等一下...”谢云暄将手指插进老师的发根,就像抚摸般揉了揉他的头发。展禹宁像是觉得痒,微微皱起了眉头,却没睁眼,也没说话。
“看下长短。”
谢云暄用手指撩开他的发丝,率先解释道。随即他看到展禹宁的眉间的褶皱有意识地松开,尽量平稳地面对自己。他不知道老师眼皮底下的视线应该是怎样的,或许是那种慢半拍,有些不知
所措又失落的眼神吧,老师最近总是这样看着自己。
人们不外乎用离开来试探关系亲疏,谢云暄也没能落入俗套。他的老师明明心软得不行,一次又一次对自己退让,却又爱说一些自己不愿意听的话。可就算嘴上咬牙不说,他也是在意自己,
也会因为自己也有一些不安吧。
只是老师又能忍到什么时候呢?
谢云暄说:“头低下去了。”
展禹宁又仰起了一点下巴。
怎么就这样听他的话呢。
谢云暄竖着剪刀,一层一层,不紧不慢地剪着老师的头发。他的头发偏细软,发丝从指缝里溜走,蹭过掌心留下细碎的痒意,连同谢云暄也变得心痒起来。
既然老师说不想和他发生关系,那很简单,只要让他来勾引老师,让老师想做就好了。他只要一点点引导,耐心地等待洪水决堤的那一刻即可。
老师怎么可能对他没有一点感情?
看着展禹宁努力地控制着面部的表情,谢云暄绕到了后面。发梢轻轻吻过嘴唇,他将手轻轻搭在老师的颈窝,拇指揉摁着那两颗浅色的小痣道:
“我再修一下后面。”
展禹宁下意识身体一僵,可谢云暄也没乱摸,只是不轻不重地卡着他的肩膀。剪刀的咔嚓声不断响在耳侧,他在停顿时催促道:“好了吗?”
“哪有老师这么心急的。”谢云暄将剪刀放在了旁边方桌上,抽了张板凳坐在他面前,托着他的脸说:
“脸上有碎头发,我帮你弄掉。”
指腹猝不及防轻擦过的眼皮,展禹宁毫无防备地闭着眼,卸了一口气后低下肩膀,无可奈何地任由他摆弄。于是半张脸都被谢云暄那双手遮住了去,感受到谢云暄的动作,他的脑袋无意识地
跟着手掌微偏,就像是在蹭谢云暄的掌心。
谢云暄咬着舌尖:“......”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看过展禹宁了。
其实老师的面庞是年轻的,单这样凑近看了还有些猜不出年纪,但一睁眼,就明白他已经被生活磨得失去了朝气。那双眼睛大多时候低着,瞳色浅却又暗不透光,阴郁地毫无起伏。就像展禹
宁平日里的那样,淡淡的,单调成一根透明的线。想要让他的瞳孔里倒映出不同的色彩,就需要掐住他的腰,再打开他的腿,插进下头那块最隐秘敏感的部位。激烈的碰撞下,雾蒙蒙的水汽
就会从那池死水里不停地冒出来,一阵又一阵地洇湿脸颊。老师会仰着头,哆嗦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失语。
谢云暄缓慢地向下擦过展禹宁的鼻翼,唇正拘谨地紧闭着。他大多时候都是如此,心焦起来会习惯性用舌头舔过唇瓣,再咬着下唇冥思。他乳头颜色浅,阴茎头也浅,偏偏嘴唇总是红彤彤的,
加上这个坏习惯,让他的唇部总是看起来软红水润,一副毫无攻击性又很好亲吻的样子。
神思至此,唇缝忽而打开,展禹宁问他:
“还有吗?”
谢云暄声音哑了:“有。”
做爱的时候,他柔软干净的嘴唇也会一张一合,发出好听的呻吟声。他的喘息很松弛,受不了也只会抿着唇呜咽,很少捏着嗓子眼媚叫,说话也全是气声,沙哑地勾引人。这也是谢云暄开始
为什么觉得老师总在挑衅他,他爱这样低声压抑地喘气,不快地拧着眉头看人,仿佛还自如地留有余地,颇有种欲拒还迎的劲儿,非得顶到高潮的时才会引颈漏出一点的失声的痛呼。
浮想联翩,可谢云暄想到了不该去的地儿。
面前突然没了动静,展禹宁突然听见门关上的闷响。他睁开眼,腿边的塑料凳已经空了,厕所的门紧闭着,模糊的玻璃门后,是谢云暄紧压的背影。
搞什么?展禹宁愣了一下。他摘掉了毛巾拍了拍衣服,敲门说:“你在里面干什么?”
“...”谢云暄的声音等了一会才传过来:“...我等会再收拾,你先放着吧。”
厕所里有镜子,展禹宁想看看他剪成了什么样子。他转了转把手,门却被谢云暄用力地顶住,暧昧不明地说道:“别进来,老师。”
展禹宁着实没反应过来,皱着眉头道:“你先出来,我看下镜子。”
“...之后再说。”
什么之后?展禹宁想开口,忽然听到断续的粗重喘息声,急切又低沉,仿佛无数次春潮带雨的夜晚所落在耳畔的。那偷看到的画面席卷重来,他犹如通电般所有都明白了起来。
...他在自慰。
因为摸了他才硬的吗?
展禹宁看着玻璃背后影影绰绰的黑影,竟一时间松开也不是,继续下去也不是。之前的身体亲密过了头,以至于即使相隔一扇门,展禹宁也能轻易地想象谢云暄的神情。
他会用怎样的表情抓着阴茎,手用的力度该有多重,是用怎样的语调喊自己...
“老师...”
他又幻听了,是谢云暄的低喊声。
展禹宁动了动身,腿间摩擦出一片异样,掌心里那块铁柄一下子被他攥到火热发烫。他蓦地松开门把,一地狼藉也顾不上了,几乎是逃进了房间。他靠在门背后,又气又恼地反锤向门板,心
脏剧烈跳动的声响砸得鼓膜都作痛,都没敢去看裤裆里那不争气的玩意儿。
我靠,疯了吧展禹宁,三十多岁的人了,你当自己过思春期呢?
他很少有这么气急败坏的时候。展禹宁痛骂自己一声,耳根都红透了,可罚站了半天也没软不下去。明明没有人,他还是难为情地看了看背后,才咬着衣角钻进了被子。
这到底算什么。
展禹宁把脸埋在枕头里,一只手钻进衣服里,不假思索地就摸进了胸口。他揉了揉凹陷的乳头,往日谢云暄总是从这里开始爱抚,俯下头用高热的口腔含着吮嘬,直到乳尖觉出点刺痛,才肯
松口用舌头舔舐,舌面和皮肤触碰,哈气声发出暧昧的声响。
展禹宁夹着那一点奶尖捏搓,想起那时候谢云暄目光会自下而上地看着他,含混又轻挑,上挑的眉峰带点得意,痞气十足,然后将手往他的下面探——
展禹宁的手顿了一下。
用前面自慰还是后面是个关乎自尊的问题,用前面是纾解欲望,用后面是想被人肏。展禹宁长久以来连欲望都是寡淡的,有段时间他对一切身体的插入关系都病态地觉得恶心,可现在展禹宁
套弄了两下阴茎,竟觉得索然无味。
...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喘了口气,将手指含湿后顺着会阴摸往肉穴。指腹抵在穴口试探着打了几圈,匀长的手指插进去,立马被细软的嫩肉包裹住。
展禹宁唔嗯了一声。
他折起身子,找好姿势将手指往里送去,很快就摸到那处小小的凸起。他只是摸了摸,紧绷的腿肚就开始发酸发抖,前端也抽抽搭搭地吐出淫水来。
可这些还不够。
如果是谢云暄。
...如果是谢云暄的话,应该会贴着他的耳垂色气又下流地哄他笑道:“老师,你是想让我来帮你啊。”然后扬起手,在他不知耻翘起的臀瓣上用力掌箍。大概率会这样说:“原来老师对
我有这种想法啊...对着学生发情的变态。”
他该嘲弄自己的淫荡,用道德羞耻来鞭笞自己的。谢云暄本身就什么浑话都能说得出口,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挑逗自己的机会。或许直到自己不想理睬,谢云暄才会动动手,用比他粗得多得手
指掐着他的腿根打开,抓着鸡巴用龟头蹭他的穴口。谢云暄会用手指从胸口划到肚脐,拨弄他的阴茎说:“自己把腿掰开吧,老师。”
展禹宁撑着身体,将自己的腿分得更开。扣―扣群七一】零%五八﹂八﹕五九零﹔本〃文
他理解谢云暄的表情,更熟识谢云暄动作里的暗示。谢云暄纵使再急,眉眼也不会有什么波动,但展禹宁可以从他失了力道的动作感受到兴奋。那是一种更原始更纯粹的冲动,会卡着自己的
膝窝用力,一口气插到进去。谢云暄那处本来就天赋异禀,光是放进去就受不了,更别提猛力地往里撞了。硬涨的鸡巴同时压迫前列腺和肠道,再多顶到他的敏感点,三重刺激会直接将展禹
宁送上高潮。而因为他内里的痉挛,谢云暄也会得到快感。他会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腕,拉到唇边亲吻,呢喃着喊他:
“...老师。”
这一点是单凭手指无法比拟的,可展禹宁还是精神高潮,呜咽着射在了手里。没有拥抱的身体急速冷却,他维持着那个姿势愣神,将一片狼藉的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疯了。
谢云暄才二十一岁,本身性方面就开放,展禹宁明白自己在他眼里像什么,一个便宜老师,可以随便糟弄的家伙,不必考虑后果,也不会留下责任。突然斩断这种廉价的发泄方式,还要和他
每天同进同出,对他产生冲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他呢?他在幻想着被谁操?
他何曾这样欲求不满过?
掌心留着一滩粘稠的白色精液,展禹宁瘫陷在床榻里失神,感觉自己近乎糜烂。他不由得想到谢云暄在最开始发生这段关系时就曾和他说过的话:
你否定不了我的,老师。
他否定不了,也不可能装作相安无事,这段不伦关系从发生的那一刻起,他和谢云暄就回不去了。而他现在甚至已经对谢云暄有了不正当的幻想,如果继续发展下去...
承受不住欲望的膨胀先暴体而亡的会是自己吧。
要自保、要懂廉耻、和学生说什么情情爱爱?展禹宁脑子里很乱,脚步声却越来越近。门外传来异动,是谢云暄敲了敲房门,问道:“老师,你睡了吗?”
“...没睡。”
一个激灵,展禹宁迅速翻身而起。他擦干净手,心虚地再三检查了一遍自己,确定没留下什么痕迹才过去开门。他不敢看谢云暄,开口声音都像在飘:“怎么了?”
衣服皱巴巴的。谢云暄看着他泛红的嘴唇,也不点破,只是把手机递给他道:“有你的电话,震动了很久,想你应该在做事情,没听到吧。”
好像一语双关。耳根还在丢人地发烫。展禹宁都不记得自己应没应声,就直直地去拿谢云暄手里的手机。只是看着显示的未接联系人,他不觉心里一咯噔。
他高中时期就认识,到现在唯一还能算在保持连络的朋友。
屏幕又亮了起来。
“不接吗?”
“接。”
展禹宁滑向了通话键。
“喂,老展啊。”杨一鸣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高中那个样儿,不着调地喊着他:“我下周结婚,你有没有空啊?”
###520 番外
通常来说,展禹宁不会拆不是自己名字的包裹的,但巧就巧在当天展婉宁也往家里寄了个快递,让展禹宁先拆开拍给她看看。
展禹宁当时正和家长打着电话,手上心不在焉,也没看信息,就将茶几上的快递拆了。结果包裹拆开来,里面却是个项圈...
...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展禹宁登时连电话都结巴起来,还好对面快讲完了,以为是展老师是准备休息了,便找了个由头不再打扰。展禹宁匆忙结束对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翻过去看快递单上的名字,写的白日宣
淫。
...果然。
展禹宁叹了口气。
门口一声响动,谢云暄站在门外,他刚夜跑完,边撂着钥匙边问:“老师,我那个包裹你...”
帽子摘了,他目光瞥见展禹宁手里的东西,默默把后半句转了个弯儿:“...你拆了啊。”
展禹宁对这一类的东西都有心理阴影。他对什么都习惯说好,基本是谢云暄想做什么就半推半就地依下来,唯独这点,他是咬死了不会从。
瞧那脸色黢黑,谢云暄提前举起了手:
“你误会了。”
展禹宁把东西丢进盒子里,静声道:“我不做。”
“我知道老师不喜欢。”谢云暄走到他面前,把那黑色的皮质项圈拿出来,细链撞在一起发出泠泠的声响。他将两部分扣在一起,不急不慢地和展禹宁解释道:“不是用在老师身上的。我不
会做老师不喜欢的事情,老师知道我很听话的,不是么。”
谢云暄手指看着粗笨,做事却又很平稳,很快便把东西组装好。但那小铁链攥在他手里跟玩似的,脆弱得好像一扯就断。
展禹宁瞳孔略缩,又想起这种东西拴在自己脖子上的情景,更难摆脱的是当时烙在皮肉上的耻辱。他摇了摇头:
“那你买这个干什么?”
“给我自己用的。”
展禹宁愣了一下:“啊?”
“给我自己用的啊,老师。”谢云暄把项圈戴在自己脖子上,将牵引绳的另一头放进展禹宁手里,突然欺身逼近他问:
“要不要...试着命令我什么?”
展禹宁下意识后退,跌坐在板凳上。谢云暄顺势在他脚边跪直了身体,脑袋拱过去,小狗似地将下巴搭在他膝盖上,轻声喊他:
“...老师。”
他穿着速干的运动 t 恤,贴身的布料将紧实肌肉线条勾勒得一览无遗,浑身上下都仿佛写着野性难驯的乖戾,只是被那根细细的引绳拴着,老老实实地雌伏在他身边。
展禹宁与谢云暄不同,谢云暄习惯于用强硬的占据以至于打压来缓解内心的不安,展禹宁恰恰相反,他愿意把自己逼到绝路,以被全盘控制换取自己的安心。然而此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扭曲满
足感却爬满了展禹宁心头,他的腿就在谢云暄的胯底之间,只消动一动腿,就能踩在他的阴茎上。
...什么想法。
“不要。”展禹宁回过神来,企图用手背将他冒犯的脑袋推下去:“无论是哪一方我都不想做。”
“可是我想和老师做这种事情。”谢云暄脸颊肉都被推挤一起,却还跟狗皮膏药似地黏在展禹宁的膝盖上。他半眯着眼睛,有意拉长声音哄他说:“我在尽量找老师不排斥的方式,老师也配
合配合我,和我试一试,嗯?”
“你这么讨厌吗?”他声音向上,发声靠近鼻腔,“是讨厌我吗?”
“......”
展禹宁受不住这种带点鼻音的腔调,像撒娇。谢云暄这种人撒娇听起来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摆在他眼前又不违和了。他看着就跟情窦初开的男大学生似的,变着法子要讨自己喜欢的人欢
心似的。
太稀罕了,以至于展禹宁竟一时间没舍得拒绝。
他的手还抓着皮带手柄,就这样落在膝盖前的一点的地方。谢云暄目光跟着他的手游走,忽然挪动下巴,直到放到他摊开的手掌上。他移开,谢云暄就跟着他动,颌角的坚硬和皮肤粗涩的触
感磨蹭着展宁禹的掌心,他不觉生出错觉,心神微动——
简直就像小狗将脑袋拱进主人的手中。
展禹宁试图呵止他,也呵止自己的想法:
“别动了。”
谢云暄瞧了他一眼,丧气地将下巴搭在他的四根手指上。
如果他有尾巴,现在应该是紧紧贴着地面无精打采地摇晃。展禹宁觉得好笑,还是没忍住动了动手指,怎料想谢云暄竟然听话地这样跪着,跟着他的动作扬起了下巴。手指蹭过喉结,勾到他
脖颈上绑着的项圈,紧贴的温热皮肉下是汩汩流动不止的沸腾血液,无限勃发生命力就对着他俯首,在他的手掌之下。
“...”
在此之间,没有得到他的命令,谢云暄动没有动一下,静静等待着他在自己身上抚撸完毕。
展禹宁终于说:“你想干什么?”
得到发问,谢云暄才低下头,用鼻尖顶进他的指缝,牙齿磨着他手指根那点肉舔道:“我就像老师你的狗吧?”
展禹宁被过于直白的台词激得一哆嗦,捏住他胡说的嘴唇,气恼得神伤道:
“...说什么胡话。”
“我什么时候说过胡话?”谢云暄嘟唔着笑眯了眼睛,等展禹宁力道松了,将他的手指咬进嘴里:“答应我,嗯?就这一次。我们不做过分的,只有最基础的命令,老师要是不喜欢,就随时
叫停,嗯?”
“老师不用难为情,在你面前像狗一样发情丢脸的是我,对吧?老师只要配合我,把我当成你的狗...”
“行了。”瞧着他字正腔圆一脸正气地将这些话说出来,展禹宁真生怕他一晚上都对着自己念叨什么狗不狗的,就算是贴着他的耳朵学狗叫这种事,谢云暄也不是干不出来。一点害臊都不懂。
展禹宁耳根发烧,咬着嘴唇说:
“下不为例。”
他话音刚落,谢云暄就抓住他的脚腕,手指勾进袜沿,滑溜溜地钻进去挠他的脚心。白袜被宽厚的手掌撑得变形,像生了畸形的节瘤。
展禹宁不自觉退缩,然而谢云暄动作更快,握着他的足腕踩在自己的阴茎上。展禹宁顿时一僵,感觉自己就像踩着什么发硬的棒槌,正正好硌在足弓下。平日里都是拿手丈量,此时更觉得那
玩意大得夸张,管子似的随着动作在脚底滚动。
“老师。”谢云暄沉沉吐了一口气,胸口起伏得像是衣服即将被撑开。他将那根丑陋发涨的阳具掏了出来,握着往他的小老师身上蹭:
“我没经过你的同意就硬了...你要不要惩罚我?”
惩罚什么?用力踩下去吗?展禹宁面颊都被烧红了,难以言喻这种身体部位被借用的感觉。脚趾磨过充血的龟头,晶亮的茎头吐湿了指缝,在用力挤压下淫水直流,将展禹宁整个脚底都蹭湿
了。谢云暄的视线透过展禹宁的短裤管往里望,像是标记着目标之地,状作无意纯良地垂下眼睛,吻着他的膝盖说:
“老师,你如果不命令我,我就自己来了。”
展禹宁反应不及:“...什么?”
下一秒谢云暄将头埋进他的两腿之间,钻进宽敞的裤沿,顺着腿际往里咬。裤腿被撸到大腿根,拉链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黏湿的舌头隔着棉质的内裤舔他的阴茎,直到那处凸起变得坚硬。
下体一阵发虚的感觉让展禹宁慌忙动手站了起来——
细链轻响,箍在脖子上的项圈拽出了摩擦后类似于施虐的红色痕迹。舌尖的勾出的丝线断裂,谢云暄坐在地上,用手撑在背后仰头看他,表情近乎于忍耐,嘶着气发笑着逗他说:
“老师。”
“你真的一点不留情啊。”
展禹宁低下头去,发现自己正踩着刚刚那根对着自己不停冒犯的紫红性器。它看起来完全兴奋了,怒张着,湿漉漉地闪着淫光。
谢云暄压着眉头看着他,链条从脖子上的项圈一直连接到展禹宁手里。他将他的欲望坦露出来,不吝啬于将最羞耻的模样悉数铺陈在他的眼前。
“你不想试着支配我吗?”
“踩着我的感觉也还不错,是吧?”
或许在他面前再放开一点也没有关系。
没有试图记录他丑态的摄像机,没有单方面的凌辱和折磨,只是他的小男友想和他玩一次感官游戏。
“......”
展禹宁无声地抬了抬腿,用掌纹细碎的脚底揉搓谢云暄的鸡巴。感受到迎合,谢云暄脱去他的裤子,露出那根勃起的性器。
谢云暄撸开包皮,涨大的阴茎撑开褶皱,茎头泛着水红色,整根都显得标致秀气。谢云暄是觉得老师漂亮诱人的,阴茎也随了主人,漂亮极了,长得就想让人一口吞进去。
舌尖在系带处舔弄,谢云暄张口含进口中,展禹宁站不稳似地抖了一下。谢云暄忽然松口,抱住他的臀将他抱到墙边,鼻尖顶着肚脐的软肉,他整个脑袋都埋进展禹宁细瘦的腰腹之中,吞含
着他的阴茎,把展禹宁抵在墙上给他深喉。
展禹宁以一种近乎坐在他肩膀上的姿势,脚背紧绷,爽到蜷缩着身子不住发抖喘息。喉结滚动,谢云暄说:
“...射在我喉咙里头了,老师,我都没尝出什么味儿。”
展禹宁骑在他肩膀上,轻轻晃动那根细链,上气不接下气:“闭嘴。”
谢云暄用气声嗯了一下,随即扒开他的臀缝往里扩张,密密麻麻的吻从肚子咬到胸口,又一路舔下来,将展禹宁的下面和后面都舔得湿漉漉软乎乎的,仿佛要融化了似的。
真属狗的。展禹宁都不想看自己红肿到立起的乳头。
憋紫的鸡巴抵在他的后穴磨蹭,在进去之前,谢云暄说:“我有问题要问。”
展禹宁被颠得差点淫叫:“...什么?”
“我到现在都没有问,老师,你希望我喊你什么?”谢云暄附在他耳边说道:“该喊你主人,还是老师?”
“...”
“我们老师,是想被小狗操还是被学生操?”谢云暄不依不饶地咬着他的耳朵:“说话,还是说,想被你的男朋友肏?”
“...”展禹宁拽了一把铁链,同他接了个凌乱的舌吻,口齿间的高热染红了两幅面孔,谢云暄连血液奔流的声音都听到了,一时间有些心肝俱颤,唇痴痴地贴着追上去还要接吻。他当真
是被老师欺负怕了,展禹宁每拒绝他一百次后的一次接受总显得这么令人心动,他一点也舍不得松开。然而展禹宁手掌轻扇着他的脸颊,将他推了过去:
“让我把你当狗,现在还和我提要求吗?”
“......”
喉咙里发出模糊的轻笑,谢云暄拉长声音,声音似怨般道:
“我知道了...真无情啊,主人——”
鸡巴挤进肉穴,一口气撞进窄窄的肠襞,谢云暄扣着他的肩膀,扶墙颤抖。
他的手指展禹宁卡在腿与臀之间的褶皱间掐揉,往他洇了汗的上衣里不停地摸去。那两赤条的腿挂在他臂弯里,粉白丰腴的肉颤呀颤,跟肉冻似的。谢云暄迫使他腿开到最大,发了疯般撞在
那团肉上,还要口欲期没过般含着展禹宁的下唇不松口。
“老师,你当时是身不由己。”谢云暄和他依得极近:“可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
“我确实没办法让你忘记那些不好的事情,但是和我做完,你对以前的印象也能淡一点吧。所以老师,你多想想我好不好?”
勃涨的鸡巴在体内一跳一跳的,展禹宁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更被那上面的筋络进出磨得发晕。不知道是哪些话还是因为剧烈运动后的反应,交合在一起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生热,将肚子里的鸡
巴都煨得滚烫。他整个人都被谢云暄抱压着肏,毫不留情地进出深捅,碾压着前列腺和尿道还不够,近乎是撞进了二道门内。
展禹宁被操得浑身发软,一口气顶到脑门,更可怕的是,他感受到一股不受控的失禁感,受不住地直锤谢云暄的肩膀,眼泪哆嗦地直流。
“太深了...停下来...”
谢云暄难忍地享受着他里头痉挛夹紧的那股快感,糊弄地吻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扮演的角色是什么,不住地哄道:“再忍一会...一会就好了...”吃〉的の企鹅【】﹐二﹐三ˇ灵六〉
九二︰三.九%六︰
手里一直抓着的细链不知道掉哪去了,展禹宁抓住过他的项圈,声音破碎,有些来不及的崩溃般说道:
“停下,我说...让你停下来。”
怎么可能,谢云暄知道该如何理解他的话,也懂怎么让他更爽一点。他将手掌摁在展禹宁的肚子上用力一顶,外内同时的压迫刺激直接逼疯展禹宁,彻底突破忍耐的极限。那深红的阴茎被操
得像个喷泉似的流个不停,大股大股的透明淫水顺着谢云暄的腰腹肌肉往下滴落,浇在两人一塌糊涂的交合处,淅淅沥沥地在地板上积成一滩。
展禹宁皮肤上下可见的部分都快熟透了,可那也没停,阴茎还在不顾主人的脸色和打着哆嗦的身体,难堪地流出了其他的液体。
谢云暄抽出鸡巴,翕动的肉穴吐着浓稠的白精,沿着展禹宁的腿根往下爬。
展禹宁死咬着唇不出声。
...得意过头了,给操尿了。
谢云暄第一次有种死到临头的感觉。
“老师。”
展禹宁盯着地上的那滩水,就恨不能原地凭空消失了,好一会才红着眼重复道:
“我让你停下的。”
“嗯,说了,老师说了。”谢云暄试图弯腰去吻他,项圈上垂下的链条咣当直响:“我错了,老师,我没听话,是我坏...”
“...盒子里有手铐。”
谢云暄语气飘忽,反正知道展禹宁问这个,绝对不会是要准备奖励他再来一次:
“好像有吧...”
好在不需要他回答,展禹宁自己就找到了那副手铐,将一头拷在了谢云暄手上。
“你就在客厅里坐一夜吧。”
展禹宁将另一头拷在了椅背上。
很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先更一个番外 TT
虽然可能写的有些难以下咽,但我爱大家的心是真的 TT
还有这里是断更前一位读者朋友给我画的同人图,非常感谢。第一次收到二创,本来很兴奋想速速让大家都能看到这么可爱的作品,结果还是耽搁了 TT 链接附上,感兴趣请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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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地理上以秦岭淮河一线作为南北的分界线,奇怪区区一介山脉竟可以有这么大的影响,以此往生养出黄土高原和秦淮河这样截然不同的景致。而展禹宁不长的生命里也有这样一道泾渭分明的
分界点,那道分界点,是他的高中。
那道线之前,是他这辈子难得的无知蒙昧时刻,顺利地拥有了一段被爱而不自知的时光。但他太得意,好像上天也看不下去他自不量力的愚蠢,于是在那道线之后,终于对他露出了生活的真
相——一通夜半电话将他的人生撕成两半,漫长的忙音充作间奏响过,好戏拉开帷幕。接二连三上演的,是追悔莫及的爱情,走下坡路的精力,状况频出的身体,破烂不堪的自尊心,是罪有
应得,被降下惩罚的大快人心。
若非当着谢云暄的面,展禹宁原本是不想应允这场足以触景生情的邀约的。更是觉得见到以前那帮同学都浑身尴尬。原因很明显,无非就是他以前太风光了。所以他可以无数次从谢云暄身上
看到自己的影子,插科打诨的样子和自己的学生时代如出一辙。可就是风光过头了,于是显得现在落魄得分明。
他可以忍受自己现在的境地,但前提是不和以前做比较,也绝不会想带着谢云暄一起去。但这个原因却很模糊,与难为情无关,更像是一种——怕被揭穿的不安。
谢云暄从没见过老师穿正装。
展禹宁一直以来都是恹恹的,如同将死枯黄的植株。他这个人既然不幸地与颓靡潮湿的色情沾了边,也就无可避免地被归到了不入流的范畴。但属于他的魔力在于,即使唾手可得,任人凌辱,
却依旧有股苟活的韧劲儿,刚刚好满足了他人的施虐与征服欲。
哪怕谢云暄一直压着这份念头,也不否认这就是他认知内的老师。然而当看到老师身着深棕色西装站在婚礼礼台前调度时,谢云暄慢了一拍才发现,明朗意气这个词也是能用在展禹宁身上的。
这次婚礼只请了新郎新娘的同学朋友,于是杨一鸣把展禹宁叫来做了伴郎。谢云暄读过展禹宁抽屉里的情书,知道老师前任正是他的高中同学,便说什么也硬要跟来。他还真想看看老师护成
谪仙一般的前任得是什么样的人,可惜到场扫射半天,人没找到,却是有了另外收获。
幸好他跟着来了。
谢云暄难得有点犯嘀咕。他还以为眼前一亮只是矫情又夸张的说法,如今才知道只是谁也免不了俗,天下陷入恋爱里的人都是一个逼样。
“这才有点他的样子嘛。”
胸花上戳着新郎字样的男人插着口袋站在谢云暄旁边,看起来比他还满意似的。杨一鸣无疑是自来熟,这才第一次见面,就能自如地对着谢云暄感慨道:
“前几天看到他那副死样子,憔悴得给我吓一跳。”
杨一鸣的口吻从里到外都透露着熟稔,毕竟展禹宁只能对外介绍谢云暄是他的普通学生,可学生和老师关系再好能好到哪去。
——都好到床上去的地步。
谢云暄嘴巴动了动,忽然有点想较劲的意思,不冷不热地回复道:
“他一直都这样。”
“以前也这样?”杨一鸣耳背似地重复,直说不对不对,“嗐,不开玩笑呢嘛,精神头都不对了,以前和你这样还差不多。”
谢云暄更以为他在开玩笑:“我这样?”
“是啊。要我说你们现在营养太好了,一个两个都长这么高,没法比,但你老师也不赖啊。高中时候打乒乓球,一胳膊肌肉,脑子动的快,又玩得开,成天上蹿下跳的,班主任都天天逮着他
骂。这几年一变,他到成正儿八经的老师了。”杨一鸣啧声,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用手背拍拍谢云暄的肩膀问,笑问他:
“诶,我问你,他当老师凶不凶?”
谢云暄一下回想到刚开学的展禹宁,又惊又怯,应激地弓起嵴背,和受惊的猫似的。
“挺凶的。”
“真的啊?这么装?”杨一鸣乐得差点没捧腹大笑:“同学,你别看你们老师现在这副样子啊,他当年上高中的时候可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我干的出来什么?”
饶是杨一鸣特地做了发型,展禹宁才没拍扁他的后脑勺,只是客气地给了他一肘子:“我忙不过来,司仪要确认也找不到人,你到是没事在这里杵着。张姐呢?”
杨一鸣结实吃了一肘子,哎呦了一声:“跟她的小姐妹聊天呢吧,好久没见了,估计话多得很,一时半会顾不上这边。”
展禹宁才刚和司仪对完流程,后脚就看到杨一鸣眉飞色舞地在那跑火车,想也不想就知道是在倒他黑料。杨一鸣其人虽然看着不正经,但做事有分寸,不该说的决计不会乱说,只是他隔着人
群看到了谢云暄的眼神,意外地露骨。
展禹宁本来就对当伴郎这事犯憷,被他这会盯着更是地露怯。他不自在地瞥了一眼自己的衣服问谢云暄:“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可这样的台词简直跟上台的新娘问自己的丈夫衣服今天好不好看似的,他们是不是也能有这一天?要换以前,谢云暄想都不想,张口就能回他一句:我看硬了。但当着人家旧友的
场子,青天白日之下对自己的老师口出狂言,谢云暄要想他和老师之间的关系再坏一点,他到是大可以这么说。
然而正常的回复他委实想不到,可怜谢云暄憋了半天,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语言也有穷尽之时:
“...挺合适的。”
“那是,还得是我会挑吧。”杨一鸣大咧咧地挎住展禹宁的脖子,比着手势对展禹宁说:
“你这个小朋友的条件也好啊,我还以为是谁请来砸场的男模呢。你早说,我也把他抓过来当伴郎了。”
“他...”展禹宁话音一顿,目光可疑地瞄了谢云暄一眼,随后才道:“你别想一出是一出了。就跟你突然在电话里说什么结婚,我还想你什么时候离过婚...都有孩子的人了,还在这
瞎闹。”
杨一鸣若是排一排,算得上是展禹宁高中时代关系第二要好的朋友了,早在三年前就跟初恋女友张胜男结了婚。几个人高中都是同一班的,张胜男还曾是展禹宁的同桌,彼此关系都很铁。婚
礼展禹宁自然不会缺勤,虽然目的别有用心,参加得魂不守舍的。但展禹宁记得张胜男一年前就生了孩子,是个女孩儿。他等着孩子抓周呢,结果等到了杨一鸣打着电话说自己要结婚了。
“当时刚工作,没什么钱,办的比较简陋,请的也都是亲戚。这不是盘算着刚好孩子抓周,就请几个要好的朋友,再给楠楠补办一场嘛。”杨一鸣哈哈大笑,转过头去拎着谢云暄衣角说:
“我说真的,你要不要试试?你这衣服都不用换,刚好也算是西服...”
展禹宁骂他滚蛋。
杨一鸣说:“我很认真好吧,楠楠就喜欢这一款,看着也赏心悦目啊。”
展禹宁瞧了他一眼:“你还挺大方。”
“看看帅哥怎么了,那她就不是我老婆啦?”杨一鸣摇摇手指,揪着谢云暄要把他往更衣室推:
“男人不能这么小肚鸡肠,知道吧,善妒的男人多没品啊。”
某个因为怕老师在婚礼现场看到前任而硬要跟过来,还刻意捯饬过的人:“......”
“已经不是十几岁的人了,还这么没脸没皮。”
展禹宁很不客气地骂道,谢云暄瞧着,这要不是有人,老师就快上脚了。他鲜少见到老师脸上能有这么鲜活的神情。展禹宁一边说着杨一鸣,一边跟护崽似的将谢云暄拦到身后:“滚蛋啊,
别逮着小孩嚯嚯。”
杨一鸣被拦住了,还对着谢云暄嬉皮笑脸,“同学?真不考虑一下?”
“这个...”谢云暄脸上挂着滴水不漏的微笑,“我听老师的。”
“同学,你要有自己的主见啊,你老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啥不敢干啊...”
“老师不想让我去,我就不去了。”
杨一鸣连连摇头,一脸展禹宁搅局的表情:“哎呦,老展,这不会是真是你侄子吧,现在高中生哪有那么听话啊。”
刚开始见面,展禹宁觉着带着学生来参加婚礼太奇怪了,随口胡扯谢云暄是亲戚家的侄子,可惜谢云暄嘴快,一句老师喊得全跑汤了。
展禹宁眉头抽动,“闭嘴吧,就请了这么点人,非要整个保安队是吧?”
“有什么不好的,多有排面啊。”
展禹宁没搭他的腔。
都是同一个高中的人,同样今年三十岁,一个还和小学鸡一样斗嘴,一个当老师当久了,好像渐渐变得沉稳收敛起来了。
这边摆平杨一鸣,展禹宁不自觉叹了口气,好像是觉得自己话太多了,后面再去门口候着,场面话都说的很扁平。他的手指折着名册的角,目光频频瞥向门口。
其实谢云暄确认过,名册上没有那个叫纪少慈的人。
因为请来的大多是熟悉的好友,一进场除了问新郎新娘,就是在问自己熟悉的名字。展禹宁和男女双方都算得上熟,基本每个人都能打上招呼。但谢云暄将那些对话都听了,在来的这么多人
里,没有一个是问纪少慈的。
是因为怕遇见前任尴尬,故意缺席的么?谢云暄看向老师,展禹宁好像心里都有数,却不向他露一点底。
没过一会,碰着三个勾肩搭背的男人。那三个人像是商量好了,在展禹宁面前立正站好,异口同声地整齐地拉长声音,喊他道:“哟,展老师好。”
展禹宁:“......”
他有点尴尬地从名册上把三个人的名字划掉。
看着最会接梗的老同学对着此番寒暄就这反应,颇有些失望道:
“老展,你这没劲啊。”
“要怎么有劲法啊?挨个给你们点下名?”展禹宁掀了他们一眼皮:“我学生在这,别犯浑。”
按理来说谢云暄那个外形条件,搁哪都不能被忽略了。但那三人还以为是另外请来的伴郎,人高马大的,看着就不好惹,所以还客客气气地,不敢造次。此言一出,皆不可置信道:“你学生
啊?”
“嗯。”
“展老师现在已经去哪都有爱徒跟着啦?”
展禹宁眉头一挑,啪地合上名册,挂上点赶人的笑意道:“没完了是吧?来晚了还在这里现眼,赶快进去。”
“是是是,展老师发话还不听吗。”
最后一批宾客也到场了。
“高中时的室友。”
展禹宁再次核对了一下名册,对着谢云暄解释了一句。
“老师和每个人关系很好啊。”
“狐朋狗友。”展禹宁叹气般小声说了一句,“走吧,都到齐了,进去吧。”
谢云暄说:“没人了么?”
展禹宁像是知道他在说什么,很肯定地回答他:“没人了。”
真没来啊。谢云暄眯起眼睛,那个展禹宁连一句坏话都不给说的前任。
正午时分,时间卡得刚刚好,场内的灯光逐渐暗淡,灯光集中到宴厅大门。在司仪的开场白中,新娘穿着高腰线的大拖尾婚纱,定定地站在入口处。她抓着裙摆,对着台上的新郎扬起了幸福
洋溢的笑,熠熠生辉。
这是谢云暄第一次见到新娘,比起衰老,时间带给她的是无穷的坚定与平和。新娘微笑着扬了扬下巴,谢云暄看到展禹宁点了点头,遥遥致意,他们就算打过了招呼。
由于这次结婚没有叫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完全只有要好的朋友,走向礼台的途中亦没有父母。不用任何人替她交接,张胜男只要自己一个人,就足够走到新郎身边。
她享受着所有人的视线,像个骄傲的胜利者,神采飞扬地阔步向前迈步,裙摆伴随着她的脚步摇曳翻滚,奔赴向她所选择的人。
光束照着的地方成了一对"旧人"。
光芒在展禹宁眼前停下了脚步,但他依旧看得很认真,仿佛在看一场上映的电影,他入戏太深,以至于眼瞳晶莹地闪烁,心驰神往。
他羡慕吗?
谢云暄站在他背后,想到他之前对老师说过的话,指不定某一天老师就突然说自己年纪到了,要成家了,然后一脚把自己踹了。那时候只是开玩笑,此刻他看着展禹宁面容的松动,好像真的
生出一点害怕。
他真怕老师也跑了,毕竟老师本来就想离开他。他是费尽了心思,才从老师这边占了一个需要被照顾的位置。
“你羡慕吗?”
展禹宁回过神来,淡淡地问他:“什么?”
“结婚。”
“说什么傻话呢。”
“你不是盯得眼都不眨一下吗?”
“那怎么一样。”展禹宁不知为何笑了起来,刻意把话摊平了,用轻声对他道:“他们是初恋,从高中...十六岁的时候就开始谈了,这都在一起十四年了,还在玩新婚,夸不夸张?”R
雯釦裙'⑦1 零 55⑨︷零
莹亮的光束跳跃进谢云暄的眼底,他看着展禹宁,有一点满不在乎地想:
十四年又怎么样,那么短。
展禹宁将戒指交给杨一鸣,新郎在台上单膝下跪,低笑着将戒指戴进张胜男的无名指:“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十四年,但无论是十四年,还是四十年,甚至是四百年,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如果老师想的话,四十年也好,一辈子也好。
重叠的声音响在了一起,在谢云暄耳边碰撞,像是引起了共鸣般,轻轻嗡声。
“...差不多是一路看着他们谈过来的。”展禹宁扬起嘴角鼓掌道:“也就是有点儿感慨罢了。”
他的那一段恋爱也开始在十六岁,和礼台上的两位同时起跑。在那种初恋大多无疾而终的年纪,杨一鸣和张胜男替纪少慈走到了他曾以为可以走到的位置。
展禹宁用一秒钟遗憾了一下,突然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已远没有上一次所见到这种场景时心底所涌起的那种悔恨。
那种感情好像被什么替代去了。展禹宁的目光发愣地看向眼前,没有再往后看。
礼台上的张胜男在瞩目的光束下幸福地拥抱了下跪的新郎,谢云暄在光照不到的地方,心脏剧烈地鼓噪,以至于他不禁在耳鸣里一阵又一阵地失神。
...他刚刚,想要和老师有什么?
###第 51 章
倘若要实话实说,谢云暄其实不喜欢这种场合。无论是结婚还是爱人拥吻,这样的氛围越幸福他越会微妙地觉得游离。
婚姻两个字对他来说就是高高在上的空中楼阁。关楚没有得到过哪怕类似于婚姻的形式,而他本人也未曾享受过这个形式下应得的优待。他是于婚姻制度以外制造出的工具,存在本身即是对
婚姻两个字的否定。可就在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这两个没那么遥不可及。
那是个傻到近乎一厢情愿的念头,光是想到都会忍不住发笑。可明知如此,他还是差点就要将老师两个字喊出声。幸好的是,现在老师不在他的身边。
出神的时候声音也会涣散,高低不齐的声音散落在耳边,明明谢云暄眼见好像没有一个人在高声说话的,但叙旧的喧豗却依旧低低地盘旋着,不绝于耳。
谢云暄不自觉手指点着桌子,他的手边空着一个位置,于是声音的洪流涌到他这儿就分了岔。原本坐在别人老高中同学桌就冷场,这下更是显得格格不入。
“你真是展禹宁的学生?”
谢云暄适时从灵魂脱壳的之中回过神来,挂着礼貌的笑点头:“是的。”
女人嘴巴微张,目光里带着新奇:“他怎么把你也一起带来了,你不会觉得不自在吗?”
谢云暄简明扼要道:“不会。”
两个问题他只回答了一个,即使脸上的表情没变,却明摆着就是不愿再交谈下去的意思。他看着不是内敛的人,这样面不改色的给人闭门羹,女人尴尬地笑了一下,转过头和新娘找话说:
“对了,孩子呢?”
“爸爸抱去喂奶了。”
“...你不去看着孩子?”
“没事儿,他能搞定。”
张胜男已经换掉了婚纱,此时她穿着深蓝色的长礼裙,头发盘在脑后,看起来优雅又干练,语气轻松道:“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每天都要忙得灰头土脸的,去哪都要带着一大包东西,好
不容易风光一次,他可一早就和我说好了,今天一点不要我操心。”
女人哎呦了一声,说她幸福:“瞧你现在幸福那样,杨一鸣体贴你吧?你一开始说要结婚,我都吓一跳呢,我说你前几天还在发视频说孩子刚刚学会走,怎么就要结婚了。”
“其实早就商量好了...当时结婚时没经验也舍不得钱,草草了事,事后一想这个没做好,那个也没做好,挺憋屈的,他就和我说那就再办一场...不过父母意见也大,所以干脆就没告
诉他们。”
“我还以为着是你俩又想一出是一出了...老杨当爸爸后变稳重了吧?我看今天这安排布置他都盯着呢...也挺费钱吧?”
“不费。”张胜男露齿笑道:“我这几年和老杨一直在攒钱,今天终于实现了,挺畅快的。”
张胜男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她抬起头,原来是看到杨一鸣拎着大包小包地回来了,可最重要的孩子却不见踪影。
展禹宁是和杨一鸣一起去的。张胜男愣了一下道:“小宝呢?”
“哟,老杨,你女儿呢?睡啦?”
他一来,场子都热了起来,旁边也有人跟着问。杨一鸣把东西放在空位上:“老展抱着她玩着在。”
“你这人...”张胜男表情略微嫌弃:“展禹宁认识你是真倒了霉,他还没吃饭啊,你把他叫来吃饭呀。”
“待会待会。”杨一鸣一屁股将空位填平了:“我吃完和他换把手。不过小静对他不认生,老展也还想待那坐一会,我看着也挺好的。”
谢云暄脸色无端沉了一下。
张胜男不太乐意:“你这瞎闹啊...”
“诶诶。”杨一鸣低下眉眼,眼神里好像有言外之意:“他想的时候自己就会过来了。”
意思就是展禹宁不想在这里坐的。
重重的聊天声里夹着吹过头的牛逼和对往日的唏嘘。谢云暄想再这样下去,自己简直跟被拴着眼巴巴等着的狗没什么两样了,就是狗也知道要自己咬着绳子找主人吧。
他正准备起身,忽然看着展禹宁从背后牵着小孩的手,正亦步亦趋地朝着这边走来。他脸上带着得趣的温和笑意,女孩腿迈一下,他就跟在后面动作摇摆地走一下,一前一后地,就像两只摇
摆的企鹅。
许是为了活动方便,展禹宁已经把外套脱掉了,就单穿着一件衬衫,虽然狼狈地有些发皱,却显得他整个人都变得更加柔软可亲。由于小孩刚学会走路,骨头缝还是软的,没走两步腿就往里
一软跌下去,他就每次赶着在她跌倒之前拉住她。难得女孩不急,他也不急,就磨磨蹭蹭地跟在后头。直到她靠着自己颤巍巍的腿,顺利地跌进妈妈的臂弯,口齿不清地大叫着妈妈。
什么啊。谢云暄愣了一下,简直比旁边坐着的杨一鸣更像孩子爸爸。
“真厉害。”展禹宁拍拍女孩的脑袋。只是抬头时,对着那群老同学,他的脸上的表情又带了点局促:
“见不到熟人又着急了,我把她带过来。”
这一下冲淡了刚才吹到兴头上的聊天。有人岔开了话题:
“宝宝叫什么呀?”
“张逾静。”张胜男目光放柔:“我翻了两天的书才找到的,好听吧?”
“唷,没和爸爸姓啊?”
“我生的,和我姓怎么啦?”张胜男逗弄着女孩的脸蛋,转过头锤了一下杨一鸣:“管管你的狐朋狗友。”
杨一鸣无端挨了一拳,嗷了一嗓子,直用嘴赶那男的:“去去去,狗东西,净在这瞎叫唤。”
“你吃饭吧。”
张胜男还惦记着这事,转过头要给展禹宁让位置。可说话间宝宝不安分地直要往妈妈衣服上踩,被展禹宁又抱了过去说:
“没事儿,你让老杨再吃会,我不着急。”
硬生生被人掳掠过去,女孩伸手就揪着展禹宁的头发不满地咿呀直叫。展禹宁就抓住她的手,将拇指塞进她小小的拳头里,在她眼前偷梁换柱。女孩抓着手指不知所措了一会,看了看展禹宁,
又看了看无动于衷的妈妈,不知道是识趣地发现自己拗不过大人,还是发现抱着自己这个人也还不错,一下子忘记了挣扎,干脆用肉嘟嘟的胳膊环住展禹宁的脖子,唔唔嗯嗯地乱嘀咕。
“这么好哄啊。”展禹宁顶着鸡窝头,近乎是纵容地夸赞她。
张胜男虽然看了在笑,还是问:
“要不要坐着?”
“不打紧,这才哪跟哪,平时上课一站就站一上午。”展禹宁还用眼神示意想起身的谢云暄:“坐着吧,别起来。”
娇嫩的脸蛋搭在展禹宁肩头,女孩喔喔了两声流着口水,给他的领口濡湿了一片。展禹宁感觉脖子那块越来越热,歪着脑袋笑叹了两声,伸脚踢踢杨一鸣的椅子:
“好像流口水了,口水巾还有备用的吗?”
“有。”杨一鸣咬着筷子去拉拉链,掏出备用的粉色口水巾递给他,“你行不行啊,别勉强啊。”
“真当我这么好心。”展禹宁睨他一眼:“给你空你就歇着。”
他就地蹲下,曲着一只腿给女孩搭着,伸手给她系好,再重新把她抱了起来。
他看着哪像勉强的样子。这天还热,纵使开了空调,小孩的胳膊还是汗津津的,紧贴着皮肤,一片黏腻湿润,展禹宁却一点没觉得难受。只是看她乖,还以为是吃饱了困意上来了,身体微微
晃动哄着她睡觉。
过于娴熟的动作。展婉宁说过的,她是被哥哥带大的,这话一点不假。谢云暄空白的脑海里忽地就想象出展禹宁从小就又当爹又当妈的样子,总算明白为什么他能够一次次对自己心软,自身
难保也要为难自己咬牙坚持,始终坚定不移地始终把他当学生看待。
因为展禹宁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展禹宁别过身去,发觉谢云暄正看着他。原本只是为了躲避尴尬才去带孩子找点事情做的,这会却被他有些赤裸的目光看得不自在。
“...盯着我看干什么。”展禹宁问他:“你也要抱吗?”
从那次吵架后他就没再和展禹宁有过亲密的肢体接触,别说抱抱了,他最多只敢在展禹宁闭上眼睛的时候摸摸他。谢云暄嘴不受控制地说:
“你开玩笑呢。”
“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展禹宁轻拍女孩的背,问她:“我们小宝愿不愿意?”
“...”
谢云暄才反应过来展禹宁不是在调侃他是不是在和小孩争风吃醋。
他在想什么?谢云暄默不作声地咬着舌尖,目光放到他腰间堆出的衬衫褶皱里。他知道那寸布料下是温薄光滑的皮肉,匀称漂亮的身体,甚至在他的胯上扭动过。是他有非分之想,是他想摸
老师,说不定从在看到展禹宁穿着西服的第一眼他就有这种念头了,想从后背抱住他,把手环在他的腰上,从脖颈吻到腰窝再捏着他的手腕把他舔湿。
“老展是不是也结婚有孩子了啊?”有人看着展禹宁熟练的动作,咧着嘴调侃道:
“这动作看着练过啊?是不是也当爸爸了啊?”
展禹宁僵了一下,杨一鸣随即接口道:“去你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笨手笨脚。人家有个妹妹,从小照顾到大的,当然会照顾小孩了。”
“那他以后老婆不是有福了嘛,老展这么会照顾人。”他自以为地说了句好话,又问:“老展现在干什么?”
有人笑话他:“人家都把学生带过来了,你还问他是做什么的。”
“哎唷。”那人瞄了一眼谢云暄,心想长成这样怎么看得出来:“这小同学也不怎么说话啊,原来是展老师的学生啊?我还以为是谁的小男友带来了,是吧。”
小男友...
谢云暄不知为何被这几个字逗得心跳,是啊,他算老师的什么呢?他下意识看了眼展禹宁,后者却目光微微一顿,扭头道:
“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当人爹妈的年纪了,人家能和我们有什么共同话题啊。”
杨一鸣有被冒犯到,“你扫射谁呢?我看我和人家小同学也很多话好吧。”
几个人三两笑成一团,男人手指里夹着烟但没点燃,他酒上头了,红着脸,挠了挠头问:“现在教师待遇怎么样啊?”
“不怎么样。”展禹宁说:“穷得叮当响呗。”
“哎呦,话不是这么说,稳定啊。你又这么会照顾人,真的,这家庭幸福比什么都重要。到时候啊,一家人日子过得照样津津有味。”
家庭么,展禹宁抿了抿唇,扬了一下,抱着孩子摇啊摇,却没接话。
——他应该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老展谈了没有啊?”
“没。”
“怎么可能,你上学时候可最受欢迎啊,当时老李头抓你早恋,看谁都觉得和你有一腿。”男人大笑着:“藏着掖着呢?金屋藏娇啊。”
“真没有。”展禹宁无奈道:“工作忙得很,我带毕业班呢,哪还有空想这些。”
“你现在越来越假正经了啊,这话骗骗哥们就算了啊,别把自己都骗进去了。”男人说:“有想法就要找,知道吧,不然到时候都后悔。”
“哎呦,唐哥,你又要说你那初恋女友了是吧!”
男人像是害臊了,大声道:“去你的。”
展禹宁垂着眼睛,睫毛底下他抛出了一个走神又低落的眼神,像一颗寂暗蒙尘的玻璃珠。他笑了笑,抱着孩子晃啊晃,无声地写着失意两个字,视线一点落不到谢云暄身上。
然而谢云暄却移不开目光。
又来了。光是看着他,光是听凭几个字眼,就突然萌生出荒唐的景愿。谢云暄像是立坐楔进板凳里了,那种傻到近乎一厢情愿的念头又跑了出来。
老师从前好像很风光,可他失意之后却变得更温驯可怜,谢云暄无疑更喜欢这样的老师,连眼神都仿佛变得欲言又止,期期艾艾的老师。
想得到他,想欺负他,更想他因为和自己在一起而感到满足安心。
女孩在展禹宁的臂弯间蹬了蹬腿,像是觉得无聊了,揪着展禹宁的发尾玩,展禹宁随手给她拿了一罐桌上的可乐,那是可是个稀罕又奇异的物件儿,女孩要两只手才能抱着,自然没有空再去
抓展禹宁的头发。
啊...孩子。
要是老师也能怀上孩子就好了,他的孩子。
这个念头和幻想结婚一样可笑荒唐,谢云暄不觉瞳孔皱缩。
就像老师说过他们很像,如果能重头选择一次,恐怕他们谁都不会选择自己的出生。谢云暄也在监狱睡不着时快将天花板盯穿,一次又一次地可惜过去因为好运在意外中存活下来没能死去的
自己。他厌恶婚姻,厌恶关系,更厌恶那些随随便便就降生沦为累赘的生命。他看男女交媾都觉得面目可憎,不如选择与男性做爱来得简单痛快,以绝后患。
哪怕他未曾改变过这种想法,可就此时此刻,他突然就想去追寻点什么了——比如那些世俗的形式、比如那些虚无缥缈的幸福。
比如能够和老师组建成家庭。
他的人生居然还能运转出这样的答案。即使知道可笑,谢云暄现在看着展禹宁,还是会连带着觉得小孩也可爱起来。
如果老师也能爱他就好了。
如果老师也能和自己在一起就好了。
如果老师也能怀孕就好了。
怀上他的孩子,那是不是就再不会和他提分开了?是不是就会永远待在自己身边了?R ⑦ 1 零 5〉5⑨「零
飘飘然的想法急转直下,谢云暄又变得失落,可他现在对老师来说又算什么呢?无名无份。老师那么喜欢孩子,如果他成了别人的丈夫呢?
谢云暄就像个神经病,一个想法不对,就变得小肚鸡肠斤斤计较起来,比以前蒯鹏飞当着自己的面说要和老师试试还要觉得怒火中烧。然后他发现,无论什么妻子丈夫,谢云暄都不想在老师
身边看到除了自己以外的第三个人。
光是想象他都会嫉妒到要发疯了。
空气里噗呲一声,像是什么气体喷薄而出的声音。谢云暄听见人群里忽地爆发出笑声:
“哎呦,老展,怎么给自己搞这么狼狈?怎么回事啊。”
“小孩刚刚摇可乐玩,他忘了吧?”
“纸呢?找服务员要个毛巾吧,他眼睛都睁不开了。”
液体钻进鼻腔里,呼吸有些黏湿的疼痛。展禹宁该庆幸自己刚刚把小孩抱到椅子上了,就是有些丢脸。可乐好像流进了眼里,爬过的痕迹像胶水,又很刺眼。展禹宁无措地摸索着,也不敢乱
走动,直到声音在他头顶上响起:
“抬脸。”
展禹宁啊了一声,胳膊被拽着拉了起来,眼前一黑。一双大手隔着绵软的布料轻轻擦拭着他的眼周,又将他的额发撩了上去,抹去那些挂在发梢即将滚落的液珠。
才从包里翻到湿巾的杨一鸣视线一僵。
谢云暄本身就身材结实高大,站谁旁边都衬得人小了一圈。他一直都摆出一副不好说话的样子,这会却夸张地脱了外套给展禹宁当毛巾使,揉两下就算了,还温情脉脉地擦来擦去,谁看了都
觉得气氛微妙,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学生会这样帮老师擦脸吗?
杨一鸣和张胜男对视一眼,都确信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想要的答案。
展禹宁觉察到是谢云暄,示意他自己来,可谢云暄好像偏生不让,作对似的和他拉扯了两回合才松开手。展禹宁睁眼,才看清他拿着的还是谢云暄的外套。
他有点慌张。
“......”
三三两两窥探的目光投过来,女孩圆溜溜的眼睛也看向了他面颊上不知道是不是因摩擦而生出来的绯红。
“小坏蛋,你害的人家叔叔浑身都湿透了。”杨一鸣三两步走来抱起女儿,轻轻拧了一把她的小鼻子,将湿巾塞进展禹宁手里:
“你打开的时候怎么还感受不到有汽没汽?瞧你那样。我车的后备箱里有备用的衣服,要不要换?”
“我没想到会喷这么厉害。”展禹宁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大多都沾在了脸和手上,衣服溅到的不多,便摇了摇头道:“也没多少,我去洗把脸就好。”
“行,你自己看着。”
谢云暄像是浑然不觉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神色如常地坐回了位置上。直觉告诉展禹宁,谢云暄是故意的,但不知道他是发哪门子疯。
展禹宁再回到桌前时,菜已经上到了热汤。张胜男给他换了副干净的碗筷,这桌男的多,胃口大,菜基本都被吃空了,有剩的也不大热了。小酒一下声音也大了起来,闹哄哄的,展禹宁也不
多接话,自顾自盛了点汤喝。
不知道是谁发觉新娘新郎还没敬酒。张胜男自知躲不过去也罢了,举起酒杯大方道:“你可悠着点啊,我现在不怎么喝了。”
“别开玩笑啊,学生时候你比杨一鸣都能喝啊。”
“现在和当时还能比啊。”张胜男说:“你当人都不会变的?”
杨一鸣把她杯子里的酒都倒进了自己杯里,和对方碰了一下,转头对张胜男道:“变了什么啊,你看着不还是和上学时候一样?”
“哎呦喂,上学时候就这样,现在还这样。十四年了,还腻歪得紧。”
起哄情侣永远是最不费力气的事情,一桌人都笑开了怀。
“说到变化——”男人环顾四周,准确无误地和展禹宁碰上了杯:“老展变化最大。现在和他开玩笑都开不起来了。这当了老师有这么大改变?”
“上班累的。”展禹宁仰头将酒倒进嘴里说:“等你当了班主任就知道了。”
“我看你学生挺听话的嘛。”
“他...”展禹宁张口又没说的下去。谢云暄哪能和听话两个字挂上钩,他是自己最不听话的学生。胆大包天又肆意妄为,不然谢云暄怎么会有能介入他生活的这一天?
展禹宁舔了舔嘴唇,眼眸流转,发觉谢云暄目光快把他看穿了。
在意他怎么评价啊?展禹宁想了想,接上了自己的下半句:“是啊,听话嘛,所以都带过来了。”
“是吧,都高中生了,还能调皮捣蛋到哪去?”
杨一鸣接口:“你自己回顾回顾高中那会不就知道了。”
“当时吃处分最多的是老展好吧,光是上广播室念反思都念了一学期。”男人沉着脸模仿道:“咳咳...经过严肃的反思,深刻意识到这件事给全年级同学都带来了负面影响,我在此做出
我诚恳的反思——”
那份检讨啊。展禹宁扯着嘴角,要笑不笑的样子:“这你都记得啊,我早忘了。”
“你不是经过了诚恳的反思吗?”
“检讨书都不是我写的。”
杨一鸣说:“谁检讨是自己写的啊。”
展禹宁一哂。
“我草,骗了哥们这么多年。”男人又给他的空杯添上,“不过说实话,你这几年到底为什么也没个联系,我还以为你去哪鬼混了呢?和他简直一模一样,你俩是真的越来越像了。”
其实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但展禹宁还是问:“我能像谁啊?”
“纪少慈啊。”
背后咔嚓一声,原来是谢云暄失手打碎了杯子,液体倒在了地毯上,染深了一片。谢云暄盯着脚底的一地碎片,旁边的服务员见状,连忙带着东西上来打扫。
展禹宁听到了那声动静,他嗯了一声,好像是在想这句话的正确性,抬头看到杨一鸣正看着自己。于是展禹宁再次一饮而尽,摇着空酒杯笑笑说:
“像他也没什么不好。”
不太会写文,很抱歉久等了。
###第 52 章
上学时,班主任为了防止处在青春期的躁动男女早恋,总是煞费苦心,无论是晚自习去操场抓人,还是用尽言语手段暗示,总之好坏话都说尽了。即使展禹宁不是这些话的受众,但却依旧记
得他曾说的话:
早恋什么啊,你们要是真的在一起还算好的,要是没在一起你们就看吧。多少年后同学聚会再见面,早撕破脸皮了还硬凑一起,要是别人拿你们这些事出来说,你们尴不尴尬?
想来是挺尴尬的,所以纪少慈自高中毕业后就人间蒸发了。其实费尽心思想和他攀上关系的大有人在,只可惜他原先的联系方式全换,也再没在任何同学聚会中露过面。
幽默点来说,展禹宁觉得自己应该欠了他们个优秀人脉。
“一语成谶啊...”
“你说什么?”醉醺醺的男人提高了音量,被吵得没听清,附耳凑到展禹宁嘴边:“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谢云暄的神色越来越阴冷。
“他上学时就和别人关系淡。”展禹宁督到那抹厉色,垂首暗笑了一声,假借碰杯推开他说:“也应付不来这种场合,应该不会来吧。”
谢云暄从他的口吻里听出一种了然于胸的熟稔。
“嗐!胡说什么,这都多少年了,你没听说吗?”男人说:“他,纪少慈,人家现在都是纪总了,天天见大世面,这种小场合有什么应付不来的?”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不会有人比他还清楚了。母亲火化当天,他拦到了纪少慈的出租车,清瘦温和少年褪去了青涩,矜傲又清贵,往日的温存体贴不再,看他的眼神像看陌生人。
偏偏那天重逢遇到他,展禹宁却还以为是命运。
“大老板?”
“听说是继承的家里的公司,这人低调得很,上学的时候什么都没说。”
“那种大忙人岂不是更不会来了嘛。”
“大老板也有旧友啊,之前老杨和老张结婚,他不是说忙不能到场吗,我还以为着这次展禹宁在,他一定会来呢。”
“哎呦喂,老展和谁关系不铁啊。”男人对着展禹宁挤眉弄眼道:“不过纪少慈要说最好,那确实只有咱们老展,是吧?”
展禹宁含着杯沿,一直沉默的谢云暄却沉着声音插了进来:
“纪少慈是谁?”
“哈哈哈,展老师,你学生对你八卦感兴趣啊。”男人愣了一下,哈哈大笑,用揶揄的眼神看着展禹宁道:“给不给说啊?”
一众人笑得东倒西歪,展禹宁和那个名字就跟一对小情侣似的,被轮流拿出来打趣开玩笑。展禹宁脸色发白,有点虚弱地把嘴唇浸进酒杯里,泡得唇瓣烂红发烫,抿起来机械地扬了一下:
“说呗。”
明明是谢云暄自己问的问题,可他几乎要将后槽牙咬碎。
“纪少慈那人吧,为人又傲又孤僻,整那清高样,和谁都划清界限似的,满眼就只有学习。但有一点奇怪啊,就是他偏巴巴地跟着老展屁股后头跑。有天儿早上我起晚了,出宿舍门看到他搁
门口看着书罚站,我问他干什么呢,他说他在等你,那时候你在床上睡得跟死猪一样!他一点不着急。”男人用胳膊拐戳戳展禹宁,问:
“欸,我都想不通啊,纪少慈那种人怎么和你混到一块去的?”
不,不是这样的。只是你们不了解他,其实纪少慈听话好骗又好哄,特别心软,只需要一点点小把戏,就能够让他对你死心塌地——展禹宁开始是这样以为的,后来才知道,只是因为他运气
好。
他来得巧,刚好在纪少慈一无所知,毫无防备的时候第一个对他招手。只是这个运气绝无二次了,透支之后,作为玩弄他人真心的代价,他整个人生都开始天翻地覆。
“不是这样的好吧。”杨一鸣说话间不知怎的看了一眼谢云暄,道:“老展对纪少慈也好的很,就你刚刚说的那写检讨的事,当时是为了给纪少慈过生日,带了手机点蛋糕,结果被傻逼举报
了,他就是因为这个才写了一个学期的检讨。”
当时杨一鸣还吃过味,明明他才是和展禹宁一个宿舍,天天混在一起的好兄弟,怎么展禹宁就非得为了纪少慈铤而走险,第一的位置都要空着留给他。谢云暄奇怪为什么从宴席开场半天没有
一个人问过纪少慈。因为纪少慈和所有人都划清界限,除了展禹宁。
“因为老展那会就知道他家里有公司吧。”有人站起来,给展禹宁的空杯子里斟了点酒:“好兄弟现在成有钱人了,老展你走大运啊。”
酒液迸溅到展禹宁的手背上,他瓮声道:
“我们毕业之后就没联系了。”
“.......嗐,这种人都不是一般人,想来也不会和我们这种人保持联系咯,人家哪看得上啊。”男人一屁股坐回位置上:“真羡慕啊,哥们干一辈子也没人家资产一个零头吧,这种
人就是天生的人生赢家啊,含着金汤匙出生,一辈子顺风顺水,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杨一鸣说:“有钱是有钱,感情那是另一回事。”
“我靠,老杨,你现实一点吧,你知道人家公司都要准备上市了吗?这种人除非以前有点旧交情,和我们就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谁甩这种人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啊?分明不识好歹啊。
纪少慈上学那会和没和谁谈过恋爱?你问问去,人家知道不得肠子都悔青了。”
展禹宁的右手抖了一下,藏在袖子里的伤疤又开始隐隐发痛发痒。后悔,他知道,他再清楚不过。这种感情太强烈了,他过去九年的每一天都在温习,几乎是刻在条件反射里。记忆倒回至无
数个他抓着信的彻夜无眠,倒回到他从拿着刀抵着自己手腕,用自杀哀求纪少慈心软,要求他陪自己一晚的那个零下的夜。
窒息的眩晕和鲜血涌动的感觉一样鲜明,纪少慈掐着他的脖子,一字一顿地问自己到底为什么要逼他。
救护车的时候他甚至没有知觉,只知道纪少慈衣服都被染深了,抱着他的脸上也会有一瞬间的失神和惊慌,而展禹宁最怕的就是他无动于衷。所以那一刻他就像个胜利者,无所不用其极,用
最极端最恶劣的方式来证明自己还能够有点价值。
纪少慈说,你就是个疯子。
他骂人也很含蓄。纪少慈那时候喜欢诗,想来他的人生真就像诗一样,就算是不好的经历也会留下忧郁美丽的文字。至于他这种咎由自取的反派角色,只能活成一本低俗小说,情节越是不堪,
越是被人拍手叫好。
让人看够了笑话再叫骂两句,无论是被录制下隐私视频,还是被学生下药强奸他都可以不在乎,他用这种羞耻所带来的痛觉来惩罚自己,作为纪少慈不肯给予他的,存在的意义。
“肠子悔青的是你吧,当时没跟人家多说两句话。”
“我是后悔啊!”男人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五官皱成一团一脸痛定思痛的模样:“谁知道他家里有公司啊!当时就觉得他横着走,草,我要是家里有公司,我他娘的也横着走。”
周围人都在笑。但展禹宁却冷得打了个寒战。已经习惯的感觉突然之间变得难以忍受,比起无穷尽的后悔,他近乎白蚁噬心地焦躁起来。他好害怕谢云暄会知道,知道他是这样肮脏不堪的人,
还厚颜无耻地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的角色。
“老师。”谢云暄低着声音,快被他一直喝闷酒的举动气疯了:“别喝了。”
展禹宁就像聋了一样没听到他说话一样。
“别喝了!”
谢云暄猛然抓过他的手腕,却发觉他手掌里全是冷汗,手指还在发抖,而展禹宁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这一动静惊扰了还在说笑的其他人。
“哎呦,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吵嘴了呢?”
展禹宁甩开了谢云暄的手。
“小同学,大人喝点酒难免的啊。”男人手快,掂量了一下转盘上的酒瓶,也愣了一下:“草,疯了吧老展,一瓶白的快给你都干完了?”
“真假的?”男士二号也前来一探究竟,最后对着展禹宁竖起了手指:“牛逼呀,老展,功力不减当年。”
展禹宁嘴唇翕动,两瓣软肉抖呀抖,喉咙就像烧穿了说不出话似的。除了喝酒,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就...想喝点了。”
谢云暄忽然起身,硬邦邦地丢下一句:“我去上个厕所。”
杨一鸣对张胜男使了个眼神,又拍了拍展禹宁的肩:“我去看着他点。”
展禹宁心不在焉,迷糊地点了点头。
那小子说是去厕所,结果杨一鸣最后却是在饭店门口找到谢云暄的。他正脚踩在门口石狮子的台墩上抽烟,一副窝火的样子。他扭头见到杨一鸣,倒也不尴尬,而反客为主,老练地问他来不
来一根。
“我有孩子,戒了。”饶是早有预料这小同学异于常人,杨一鸣还是一愣,随即才释然道:“小小年纪,这么世故。”
谢云暄不置可否:“我有几年耽误了,没在念书。”
“但你现在不是学生吗?”杨一鸣一哂,“看来你老师没教好你啊。”
“我在回炉重造,之前的恶习和老师无关。”
杨一鸣笑了一下:“你和老展是那种关系吧。”群﹏七﹒一零五﹒八﹐八五九零整〻理本文⌟
什么关系。有名无份的关系,说白了,谢云暄什么也不是,连制止的立场都没有,所以只能干站在一旁,看着展禹宁一杯又一杯地灌自己。他压下胸腔里的烦闷,不动声色地撒了谎:
“看出来了?”
“跑过去给他擦脸。”杨一鸣笑着反问:“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嘛。”
“哦。”谢云暄被戳穿了也理直气壮:
“我就是有意的。”
车来车往,烟尘滚滚,杨一鸣插着口袋,碾着鞋底的烟头,半天才说:“前段时间看他的状态,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走不出来了。”
谢云暄话很不客气:“既然都分了,莫非现在流行守活寡的规矩?”
“不是这么说的。”杨一鸣像是思索了一会要怎么和他解释:“老展...展禹宁他其实是个心理包袱很重的人,我不知道你们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但他不是那么容易彻底接受别人的人,
而且你年纪还这么小,身份也敏感。”杨一鸣叹气,语气游离:
“他以前可是连自己的取向都不敢承认...可是人越大,顾虑就越多。像我有了孩子后,什么事儿都开始害怕,更别提老展了。”
学生、老师。老师、学生。谢云暄记得自己暗喜过这个身份的方便,没想现在却成了行动的枷锁。可老师真的是因为这个才一直拒绝他的么?谢云暄咬着烟,含混不清道:
“我不小了。”
“对我们来说都太小咯,这都快大上一轮了。”杨一鸣眉眼动起来时,眼角的皮肤会皱到一起:“能问吗,你们是怎么开始的?”
“......”
从他发现老师的秘密,给老师下药强奸开始的。
除了没有立场,谢云暄惊觉自己连动机都不那么正确。他快把嘴里的烟给咬烂了,才问:“...展禹宁是不是还在后悔?”
“...他后悔也是难免吧。”杨一鸣没抽烟,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我确实没见过有谁比纪少慈对他还好的人了,你没见过他...他那人吧,就是个挑不出错的老好人。又刚好是在
老展十几岁,变故频生的时候,容易热血上头,也容易念念不忘。”
谢云暄嗤笑一声:“那又怎么样,不还是把展禹宁踹了,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快活。”
“不是的。”杨一鸣仿佛有些难以启齿,声音放得很轻,“虽然我是你老师的朋友,但...”
“是老展对不起纪少慈在先啊...”
*部分句子化用自网络,不妥删除
###第 53 章
五月份的天难以捉摸,方才还闷热的天,不知是在这一口还是下一口的吞吐时就突然传来了雨的讯号。湿凉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谢云暄也觉得周身的郁燥减轻了些,即使那功劳可能来自石
墩下的散落的烟头。
貌似要下雨了。
谢云暄拎着从附近药店买的解酒药,顺手打开手机,程序预测了要下雨的时段。将要熄屏时,弹窗又跳出一条推送,他顺手打开,那是一条未知联系人的讯息,不明不白地抄送了一份地址。
但谢云暄好像心下有数,问杨一鸣说:
“你们晚上还有约吗?”
“哪还有精力啊,当然是散伙回家了。”
杨一鸣想起自己家里的一片狼藉就头疼,越往前走,就越来越发现不像如从前随心称意了。他苦笑着抱怨道:“家里还有一堆事情没干呢。”
“行,那我就带老师回家了。”
他一副家长接孩子放学似的口吻,杨一鸣哎呦了一声,打趣道:“这看了不知道谁才是学生呢,你见过老展喝醉完什么样么?”
“怎么?”
“他酒上头了就很会借题发挥,难搞得很。”
展禹宁这人思虑重重,十足的悲观主义者,哪怕是一个想法也放心不下,所以很少会有允许自己彻底失去神智的时候。谢云暄唯一一次见过的,就是关楚追悼会的那天,他逼着胃不好的老师
喝酒,估计是吐得快,没醉很深,但最后酒意上来了的展禹宁靠着他也是安静的,黯然神伤地不言不语,温驯又听话。
哪里有借题发挥的意思。
谢云暄不喜欢他话里话外透露出的熟稔的暗示,有一种轻微的排外感。他不知道这种矛盾的心理该要怎么缓解,认识到老师的时候,是一无所有苦闷无依的,然而慢慢地,他才发现展禹宁看
起来摇摇欲坠的人生却也同样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老师拥有的比他想的要多,甚至于没有能够容纳下他的位置。
他想他是希望老师幸福的,可他也想老师能够再惨一点,失去的再多一点...失去到只剩他就好了。
为什么对于幸运和不幸的期盼可以同时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
“他经常喝成这样吗?”
“有段日子过得不顺啊,整夜整夜失眠,但他这人你知道吧,喜欢把东西闷在心里,找不到发泄口,就会企图用酒精来让脑子放空。”杨一鸣摇摇头说:“那时候他妹妹刚上大学吧,根本没
人拦着他,我和楠楠又都忙,他发消息回的语音,十有八九是在说胡话,估计都在某个地方买醉吧。”
胃病也是那个时候弄出来的吧。
谢云暄一想到老师曾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也喝个酩酊大醉就心烦不已,指不定还可能被人捡尸。
他会顺其自然地和别人做吗?就算他拒绝了,对方强硬地拉着他怎么办?就像...就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
谢云暄再回到宴厅时,展禹宁正低着头坐在位置上,无意识地扣着手指,指尖冒了点血也像没痛觉似的,被酒精洇红的耳根透光,能看到绒绒的皮肤和细密的血管。他对着手指发呆,别人说
什么牛逼就跟着点头,好像老实巴交挨训的学生。
谢云暄从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展禹宁一愣,随即循着本能向后仰起头,像是看到是他,才弯起眼睛不太清醒地咧嘴问他:“你回来了啊。”
这次他像是真的醉了,所以连表情都和按了慢放似的,挂着近乎有些傻气烂漫的笑,泛着水色丰盈唇瓣一张一合的,柔软发烫。
“...”
方才心里生的龃龉抵牾忽然消失不见,谢云暄转身找服务员要了热水。
笑成这样做什么,害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云暄把水端到展禹宁面前,拆开手里的药盒给他喂药。杨一鸣收拾好小孩的东西,挨个桌说点场面话,最后折返回来说:
“准备准备走了吧?我看外面的天像是要下了,你们快点回去,别到时候被雨淋着了。”
谢云暄站在他身后,替他道别了那些要和他打招呼的老同学。背对着所有人,他才久违地勾了勾展禹宁的手指,“走吧。”
展禹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跟着他走。
明明很听话。
他靠着谢云暄,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谢云暄身上。路上有人调侃他,说:“唷,老展,还能走得动路呢,怪不得今天带了学生来啊。”展禹宁就推了一把谢云暄,即使根本没推动。他自
以为脱离了搀扶,脚下生风,实则一步三瘸,还要坚持着说自己走的是直线。
“你这是让学生看笑话了啊。”
他像个笑话吗?展禹宁耳边模模糊糊地传来声音,好像和他相隔一个时空的距离般遥远。于是他抬头看谢云暄——他确实嘴角扬了一扬。
展禹宁的心情失落下去。
杨一鸣特地跑回来问谢云暄能不能搞得过来,他估摸着谢云暄一个人不太方便。谢云暄却说他有车。杨一鸣以为他开玩笑呢,可当他看到专门有司机开着车停到他们面前时,突然觉得自尊心
有点痛。他神色诡异,像是想说什么又硬生生憋了回去,最后才认命般道:
“老展也真是...唉,那好,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展禹宁自始至终盯着地上看。
谢云暄为他拉开车门,示意他坐进去,然而展禹宁和粘在地上了似的。刚才站都站不稳的人,此刻竟纹丝不动,手脚发沉,说什么也不肯坐进去。
“为什么?”谢云暄问他:“是想吐吗?”
展禹宁闷闷地摇了摇头。
谢云暄倒也没生气,只是略微懂了之前杨一鸣说的借题发挥,继续问他:“老师也累了吧,不想早点回去睡觉么?”
“......”
“说话。”
展禹宁依旧闭着嘴,只是摇头。他看着紧闭的车窗,总是想起之前被下药差点在车里被强干的事情,神色郁郁寡欢,越是不清醒越是变得执拗,绝不想和人独处一室。
“一句话不说啊,现在算是和我发酒疯吗?”谢云暄捧起他的脸,目光仔细打量着,语调拉长:“明明上次还不是这样的...怎么回事?原来老师也会和我撒泼啊。”
“......”
“那老师想怎么回去?”
展禹宁吞吐道:“不...”
谢云暄打断他问:“怕丢人吗?”
展禹宁怔愣地看着谢云暄在他面前背对着微微蹲下身来,宽阔厚实的肩背薄热而有力量,一览无遗地展开在他面前。谢云暄偏头,眉毛挑起说:
“上来吧,难不成你要靠着你那两条腿走回去吗?”
雷云滚滚,阴沉的天打了闪,白光涌现,天地间骤然一亮,昼夜尽明。拂过的气流湿润又粘重,种种一切都预示展禹宁这是一个糟糕透顶的选择,是一场极其危险的邀约。
他可以这样吗?
他的瞻前顾后的坏毛病又冒了出来,谢云暄曾经说:“老师你知道你有时候真的让人很郁闷吧?说什么都说不要,问你想要什么却又不肯说。”如果他依旧这么说,可能展禹宁还是说不上来,
可偏偏这次谢云暄说的是:
“站着干嘛啊,上来。”
他总是把问题抛给别人,又迟迟不肯做出选择。
强行压制冲动时会有种灵魂出窍的错觉,血管里过分奔涌的炙热血流同时带来血肉发烫和皮肤悚然的寒意。展禹宁打了个寒噤,他迈不开腿,谢云暄就扯过他的裤腿将他一举抬到后背上。
展禹宁踉踉跄跄地撞进他的后背,他自认为自己属于正常成年男人的体型,可对面谢云暄总是相形见绌。突然变高的视野加剧了酒精的眩晕,谢云暄手搂得松,于是展禹宁恍然生出即将掉下
的错觉,慌张地一把环住他的脖颈。
谢云暄好像不明显地哼了一声。
“先往前开。”他听见谢云暄指挥道,然后是轮胎轧过地面的声音。世界在一高一低地摇晃,意识像隐秘的摩斯密码,睁眼就打一个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停止了输入,尚且在运作的听力还
恪尽职守,传达了新一轮的询问:
“同学?你就打算这样背着老展回去啊?”
是他的某个老同学。
展禹宁把整个头都偏了过去。
“先醒醒酒。”展禹宁靠得很近,甚至听得见谢云暄喉结滚动时的吞咽声。许是因为耳朵靠近发声位,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平稳地响在展禹宁头顶上方,“就这样先走一会。”
“你力气还挺大。”
谢云暄笑道:“也就光长劲了。”
“哈哈,年轻就是好啊,那你路上注意点啊。瞧老展这死样子。”
耳边只剩下风声了,展禹宁像是企图把自己憋死般闷在谢云暄的外套里,被口齿间的灼热呼吸烫得通红。
...好丢人,可是心情好好。
上一次被人这么背着是什么时候?展禹宁没敢奢望过还有这样一天,记忆里某个仲夏的夜晚,刚好是自己的取向被母亲撞破大吵大闹的时候。他躲着纪少慈,但纪少慈串通了杨一鸣,出租车
开了一个多小时,在凌晨时分赶过来接偷跑出来,正幼稚地,买醉的自己。
那天比今天要热的多,闷不透气的天气,黏在皮肤上的汗水,前胸贴后背的姿势,他让纪少慈背他,又抱怨说好热,纪少慈很好脾气地和他道歉又打商量说,那就只背一会好不好?
展禹宁眼眶里有点红热。
为什么对那段过去耿耿于怀呢?是分开的太难看了吗?纪少慈用“因为你希望我拉住你,所以我来了”作为他们告别的结束语,可他这个人就是心软过头,所以就算是用自杀逼他,他还是会
最后一次选择拉住自己。
作践自己是能够上瘾的,展禹宁以为自己留念的是即使如此也会不停拉住自己的纪少慈,久而久之他才慢慢发觉纪少慈可以换成任何人的名字。他只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放过自己走出愧疚,无
法原谅过去咎由自取的自己。
谢云暄总有一天会看穿他,看穿他其实不过是个阴暗又卑劣的小人。
他好像迷迷糊糊地昏睡了一会,恍然之间他好像嗅到了泥土独有的阴凉气味,醒来看到一排看不到尽头的浓密梧桐。斜坡一路向上,灰色天空下绿灯闪烁跳跃,有种电影镜头的不真切感。他
的脑袋已经垂在谢云暄的肩头,温度偏高的耳侧吻在一起,好像耳鬓厮磨,紧贴到耳骨都发软发痛。
“热...”
展禹宁无意识地呢喃出声。
“忍着。”谢云暄不客气地数落他:“喝这么多,胃没不舒服你就万幸吧。”
展禹宁愣了一下,抓着他的肩膀的手越来越紧。
满溢的情绪就要落出来了。
谢云暄一路计较着天色和时间,安顿完老师后他还要另赴他场,思索间忽而鼻尖感受到湿意,他看到梧桐绿叶摇晃。
雨落了。
始料未及,豆大的雨滴砸落下来,眼前一片茫茫,林荫道上无一处屋檐可躲,谢云暄只找到一处公交站牌。雨的腥气带着细小的颗粒黏在裸露的皮肤上,展禹宁借着他的肩膀向上挪动身子,
摊开手掌撑在他的眼皮上方。
雨在他的指缝里缓缓滴下。
老师,为什么做这么可爱的举动?
风催雨斜,电闪雷鸣,谢云暄急忙将展禹宁放在站牌前的候车长椅上,抵身上前,隔阂在他与冷雨之间。
他摸了摸老师的脸,发丝带着滴着水流进他的指缝——老师湿透了。
外套还有点干,谢云暄脱下来拿着去擦展禹宁的头发,时空好像颠倒重新回溯,那天他被泼了一盆脏水,展禹宁就是像这样给他擦头发的。没眼力见的汽车轰隆驶过,车轮飞驰过积聚的水洼,
溅起的污水全被谢云暄接住了。
他不觉肩膀耸动了一下,展禹宁抬头看他,扒拉着要去查看他的后背,却被谢云暄抓住手腕转过去,更加用力地揉搓脑袋。
“...没事儿。”
他胡乱地擦了一通,展禹宁的发丝乱飞,像受了欺负了似的,狼狈不堪地望着他。谢云暄自知过分,蹲下来给他整理头发。寂寂夜色里,展禹宁的眼睛越过他的肩头,倒映着檐外大雨,对着
他的靠近踟躇又迷茫,香槟色的外套顶在他的头发上,谢云暄心神微动,竟看走了眼,觉得像新娘的头纱。
停顿在半空中的手指触碰到了滚烫的面庞。
激变的夏天,轰鸣的发动机带着嘶哑的钝痛,于是心也被带跑,打着远光灯的车辆接连不断地驶过,眼瞳的浮光掠影中,是他忽明忽暗又偷溜出来的思绪。1 长」褪¿咾」啊咦'制!作
那是舞台的照来的聚光灯。
好像他们的婚礼就是这场暴雨倾盆的孟夏夜。
他们对视了。
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所有的冲动都涌上心头。
“老师。”心脏鼓噪得谢云暄发晕,起落都好像有千钧的重量,于是他被压弯了腰,凑过去就快依上展禹宁的唇瓣。他知道这样做是趁人之危,可他想自己应该是一辈子也没耐心循循善诱,
像个急色的下等流氓,只能像祈祷般希望展禹宁不会给出和之前一样的答案:
“我能不能吻你?”
你的眼睛里明明也写着期待。
为什么总给要我这样的错觉?
“...”
展禹宁唇齿张开,却没发出声音。原来征求同意只是口头形式,谢云暄已经抓着展禹宁的肩膀强硬地吻了上去。
不,他不要答案了,反正展禹宁一定会拒绝他。
水花四溅,砸在柏油马路上呜号,谢云暄的裤脚都被染深。他毫不顾忌地踩在水洼之中,或者说也容不得他顾及了。口袋里的手机藏在雨声之后震动不止,后背衣服已经尽数被打湿。路灯的
暗光倒映在水里,每一次雨滴的坠落,就绽放出一束烟花。
心凝形释,万化冥合,起落的胸膛间是两颗心在大雨滂沱下颠沛流离的远近。
嘴唇轻轻地贴在一起,谢云暄垂下眼,才伸出湿润的舌头去舔他的唇瓣。外套里带着可乐的气息,于是连口腔里都带着甜味,馨热的气流被渡进唇舌,小心翼翼地舔舐着柔软的唇肉,温存得
好像他们第一个吻。
展禹宁仰起头屏住呼吸,愈吻愈沉,假借三份酒意都不够做这种糊涂事,他得全醉了,直到不能自己,脱口而出的全是真心话,他想只有这样自己才不会再撒谎。
好像在做梦,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所以那带着回声似的发问响在他耳畔:“老师...你能不能不要再忍了?”
可是他已经忍了很久很久,早已经忘却不用忍耐的滋味了。
越是浓郁的情愫越不可能靠心血来潮,这是蓄谋已久的蛰伏,是倾斜而下的心流,和疾病一样势不可挡又难以预料。
展禹宁也罹患热症。
他的前男友纪少慈是一个...听话,好骗,又极其好哄的人,谢云暄和他不一样,他多疑又狡诈,顽劣又激进。他们截然不同,展禹宁当然知道,可即使如此,他还是...
展禹宁唇齿翕张道:“会被看到...”
谢云暄愣了一下,天边雷鸣又打闪,他好像也被闪电击中。水珠划过脸颊,他猛然拉过外套边,将他们两个人遮了起来。谢云暄低沉着声音道:
“遮住就看不到了。”
他抱起展禹宁,即使没有司仪主持,他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在外套底下仰头亲吻他。
###第 54 章
踢掉每走一步就能踩出水的鞋子,震动不止的手机丢在身后,某个未知号码如同骚扰狂般打了十几通来电,但谢云暄已经顾不上了,他知道如果现在离开,他今后一定会后悔。
衣服蹭湿了墙,谢云暄松开嘴里吮咬着的嘴唇,氤氲暧昧的热气不停地从展禹宁的口中逸出来。他知道老师很累了,可只要他靠前问他,展禹宁就会自然而然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所以谢云暄已经硬了。
“今晚可以做吗?”谢云暄借着展禹宁动作贴着他的脸颊,甚至能感受到他干燥发烫脸颊上的细小绒毛。毛茸茸的,像做梦一样。谢云暄视线暗了几分,他咬着展禹宁耳垂,声音因压抑着情
欲而变得嘶哑诱人,又重复了一遍问他:“可以吗,老师?”
又是让他头疼的选择,展禹宁意识不清地看着谢云暄。
到家里后谢云暄才发现老师酒劲是真的上来了,眼皮子都浮着红,半阖半闭地瞧着他,吐息滚烫,无意间流露出来的都是勾人的欲望。但灯光太刺眼,展禹宁只是一眼就转过头,把脑袋靠进
他的肩膀里。
不想选。
“......”
不太正常了。谢云暄沉沉吐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快疯了,竟觉得一个男的能可爱得要命。
“成不成?”
“......”
展禹宁皱着眉头往里再缩了一分,一副试图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的样子。
谢云暄目光微动,手向下掐过展禹宁的腰,一根手指伸进他因为浸了水而沤在一起的衣服。展禹宁却猛然抓住,目光惊魂未定,好像他是什么为非作歹的坏人。
好吧,他是。
“我只是要给你洗澡。”谢云暄加重语气质问,好像阻住他脱衣服是犯下了天大什么过错,“你能自己洗吗?确定不会晕在里面?”
握着他的手有些许松动。
“洗澡之前要把衣服脱了。”谢云暄的手划过他的胸口,缓慢插进纽扣之间的空隙,隔着衣服摸他的身体。指尖抚过温热的肌肤,无意间用指甲刮蹭过凹陷的乳头,看他表情变了,才将那呼
吸间一起一伏平薄的胸口从贴身衬衣中解放出来。
他带着他自己都不信的性暗示一本正经地开腔:“不是要做爱,老师能不能明白?”
展禹宁松开了手。
“这就对了。”
谢云暄弯腰解开他的裤带,连着湿漉漉的内裤一起扒掉,时隔一个月没摸过这具身体了,靠近腿根的地方比别处热,丰满的腿肉又因为雨水又湿又黏,紧紧地挤挨在一块,光是触摸足够唤起
谢云暄的本能。
他忽然有种折磨自己感觉。
明明不是没给喝醉的老师洗过澡,心情却完全不一样。谢云暄把头埋在臂弯里,感觉耳尖充血发烫。
非要说的话,心跳比上次来得更厉害。
老师也会这样吗?谢云暄伸手盖在老师的胸口,只感受到掌心下的不紧不慢的徐徐跳动,偶然一点颤抖,他究其原因,却发现那只是因为冷。
这样一点也不公平。可当他扯过毛巾裹着老师,将其抵在墙角接吻时,展禹宁又将手指勾在了他的腰上,环着他,紧贴在一起的肉感快把他逼上绝路。可老师又偏偏没意识,没意识地勾引他,
谢云暄气得牙痒,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欲火焚身,跟管不住下半身的畜生似的。
怎么能这么可恶?
“你是不是喝醉了对别人也这样?”
谢云暄毫不客气地掐住他的腮帮子,脸颊上仅剩的一点肉也被捏鼓了起来,肉嘟嘟的下唇都合不上,被谢云暄低头吮住。他自认为对接吻没有什么可执着的,但和老师接吻意外地舒服,于是
舌头一放进口腔内便有了要勾缠深吻的念头。嘴唇软,舌头也软,含在嘴里跟水似的,气流都往上走,最后摒在心尖浑身发汗。
贴在一起下唇都快碾平了,黏糊糊的口水从唇角漏出来。酒气,热度,全都迷糊地起了泡,四处散逸在空气里。
分开的时候,展禹宁还痴痴地吐着半截舌头喘息,视线自下而上地盯着他看,看得谢云暄小腹紧绷,手背上的青筋直跳。
都想和我接吻了,为什么不说喜欢我?
他觉得只差一点,让老师说爱他,真的只要再多一点点就够了。
“酒鬼。”
谢云暄替展禹宁抹了把嘴唇,想要是再不洗澡,他怕是能把老师困在这里亲一晚上。
他一把将老师抱进了浴室。
晚间的大雨挫了孟夏天初涨的焰气,室内降到最适宜的体感温度,外头的雨眼见着没完没了,下得人倦意十足,一身骨头都酥了。
浓睡仍不消残酒,谢云暄拎起毛巾两头给老师裹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热水泡的,但他总算知道烂醉如泥是什么个意思了。
老师都是这样以身作则的吗?
一道落雷降落,展禹宁怀揣着蜷缩在医院陪护床等候的梦猛然惊醒。雨的湿意,凡是涉及雨天总没好事发生,侧翻的电瓶车,摔破的膝盖,回到家里没了呼吸的母亲,被下药强奸,在疼痛和
刺激中昏厥数次。他透过窗户看到一瞬间显露出来的,盘亘在天上如老树虬根般的雷电,大雨是于头顶扎根后落下的阴谋。
“打雷声也能把你惊醒?”嘲笑他的声音。鼻尖轻蹭过他的脸颊,谢云暄握着他的手问他:“那现在好点了?”
额头轻轻相抵,心跳一点点回落,压在他身上的青年肩宽背厚,进攻般强势却把姿态放得很低。展禹宁的视线落在窗外,依旧暗沉天色,一阵松怔后才反应过来一切都只是午夜惊魂的幻觉。
“要我安慰你么?”谢云暄用唇碰了碰展禹宁的唇瓣,视线上挑看着他,漆黑的瞳孔带着明晃晃的坏笑:
“安慰我们被打雷吓到的老师啊?”
展禹宁混沌的眼眸发沉,张口却被谢云暄堵住,只剩一声走调的轻哼:
“...唔。”
湿润的舌头舔着他紧闭的唇瓣,虔诚地像只小狗伸出舌头舔舐主人。展禹宁晕乎乎地,手抵在谢云暄胸口,想推拒却没挣脱开。只一张口,宽厚的舌头就长驱直入,横冲直撞进他的口腔中。
谢云暄摁着他的肩膀,身体死压着他,另一只手往他腰后伸,一把将他带进怀里。布料发出窸窣的摩擦声,轻微的撞击像是带了电火花,展禹宁微妙地颤栗了一下。
他的肚皮忽然一沉。
“但幸好你醒了。”谢云暄低着嗓子问他:“老师啊,你说新婚夜一般做几次才好?”
白色的浴巾被顶出形状,谢云暄抵着阴茎在展禹宁肚子上蹭了蹭,凸出的筋络摁在绵软的小腹上,粗长勃涨的肉茎一直顶到肚脐眼上方。
“能看到吗。”谢云暄替他掀开了一角,举着鸡巴在他的肚子上比了比对他说:“如果全部插进去,插到底的话,大概能顶到这个位置。”
皮肉相碰的触感让展禹宁打了个哆嗦,下体死死贴在一起,勃发着的欲望炙热而不容拒绝,引得他小腹瑟缩发紧,那是一种即将被摁压着狠肏一顿的不安感。偏偏谢云暄抓着他的手去摸:
“到这儿。”谢云暄摁着他的指头:“你的肚脐眼,能摸到吗?”
手指触摸到凹陷的褶皱,然后是流着水,充血滑腻的龟头。
展禹宁往下看了一眼,见到怒张的性器用力碾蹭着他的阴茎。酒精未散的效力让他精神涣散,完全硬不起来,而耀武扬威的鸡巴就像里头长了根骨头,对着软趴趴的阴茎揉来挑去。因为还没
淋润滑液,鸡巴摩擦的触感异常分明,和臀腿间的褶皱粘到一块,又不动声色地插进丰腴的腿根之中。
身体总随着呼吸的频率戳到停在穴口的性器,感觉下一秒就会插进去。展禹宁呼吸燥热,空白的大脑已经自动预演接下来的剧情——谢云暄会像往常做的那样,掐着他的腿根用力操他,努捣
他受不了的那一点直到再也射不出任何东西为止。可纵使秘密的遐想澎湃艳丽,他才发现谢云暄还是只把鸡巴抵在穴口。真小人偏偏在这时装作自己是发乎情止乎礼的正人君子,游刃有余地,
带着看破他的,独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脑袋发懵,展禹宁至少迟钝了几十秒去反应自己发情一般的渴求。他一再摇头,甚至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惊慌失措双颊通红。他确实能够接受粗暴的性爱,甚至有些轻微的受虐倾向,但他以为
自己打从心里还是渴望缠绵温存的做爱,就像纪少慈过去的那样。
是他做爱的取向改变了吗?
“这样蹭会觉得舒服吗?”谢云暄注意着他腰的耸动,俯身在他耳边低低蛊惑道:“还想试试更舒服一点的么?”
展禹宁挂着泪看他。
或者说,他现在其实只是想让别人替他做选择,好临到事头,他可以撇清一切关系和罪责。
“那天在房间里,你自慰过。”秘密突然之间被当事人亲口说了出来,展禹宁心里泄了个口,羞耻到难以自己。然而谢云暄却摁住他道:“当时是怎么做的?”
“再做一次看看。”
心口铛铛敲了三下,听从他的劝戒、听从他的命令,这样就不用负责任了。
展禹宁舔过下唇,把头扭了过去,谢云暄轻笑一声给他掰正了,一来一回和什么奇怪的机关似的。谢云暄执拗地很,胆敢不看他,地老天荒他也会僵持下去。都说不要和醉酒的人较劲,不讲
道理又执着,可展禹宁这也斗不过他,最后生了恼意,急了眼,脾气很坏地瞪着他。
“瞪也没用,逃也不行,现在这招不管用了。”谢云暄手指插进他的指缝,牵着他的手往下摸到胸口:“告诉我,这里摸过吗?”
粗糙的手指抓着软乎乎的奶肉一点点收缩,指腹沿着乳晕的边缘揉进去,直到乳头在指缝间挺立。谢云暄俯身用嘴唇摩挲,抓着他的腰吮吃乳头,将那一小点吃得嘬唔作响,水湿滑腻。展禹
宁哼了一声,不停地挣扎,他就往展禹宁洇了汗的后背摸索再狠狠压住,把手指沿着臀缝伸进后穴用力揉摁。
被含的红烂的熟果从嘴里吐出来时还拉着口水丝,都肿胀得凸出来了,谢云暄却坏心眼地用大拇指摁回去,看着他的神色充满攻击性,逼问道:
“自慰时摸的是前面,还是后面?”
展禹宁不说话,他就拿手指肏他底下的小穴,直到最后展禹宁半个身子都伏在他身上,感受着他憋得发涨的鸡巴把自己蹭的下腹胀热,被迫承认道:“后面...”
“你当时是想着谁做的?”
那粗指头插进去往两边撑开,展禹宁却闭紧了嘴巴不做回答,任凭谢云暄软硬兼施。宁愿被弄弯了腰,趴在他肩上喘息连连,也让谢云暄从那截红软的舌头下讨不到一句“你”。
情势对自己不利就装傻充愣。谢云暄用牙齿磨他的耳垂,反反复复,借着这丁点皮肉告慰他强行压制的冲动:“你想用后面高潮,是不是?”
“...”
谢云暄嘴下发狠,给他咬出红色的耳痕,逼问道:“是不是?”
展禹宁头脑发涨,酒精的作用加剧了紧张,一时间天旋地转,急得掉了眼泪:“...是。”
“展禹宁。”谢云暄摁倒他,喊他的名字。这个时候他不敢叫展禹宁老师,生怕一声老师给他叫清醒了,再和自己提什么师生伦理之类的屁话。他盯紧了展禹宁,声音哑得可怕:“我们做
吧。”
他说罢,扯着展禹宁的脚踝用力向后掀,翻了底的臀露出被手指肏的翕张的小穴。谢云暄知道一月没做了,应该扩张得更细致些,他不是不想给老师做,但是他太急不可耐了。手指侵犯不够,
他就扣住他的膝窝用舌头伸进去舔。黏湿的舌头钻进狭窄的甬道,高高抬起的腿分了岔,脚背在空气里崩直,身体尿颤似地不停颤栗发抖。
如果展禹宁能硬的起来的话,现在恐怕已经射过一轮了。
谢云暄察觉他发软的腰,满意地舔了舔唇角。粗硬的鸡巴打在会阴上,然而他腰一送却没插进去,而是就这那个姿势去够床头的抽屉。
欲望到头就差临门一脚,展禹宁被蹭得难受,迷迷糊糊地问他:“你干什么?”
“拿套。”
你就没戴过,这时候来装什么。展禹宁目光游移,他把整张发热的脸都藏在臂弯下,嫌不够还把头转过去,咬着嘴唇声音细若蚊呐:
“...你可以不戴。”
“啪。”
谢云暄拽着套的手委实顿了一下。
喝醉了也不带这么勾引人的。
“怎么能说这么可爱的话啊?”谢云暄举着鸡巴,龟头往里松动,大概塞了半个进去。他低笑一声,摸着他肚子上的淫纹说:“今晚可是要做很多次的,万一怀上了怎么办。”
一声闷响,谢云暄摁着的手掌心被什么凸起的东西顶着皮肉划过。展禹宁猛然睁大了眼睛,还有半点的懵懂糊涂被撞得四散,身子一颤,穴口也跟着瑟缩,喉咙里不断发出卡顿沉闷的呜咽。
他现在脾气太怪了,忍也忍不住,竟反手抱着谢云暄的肩膀无声落了泪。
太紧了,谢云暄耳鬓边也难耐地发了红,或许是因为酒,里面又热又湿。他摁着老师的发顶,“怎么刚开始就哭啊。”谢云暄胡乱地吻在展禹宁额头上,心猿意马地哄着:“这样后面要脱水
了,放松,忍一会就好了。”
他们这样,好像第一次做爱似的。Q﹁Q〘群%2―3﹑069﹞2﹒3﹝9﹝6﹒】本¥文
谢云暄伸手撑在床边,一下下往最深处杵捣,操开生涩的肠襞,几乎是追着展禹宁操,最后逼得他肩背抵上了床头,在被子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褶痕。肉体撞击的声音比木板颤动的声音还大,
展禹宁艰难地反手抓着床板,喘不过气来,张开嘴流口水,闭上又氧气不够。谢云暄做得太凶了,像个不知疲倦的打夯机,操得他合不上腿。润滑液化了和水一样淌出来,看样子跟小穴发了
骚似的。
床板嘎吱作响,窗外的雨声都淡了,听见的都是喘息的喧豗,又媚又急,淫乱得展禹宁受不住,只蜷缩着身子和他求饶:“会被听到的...声音太大了,轻点、轻点...”
臀底都被撞红了,两条腿挂在谢云暄臂弯里,相连的地方被肏得软烂,穴口因为抽插撑出了褶子,紧含着他的阴茎不放。“怕被看到,还怕被听到...”谢云暄抓了一把头发,掐着展禹宁
的屁股肉把人架起来问:“我是见不得人吗?嗯?”
骤然腾空让展禹宁无处安身,抓在谢云暄肩膀上的手用了力气,才发现他兴奋得要命,背部肌肉紧绷,骇人地鼓胀起来。展禹宁还没来得及说话,谢云暄就挺腰操到他的敏感点。
“呃...啊...!”
从小腹开始发烧,快感让感观无限放大,以至于身体内筋脉跳动的感觉都变得鲜明,磨得展禹宁头晕脑眩,心神恍惚又两眼发黑。他眉头紧皱,头靠墙引颈喘息,嗓子眼都干涸了,身子失力
下坠,又意外把阴茎吃得更深。
故意的。展禹宁不住地用手掌抵着谢云暄的胸口推脱逃离,却被他捉住了手不停顶撞。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最后展禹宁歪着脑袋,一塌糊涂地流着泪。他累到眼皮发沉,可连床边都挨不到,无语凝噎半天才谢云暄说:“只是你太...大了,我受不了...
唔。”
谢云暄吻住了他。
展禹宁嘴被堵住,唔嗯了两声,眼睛睁大,又认命地垂眸闭眼,红舌在唇齿边不断交缠。明明是安抚的吻,可他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怎么还在里面变大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吻满意了,谢云暄终于射了一次,展禹宁觉得自己一闭眼就能睡过去。但谢云暄也很狡猾,不停地搅他的舌头,直到自己套上新的安全套,掐着他的臀瓣把勃起的性器重新塞
进他的后穴。
“嗯...”
饶是展禹宁意识不清,还是没忍住嘤咛出声。他身上几乎没一块能看的地方,乳头如同熟透的莓果,留下两道被品尝了许久的牙印,磨蹭在被子上生出丝缕的疼意。谢云暄像是要把这阵子没
做的都补回来似的,不依不饶地压在他的身上、埋在他的颈窝里舔舐啃咬。
后入看不到脸。谢云暄有点后悔用这个姿势,他咬着老师的耳尖问他:“展禹宁,我们换个姿势,好么?”
他这样连名带姓地喊,展禹宁竟都没听出一点不对。谢云暄已经习惯了问题得不到回答,于是他抓着展禹宁的腰,硬生生是插着给人翻了过去。他还是喜欢从正面看老师,哪怕他脸上很少出
现好的表情,可失意,难堪,狼狈,甚至是掉眼泪,他都喜欢,只要能像今天喝醉这样偶尔对他笑一笑就好了。
不对,如果能和他在一起,老师是可以经常这样笑出来的吧。
展禹宁低低地喘着气,吐息融化在薄凉的空气里,频率和窗外的落雨相似。肚子上的淫纹随着他抽插的动作起起伏伏,谢云暄看入了迷,轻轻抚摁着说道:
“偶尔想你能像这样喝喝酒也好。”
你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诚实一点,可我也想你是清醒着和我做爱的。
谢云暄想到杨一鸣熟稔的语气,手指不觉下了点力气:“他们好像都知道你的酒量,但知道顶到哪里你会受不了的人——只有我吧?”
内外的双重刺激下,展禹宁有了点反应,他撑着肩膀向下看去,谢云暄就拉着他的手摸他隆起的肚皮、摸他们相连的泥泞不堪的地方。“就是这里,我说全插进去就能顶到这里,你受不了的
也是这里,一点没错吧。”谢云暄撸过他的额发,看到他依旧无精打采的的迷蒙眼神,反而有些放心了。他轻轻吻着展禹宁的耳垂,萧疏雨声里他试着像无数在欢爱里依偎在一起的情侣一般
靠着他单薄的肩膀,手盖在他的小腹上说:“你要是也能怀就好了。”
好像又要说一些下流的昏话了,展禹宁困在混沌的思绪里,听到谢云暄继续说道:
“你下午抱着那个小孩的时候,手都舍不得放,我就想你要是也能怀就好了...我当然知道荒唐,因为那压根不重要。我只是借着那个孩子构想了和你在一起之后的生活,我想要是能和你
有一个家就好了。”
好软弱的理由,好像唯有柔弱才是爱愿的识别。谢云暄神情恍惚,想起关楚下葬那天,他用来缠住老师的理由:“我已经没有家了。”
他想要的,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改变的?
“老师啊...”谢云暄喊他,语气低沉不清,像是呢喃了同情了两个字。最后却话锋一转,成了一句真假参半玩笑话:“你要对我负责啊。”
瞳孔微扩,黏湿的汗水混合鼓噪的心跳。年轻人在床上说说而已的情话,只不过是说得有点真罢了,毕竟谢云暄那么会演...展禹宁好像受了当头一棒,在那一刻晕头转向。哪怕知道一切
利弊轻重,却还是在劫难逃地动了心。
他在心乱如麻中摸到了自己身上的纹身,想起自己拼命灌酒的理由,不过是想用酒精麻痹自己的亏欠。
窗外雨下了一整夜。
怜悯的性爱不存在欲望,那是一场献祭。他诚然以献祭的心态面对过谢云暄,却也从一开始就包藏祸心,始终压抑泯灭自己的渴求。
酒精在血液里烧灼沸腾,连着皮肉也熬煎。他怔怔地看着自己肚子上的淫纹,标着的数字、还有大腿根上媚俗又恶心的生殖器纹样。这些陈年的痕迹仿佛成为捆绑他的枷锁,他被捆久了就以
为自己早已习惯了与这些痕迹相处,非要等到动了离开的心思时才恍然觉得沉重,后悔没能早点将它洗掉。
这也不够,那也不够,哪也拿不出手。他仿佛衣不蔽体四处流窜的乞儿,就算拿到了一直乞讨的东西,也觉得过分贵重不敢收下。
人类总以爱情的名义,自古而今地相互寻找,或许谢云暄和他只是认出了生为同类的彼此,毕竟这种怜悯之心和坠入爱河的感觉过分相似;也或许他只是暂时性地迷惑,没有其他选择之下慌
不择路。谢云暄还可以重来,但他不可以了。
展禹宁愈想,愈是悲从中来,愈是觉得为时已晚,愈是狼狈地发现:他好像,真的很喜欢谢云暄。
他可以这样吗?展禹宁不知道问谁,只是不由得想起纪少慈,像救世主的一样的家伙。在他用身体作交换提供性交易却被对方留底威胁,是纪少慈给的他那三十万;在他用自杀挽留纪少慈时,
也是纪少慈提前叫了救护车,替他挡了划得最深的那一下。
“你一直都有选择的,只是两次都选择了最坏的选项。”
那他这次要怎么选才对。
情绪悄悄地脱轨,他不可遏止地想:如果他们最后……
也落到和纪少慈与他一样的结局呢?
一盒安全套见了底,展禹宁疲倦不堪,保持着一贯的沉默,只是腿还盘在他的腰上。谢云暄掰过展禹宁的脸时,才发现他耳鬓全湿了。脸颊洇红,醉意朦胧,泪眼也朦胧。半点硬不起来还被
他压着做了快整夜,谢云暄终于良心发现,用拇指抹去泪痕,问他:
“想睡觉了,不做了?”
“不...”展禹宁像是惊了一下,连忙摇摇头,用脸贴着他的掌心:“可以,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一副讨好的姿态。
谢云暄权当他是在说胡话,拉长声音逗他说:“还能做啊?”
展禹宁嗯了一声,环抱着埋在他的肩头毫无缘由地道歉:“...对不起。”
谢云暄恍然觉得不对,他的直觉向来很准,可在阻止之前他已经听到了两个音节。他们第一次做爱时,展禹宁被肏到意识不清,喊的也是这个:
“少慈...”
任何事物到达顶点必然回落。
窗外雷鸣高歌,雷落的一瞬间投下一长条的阴翳,显得谢云暄背光的身影可怖之极。而他的生魂仿佛被噼走,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十六岁法庭上,时隔多年再一次感受到了被背叛的滋味。
做爱的时候展禹宁从来没有喊过他。
眼前一阵模糊,谢云暄张着口却哑然无声,他垂首,夺眶而出的泪水就滴在展禹宁平坦的小腹上,像是刀划过般留下一道薄凉的刻痕。
“我是谁?”谢云暄终于发出声音问他:“你说,我是谁?”
展禹宁没有回答他。
“老师。”他没有表情,可时空叠加般的委屈却让他失了控,两道清泪不停地从眼眶淌出,死死攥成拳的手掌掐出一片血色: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咣当一声,手机从被子上滑落,掉在地上,触控屏骤然亮了一下,无数条未接来电的上方是一条短信,简简单单地写了几个字,却让人毛骨悚然——
“亲爱的弟弟,我等了你一整夜。”
*部分句子引用自互联网,不妥删除
###第 55 章
微量 ntr
展禹宁是被热醒的。
他的生物钟一向准时,却也架不住酒精和性爱的双重折磨,遗憾地失了灵。夏天是真的来了,大雨洗涤之后依旧感觉相当闷热,空气也不如想象中的澄澈清朗,用力闻嗅起来,还带着粉尘的
颗粒味。
展禹宁迷迷蒙蒙地蜷缩在被子里,摸半天却发现手机不知所踪。社畜的敏感神经让他扭头去找桌上的电子钟,才发现时间已经明晃晃到了十点。
今天还是周一,他早上还有三班的课。展禹宁心跳猛一空拍,却一用力差点没能从床上坐起来。脑袋带着宿醉后独有的恶心,每处骨节都像是拆卸后重新安装,滞涩地彼此折磨,尤其是胯骨
轴子,动弹一下都带着明显的抽痛。
抬眼望见谢云暄背对着他坐在床边,他单穿一条短裤,赤裸的背肌紧实流畅,充满野性不羁的力量感,展禹宁没彻底断片,迟怔一下便朦胧记起昨夜云雨的狂乱,唇齿顿时模糊地红热起来。
对,他...又和谢云暄睡了。
他都这把年纪了,竟还会忍不住感情,好几次喜欢就要被硬生生撞出口,饶是咬紧牙关才将它截在唇边。展禹宁一时间有种酒后乱性的荒唐感,就像道德缺失的现行犯,当下只想逃跑。
不是说眼下顾不上处理这件事,更重要的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云暄。
他踉踉跄跄地翻身去衣柜里找衣服,许是动作太大,他耳鸣阵阵,呼吸间一道尖锐的疼痛直达鼻腔,感觉像是被一根鱼刺贯穿了,展禹宁瞬间从嗓子眼尝见了点血腥味。谢云暄听到动静才回
过头,神色麻木疲倦,盯着他看了一会才眉头攒动,捏紧了拳头茫然道:“你醒了。”
“...我手机呢?”展禹宁拼命往下咽了几口口水,抓着卫衣往身上套,对着衣柜里的镜子才看到过度揉捏后的乳头艳俗又红肿,连脖颈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吻痕。他用力用手掌盖住,面颊
通红,着急忙慌地去找带领子的衣服,重复问道:“闹钟没响,我手机呢?上午有三班的课,我得找别的老师调个课。”
谢云暄低着头道:“我关了。”
展禹宁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关掉了。”
展禹宁不可置信地回过头:“你关我闹钟干什么?”
谢云暄仿佛置若罔闻。
展禹宁加重语气重复道:“谢云暄。”
因为我不想让你走。
然而谢云暄却没能把这几个字说出口,他觉得太窝囊了,于是咬紧了后槽牙,只一下又一下地捏着自己的通红的手掌骨自嘲道:
“如果当时真的能把你买下就好了。”
展禹宁动作一僵,猛地转过身去,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一顿。他才发现自己房间桌上和遭了贼一样凌乱,上学时候的课本都被翻了出来,更重要的是——他上锁的抽屉被暴力破坏开了。
书桌是爷爷辈的了,绿色的脆弱铁皮锁扣被硬生生拗断,本该固定着螺丝的地方只留下了两道满是木篾的坑洼;光是这样也不够,连锁都被弄开了,小锁不堪重负地垂挂在锈迹斑斑的锁孔里。
抽屉里的东西自然不翼而飞。
他放在抽屉里的——
被谢云暄手里攥着那十几张被捏皱的信纸。
问是不是他干的都显得有些多余了。展禹宁却还是嘴唇蠕动道:
“你动我东西了?”
“动了。”原来他的拳头上的红色是破了皮后干涸的血迹,染深了一道又一道皮肤细碎的纹理,像是被刀划下无数裂口。他看了看自己的拳头,莫名笑了一下,话里有些刻意压过的火气:
“多亏老师念旧,这玩意比门要好开多了。”
木篾的锋芒细小又密密麻麻地嵌进皮肉,不知道和揉皱的纸页比起来到底哪个更让展禹宁心乱如麻。他紧紧盯着空旷的抽屉,神色紧绷地质问他:
“你疯了吗?”
“我怎么了?!”谢云暄焦躁地扬声打断他:“我不比某个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疯子好多了?”
展禹宁脸色发白。
谢云暄大多时候不做点破,才给了展禹宁暧昧糊涂的空间。往先他不甚在意,以为只要不超出自己的目力范围,一步步诱导就够获得他想要的结果;所有一切都从他在意展禹宁开始出错,角
色彻底翻转,疑窦丛生,顾虑不忍,于是他跟着展禹宁的一言一行装聋作哑。
真他妈的先爱上的人就是活该。
“我说的不对吗?老师。”谢云暄掐着他的脸:“我真不知道该说你的心理素质好还是差,看着好说话,实际比谁都狠,这么长时间你一点都没变。一起来问工作问前男友,工作重要前男友
也重要,就是对我闭口不谈。是不是我现在不说,你就准备当作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走了?”
“...我现在要上班,我要对其他学生负责。”展禹宁掰开他的手。从一起来到现在就变得咄咄逼人,像是非要咬着他问出个是非好歹来。谢云暄不是惯会糊弄过去吗?这样超出常理的异
常行为打破了展禹宁对他一贯的行为预期,让他莫名感到不安和委屈。
手指隔着皮肉掐进他的骨头里。展禹宁吃痛道:“你要真有什么就等我回来再说。”
可哪有那么多事情都是等到他“有空了”再去解决的。大人都是很狡猾的,只不过是喜欢用听话做幌子,用同情心道德绑架为自己谋取便利。他们之间的关系能存续到今天,全凭借谢云暄的
不追究。
谢云暄哈了一声:“如果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纪少慈,你还不是摇摇尾巴就追过去了——”
“谢云暄!”
为什么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喊他?
“你发什么神经?总提他干什么?”展禹宁呵止他继续说下去,不好的预感像气球一样膨胀,他目光扫到谢云暄手背上的血,眉头抽动道:“自己处理一下伤口,把东西放回去。”
他看着老师眉眼凌厉,好像自己在他眼里面目可憎似的。谢云暄深沉地望着他,缓慢地笑一下问:
“是不是现在清醒的时候看着我,又觉得和他不像了?”
他话语中有一股浓浓的悲哀。
“什么?”
下一秒,展禹宁被逼上桌角,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推掉了一地,咣当作响。展禹宁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瞳孔,不安又莽撞,轻轻地颤动着。明明是凶狠地盯着他看,却里外都急切写满了需要
他的认同,仿佛只要展禹宁抱抱他就能够好起来。
可展禹宁没这么做,因为谢云暄摊开掌心,露出一个 u 盘。
呼吸极速坠毁,展禹宁认得那个 u 盘,脸上血色尽失。
“我和他到底有多像啊?能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对着我喊他的名字?”谢云暄的表情竟比他还难看:“可我也看了,我觉得不像啊。”
那时的落雷并非只响了一声。谢云暄面庞湿润地仰头望向窗外,一道拉长的线形闪电仿佛将天空噼开,可是他等了一会,却什么也没发生。如同展禹宁那句说完就消散在空气里的称呼,连痕
迹都没留。
但他胸腔中却轰鸣嘶哑不休,沉重到他仿佛承担了千钧的重量,疼痛呼啸而过。谢云暄张口喘息着目光下移,直到看到抽屉上的闪着冷光的锁。
是那天,展禹宁当着他的面把东西锁进了抽屉,告诉自己他没想过还要和谁在一起。谢云暄面色阴沉地走到桌前,像痛觉失灵,对着锁生拉硬拽,一拳锤上突出来的锁扣,试图将它砸歪。结
果翘起的铁片边缘划破他的皮肤,鲜血汩汩往外流。
谢云暄顿了一下,最后他才发现动动手指扯断锁扣就行了,自己却还傻了吧唧地用力流血。R 雯全篇」⑦ 1055⑨0
他发现原来要打开这玩意这么容易啊。
谢云暄之前粗略翻看过,抽屉里除了展禹宁存放的证件银行卡以外,就是那十几封信。但这次他着了魔似地翻找起来,恨不得对着抽屉掘地三尺,终于在一本笔记本里翻到了夹着的两张合照。
展禹宁都和同一个瘦高的少年站在一起,对视着,亲昵地搭着肩,展露着鲜少会对他露出来的笑。谢云暄不用翻到背后对名字,他就知道那是谁。
什么以为稀罕的东西,早就给过别人了。
谢云暄注意到角落有个未曾打开过的铁盒,铁盒很轻,里面放着衣服附赠的纽扣,上锈的吊坠,以及最底下压着的 u 盘。
谢云暄抽过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想也没想就开了机插了进去。u 盘里是寥寥几张糊掉的照片,还有一个大小将近 1G 的视频。
谢云暄点开了。
视频自动跳转到上次播放过的地方,那是一片黑屏,谢云暄不得不拉回从前。这摄像的画质太差了,镜头一晃而过,随即对准了全身镜,暖黄的色调里他看到十六岁的展禹宁,他斜坐在靠椅
上,只穿着一件解开的衬衫和内裤,半干的发丝乱蓬蓬的。他好像相当满意这台摄像机,又拿着近了一些,骨肉匀停的身体全然透露着年轻的生机,咧嘴傻笑的时候还会露出小虎牙。
镜头调转,对准到门口,一个人影随即躲到门背后,很轻地问他:“你现在就开始录了?”
谢云暄听见展禹宁的声音上扬又肆意说:
“别躲啊,男主角。”
哪怕没有旁白,谢云暄也知道那是谁了。
镜头晃得人头晕,又变成了一个仰视的视角,镜头越过纪少慈的肩膀对着天花板,他的手里攥着一件裙子。展禹宁用摄像机镜头吻他的嘴唇,手指勾他的领口,再到最后腰盘再他腿上,镜头
的视野越来越窄——
老师在吻纪少慈,用无数个主动的吻来贿赂纪少慈,缠磨着直到纪少慈同意。
摄像机扔到一边。有限的视角里,他看到穿着女装的男孩在展禹宁面前蹲下来了很久,然后将展禹宁摁倒,扒下他的内裤,欺身压上,动作激烈时摄像机被撞歪。他们好像忘却了摄像机的存
在,但空无一物的镜头仍然恪尽职守地记录下一切声音。
黑暗里唯一的光源倒映在谢云暄的瞳孔里,眼珠跟着视频的内容转动,森白的光更显得气氛阴沉恐怖,屏幕后,谢云暄透过摄像头,跨越时空的偷窥这段过去。
展禹宁的喘息,求饶,高潮时的媚叫。
全都如一团火烧在谢云暄心里。
“为什么会留着这种东西?”谢云暄用烧红的眼眶笑着问他:“私底下看过多少遍啊,老师?你就用这东西念念不忘吗?”
展禹宁呼吸一滞,丑陋的意图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一霎时光仿佛倒回到那几年的贫瘠岁月。他是郁郁不得的小人,是心理扭曲的精神病人,是爬满虫卵见不得天日的腐烂植株,他拿着这段
录像都做过什么都清晰地回放在脑海里。可不是谢云暄想的那样,展禹宁张嘴,却怎么也无法解释刚分开那几年后他对纪少慈有的心理依赖,见天天不应的日子太苦了,连偷偷惦念一个人都
是肖想,只能用过去的一点甜来冲渡未咽下去的苦。
但他真的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铁盒了。
被翻出来是始料未及,就算没及时处理掉这些证据是他肮脏的过错,可那他那段日子还能怎么办呢?展禹宁眼眶潮湿,然后谢云暄一句话将他流泪的欲望扼杀:
“真恶心啊,老师,你就这么喜欢装模作样么,难道出轨的人不是你吗?”
咎由自取,罪有应得的人不是你吗?他的话里写满了这几个字。
如同审判般的目光对准他也将他洞穿,展禹宁恍然想起酒桌上谢云暄和杨一鸣一同消失的那一会。这件事除了纪少慈没人知道始末,杨一鸣也是一知半解,可他却最终沉默地咬紧嘴唇,未做
辩解。
好像现在也算是他咎由自取。
“你把我当作过他吧?”谢云暄拳头捏紧,“每一次高潮的时候,你是不是都闭着眼睛把我想成他做的?”
如果倒回到最初——
展禹宁别开了目光。
“展禹宁!你说话!”谢云暄几乎是咆哮着抓住他的领子,尚未结痂的伤口一用力又裂开了,豆大的血滴冒了出来,“你昨晚认不认得清那是我?”
你眼里写着的喜欢、写着的期待,那都是给谁的?
你的喜欢里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是我的?
“你喜欢我吗?”
——你喜欢我吗?纪少慈很轻地问。展禹宁说了爱。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视频话音中断,进度条却没跑到头。谢云暄枯坐在桌前,像个无知无觉的木头人,心里却有一股可怕的破坏欲急速膨胀燃烧。一瞬间灵光乍现,他拉回到一开始视频自动加
载的地方,声音拉到最大,终于听到是纪少慈很轻地呢喃:
“宝宝,我真的很爱你。”
视频从这里加载,是因为展禹宁在过去无数个夜晚,把时间轴拉回到这里,就为了声音放大听一句纪少慈说爱他。
谢云暄曾信誓旦旦地嗤笑说要将老师心里的神像打碎,可如今他却怀疑起来,以至于风声鹤唳,鬼影重重。
就算他能打破神像,他能切断得了信徒对神虚妄的信仰和迷恋吗?
"......"
一模一样的提问为什么得不到回答,他始终的沉默是否意为他的默认?谢云暄明知道这是个糟糕透顶的时机,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人总是口是心非,他也不例外,想要的不过那一点心理安慰。
他生怕纪少慈在老师心里死而复生了。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他连怪罪的资格都没有,却因为嫉妒而急得跳脚。谢云暄摇摇头抵着连接口将 u 盘掰断,铁片在他手里和纸一样,从窗户外扔
了出去,落到对面低矮的棚顶上。他试图自虐般从展禹宁眼里看到半分不忍,可看到他难过又会觉得失落。他在为谁感到难过呢?
“那我算什么?”谢云暄狠狠低下了头:“如果他在你心里不可逾越,那你告诉我,我算什么?!你对我的那些同情算什么?把我当成他的替代品弥补?”
展禹宁如同关楚坐在法庭下的神色,一片悲悯和猜不透。
“我问你,你回答啊?!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拒绝我会让你有报复的快感?”
他以为总有一天展禹宁会爱他的,他以为总有一份爱是属于自己的,现在想来这些都是天方夜谭,或许展禹宁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就算是有向自己投过来的目光,那也是因为看到了纪少慈
的影子。
展禹宁知道他真正要问的不止于此。他问的除了自己叫错了人,更是在问自己接下来要打算和他怎么办。口口声声说师生有别,可吻在一起的是他们,在床上滚到一起的是他们,情难自禁,
借酒生情的也是他。
可是——真恶心啊,老师。
如果谢云暄连他和纪少慈有过那一段都受不了,那他做过性交易的事情呢?是不是要再次对他说,你真恶心,你是咎由自取。
恶心。眼前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雪花点,展禹宁嘴里都是铁锈味。
谁都可以这么说,但是谢云暄不行。
“我认得。”展禹宁在眩晕中再次缩回了他赖以生存的壳中,只是这次却如坠冰窟,周身发寒。他简洁地回答道:
“我没有...没有要报复你,你是我的学生,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谢云暄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你再说一遍?”
“你是我的学生。”
居然能够自欺欺人到这个地步。
“...老师,你真的心比谁都硬。”谢云暄退后了几步,“你只是为了你自己,同情我也是,说照顾我也是,都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什么都能让你放弃我,我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
不,与其说是自欺欺人,不如说老师只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他。
“多可笑啊,老师,为什么非要说同情我?”谢云暄抓起了桌上的信纸,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对准了信纸的边角。他眼底隐隐有一丝晃动的水痕道:“在抛弃之前大发慈悲一下,你喜欢这样
吗?”
再留着这些东西,他这辈子也跨越不过纪少慈的坎。
打火机哔啵一声,窜出澄黄跳跃的火焰。
“谢云暄,你...”
随着名字从他的口中落出,谢云暄用打火机点燃了信纸,红黄的火舌像压抑已久的怪物,一旦得到应允,便肆无忌惮起来。火焰向上窜了一窜,连成一条线疯狂舔舐着信纸边缘,黑色焦痕舞
动着,自封袋融化,像是海浪与火焰的追逐。黑烟滚滚,谢云暄紧攥着信纸,火光映照在他的瞳孔里。
烈火胜情爱。
虽然 ntr 但老师也原来是别人的男朋友,他才是用强硬手段和老师搅在一起的后来者。小狗占着年纪小的便宜,又因为自己年纪小没安全感,又冒出来前男友这个成年隐患,所以现在先
速速给它的留下的东西都一把火烧了。
番外
“醉鬼”
展禹宁嘀咕了一句,把人撂沙发上,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谢云暄可是个真金白银的王八蛋,展禹宁自认为力气不算小,一路上连拉带拽地才把人驮回来。然而罪魁祸首完全不知道老师多辛苦,全身上下就算只能动一张嘴,也能给展禹宁骚扰得受不
了。
此刻他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脸颊红彤彤的,翻了个身,脑袋在沙发上拱得一团糟,衣服也掀了上去,卖肉似的露出结实的腰腹,还浑然不知地蹬腿。
谢云暄难受得紧,对着虚空不耐烦地发了一阵呆,又突然在视野里看到展禹宁的身影。于是立马变得笑眯眯的,用着那种醉酒后特有的口齿不清的呓语,喊展禹宁说:“老师。”
傻的冒泡。
展禹宁没好气地伸出一只手指抵着他的额头:“有什么好笑的。”
“哎。”谢云暄还是笑,“要戳坏了。”
“坏到哪去啊?”
“那你看看。”谢云暄抓住他的手,枕在自己脸下:“你凑近点看我...看看有没有坏。”
又要耍流氓了。展禹宁想把手抽出来,无奈这孙子抓得太紧了。在力气上面和谢云暄较劲就是自讨苦吃,于是展禹宁从善如流地换了一只手,拿着酒解药,近乎慈祥地无视他的撒泼:
“来,吃药了。”
“...没力气,老师。”
展禹宁好笑,“那你想怎么办啊?”
谢云暄抓着那只手蹭来蹭去,“你喂我。”
非得用这种黏黏糊糊的方式...展禹宁无声地叹息:“你以后禁止再喝酒了。”
“你灌我的啊,老师。”谢云暄找到了理由,以至于他现在理直气壮地对着老师耍赖,虽然他理不直气也壮:“不是你每次都要罚我双倍的嘛。”
“赖我做什么,那是你运气不好,每次都摇输。”
谢云暄闻言,小狗似的哼了一声,速度将头别了过去道:“晕,头晕,头好晕。”
“......”
展禹宁实在没忍住失笑,他仰着头憋了又憋,最后掐着脸才冷静下来。他将那颗药片喊进嘴里,含了一口水,渡进谢云暄的嘴里。微凉的水里好像有股甜味,以至于谢云暄在咽进了喉咙后,
还要伸出舌头去向上搜刮残余的甘霖。
“...唔。”
展禹宁猝不及防,肩膀已经被摁着动弹不得。他的手还抵在谢云暄胸口,沉闷有力的心跳一下下撞上他的掌心,铺天盖地都是熏醉的酒气和喷热的呼吸,还有慢慢将他上抱,不怀好意的手。
展禹宁被吻得腰软,胯下更是无意识磨来磨去,再这样下去自己恐怕要硬了。
他扫兴地合上了牙关,谢云暄倒也不计较,转而噙住他的唇瓣。展禹宁的下唇又软又肉,尝起来绵软生热,他吸吮了一会,发现老师还是不松口,才有点委屈地开口说:“张嘴啊,老师。”
这王八蛋...展禹宁咬了咬被吮肿的嘴唇,眉眼上挑:“你是想做啊。”
“气氛这么好。”谢云暄把滚烫的嘴唇贴上他的耳畔,像海水涨潮一般的气息灌进展禹宁的耳朵里,以至于他浑身发麻地躲闪,却硬生生被谢云暄扣住:“不可惜吗?”
喝成这样哪还能硬得起来。展禹宁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挪开:“你喝多了。”
“...我早硬了,老师。”谢云暄抓着他的手,直直地往自己身下摁去,不依不饶地用水汽烫着他的耳畔:“你都吻我了,我还能不行吗,老师...你自己摸摸看,我硬得都快炸了,
嗯?”
“你就骑上来,坐一坐就好,我醉了,不会折磨老师的...”发硬勃涨的阴茎隔着裤子一下下硌在展禹宁掌心,就差没用他的手射一回了。谢云暄还在不知羞耻地问他:“就一回,让我操
一操好不好?我想得要发疯了,老师...”
展禹宁目光下移,望向从灰色运动裤里弹出来的昂扬挺立的鸡巴,肉柱上的筋络色情地凸起,深色的龟头染了点红,颤巍巍地吐了点水,散发着滚烫又浓烈的雄性气息。
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两回,展禹宁口干舌燥,夹紧了腿,感觉自己估计要么是酒精上头,要么就是发情了。
...被操之前,想先帮他口出来。
展禹宁其实不喜欢给人做口交,但他想和谢云暄做。
手指从铃口处扣弄过,展禹宁曲腿跪坐在地上,平视后才感觉尺寸大得夸张。展禹宁试探性地伸出殷红的舌头,一边撸动一边舔弄着他敏感的系带,他将紫红的茎头含进嘴里,忽然感到谢云
暄抑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老师...”
他伸手撩开展禹宁的额发,声音已经哑了。
拇指摁在他的额头上,带着粗糙的触感。展禹宁就那样向上瞧了谢云暄一眼,随即低下眼眸,舌头在马眼打着转,吻了又吻后松开牙关,用舌头包着将阴茎往狭窄的喉咙深处挺送。
“哈,老师...”
展禹宁对他颤抖的回应,是吞咽着给他做了一个深喉。
谢云暄额角青筋直冒,几乎控制不住抓着他的脑袋操他嘴巴的念头,谁知展禹宁更快一步地扣住自己的手腕,他将粗长的阴茎吐了出来,脸颊泛红地低声喘息连连。晃动的鸡巴顶开他的嘴皮,
他无意间伸出一小截软舌从肉茎侧旁划过,直至含住阴囊对他说:
“别用手。”
展禹宁均长的手指塞进谢云暄的指缝里:“我用嘴让你射出来。”
...刺激过头了。
谢云暄几乎是被口到深陷进沙发里,喉咙比肉穴还要烫,源源不断散发的热意快把鸡巴给煨化了。展禹宁的发旋不断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鼓起的脸颊塞满了他的鸡巴,撑到眼睛泪汪汪
地还要往里窄喉里送。谢云暄分不清到底是展禹宁帮他口的场面更刺激,还是他的快感更真实,但紧扣的手快已经快将展禹宁的手捏红。
想让他更窒息、想让他哭得更厉害一点。谢云暄感觉酒精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是真的醉了,以至于自持力都大大削减,很快就到了发泄的边缘,心痒难耐。
这时展禹宁突然挠他的手心:“射吧。”
谢云暄低下头,看到展禹宁小幅度地张开口,他的嘴角已经皴裂了,红着像是受了欺负,却依旧仰头舔着铃口,状似漫不经心地勾了谢云暄一眼说:
“射进我嘴里。”
那方窄窄的喉咙里面是谢云暄深不见底的欲望。
身体打直,肩背的线条紧崩成一片,谢云暄眉头紧压,咬着舌尖喘气。展禹宁的嘴角和下巴悉数沾了浓稠的白精,那淫秽的东西挂在他无甚表情的脸上,用舌头卷着,强烈的反差几乎让谢云
③ 9 ③ˇ③ 9 六群」
“老师。”谢云暄大胆地用鸡巴蹭过他的鼻梁,将那淫靡的东西弄的到处都是。展禹宁眼睛一睁一闭,听到谢云暄说昏话道:“老师不想做吗?”
“把我,当成按摩棒,我应该会比那种东西舒服吧?”
“要试试吗?”
“...”热乎乎的筋络在他眼皮上一跳一跳的,展禹宁沉默片刻,手摸上了腰侧,于是宽阔的裤管唰啦从大腿滑落。他赤裸着两腿,翻身骑坐在谢云暄身上。谢云暄眼睛闭着,看样子是真
的受酒精影响不小。
虽然也没软下去就是了...展禹宁从茶几下拿了润滑液倒进手指,顶着腰用手指往后面摸弄,谢云暄见状手下意识地摸过去,被他反手摁压住:
“老实呆着。”
谢云暄轻笑了一声,眯着眼睛去看展禹宁。展禹宁这样给自己扩张绝对算得上谢云暄最爱看的画面之一,他顶着腰,头微微往后偏,露出利落的肩颈线条;半勃的阴茎藏在 t 恤背后,随着
动作上下摇晃,色情至极。
“老师。”谢云暄难以自已地摸上他的腿根,软乎的腿肉都陷进指缝,问他:“自己摸自己舒服吗?”
展禹宁没回答他,但空气里断断续续传来含糊压抑的嘤咛声,仿佛就在告诉他有他没他都一样,他就是个没用的东西似的。谢云暄直勾勾地盯着看,不知不觉间对那一点一点的粉色看着了魔,
口渴难忍,然而四肢实在没力气动弹。恍然之间,他竟荒唐地有种自己已经半身不遂,只能眼睁睁看着欲壑难填的漂亮妻子在自己面前发情自慰,却碰不着的无力和羞耻感。
谢云暄无端怒火攻心,脾气一下子变得很坏,发狠地用手指掐着展禹宁的腿肉,直到掐得变了形,还要张口窝囊地提诉求:
“老师,你坐下来。”
“急什么。”
展禹宁含着下巴,手指从后穴里抽带出一段绵密的丝线,他用那剩的一点润滑抹在粗硬滚烫的鸡巴上,谢云暄浑身都在发烫,于是冰凉粘腻的液体都刺激加倍,光一个简单的润滑,就摸得鸡
巴就迫不及待地淫水直流,兴奋过了头。
展禹宁甚至怀疑放进去会不会秒射。
“老师。”谢云暄喊了他一声,结果却喊出了一身薄汗,感觉自己硬得难受,他只得抓着老师的腿往前拽了拽。这样但闻肉香又吃不到嘴急得他直叫唤:“老师...”
“...我听得到。”
撸得差不多了,展禹宁想着他早射了也好,便岔开腿,用穴口抵着鸡巴,大张着腿吃进去。即使醉成这样,尺寸也没随着他的力气缩小,依旧大得展禹宁吃力。他抓着自己的脚踝,慢吞吞地
往里挪送。
那肉穴本就生得窄涩,这样一点点地送,怕是还不用到底就能给他夹射了。谢云暄再也忍不住,他摸索到展禹宁的手腕,用力一拽,展禹宁便一下子坐到了最底。
“......”
展禹宁咬紧牙关,才没把那声短促的喘声喊出喉咙。
谢云暄舒服地长叹了一口气,人都回春了,发了疯般不断向上动着腰去颠展禹宁。他是闭着眼,身上没个分寸,也不知道自己下了多大力气,展禹宁被颠得从沙发靠背抓到桌沿,最后趴在谢
云暄胸口,衣服被口水洇湿了一片,耳边都是肉体沉闷的交合声。
这王八蛋....不是说没力气了么?
“我忍不了了,老师。”谢云暄毫无知觉地吻他的发顶,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更用力地抱在怀里问:“舒服吗?我没有力气,这样还够不够?”
他动得用力,却不肯换位置,展禹宁一直被操着敏感点,在谢云暄身上抖成筛糠。持续不断的快感让血液集中到脑门,展禹宁屏住呼吸,连同喉咙都一起用力闭合说不出话来:
“...不。”
“不喜欢?”谢云暄的手指摸到展禹宁的下巴,湿乎乎的,他顺着水渍往上摸,便摸到了那截发红发软的舌,粗壮的手指撬开牙关,谢云暄整根将指头都伸进他不断生着津水的口中搅动问:
“怎么舌头都跑外边去了?很爽吗?”
本来就呼吸不上来,展禹宁这下又呛得要反胃,一口咬在他的指节处口头呵止他的动作,被含得湿淋淋热津津手指就停在了半空中,谢云暄愣了一下,然后掐在展禹宁的腰上:“我不动了,
你自己来?”
好满。展禹宁揉揉撑得发涨的肚皮,却隔着薄薄的皮肉摸到了里面的凸起,还在不停蠕动。展禹宁近乎能想象出那东西时怎么将他肚子里塞得一点空隙都不留下,登时难为情得烧红了脖颈。
泥泞的交合处也在发烧,谢云暄扣着他的腰窝,额头上冒了一层薄汗。展禹宁向上直起了身子,鸡巴被拔了出去,临走时还在空气里发出啵的一声。谢云暄不快地蹙起了眉头,很快又被那湿
热柔软的小穴含了进去。
“...呃...嗯。”
幸好他闭着眼。展禹宁咬着衣角,淫荡地曲着腿上上下下,感受到谢云暄的手又不安分地从他的腰摸到大腿,手指一通乱揪,便知道他已经爽的不行。
展禹宁没多余的力气说话,大腿酸胀,他动不起来,就坐着含那玩意一前一后地晃腰,臀肉都被向上挤得高高耸起,鸡巴深深插进肉穴,就这样色情又亲密无间地紧贴在一起。
结实压在谢云暄身上的份量不禁让他长叹一口气,但展禹宁却没什么反应,他偷偷将眼睛睁开一道缝,看到展禹宁僵着脖子,肩膀细碎地抖着。于是谢云暄抓着他的手摸上自己的脸,摸过合
上的眼皮、高挺的鼻梁、还有粗涩的嘴唇。他用嘴唇蹭着展禹宁的掌心,突然喊道:
“老师。”
展禹宁不快地看他一眼,以为他又要说什么下流话,可谢云暄说的却是:
“我是谁啊?”
展禹宁嘴抿了又抿,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
“...谢云暄。”
“那我是老师的谁啊?”
展禹宁没说话。于是谢云暄又问了一遍:“嗯?”
“...不知道。”
“我是老师的男朋友。”谢云暄说:“老师,我就算喝再多都会记得,你怎么能说不知道呢?”
“得了便宜还卖乖。”展禹宁低着头,圆圆的耳尖透着光,留下血一样红色的弧度。他用力往下坐,髋骨都撞得发疼,直到将谢云暄骑得控制不住射在他身体里。抽离时小股精液不停地从穴
口涌出来,流进腿根里乱爬,惹得展禹宁一阵发痒。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恼什么,只又羞又愤地用手指往后面摸,恨不得堵上不让它继续流。
就在这时,谢云暄突然抓住他的肩膀,像一口大麻袋,一把将展禹宁卷进沙发里,压在自己的身下。
“我是老师的男朋友。”谢云暄贴着他的耳朵,混含着疲惫与情欲的嘶哑声音送进展禹宁耳畔,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他好像生怕展禹宁不会对号入座,于是甚至点名道姓说:“我是你男朋
友,展禹宁。”
“我知道...”
“你也说给我听。”谢云暄吻到他嘴角,惹人怜爱地用一小截舌头舔了舔他干涸的唇缝:“你也说一遍给我听。”
“...你是我的...男朋友。”
良久,展禹宁才含混地把这句话吐出口,唇齿都咕噜噜地发烫冒泡了。明明只是一句很简单的台词,却比任何下流的昏话说出来还要让人感到羞涩,心跳声大到不用附耳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谢云暄吻着他的嘴唇,单纯地,甚至没有伸舌头。两具赤裸的身体贴在一起,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秒钟转动的声音,仿佛在这一言不发之间,这辈子都要这么过去了。
好像很久之后,谢云暄才松开展禹宁。他半阖着眼睛,嘴唇轻轻翕动,好像说了什么却没发出声音,像是怕惊扰了氛围而欲言又止。然而展禹宁仰着头,仅凭着他的眼睛就读懂了。
...是我爱你。
谢云暄吻他的额头,他今天太爱亲吻了,只是吻落下的瞬间,展禹宁轻声道:
“...我也爱你。”
最后一个正文番外,祝各位假期快乐
###第 56 章
展禹宁的房间有一面空白的墙壁,没有装饰物,挂东西的粘钩,抑或是涂画,只有些零零散散缺失的坑洼,仔细看来,约莫呈四角分布。
这面墙曾贴满过各种证书、奖状、合照。在家里的旧伤疤揭开之前——貌合神离的夫妻,控制欲旺盛的母亲,暴躁易怒的父亲,本该分崩离析的家庭就是被这一张张虚假的荣誉证明贴在了一
起。展禹宁就是贴住父母的那小半截透明胶带。而当某一天他试图将这些幼稚的纸张连皮带肉地从墙上扒下时,才恍然发觉底下千疮百孔的斑驳,以及随之呼啸而去的,他的学生时代。
撕毁之后再也没有创作过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即使是现在看来,学生时期不值一提的微弱成就感。毕竟生活不会给任何人颁奖,那种仿佛蠢驴面前挂着胡萝卜的奖惩机制也失了效,多的是明
知无意义也要拼命去做的事情。只是多年之后,这份空白被一把黑色的烟痕取而代之,正中一点火星的红灰,刺眼地在房间留下了痕迹。
谢云暄用舌尖顶了顶微微发麻的腮帮,维持着脸撇向外歪的姿势不动。
他的脚底洒落着撕碎的合照和未烧干净的余烬,焦黑蜷曲的纸页边缘变得异常柔软,伸手触碰却又叫指腹染了色。谢云暄用手指将飞灰碾进垃圾桶,捡起照片碎片时才发现那份碎片里并没有
将那两个人分开。
这种仿佛命运的巧合总会叫人多想,疯狂的破坏欲瞬间占据了他的身体,谢云暄又想起点燃那一霎时感受到的短暂快意,他透过火焰痴狂地看着展禹宁,视线被灼热的气流扭曲,火焰之后的
展禹宁面庞模糊,好像在哭。谢云暄数不清见他掉过多少次眼泪,但已经不知道是从哪一次之后开始他感受到的再也不是兴奋,而是不忍心。指侧的皮肉愈发热痒难忍,展禹宁掴了他一掌,
他才回过神来,看清原来老师的脸上没有表情。
火被扑灭。展禹宁右掌没力气,动手也软绵绵的,可谢云暄却觉得连牙根都发着酸意。展禹宁目光里隐隐有惊恸,问他:
“你是要把我家烧了吗?”
——我家、我的东西、我的房间,展禹宁是不是依旧会下意识地要和他划清界限?谢云暄停顿一会,最后手指轻动,他将老师从皱巴巴的照片里面撕了出来,剥离成小小的一片,被他装进口
袋里。
谢云暄咬死了后槽牙。
抽屉被推回原位,他去水龙头下抄了一捧水洗脸,打开手机,清除掉所有未接记录和信息,久违地打开了追踪软件,看到坐标显示老师确实在去往学校的方向。他才拽过沙发上的外套,离开
了空荡荡的家。
老师并没有坐他的车走,所以车还停在楼下。
司机问道:“去哪?”
谢云暄脑子里涌现出酒桌上他们开玩笑之间,说过的:
“纪少慈的公司都准备上市了!”
那个公司是——
“常懿集团。”谢云暄拧了拧眉心,望向窗外道。
某私人会所顶层内。
地毯上一片深色的痕迹,赤裸着身体的年轻男孩奄奄一息地低伏在地上。他们本面容相似,可惜被打得鼻青脸肿,一张小脸不堪入目。其中一个的手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折叠度捆绑在一起,
仔细观察关节处,应该是生生扭断脱臼了。
谢昀晞从深陷的柔软床榻中睁开了眼睛,身上带着狂欢后的痕迹还未洗净。他的眼底一片鸦青,只小睡了一会,下地时脚一崴,便踢到了脚下的男孩,男孩嘤咛一声,便有血迹从他肿到发紫
的屁股里流了出来。
记忆一阵模糊,谢昀晞不悦地皱着眉头,直到看到床尾还放着高尔夫球杆才想起来——想起来等待的折磨与怒火。他抽过血迹斑斑的球杆,对着脚下男孩的身体,就像打高尔夫一样高高扬起
了球杆——
都怪他亲爱的弟弟失约了!
所以他太生气了,连原本为弟弟准备的礼物都毁掉了。谢昀晞面容冰冷,眼神凶狠得像是魇住了,对着脚底下血肉横飞的身体不自觉脖颈抽搐。
他昨晚给关越打了那么多电话和短信,他竟然敢统统略过!
暴力宣泄带来的美妙快感让他指尖都颤栗起来,一个没把握住,直直飞向了大门,爆发出巨大的声响:
“啪!”
谢昀晞跌倒在床榻上。
一个男人自响声后推门而入,他像是已经习惯了处理这种事情,处变不惊,甚至都不曾往地上那两瘫人分去一个眼神。男人走到谢昀晞身边,熟练地从口袋里拿出一管针剂,消毒后准备往他
的胳膊里推注,口吻公式而机械地介绍道:
“这是本次新研制的试用品。”
这样的药物实验见怪不怪了,但谢昀晞今天心情不好,他目光厉寒,握紧了拳头径直将男人打翻在地,才躺坐回床上,喘着气半阖上眼睛。男人的眼睛始终仔细地观察着谢昀晞每一点细微的
反应,跪着为他注射。
良久后,谢昀晞长舒一口气,像是冷静下来问道:
“我那蠢货弟弟在干什么呢?”
男人顶着破皮的嘴角从地上爬起来,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关越名下的那几处房产都没有出入的记录。”
“那就是还围着他那老师转吧。”鼻腔里发出冷哼,谢昀晞一拳锤在床边的柜子上:“这个蠢货!他有什么资格追求想要的东西?”
“您说的没错...您觉得现在怎么样?”
“谁允许了?他是我养的狗,谁允许他认别的主人了?”谢昀晞紧紧抓住男人的领子,坚硬的领子用力勒住脖颈,摩擦出发白的痕迹。他天生异于常人,然而国内对此方面研究寥寥无几,市
场也是一片空白,可怜谢伯生一片拳拳爱子之心,不惜暗地里耗费巨额投资医疗研发。即使药物本身含有违禁成分,也抱着赌博般的决心用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毕竟如果顺利的话,指不定
就能垄断市场了。
可按理说已经成瘾的药物应该起作用,然而血液在谢昀晞耳边奔流,抑制不住的怒火在指尖翻腾,眼前尽数是锋利的红,逼得他面目全非,视野扭曲,以至于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
“只有把想要的东西除掉,这样拥有无数替代品才能有备无患,他怎么就这么不懂事?我都为他准备好了,他为什么毁约?!”
手指深深掐进皮肉之中,男人的脸肉眼可见地开始涨红,然而他并没有反抗谢昀晞的动作,而是顺从地回答道:“您说的对,少爷...关越还年轻,您应该好好教育一下他。”
“我当然应该好好教育他!”谢昀晞一下子松了手,诡异地扬起了嘴角,自言自语道:“他可是我弟弟...他如果不是我弟弟,我早就该把他毁掉了!”
男人靠在柜子上,手指发抖地松着自己的领子。
“之前叫你让人看着吴正硕。”谢昀晞说:“把人撤了吧。”
“...所以我认为用这种方法也可以,分扣多了,对吧老师?”
“展老师?”
呼喊将展禹宁远走的思绪拉回,视线在半空中虚晃而过,他猛地回过神来,对着蒯鹏飞发了一身冷汗。
三模试卷被他抓得皱巴巴的。展禹宁赶紧用手指将褶皱展平,给自己找补道:“我在想你说的那方法,不行,这道题用不了,老师没有改错......”
高考只剩不到半个月,今天刚好三模成绩下来,办公室挤满了问问题和查分的学生。展禹宁也本该是其中有条不紊中忙碌的一员,然而错过周一早上的例会,失联,匆忙调课,还来不及挨主
任骂就被拉过去紧急开教学研讨会和分析会,就没什么时间是坐在办公室的。只有学生被蒙在鼓里,以为他的突然旷课也是因为忙着开会。
上学的时候只知道读书,也没想过成为大人还要经过这么多道工序。
只有喝水的功夫,展禹宁才能抽一抽神去看袖口碳黑蹭过的痕迹。他的一天仿佛被割裂成三天,上午谢云暄当着他的面纵火就像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久远到事后他不知道该怎么提起,只知
道自己逃跑了。
回过劲来的时候,他去校医院买了些烫伤膏。
谢云暄的手指好像被火燎到了。
他不知道是休息不够还是短时间内的大起大落实在太多,展禹宁想到这件事总是脑子木木的,迟钝的感官让他做不出任何回答。他睁眼闭眼只有谢云暄赤红着眼睛歇斯底里的模样——紧紧抓
着他的肩膀,先问他喜不喜欢他,又唾弃他说他恶心,再摇着头绝望地说什么都能够让你放弃我。
所有行动前的话语都是伤人又别扭的撒娇预演,展禹宁做不出否定回答。
这段悖德混乱的关系从伊始起就对展禹宁过于残忍,不具备一点公平性。谢云暄以他的一切为抵押,威胁一个老师成为自己学生的发泄欲望的道具。而他为了能够保住自己可笑的尊严、社会
关系,为了换取眼下好不容易拥有的一切,不得不委身于之下,同谢云暄做了交易。
这就是他们一开始的关系。本该止步于此的,可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池,让畸形的交易滋养出不正当的感情,让上位者软弱,下位者怜悯,让谢云暄在不知不觉间侵入他的欲望,几乎和一切
画上了等号。
烫伤膏的纸盒子被展禹宁捏得变了形。
信烧了,凝视赤焰的那一刻他反应不及,空白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惋惜,剩下的是仿佛卸力般的解脱,就像他站在殡仪馆里,捧着母亲骨灰盒的那个上午。除了正常应该有的不知所措,还有
一丝潜滋暗长的、人性泯灭般的解脱。
这才是他,卑劣又下流,只要找到一处可以容纳的支点,就会暧昧不清地利用下去。什么都能让你放弃我?不,他好像只有一个与之相反的可怕回答。意识到这一点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青
年莽撞又低落的双目直逼他的瞳孔,眼球上每一根红血丝都在折磨着展禹宁。他好像被那个目光困住,无处遁形。
为什么你会这么失落?为什么说得好像你才是被抛弃的人?为什么表现得好像我是什么很宝贵的东西?展禹宁嵴背发凉,愈是这种时刻他愈是如梦初醒,仿佛被钉在了原地,被唾骂的命运延
续到了今天,他已经没办法承担谢云暄失望的可能性。
所以他退缩了。从来都是被推着走的人,无论如何都在感情激流勇进时缺少一些上升的勇气。追﹥更¥本―文︿群﹂23<0﹥692﹁39%6
“展老师!”有人喊他,是主任。她说最后一次年级的动员大会校长会来旁听,让他代表重点班总结发言。
展禹宁一怔,按照轮次确实应该到他总结了,可就偏偏赶上了校长视察。办公室的难堪重新蔓延上来,重重顾虑仿佛都没有这句份量来的重,他轻飘飘地发问:
“当着校长的面?”
主任一脸他在说废话的表情:“你好好做准备。”
展禹宁浑浑噩噩地点了头。
——“展老师啊,自保懂不懂啊?”
——“你是我的学生”。而他如是说。
他还应该怎么办?
心乱如麻的情绪在只身独处时与人声鼎沸间往往放到最大,展禹宁在放学时闹哄哄的班级待到关灯,再走到教学楼后面的停车处取到他的电瓶车,无一不符合这一情景。他错过了家长来接送
学生的高峰时段,出门时大门已经空空落落,门卫关了自动门,示意他从小门出去。
学校这片四处都是尚未开发完全的楼盘,都在施工,要开出这里很长一截才能找到街区。按理来说这个时段大可以一路通行,可红绿灯还在按着拍子恪尽职守,展禹宁还是在红灯处的十字路
口停了下来。
远处摩托车的响彻的引擎声传来。
在教室里晚自习时也偶尔会听到这样的噪音。可能是因为有学校,道路常封闭,车少又没监控,小年轻大半夜就成群结队地在这里飙车。
展禹宁不由得多看了眼,这次好像只有一辆。
绿灯闪烁,他转动了车把。从那时候他就应该觉得不对的,但许是心不在焉,他没留意到那辆摩托车的越来越快的车速,是在加速着向他冲来。
疾驰过的柏油路轻轻颤动——
人在摔倒时总是下意识闭上双眼,展禹宁眼前一黑,睁眼只发现自己变矮了,他从未以这么低的视野仰视过路灯。
灯盏底下,聚集着无数落底的细小蚊蚋。
展禹宁也曾在送外卖时出过车祸,下雨天车轮打滑,他拐弯时连人带车滑了出去。可这次的感觉要更加强烈,他感受到关节错位时肌肉撕裂般的疼痛,感受到黏在自己身上的砂石颗粒与血肉
摩擦的发热。他以为自己只是被撞了一个趔趄,可回头看他却离开了原地好远。
口袋里的烫伤膏掉在旁边,车轮还在轴上打着转。
发缝间有什么在流动,粘稠地爬过头皮,带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痒意。展禹宁不知道自己的头重重地磕在了缺了一块的马路牙子上,撞进突出的,尖锐的砖角,还试图扬起脖颈,却因为天旋地
转般的恶心而停止。
血液渗透进砖石之间的泥缝。
昏暗的视线里,展禹宁仿佛看到萦绕的蚊蚋朝自己飞舞,铺天盖地布满了视线,以至于他的眼前越来越昏暗,只能用最后的余光隐约看到,有个人影朝着他逼近。
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刀。
“老师!”
一声惊呼猝不及防地响起,摩托车远去的轰鸣骤然响起,姗姗来迟的蒯鹏飞汗流浃背,不知所措,颤抖着手拨下了 120。
###第 57 章
时间即将循环重回至零点,黑色轿车在无人公路上狂奔。谢云暄蹙着眉头,长长短短的光影爬过高挺的鼻梁,更显得那双眼睛阴鸷狠戾。从公司走出来后他就这幅摸样,一言不发,抿直的唇
角任谁看了都是在压抑怒火。
本就沉默的司机这下更是噤若寒蝉,偶尔从后视镜瞥一眼都带着点偷摸的慌张。
常懿集团总部并不在本市,但料想这一趟去也不是为公务出差。因为谢云暄从不掺和公司事务,哪怕谢伯生有让小儿子稍微露面的打算,他也不愿配合。
司机不敢多问,他明着是谢云暄雇来的,私底下也免不了被约谈敲点,而对方还是赫赫有名的海恩集团。有钱人的纠纷他具体的不清楚,但有一点是明白的:那就是眼前的这位小少爷日子并
不好过。
小区是老小区,没什么私家车,司机像往常一样把车停到楼下,然而老位置却杀气腾腾地横堵了一辆黑色轿车,谢云暄只撩了一眼就眼皮猛跳。他视线立马绕了一圈,才发现那辆小电瓶也不
见踪影。
看时间应该还没回来。但谢云暄还是内心惶惶,下车道:
“你先回去,车别开走。”
车门嘭地重重关上,谢云暄一步跨三阶楼梯跑上了楼,捏紧拳头强行压下不好的预感。如果他没猜错,能找上门的不速之客,大概率是——
“谢、昀、晞。”
钥匙在锁孔里发出嘎啦的沉闷声响,大门打开。展禹宁家务做惯了,家里东西再多也会摆放整齐,然而他不在后家就经历了浩劫。贵重的东西会估量其价值,哪怕是断舍离也会生出点爱惜,
可谢昀晞没有这种微妙的情感,他只知道易碎品破坏起来最容易,电器破坏起来最有威胁力。他用这种便捷的方式发泄旺盛的破坏欲,野蛮地将一切成形的东西砸得稀烂。
几分钟,或者几十分钟,展禹宁住了三十年的,也是他认知里最接近家的地方,就这样被毁掉了。不知道从哪掉下来的圆珠骨碌碌滚过满是脚印的地面,停在谢云暄脚边。
“欸...”男人轻轻应了一声。黑暗里谢昀晞站在一地碎片与狼藉之中缓缓回过头,将玻璃碴碾得粉碎,歪下身子对着他牵扯嘴角道:
“你回来了,我亲爱的弟弟?”
喉结滚动,谢云暄攥着口袋里的打火机,一拳锤在谢昀晞脸上!
“咚!”
攥着东西的拳头更容易发力,皮肉与掌骨碰撞,牙关松动,谢昀晞重心不稳,一脚踏进碎开的玻璃茶几,向后跌倒在木头沙发里。趁着他反应不及,谢云暄随即扑过去揪着他衣领拎起来,面
色铁青到可怖:
“疯子,你来干什么?”
脸颊充血肿胀,谢昀晞轻轻吁气,掐着他的手暗自较劲,竟还在笑:“不是你失约在前吗?等了一晚上没等到你,担心你,当然要亲自过来看看。”
“那又怎么样?”谢云暄冷笑道:“没我你是活不了么。”
等了一夜,谢云暄等到了老师喊着别人的名字,又上杆子被羞辱了一通,谢昀晞还不请自来地把他家砸了。脆弱紧绷的神经岌岌可危,他此时就缺点火星子,很巧地是谢昀晞这个疯子恨不得
放把火把他家烧了。
谢昀晞目光微寒,掰着他的手指骨骼嘎啦一声脆响,然而谢云暄眉眼未动。谢云暄太耐打了,饶是上次他找了十几个人硬生生把他骨头折断他都没吭声。
舌尖里尝到了血腥味,谢昀晞愈发兴奋,他摸到手边的碎瓷片,抓着深深扎进谢云暄的手臂。细密的血珠舔着坑洼的白瓷边往外涌,谢云暄眉头一紧,随即扯着他的头皮连着脑袋狠狠往墙上
砸去!
谢昀晞被掰着肩背,身体微微耸动,发出窸窣的气音,不知道是呼吸疼痛还是在笑。但谢云暄很快就知道那是后者,因为他饶有意趣地问谢云暄道:
“你为什么不长脑子啊,弟弟。”
“我既然都找到这里来了...你是不在意他的死活吗?”
老师。谢云暄心底一片哑然,霎那的松动就让谢昀晞抓住机会挣脱,翻身用力将他压倒在地。肩背抵着碎碴推离了好一截,碎掉的水瓶内胆隔着一层薄薄的外衣仿佛刺进嵴骨。谢云暄说不清
后背一片潮湿的是水还是什么,他只死死抓着谢昀晞的手腕。然而哪怕瓷片扎破谢昀晞的手掌,他糊着粘稠的血,也依旧不依不饶地将利端抵在谢云暄的喉结处,感概道:
“太善良了,谢云暄,什么时候一句话就能让你停手?上一个这样的人是谁来着,哦...关女士。”谢昀晞揶揄轻浮的神情一变,狠声道:
“又天真又蠢。”
“早说过了,你这辈子都没办法拥有在乎的东西。对你这种人来说,欲望就是软肋,是自身难保的窟窿,你为什么不听我的?”锋利调转了方向,猛地刺进他的下巴。谢昀晞紧紧凝视他渗出
来的零星红色,语气浮夸地问他:“一戳就破的纸老虎...你以为你能救谁啊?”
彻夜不眠和身体和疲惫紧绷的精神状态让谢云暄双目猩红,声音低哑地嘶吼道:“你以为这都是拜谁所赐?”
谢云暄的伪装无师自通。他把遭受过背叛的关越杀死,把坐过牢的谢云暄伪装起来,装作自己家境优渥,桀骜不驯,是做事不费力的天才,轻而易举地占据人群中心,享受话语权和拥护。这
是伪装出来的谢云暄。他用仿佛无所不能的伪装高高在上地威胁展禹宁,操纵展禹宁,自大地以为能够诱导他的感情。然而老师岿然不动,自己却一把被他揭穿了伪装,露出贫瘠干瘪又装腔
作势的灵魂。
关越不被期待,和一切不幸挂钩,连存在都被抹杀,只有展禹宁祝福关越说你会有自己的活法。
火气越燃越旺,谢云暄硬生生抵着碎瓷片在下巴上划出一条血痕。瓷片被击飞,谢云暄用腿抵着谢昀晞的背,用力钳制住他的手臂将他摁在地上扬声道:
“老师在哪?”
谢昀晞忍受着脱臼的疼痛,还有闲心和他开玩笑说:“你猜猜看。”
墙上唯一的钟表还在转动,愈迫近零谢云暄愈着急。他不清楚谢昀晞到底是不是在诈自己。如果展禹宁只还在回来的路上也罢,残局总有能解释的办法,但如果老师真的在他手里...
谢云暄不敢想下去。
怪他非要和老师吵架的。怪他太心急。怪他非要找展禹宁要个说法。怪他非要从展禹宁嘴里讨一句爱。
“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谢昀晞重复了一遍,“是你应该怎么样,你怎么还没看明白?关越,能够提要求的不是你。”
以前关越真的很有意思,又弱小又好折磨,满心欢喜又希望落空,失魂落魄的样子可怜极了。但这份趣味在谢云暄出狱后就被消磨殆尽,他训戒好的服从和麻木都被替代,现在谢云暄看他的
眼神里只有鄙夷与厌恶。
他要的是谢云暄仰视他、害怕他。他要重塑他的小玩具。
“你以为自己不一样。你看不起任何人,对所有手段嗤之以鼻。觉得顶罪坐牢让你承受了极大的冤屈,认为自己清清白白,愤懑不平,于是摆出一副宁折不弯的清高样。以为总有一天会离开
这里,可谢云暄,你别忘了,这是公平交易。”
那个可笑的交易。阴魂不散的噩梦。谢云暄咬紧牙关,扬声道:“那早结束了!”
“你做梦!”谢昀晞以更大的声音盖过他:“你从改名字开始就注定摆脱不了我。注定见不得光的东西,凭什么想过得快活?你就这辈子都要活在我的阴影里...”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谢云暄面无表情地将拳头从谢昀晞脸上移开,血从他的鼻腔里流了下来,蜿蜒缠绕成一条红色的线。谢云暄又何尝没有讨厌过这个名字。他手背上粘着那道血色的线头,又问了一遍:
“你到底想怎么样?”
“折磨你。”谢昀晞啐了一口血沫,无视呼吸间摩擦的钝痛。他就像是黑夜里阴暗蜿蜒的蛇,暗中对他亮了一口淬了毒的獠牙,把每一个字都说得轻盈又暧昧:“我要折磨你,关越。没人比
我更了解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是一条想让别人爱你的可怜虫。”
只是一霎时,谢云暄就紧紧掐着住了谢昀晞的脖子,谢昀晞双颊通红,也要拉着谢云暄一通窒息:“从小就没人在意你,连你妈都不要你,我说要把你带走,她可是想都不想就点头了;徒有
其名的父亲只对你做过两件事,第一是袖手旁观我折磨你,第二是把你送进监狱,还不明白吗?你就是献给我的牺牲品,一样可有可无的道具,从你接受这个名字起就打下了我的烙印。连亲
生父母都这样。你以为巴巴地围着别人转这样就会有人爱你了?我亲爱的弟弟,你怎么这么天真?”
“你不记得了吗?要、放、她、自、由,哈哈...我弟弟可真是个大善人,自身难保的时候还说要放她自由。”手指深深掐进他的皮肉,手臂上的伤口崩开,汩汩向外翻涌。谢昀晞脸颊越
来越红,却笑出了眼泪,眯着眼睛问谢云暄:
“她放你自由了吗?”
他的真心就是在多年之后被当作笑谈。明明是他掐着谢昀晞的脖子,谢云暄却觉得被扼住喉咙的好像是自己。谢昀晞手指卡进他的胳膊上的伤口,僵着脖子,眼球骇人地突出笑道:“我来告
诉你!她早就该这样把你掐死再自杀的,而不是把你送给我当玩具。她没想过放过你!她到死也没想过放过你!”
自己想明白的道理和从别人嘴里听出来的效果浑然不同,心如鼓擂,寒战随着嵴梁骨上升,达到顶峰的还有他连日压抑不安的情绪。连篇累牍的谎言,屡次落空的期许,谢云暄一闭眼就感到
世界在旋转,不断地想到被当众背叛,被抛弃那天关楚的眼神。
——和老师如出一辙的眼神。
混沌之间老师的话犹在耳畔,在每一次他的飘飘然时给他致命一击:
——“我们退回到之间的关系吧。”
“他不爱你吧?”谢昀晞的语气里带上了怜悯:“看你的样子就应该知道。你知道怎么做的不是吗?再自私一点,不听话的东西就让他变得听话,折断他的手脚,再忤逆你就换掉,找更听话
的替代品,直到不想要为止。”
那个随时都会放弃他的老师。
“杀了他!”谢昀晞借着干涸的氧气高呼道:“就像你现在掐住我的脖子一样掐住他,用你最熟悉的暴力。你不是体味过支配的滋味吗?很好吧?支配他,杀了他,死亡会让他永远属于你,
让他永远都离开不了你!”
喋喋不休的煽动,那一刻谢昀晞在他眼里的意味变了,好像他人生里所有不好的东西的集合体,和手背上的血一同死死纠缠着他。
“兴奋吧?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谢云暄,没人比我更懂你——”
“闭嘴!”谢云暄发疯地伸出手将那些都扯断,失去控制的拳头不断落下。他像是被逼绝境的困兽,字字句句咬牙切齿道:“最该死是你,是你、是你!”
“嗡————”
拉长的电话铃声划破黑夜的寂静,将谢云暄出窍的灵魂硬生生拉了回来。他的胸膛起起伏伏,喘着粗气摇摇头。沉浸在暴力里脑子是会上瘾的,他手指发抖地掏出手机,看到来电人是展婉宁。
“不接吗?”
谢云暄滑动的手一顿,看到手机屏幕照出来的光里,谢昀晞肿胀不堪的脸上带着莫名阴森又得意的笑:
“不接吗?”
“万一很重要呢?”
这是一个不能再明显的暗示。
他的话像是没有执行日期的死刑,发麻的紧绷感爬上谢云暄的手臂,青筋凸起跳动,他牵扯粗钝的手指,转向绿色的接听键。
“谢云暄?我哥怎么了?”展婉宁带着哭腔的声音焦急地从电话里窜了出来:“为什么有学生打电话告诉我我哥因为你出车祸了?你人呢?你人在哪?”
车祸。谢云暄目光猛然看向时钟,已经逾越零点了。是车祸,老师遇到车祸?
耳鸣声嗡嗡不断,谢云暄明白了谢昀晞刺眼的笑容的寒意。他胜券在握,享受着愚弄他的感觉。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一声又一声仿佛催命的亡符:
“你为什么不在他身边?”
“为什么说和你有关?”
“谢云暄?!”
悲恸尖锐的女声刺穿他的耳膜:“我哥要是出事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咯啦!
谢云暄夺门而出,在门槛时还被鞋绊得踉跄了一下,忽略了谢昀晞在背后的疯癫似的大笑:
“我不会放过你——哈哈,我也不会放过你——”
歘————
猎猎晚风中,谢云暄车速踩到了 160,照着手机定位显示的医院一路狂飙,却依旧没摆脱掉阴魂不散的窒息感。于是踩着油门的感觉都变得虚幻,一切都像是在做梦,而他就是一缕惊魂。
老师。
老师。
老师。
没有人应答他,他的心跳比横行的车流还要快。
医院好大,每一个拐弯都像看不到头,他慌不择路,开始甚至跑错到了门诊部。他应该仔细看大厅标注的指引,但抖动的视线无论怎样都看不进一个字。他只好像个文盲一样抓着前台的工作
人员一个劲地询问:住院的地方在哪,电梯又在哪。
他衣服湿透,身上带着扭打的痕迹,汗如雨下,胳膊和下巴还渗着血,工作人员吓了一跳,连忙拿着电话联系保安。
手机震动,谢云暄看到了展婉宁发来的短信,在此之前跑上了拐角的楼梯。长*腿老¬阿´姨⁅续
后 ⁅⌊
6104。
慌张的视线终于准确了一次。谢云暄打开了病房,看到的是展禹宁头上包着纱布,闭着眼睛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被子下的右腿打着石膏,另外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一片伤口的肉褐色。他怕热,
今天出门穿的是短裤,一大片皮肉都在拖行时被剐蹭掉了。
被汗水湿透的头发黏额头上,伤口被盐浸了透出细细密密的疼。没有辅助的仪器,应该只是睡着了。后知后觉,谢云暄终于从沉重的脚底感受到一点活着的知觉。
“操你妈的。”一声扰人的骂声,谢云暄才发现角落里还有人,是蒯鹏飞。他脸色也不好看,严词厉色道:“又是你,你好意思来吗?”
谢云暄语言过载,只瞥了他一眼。
“他妈的,你哑巴了?都是你惹出来的好事,你知道我再来晚一点会发生什么吗?”蒯鹏飞见他不说话,更加咄咄逼人:“那逼人带了刀!刀!我要是再晚一步赶到,老师说不定就被捅了死
了!”
杀了他!
谢昀晞的声音无端跑了出来。
“你嚷嚷什么?!”平静的病房突然发出一声爆呵,谢云暄像是无端失控故障的机器人,混乱的情绪捋不到头,他几近于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会这么巧合地就赶到现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
早就和他们串通好了。我不点破是给你面子,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你以为我想和他们串通,我他妈都是被逼的!被逼的!”蒯鹏飞气性上头,什么也管不上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把吴正硕的眼睛打瞎了,他会这么疯狂地想报复你?甚至都找到我头上让我
配合?他之前就找了人,要不是那天我通风报信,你这辈子都可能都再也见不到老师了。”
谢云暄太聪明了,从来一点就通,立刻明白那是哪一天——
额角青筋不断跳动:
“闭嘴!”
“我闭嘴什么?你知道我被那神经病怎么骚扰的吗?”蒯鹏飞身上还有吴正硕打过未消的淤青,不堪其扰地发泄道:“你怎么样也就算了,连累别人算什么本事?”
“要不是你,老师怎么会躺在这?他也是倒霉才会被你缠上!”
谢云暄瞳孔一缩,猛然举着拳头站起了身。蒯鹏飞这阵子挨打多了,抱头抱得飞快,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他睁开眼,发现谢云暄站立不动,只是回过头盯着展禹宁的手。
谢云暄的衣角轻轻从他的指缝间溜走了。
“滚出去。”谢云暄声音嘶哑,听不出来情绪:“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蒯鹏飞愣是梗着脖子没动。
“还是说你希望我给你妈打个电话让她把你领走?”
这话简直就像是在打发小孩,然而蒯鹏飞又不得不承认这句话很有作用。报出华艳的名字仍能震慑住蒯鹏飞,而唯一能够管住谢云暄的人却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蒯鹏飞悻悻地看了一眼谢云暄,
气鼓鼓地转身从病房里走了出去。
啪!
紧绷的神经像是忽然一下子断裂,谢云暄像是只剩下一副骨架,几乎是跌坐在板凳上。老旧椅子吱呀了一声,他没由来地想起一段对话,想起老师的询问:
——“为什么是我?”
当时他袒露不加掩饰的恶劣,对展禹宁说:“因为你运气不好。”
不对,不对,是遇到他才运气不好的。
谢云暄撑在床边,视线随着晃动的水珠抖动了一下。
他年少无知时随意朝空隙打出的那一发子弹,终于超越时间的褶皱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他,但替他挡下的人却是老师。就算他装腔作势地吼蒯鹏飞说的不对,展禹宁现在躺在这里他也难辞其咎。
老师也会后悔吗?也会后悔不断给他惹麻烦的自己吗?后悔自己烧了他的信、威胁他、纠缠他、直到和他一同跌入这座泥潭?
“对不起,老师,对不起。”
谢云暄低低地伏在床边,脏污不堪满是血灰的手轻轻触碰展禹宁的掌心,只一遍又一遍地徒劳道歉: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用额头贴着展禹宁的手背,眼泪流进耳鬓。谢云暄紧闭着眼睛,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但我不会放手的,老师,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手的...”
明显 flag 的句子都是考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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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收藏涨了赞评的人却越来越少了呢?是我写的太差劲把人都写跑了还是大家都不喜欢互动呀?看到最近几章的数据还是会有点伤心...
###第 58 章
“...没事儿。”
刀刃扎进苹果肉,被剥离的果皮与冷铁摩擦,发出刷啦啦的声响。单人病房里,谢云暄满身颓然地坐在病床边,下巴冒了胡茬也没顾上打理,只是沉默地削着苹果,任凭展禹宁打电话的声音
钻进耳朵里:
“能有什么事情,没有那么严重啊,不要一个人脑补乱想了啊,下次放假你回来我还是好好的。”展禹宁直着背靠在软枕上,语气宽慰:“我学生...那小孩沉不住气,蹭到而已,破皮流
了点血,给他吓到了,唬你呢...”
他上身穿着奇怪的绑带,在背后呈八字固定在后背,锁骨处还裹着纱布,再加上腿上厚厚的石膏,使得他全身都呈一种奇怪的僵直状态。他不快地挪了挪身子,但由于动作受限,怎么都觉得
不舒服,直到谢云暄伸手替他调整了一下。展禹宁一愣,浅棕色的瞳孔失焦又闭上,再开口时声音有几分哑然:
“对了,你和谢云暄发火了?”
电话那头的女孩声音低了下去,支支吾吾地不好意思。
“瞎说啊,能和他有什么关系,我骑车没注意蹭了摔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嗯?又想多了吧。”展禹宁嘴唇蠕动的频率更小:“不能吵架啊,和人家道个歉,知道了吗。”
展婉宁羞恼不耐道:“行啦,我知道啦,你天天就知道训我...”
展禹宁勉强地低笑了两声:
“你先挂吧,这两天请假耽误事,在忙呢。”
直到电话里传来挂断声,他才摁灭屏幕,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将手机放到床边的柜子上。
这一切都被谢云暄尽收眼底。
他的眼圈一瞬间染了红,很快又低下头去。明明垃圾桶里已经有了一长条完整的果皮,然而谢云暄依旧在削,一圈又一圈地砍掉苹果的果肉,仿佛若有所思又心不在焉地问:
“不告诉她吗?这么大的事。”
“说了她该担心了。”展禹宁神情奇怪,像是目空一切:“小姑娘感性得很,喜欢胡思乱想,都在准备考研了,别折腾她了,等她回来就好了。”
他看不见了。
Ⅰ
是他的错。
即使知道老师也不是到了性命垂危的地步,那天晚上他坐在外面看到手术室亮红灯那一刻还是矫情地觉得自己仿佛魂魄剥离看到了走马灯。红光映在眼底跳跃浮动,和狂飙在车流里的车尾灯
重合,和打架时流出的血重合,最后无数个影子交叠,重重合合,回到他冲着吴正硕眼睛揍下那一拳的下午。来龙去脉一点都不难猜,因果回环相扣的链条清晰可见,就是他的报应轮到了老
师失明。
他甚至没敢和展禹宁开口坦白,说出来他就更没有理由能够待在老师身边了。展禹宁什么都不知道,还轻描淡写地和他说,上一次出车祸是断了肋骨,这次肋骨没事,挺意外的。
“还算轻的。”
怎么能算轻的?他就应该用刀贯穿吴正硕的手掌将他钉在墙上,活剜了他的眼珠再割了他多嘴的舌头,省得他再狺狺乱吠。再或者...那时候就不该只打瞎他的眼睛那么简单,既然他已经
有了案底,那么再多一条又有什么所谓?
他就应该直接杀了吴正硕,这种畜生凭什么能够活的心安理得逍遥自在?
——杀了他。
宛如有毒蛇吐着信子爬上手腕,谢云暄手上的刀口一顿,卡进空隙,才发现自己已经将苹果削没了,划开的指腹晚一步冒出细密的血珠,滴进散发着苹果腐朽氧化酸味的垃圾桶。他愣愣地去
看展禹宁,看到的却只有失神不知道正望向哪里的眼睛。
展禹宁看不到他的失误,就像他原本需要用一个精妙绝伦的谎言来圆自己身上打架的痕迹,也没了欺骗的必要。
谢云暄喉结滚动。刀锋之下好像不止一个腐烂的苹果。
——我们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
拇指的血珠渗进果肉的切片,污染出奇异的纹理色彩。
谢云暄无声地将残次品扔进垃圾桶,转身去袋子里拿了一个新的,曲着拇指重新削起。他打量着展禹宁,嘴唇张合欲言又止,好半天才意识到这些都是无意义的小动作。徒然哑声片刻,谢云
暄开口道:“你打算怎么办?”
展禹宁下意识往声音的方向偏转了头,然而目力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黑暗,不自觉地皱起了眉:“你问什么?”
空气里沙沙声不止,谢云暄没说话,自己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展禹宁心里卷起了一个角,费了很大力气才压下那片毛躁。
“应该是没找到吧。”他垂下眼眸道:“那一片三教九流的混混很多,警察也无从查起,只能算是运气不好。”
“......”
“暂时拜托了别的班老师代课,等淤血消了我就回去,马上要高考了,学生耽误不起。”展禹宁说着,下意识地想动肩膀,却牵扯出一片疼痛,只好停止苦笑道:“右边是动不了,但之前左
手用的多,应该也够了。平时就改改作业,倒也用不着多费劲...”
高考只剩下一个月不到,但医生说过,康复至少要两至三个月,这些时日够不够淤血消干净都够呛,然而他却喋喋不休地说着课时安排。他什么都想到了,甚至是班级管理要注意的点,连同
对每位同学考试前最后的提点。谢云暄唇角弯了下去,没打破他不切实际的幻想和责任心,只是完美地将苹果切成了小块。因为展禹宁咀嚼幅度过大会牵动到伤口,会头晕。
谢云暄用牙签叉住指甲盖大小的苹果块,摁在展禹宁唇边。苹果的甜味蔓进口腔,展禹宁听到他问:
“...那我呢?”
他问得稀松平常,仿佛只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在车祸之前,是无法挽回的争吵,是谢云暄执拗的质问。再往先,是他划清界限又情难自禁地逾越雷池,是无法顾及自身的警告。唇边的苹果变成了难以下咽的毒药,但谢云暄却强硬
地塞进了他的牙关,好像大发慈悲地再允许他用咀嚼的时间多思考几秒。
然而他此时的状态却连谢云暄的脸都看不见。
被子下的手紧握成拳,展禹宁将苹果嚼成沫,慢慢将头向反方向偏去:“我现在的状态也照顾不了你了。”
那个声音说:
“我需要过你的照顾吗?”
“等到毕业。”展禹宁提高了音量打断他,随即又萎顿下去,“就等到毕业,本地的大学都有点可惜了,你好好高考,考个外地的大学...就这样重新开始。”
替自己安排一个没有他的未来,这就是他一直兜兜转转却又说了很多遍的答案。
话语落空后空气一片静谧,谢云暄停顿了片刻,又重新将苹果块递到展禹宁嘴边,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
“我知道了。”
他知道没有人会选择他的。
病房里只剩下机械的咀嚼声,展禹宁像是觉得尴尬,但无奈受制于人,只就着他的手又吃了几口就借口说头疼。然而他连逃避都做不到,还需要谢云暄替他喂药放倒床垫。
虽说药里有安神的成分,但其实展禹宁自从看不见了以后都睡不好,基本都要到后半夜才能入眠,可但今天他入睡得格外快。谢云暄关上灯,又歪着身子替他拉上了帘子,他的右手一直卡在
床边不动,因为衣角被展禹宁攥住了。
“明明就离不开我。”
谢云暄盯着床边的凸起,是展禹宁腿上的石膏。越是寂静的时刻,谢昀晞的声音就越清楚:
折断他的手脚,让他离不开你。
他没有这样想的,但是老师不仅骨折了,还暂时失明了。在听到展禹宁的答案时他看着的就是他的石膏,愧疚演变成了一点庆幸,庆幸展禹宁就算不愿意也逃离不了他。
“你能理解我的,对吗。”谢云暄的目光流连:“就像你对你妹妹撒谎一样,我也不能告诉你实情,我只能把你藏起来。”
“因为你已经想离开我了。”
展禹宁向前俯身,轻吻他干涸的唇瓣,舔舐他发苦的口腔与舌头。他只敢在安眠药的作用下偷偷吻他了:
“展禹宁,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止步于师生关系的。”
单打独斗时他从没害怕过,因为没有任何可以再失去的东西。活得行尸走肉,他可以像疯狗一样不顾后果,把自己连同所有人往泥潭深处里拽。可空瘪的躯壳一旦尝到了欲望的滋味便再也忍
受不了饥饿和干渴,如同上瘾般疯狂地骐骥渴求肖想。长期居住在真空环境之下,他连新鲜氧气的压力都承担不起,呼吸一口都要爆肺而亡。
欲望就是他最大的软肋。谢昀晞抓着他,一遍又一遍地说:是自身难保的窟窿。
可人都是为了欲望而活的,既然体味过了,对谢云暄这种亡命之徒来说就绝不可能放弃。
他只可能为此不择手段。
展禹宁没过几天就出了院,之前因为胆囊炎的时候谢云暄好歹还出口阻拦过,这次竟然什么也没说,完全遂了他的意,转头就去给他办了出院手续。
他想回学校,谢云暄再清楚不过,可连突然之间眼睛都看不见,连胳膊都抬不起来的人又怎么能教书。
为了减少触碰到肩膀的可能,谢云暄只能揽着他的腰将他抱上抱下,前前后后从住院楼又抱到车里,展禹宁都很少开口,只有在失去依托时死抓着他肩膀的手才能暴露出情绪。
谢云暄放好靠垫,将他在后座安放好。扣上安全带时展禹宁听到他意味不明地说:
“你真的很信任我,老师。”
展禹宁皱着眉头,茫然地反问道:“什么?”
谢云暄却直接绕开了他的话,将他打着石膏的腿挪正道:“旁边有磕碰,别乱动。”
说实话,刚刚知道失明时展禹宁心里绝没有现在这么起伏不定。那时只是得到一个通知,以为只要等下去,哪怕有麻烦的地方也忍一忍就好。可行动不方便尚且能以少活动来忍,世界陷入黑
暗的恐惧却如白蚁噬心时时刻刻缠绕着他。时间失去了意义,他的感知能力消退殆尽,昼夜都显得漫长。更何况他向来习惯以观察别人的脸色而活,现在失去了这一点,他成了只能被注视的
一方,好比蒙上眼睛被推上展览接受所有人围观的笑话,如芒在背,每多一秒暴露在外界都感觉毛骨悚然。
好像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他依靠之前的经验拼凑出来的一个不确定的想象。唯一确定的,是谢云暄靠近时带来的热量,以至于每一次抱着他的时候他都不敢放手,却又怕他看出端倪。
车不知道开了多久才停,他感受到谢云暄打开车门下了车,却迟迟没有绕到他这一边。展禹宁想忍住的,却还是不自觉地自己解开了安全带,手指一边摩挲一边对着内侧的按钮不断乱按,直
到车门打开,他被扣着腰抱到了轮椅上。
谢云暄没有说话,只是推着轮椅往前走。
小区门口有自动门滑动的门槛,还有一条快坏掉的减速带,然而展禹宁一路都走得很稳当通顺,轮椅应该是新的,车轮骨碌碌转,声音清脆。
但奇怪的是它响了太久了。
从小区门口到单元楼有几步,展禹宁闭着眼都能走出来。饶是他现在坐在轮椅上失去了对距离的判断,也能感到谢云暄带着他走得路程绝对不止往先回家的那一截。他突然就想起谢云暄的玩
笑话了,说:你真的很相信我。
“我们要去哪?”
展禹宁仍然保持着健全时的习惯,焦急地转头左顾右盼,然而他只能略微感知到光线,什么都辨认不出来。Q﹝Q ⒎⒈ 0⒌⒏⒏⒌⒐ 0 追﹜更ˇ本<文
谢云暄没有说话。
“谢云暄?”
耳边连人声都没有,四野阒然,只有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寂静到展禹宁觉得心慌,就好像他被困在了一个虚无的牢笼之中,被所有人忽视。这种自我焦虑一旦起了念头便再也止不住,他
下意识地伸腿想要起身,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扣死在了轮椅上。
周围有谁?
谢云暄为什么不说话?
...推着他的人还是谢云暄吗?
不战而寒的感觉蔓延到全身,展禹宁死死抓住轮椅的扶手,终于孤注一掷地伸出手指想要卡进轮胎里,轮椅猛然停住。他听到了谢云暄带着怒意的声音:
“你的手指也想断吗?”
发丝因为冷汗黏在额头上,展禹宁猛地向后抓住谢云暄说:“我们现在不是在回家吧?你要带我去哪?”
“去哪也是我告诉你的。”谢云暄松开他抓着自己衣角的手:“你看不见,所以,问我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展禹宁瞳孔皱缩。
谢云暄绕到他身前跪了下来,用才结痂的手指替他移开黏在额头上的发丝。看着他眼瞳发颤,因不安而咬的嘴唇发白的模样失了笑。谢云暄拨开展禹宁的唇瓣,随即弯腰,轻轻吻在了他的唇
上——
“回不去了,老师。”
“我不会再听话了。”
###第 59 章
展禹宁房间里那张单人床从小睡到大。从前无论是被展应鸿用皮带抽出血,被李珊洁偷偷用摄像头监控他的一举一动,亦或是为错误追悔莫及——那展臂就悬空的距离,就是消化他所有说不
出口情绪的最后去处。小时候是因为好面子,因为犟,再后来是不想让隔壁的妹妹担心,所以没一次能够发出声,都是咬紧牙关,把自己埋在枕头里,无声地撕心裂肺。
展禹宁伸出能动的左臂展平,却发现自己够不到床沿,于是猛然之间惊醒。
这不是他的床。
头好昏。展禹宁皱着眉头,仔细搜寻着睡前的最后记忆,是他和谢云暄吵了一架。他头顶才缝了针,起伏涌动的情绪让他头疼,就像脑中横亘了什么东西在剧烈膨胀。所以谢云暄拿了消炎药
喂他,他吃完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展禹宁摸着后脑勺头发的缺口,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谢云暄可能给他吃的不只是消炎药。心猛然跳空,展禹宁从未怀疑过这点。他小幅度地转着头,小声地呢喃道:
“谢云暄...”
周遭除了他没有一点人存在过的声音。
他习惯于服从于安静,但这样的安静一旦超过阈值,就会成为倒逼他发疯的推手,更何况他现在被硬生生剥夺了视力。他就像狼狈又浑身应激的弱小动物,越是无法保全自身才会叫的越凶狠。
他不知道这一点究竟是出于害怕还是愤怒,他扬着声音,气急败坏似地又喊了一声:“谢云暄!”
他的呼喊像是一个气泡,遁入空气里了去无声。
也是某天晚上他们吵过架,他冷下心和谢云暄说退回到做爱之前的关系,醒来发现身边空空,他心慌之间以为是谢云暄离开了自己,却推门看到他吮着手指摆了一桌的早餐;上次谢云暄烧了
纪少慈留下的所有东西,逼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死咬着学生不放摔门而出,结果意外出车祸,看不见后第一个听到的声音还是谢云暄。
人骨子里天生就带了重重疑虑和不信任,哪怕是拥有也要假定最坏的情况考验感情。而谢云暄总是琢磨不透,高高在上的是他,甜言蜜语像真心也像玩笑,招摇又喧嚣;而孤注一掷的也是他,
甚至像狗皮膏药,无论展禹宁说多少难听的话下定决定多少次了断都当作没听见。所以他这次也精明地没有再恐吓自己,而是咬着牙掀开被子摸索到床边,装腔作势地说:
“...我知道你在。”
空气寂静,或许谢云暄在,正隐匿在一角颔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展禹宁捏紧着被角,最后扶着床头勉强站了起来。谢云暄连根拐杖都没为他准备,他只能摸着黑往
前,然而只是跳了几步,手边便再也没有可以支撑身体的东西。打着石膏的右脚还踢到了墙,余震让他还以为骨头又要断了。
展禹宁轻轻吁气,靠着墙壁维持平衡,展开的手臂向前伸展,却依旧摸不到尽头。
这个房间有多大?
失去视力后才发现他简直举步维艰。展禹宁和沉默对峙,猜谢云暄还是在故意赌气不回应,就像他非得把手指绞进车轮里才发话。所以他退回原位,从床沿往另一面摸索。
脱离了床边的范畴,他只能翘起发酸的腿,举着一只手在空气里瞎摸,狼狈地一蹦一跳。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可怜又可笑。
指尖划过布料,展禹宁愣了一下,手指捏了捏,才确定自己应该是抓住了一片衣摆。
“谢云暄?”展禹宁好像抓住了救星,语气里竟然有些气急败坏的委屈:“你疯了吗?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这里?给我下安眠药很好玩吗?”
随着他的动作咣啷一声,像是钝铁撞在一起。展禹宁一阵迟疑:“谢云暄?”
他稍微用力拽了一下——
砰!
巨大的声响擦着他的肩膀砸在耳畔。展禹宁心脏猛烈跳动,手里仍然抓着那片衣摆,但衣摆的已经往下坠去,他手上的也就是一件衣服而已。他连单独站立都很难了,更别说蹲下,只能试探
着伸手往前摸了摸,只摸到了面前的空空如也。
不是谢云暄。
展禹宁看不到自己脸上的骐骥一点点僵住。
他调动漆黑的视野转向四周。
他还在看吗?
展禹宁没由来地心慌起来,可就算他不在房间,为什么这么大声响外面依旧没有动静?
谢云暄到底在哪里?
他试图跨越过可能横亘在面前的东西,展禹宁发誓自己已经很小心,然而抬起的腿却在半空中莫名被绊到,之后发生的一系列就像连锁反应:尖锐刮过肘弯,石膏踏空,连带着不稳的身体一
起侧翻,直挺挺地往前摔。他这段时间胳膊并不能动,然而霎时间肢体的本能还是让他伸出手支撑——
咚!
这一声比之前还要响。
“啊,哈...”
真他妈的操蛋。
锁骨上的缝合好像又崩开,展禹宁感受到皮肤与纱布间黏黏糊糊的触觉,血挣脱了伤口又粘合了皮肉,蹭过纱网,有种盐渍过的疼痛。打着石膏的腿抬不起来,好像被什么绞住了,一动就嘎
吱嘎吱响。从手肘到手背的皮肤上有一道很长的凸起,膝盖处湿湿的,结痂凹凸不平的皮肤又破口流了血。
脸颊都要摔平了,连骨头都被震得发麻。然而展禹宁顾不上处理身体,而是就这这个趴倒的姿势将耳朵贴紧了地板,然而除了耳鸣、心跳,和血液奔流的声音,地板没有传来任何可疑的震动。
谢云暄是真的不在,他的所有自尊心,无意义的逞强,试探,放的狠话,都是故作姿态的独角戏。
他呆呆地捂着伤口,眼眶发热,指缝好像被血粘在了一起。他试图从狼藉里爬出来,腿却卡住拿不出来,用劲时感受到的却是骨头顶到皮肤的诡异,重重窝火和挫败叠加,他只能恼怒地一拳
锤在地板。
骨折就算了,为什么偏偏会失明?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让他赶上了?摔倒爬不起来,看不到前面有什么,他甚至连这个房间都走不出去!
这样和残废有什么区别?
人总是会在这种时刻无限地想起相似的场景,胆囊炎犯起来的时候,他也缩在地上爬不起来,是谢云暄接到了他的电话,是谢云暄砸开了门送他去的医院。
“谢云暄...”
展禹宁小声喊他的名字。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谢云暄,他也没离开自己呢?
现在是不是也厌倦了?
眼前翻来覆去都是一片黑暗。他终于明白失明以来的焦躁不安到底从何而来,那是一种被动选择丧失主动权的害怕,连眼见不对半路退缩的可能性都被扼杀了。他口口声声说希望谢云暄能够
拥有正常的人生轨迹,非得这个时候才绝望地发现,那并不全是真的,而是就算有一天谢云暄不再需要他了,他也没有潇洒转身离开的勇气了。
“谢云暄...”
他忍无可忍,带着走调的嘶哑,再一次喊谢云暄的名字。
门轴在空气中的弹动几乎和他话语的尾音重合。
谢云暄打开门见到的就是这副情景,衣帽架砸在地上,挂着的风衣四处散落,他的老师以一种异常狼狈的姿势趴在地上,电动轮椅整个侧翻,而他的腿死死卡进轮椅下面的栏杆取不出来。
展禹宁现在眼睛看不到,不知道电动轮椅有多沉。
“你乱动什么?”
谢云暄的瞳孔一颤,连忙抬着轮椅,将笨重的石膏从卡住的空隙中取了出来。他扶起展禹宁,迅速检查了一遍伤口,都是皮外伤,但锁骨处的纱布渗了血。
一会没看到就弄成这样,是想跑吗。谢云暄咽下心里的烦躁,连忙去看他后脑勺的缝合,细软的发丝中缺了个空,所幸看起来暂无异样。他这才松了口气,转而去看展禹宁的脸。
展禹宁躲开了。
他死咬着嘴唇,眼睛隐进头发里晦暗不明地不断躲藏。谢云暄越是要看,展禹宁就越是挣扎的厉害。
“躲什么?!”
谢云暄没忍住低呵,强硬地掰过他的下巴,才发现展禹宁在无声地掉眼泪。
失神的眼睛因为想忍住眼泪暗自用力而弄得红通通的,混含着细碎的血丝,在不断颤抖的睫毛后漂亮成一块刚浸了水的琥珀。
太笨了,这有什么好忍的。
“...”
“...还摔到哪里了?”谢云暄将他揽到怀中,语气软了下去。令人安心的热量透过衣服传递过来,近乎是要将展禹宁整个人都裹起来:“腿有没有事?”
所有的愤怒和质疑统统变得问不出口了。年轻人的气息压着展禹宁,不遗余力地笼罩着他,仿佛在告诉他只有自己才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谢云暄摸着他手臂上的划痕,极尽心力地哄问道:
“都是皮外伤,锁骨的纱布渗了点血,待会就叫个医生来看看,再忍一会好么?”
臂弯的袖子被抓得起了褶皱,展禹宁摇着头,一言不发地埋在他的颈窝里,眼泪淌得更凶。
还是这样不喜欢说话。谢云暄想起那些对展禹宁自作自受的指控,暗自用力地将他抱得更紧。
...明明就很惹人怜爱。
“好了,是我的错。”吻落进他零落的发丝,谢云暄无比珍惜展禹宁这种脆弱的时刻,只有这种时刻他才能够打开他的缝隙乘虚而入,才不会被一次又一次的推拒。就算他知道他这种处境是
自己亲手造成的:“都看不见了,你还想去哪?房间里磕磕绊绊的东西这么多,搞不好就摔了。下次我不在身边,就老实待着不要乱动,知道了?”
怀揣这种见不得人的心思,连话语都变得卑劣。
衣服湿了一片粘在胸口上,呼哧呼哧吸气的声音淡了。展禹宁夹紧双腿,却还是抓着他的衣服没放。耳根不知道是热的还是什么已经红透了,可惜他自己看不到这副光景。
他太了解展禹宁,事后后悔的速度总是很快。
“怎么?”谢云暄颠了颠肩膀上的人:“想说什么?”
展禹宁嗫嚅道:“厕所...”
谢云暄和耳背一样:
“你说什么?”
“让我去厕所。”
一个成年人,连上个厕所都要向自己的学生打报告,就像幼儿园生活不能自理的孩童,还刚刚抓着他的衣服情绪失控地大哭一场,展禹宁唇齿间都是羞耻,恨不得当场撞死。
谢云暄目光放到他绞起的双腿,莫名笑了两声,直接将他拦腰抱起。展禹宁模糊不清地感受到他开了两道门,然后突然被放下来,内裤被拽掉,谢云暄站在他背后替他扶着阴茎道:
“尿吧。”
“你干什么?”展禹宁刚才的丢人劲还没缓过来,就被人抓着了阴茎。他浑身一抖,难以置信道:“我自己来!”
“老师看不见,对不准怎么办?”谢云暄手指点着性器前端,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地晃了晃:“尿歪了,难道还要我替老师擦地板吗?”
展禹宁:“我就这样扶着...”
谢云暄往前进了一步,用身体将展禹宁顶得站不稳,同时一只手绕到他腰前卡住,摁在他的小腹上用力:
“尿啊,还是说,我需要把老师的两只腿都抱起来,像给小孩子把尿一样你才能尿?”
他说话间,一只腿真的顶进展禹宁的腿缝,好像打定主意要让他更难堪。
崩溃距离展禹宁仿佛只有一线之隔:
“谢云暄...!”
“嘘——”
谢云暄吹起了口哨。
随着前端酸胀感的释放,淅淅沥沥的水声拍打迸溅到暗黄色的瓷砖墙壁。身体因为热量的急速流失而打着尿颤,饶是看不见,展禹宁还是不堪其扰地紧紧闭上了眼。
作为成年人的尊严在谢云暄手里被捏得粉碎。
“很好,老师...”谢云暄在他滚烫的耳背后留下一个奖励的吻,只是伸出的舌尖将那一点红打翻了,洇染了一整截裸露的脖颈皮肤。他无意间将展禹宁越搂越紧,朦胧的语气就好像是某
种自我催眠:“就这样...你只要这样听我的话就好...”
###第 60 章
按照谢云暄的话说,展禹宁好像非得挨了两针才知道老实。那次乱动之后伤口崩开又补了两针,之后穿衣吃饭,无论谢云暄怎么安排他也不会拒绝了,就算是不给他手机他也不会追问。虽然
口口声声说着让老师听话的人是自己,谢云暄心里也不是滋味。在展禹宁睡着的时候,他偶尔会跑去收拾一下家里的残骸。
只有他能分辨出哪些对展禹宁来说重要,交给别人做他不放心。更重要的是他觉得那是他的家,不想交给别人清理。
因为是老房子,留下的东西就是比想象的要多。他甚至从床底下找到了老师上课时候的课本,里面夹着的试卷字像狗爬一样又密密麻麻,原来老师那会念的是文科;他又往前追溯到了展禹宁
以前打乒乓球得的奖牌,合照里他站在教练旁边,亲昵地搭着肩膀。可惜自从毕业后时间就像按下了快进键,剩下的只有一些红笔批注的教辅书;他一收就收几个小时,从这些模糊不清的碎
片里断断续续拼凑出来了一个只有他认识的展禹宁。
最后一次收拾完时屋子也空了,现在来不及添置家具。谢云暄打算锁门,却从电风扇吊顶的缝隙里看到了细微的红光。他太熟悉那是什么了——谢昀晞留下的监控。⒎〘⒈﹀0⒌〘⒏⒏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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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压低了帽沿,没有做任何反常的举动,只是攥紧拳头,关门离去。
今天约了医生给展禹宁定期复检,检查结果没有异常,却也没有好消息。如果颅内淤血的情况不能好转,到时候还是开颅手术还是免不了的,但十多天了,展禹宁的视力依旧没恢复一星半点。
谢云暄听医生交代完后才回房,看着展禹宁飘忽涣散的眼神露出难看的笑。夏天的闷热已经无法抵挡在窗外,吹了一夜的空调,谢云暄开了会纱窗透气,但仅是这一小会展禹宁背后和屁股底
就被汗湿了。
“我给你洗个澡?”谢云暄将手指从他湿透的腰后抽出来:“下午要出去一小会,你睡觉前我会回来的。”
展禹宁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又是被硬生生软禁起来,没人在身边就会肉眼可见的焦虑,所以谢云暄要离开多久都会给他报备清楚。
展禹宁沉默片刻问他:“...去上课吗?”
“这段时间去不去还有什么区别?”谢云暄把展禹宁抱到垫着毛巾的洗手台上,慢理斯条地解着他的短袖衬衫纽扣,语焉不详地问他:“你说他们想得到吗?”
展禹宁被他话语的热气灼到,别过头去:“什么?”
“出车祸请假的老师实际上是被逃课的学生抓了起来,沉溺于整日苟合弃其他学生不顾,现在还正被伺候着洗澡...”谢云暄褪掉他的上衣,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故意逗他:“...这
种件事。”
“...谁能想到?”
“所以对学生来说你现在就是卧病在床,没对不起任何人。”谢云暄示意他站起来,脱掉他的内裤说:“都到最后关头了,要学的不用说,不想学的恨不得为你住院放个炮庆祝一下,好享受
剩下没人管的青春,这种人有什么好值得你挂心的?”
“......”
展禹宁双手下垂,红着耳根遮了遮自己赤裸的下体。
谢云暄给他的腿上的石膏套上防水袋,开始给他擦拭身体。可能是看不见,展禹宁比平时还要怕痒,触碰之间总会不自然地哆嗦。他身上的小伤口太多了,能够自由擦拭的地方,也就只剩胸
口以下到大腿以上的这块地方。
丝丝缕缕的隐秘痒意让展禹宁忍不住崩紧了下巴。
谢云暄正隔着温热的毛巾揉搓他的奶头,另一只手后抵在他的后背,就仿佛是将他整个人都放在手里玩弄似的。他揉得很用力,直到敏感凸起的乳头都从毛巾的绒面上感受到了痛意。然而在
展禹宁抵挡不住刚要张口时,谢云暄就狡猾地往下了,在他柔软的小腹上戳出了肉窝,水珠从里面滚过,滴进闭合的大腿肉,沿着缝隙汇流进低平的三角区。
“把腿张开。”谢云暄故意咬着他的耳朵说。
“...我自己来。”
展禹宁从他手里拽过毛巾,微微打开腿,水就顺过会阴湿润到穴口。但这样被盯着就好像自己在自慰似的,展禹宁浑身不自在,怎么洗都觉得奇怪,胡乱擦了一通只想快点结束,却被谢云暄
掐着腿肉忽然往前带,撞到某个勃发的凸起。
这几天他们都不睡在一起,更别说这种性暗示的肢体接触了。展禹宁下腹一紧,没忍住惊呼道:“你要干嘛?”
“我不做什么,你继续。”谢云暄语焉不详,却没忘记恼他:“包皮撸开了洗,你要是再糊弄我就自己来了。”
“...”
微凉的液体沾湿了下体,伴随着抓弄,绵密的泡沫堆积在紧绷的下腹处。好像是在替他打沐浴露。但随着谢云暄将他的腰摁下去,展禹宁才觉得不对,下意识挣扎道:“不是,你到底要干什
么?”
“替老师脱毛啊,你这段时间看不见不是没顾上刮么?”谢云暄抵住他乱动的腿,用那种好像哄小孩的语气一本正经地威胁他说:“刀片可没长眼啊,再乱动鸡鸡就割掉了。”
展禹宁受到的冲击之大以至于瞳孔地震:...他说割掉什么??
“谢云暄,有完没完?”一天比一天过分,展禹宁被他的恬不知耻气得满面通红:“嘴不想要可以缝起来。”
“完了。”谢云暄长了张嘴,顺着话茬就说:“没多少,马上就刮完了。”
刀片从皮肤上慢慢刮过,谢云暄的动作很轻,因为混合着泡沫,就算是从不平的褶皱里划过也没有疼痛,但展禹宁还是腰下阵阵发软,心虚地紧闭双眼。
被他抓着性器的感觉好奇怪...
谢云暄从墙上抽出花洒,调了热水把小毛茬都冲走。这时才看到展禹宁浑身上下都红透了,嘴唇都快咬烂了,看着又绵又软。他咽了口口水,把水关了,去拿干毛巾裹展禹宁,一边擦还说着:
“水这么烫么?都需要咬牙坚持了?”
今天就好像打定主意要逗他似的。展禹宁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滚!”
“给你穿完衣服我就滚了。”
谢云暄慢悠悠地去抽屉里拿了件衣服。一般先从内衣开始穿,但这次却没叫展禹宁抬腿,他略微往下瞟了一眼,朦胧的视线看到一点黑色,谢云暄正蹲在他腰侧,随即感受到髋骨上系紧的绑
带,丝滑的布料卡进股缝,腿根依旧不着布料。展禹宁愣了一下,从臀瓣笼盖的形状猜了出来,脸都在发烫,觉得谢云暄今天是疯了:
“你又给我穿的什么?”
“普通内裤不是穿脱不太方便么。”谢云暄的手指从边缘钻进去,将三角内裤的拉扯宽松,又用掌心熨平道:“这种很适合老师。”
低俗趣味。趁人之危。
展禹宁咬着牙别过头去,然而谢云暄下一秒将他的腿抬起,展禹宁呵止道:“你又要干什么?”
“怎么。”松紧卡在展禹宁腰间,谢云暄回答的理直气壮,“难不成你就想穿着内裤坐在轮椅上瞎晃么?”
展禹宁只是腿动了一下,立刻从裆部毫无相连的布料明白这是裙子。他以前也让纪少慈穿过裙子,和报应一样。展禹宁骂他:“谢云暄,你有病吧。”
老师好面子,只要让他穿成这样他就不可能想着出门。
“别多想,老师。”谢云暄将他抱到轮椅上:“只是方便你活动。”他往展禹宁手里塞了个遥控:“我请了看护,你说的她都会听。我知道你现在这个情况下不喜欢被人看着,所以你不叫她
她不会来的。”
展禹宁没回答,但是这也在情理之中。谢云暄压根没发觉今天展禹宁都没有过多和他拌嘴有什么不对,甚至敷衍着应声让他快滚。
展禹宁一直待到听不见谢云暄的脚步声才调动轮椅,精准地移动到房间门口,转开了门把。
他瞒着没说,其实今天睡醒,他已经能模模糊糊看见一点物体的轮廓了。
将近十天,展禹宁才第一次越出了房门,然而走出房门口他才愣住,因为走廊的出口,是一圈又一圈的旋转楼梯。
谢云暄把坐着轮椅看不见的他放在了二楼甚至更高,并且没有给他任何辅助站立行走的工具。饶是展禹宁之前含糊不清,现在也不得承认谢云暄所谓的关了起来或许不是开玩笑。
到底为什么?
展禹宁这几天想了很多,就像是蒯鹏飞之前拦住他告诉他不要走西门一样,他从那条夜路上看到了四五个等待着他的地痞流氓。蒯鹏飞说那是冲着自己来的,因为吴正硕被谢云暄揍瞎了眼睛,
和谢云暄有仇。中间虽然消停了一阵,但回想这次出车祸,他刚好就是从西门走的。
如果这只是一次普通意外,那就权当他倒霉;但如果这次也是有意策划的,那他只要谢云暄没事,所以才没和谢云暄提给他负担。
谢云暄又何必把他关在这里?
展禹宁抓着轮椅扶手,又摸索着回到房间。能看见一点之后才发现这里的简陋,虽然大但是异常空旷,更像是临时找来的。谢云暄在他看不见的时候让他不要乱动是对的,因为房间里还摆放
着明显突兀的闲置器械,只是安置了一张床,就当成了房间。
奇怪的是,床头正对着的,是紧闭的帘子,但窗户却在另一边。
展禹宁没打开过这面帘子。印象里每天早上确实都能听到谢云暄拉开帘子的声音,他都以为是拉的是窗帘。他略微迟疑,还是拉开——
展禹宁一怔。
他现在能看到的东西非常昏暗模糊,光是辨别房间里的东西都他几乎都是将脸怼过去看的。所以这次他也几乎将整个脸都贴了上去,反反复复看了好几次。
是一面玻璃。
玻璃背后是另一面房间。
......谢云暄是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每天晚上假装关门离开房间,然后隔着玻璃继续看他吗?像研究员隔着笼子看小白鼠那样观察他吗?
为什么?
担心他跑吗?
咣啷一声响,是展禹宁将遥控砸在了地上,没一会谢云暄所谓的看护就上楼了。展禹宁甚至看不清对方是男是女,但他也没必要知道这些,直接开口道:
“给我拐杖,谢云暄肯定准备了,拿给我。”
他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提问也在谢云暄的算预料范围之内。因为看护虽然愣了一下,却说:“谢先生交代过,您不能单独出门的。”
“那就你和我一起出去。”
“不行。”女人说:“我的力气不够支撑您下楼。”
“那就把拐杖给我,我自己下楼。”
“您看不见。”
“我现在能看见!”展禹宁一圈锤在扶手上:“可以了吗?他还有什么理由?拿给我,不然我就是从这里滚下去我也要下去!”
这明显是一句窝囊的恐吓。然而女人却吓了一跳,直接挡在了楼梯边,像是真的防备他咬跳下去。
“我不是要为难你。”展禹宁说:“他让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了吧?有问题我来承担,你把拐杖拿给我就行。”
女人小心翼翼地观察他,摇头说:“谢先生没有交代过...”
“什么?”
“谢先生没有交代过这些。”女人瓮声瓮气地为难道:“他说您情绪不太稳定,让我看着办...”
展禹宁愣神,深吸一口气道:“那他交代过你什么?你把他的原话告诉我。”
“就也没说什么...”女人反复地擦着自己的手,语气非常迟疑:“他就是说您出了事故,伤到脑子了...”
她的话非常隐晦,也没有事实错误,因为展禹宁确实在脑袋上缝了几针。但霎时间展禹宁就像是灵光乍现,想到某个宣读过的名词,想到某个可能性。他死死抓着轮椅扶手,红着眼睛语气肯
定地问:
“他说是不是告诉你说,我有精神病?”
###第 61 章(1)
学校,高考倒计时 16 天。
七班在班主任出车祸后就由年级主任接管,但主任毕竟也有自己的班级,没办法将分多少精力,全靠各科老师自发管理。按理来说这种大考就是小病小伤也要忍着,无奈就无奈在班主任竟然
失明,家长群怨声载道,也只能怪自己孩子运气不好,摊上状况频出的班级。
可眼下教室里沉闷的气氛却指向了另一种情况。
下节课是化学,陈林冀面有苦色,从身后的空座位上找卷子,翻了半天才从山一样的书堆里找到那张薄纸。陈林冀摊开往桌子上拍了两下,歪着头看了看空座位,嘀咕道:“半个月没来,牛
逼。”
位置是谢云暄的。
蒯鹏飞嘁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他敢来么。”
大概就在十天前,班级闲聊群突然被匿名转发了数十条报道,标题骇人地吸睛:“未成年少女性侵案,最后一名强奸犯已获判刑”。报道里配有图片,是一个站在被告席,手上戴着手铐的瘦
弱少年,他的面部打着马赛克,就像那种无可救药的社会垃圾,而图片最下方,写着“嫌疑人谢某”。
开始大家并不理解其用意,直到看到报道下有用户的评论,指名道姓了这个人犯罪人叫谢云暄。评论说他家里有背景,轮奸的一共有三个人,就他迟迟没有被抓捕归案。是隔了几个月,顶不
住压力了才有的结果。谢云暄本来就经常惹是生非,估计升学也是找关系,结果刚上的高中就被直接退学。评论还说,如果他的账号没了,那一定是背后有资本在操作。而点进账号主页,果
然显示已注销。
当时收到骚扰短信的人太多了,以至于大家一下子联想起高三七班的谢云暄,那个被谣传控告的强奸犯——
虽然这个名字不常见,但也存在同名同姓的可能,而且图片里少年的轮廓和谢云暄的身形截然不同,一部分人只当是开玩笑,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到处传。可知道的人多了,知情人士也突然变
冒了出来。大两届的学长的二手消息总是显得很有信服力,说谢云暄其实之前打架都把人打瞎了,花了钱才摆平。云淡风轻的爆料再联系到他本人的流氓体格,一点不像开玩笑。
于是风向从那一点开始改变,从吃瓜到非要一探究竟。而谢云暄事后的反应也耐人寻味,要知道他之前就有奇怪的传言,还被泼了脏水。然而对此谢云暄不仅一句话都没辩解过,甚至连学校
都不来了。所有学生都是按部就班地学习考试,只有他特立独行,屡次请假逃课,又高调爱出风头,而老师只会语焉不详地说让他们把心思放在学习上,隐约有种袒护的意思。
种种一切都在明里暗里指向谢云暄的特殊,就像之前的匿名短信说的:他给过学校好处。
和那几篇五年前的报道竟是惊人地相似。
昔日相处的同学背地里是个强奸犯还蹲过大牢,简直不可思议。有家长动用关系求证,但高考在即,此事只能低调处理,他的不出头不知道是心虚还是被学校劝告了不要出面,总之也了无下
文。
没有人站出来说什么,不过是现在每个人都可以看不起谢云暄。
蒯鹏飞对这种结果不太满意,他恨不得看人在群里把谢云暄骂上 99+,但这种事情就像石头扔进了水塘,就算泛了涟漪也掀不起什么惊涛巨浪,只是偶尔能听见又人在值日时骂上他两句
是非多,惹得大家都学不好。
陈林冀其实给谢云暄发过不少私信,但没有一句得到回复,不知道他都在忙些什么。陈林冀心里自有计较,他瞧着蒯鹏飞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明明自己被造谣了都慌得魂不守舍,对谢云暄
的事情却一点不惊讶,于是试探道:“就不说别的,你不觉得挺毛骨悚然的吗?就好像是有人从造谣开始一直布局,其实早有预谋。”
蒯鹏飞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什么阴谋论,他就是活该。”
上课铃响了,陈林冀耸耸肩不说话,拿红笔等着这节课老师订正。
今天是周六,短暂地有了半天假期。自从白日倒计时起,华艳就每周都会抽空亲自来接蒯鹏飞,然而今天却突然爽约。蒯鹏飞没敢一个人走,他怕碰到吴正硕,硬是蹭了别人的车走。
打从他上次坏了吴正硕的好事起他就一直躲在学校里,当时把展禹宁送进医院也只知道老师身上有骨折,年级主任说展禹宁失明,没办法继续教学,给蒯鹏飞吓一跳。他知道病房,还想着偷
偷去看病,结果谢云暄倒好,转头就给展禹宁办了转院,自己也玩失联。
这神经病到底把老师弄哪去了?蒯鹏飞咬牙切齿,明明是他送老师去的医院,要不是他老师说不定都死了,谢云暄肯定提都没提他,把功劳一个人独吞了。
蒯鹏飞掏了钥匙打开家门,听见房间里低沉的谈话声。母亲偶尔会把案子带回家里商讨,他以为是华艳在忙工作,却猛地发觉谈话的男声非常熟悉——
听到蒯鹏飞关门声,华艳终止了谈话:“我再考虑一下。”
蒯鹏飞怔怔站在门口,锁芯跳动时他甚至肾上腺素飙升,房门打开,他看到抱着臂面容严肃的母亲,以及似笑非笑的谢云暄。
“我等您的好消息。”
谢云暄说完,径直略过他朝外走。蒯鹏飞嵴背发凉,看到母亲阴沉的脸慌了神,他太心虚了,以至于对号入座,下意识想到了谢云暄上门报复。涉及他就算了,他是没想到谢云暄会阴狠到扯
上他妈。
谢云暄好像知道他会跟上来,故意没走电梯,而是转身进了楼梯道。蒯鹏飞家住在 19 楼,消防通道很少有人走,声控灯也时好时坏,他望着漆黑一片的楼道,咬了咬牙,还是一头扎了进
去。
“喂。”
谢云暄突然出声,声控灯亮起,照亮他难以捉摸的神情。他凉凉地开口问:“要去哪儿啊。”
莽地跑下楼的蒯鹏飞身子一僵,站在那半截楼梯抬头望去,谢云暄正靠在关起的防火门上俯视他,一瞬间蒯鹏飞才意识到自己被堵了起来。他吞了吞口水,才捏紧了拳头蹬蹬跑上楼,视死如
归道:“有什么事你冲我来,别找我妈。”
“...”
他强撑得声音都细了,谢云暄眉头轻扯,笑了出来:“至于这么心虚吗,你对吴正硕也是这样说话的?我又对你在背后动那些小手脚没兴趣。”
他像墙头草一样两边倒,说帮着吴正硕对付谢云暄,又临阵倒戈泄露消息。蒯鹏飞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嚷嚷道:“都找到我家了,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我是来好好和华律师谈案子的,你以为是什么?”
“谈什么案子?你不是有钱吗?那么多律师,非要找我妈?”
“毕竟事关华律师的宝贝儿子。”谢云暄笑容变得微妙:“你身上淤青好了吗?”
他的言下之意呼之欲出,蒯鹏飞愣了一下,立刻道:“你发疯凭什么把我扯进去?要出头你自己去!这本来就是你扯出来的事情,要不是你老师怎么会受伤?我怎么会被他威胁?”吃的の企
鹅【】二三灵六%九二%三九﹑六
“我把你扯进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他那些烂摊子。”谢云暄反问道:“你以为趟了浑水还能全身而退?吴正硕今天敢捅展禹宁,明天这把刀就能对准你,他都不用狠的,就对你高考使点
小绊子都够有你受的。我能把展禹宁藏起来,你认为谁能挡在你面前?”
蒯鹏飞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学生,那天晚上见到男人拿着刀走向展禹宁,是头脑简单才直接叫出了声。如果他再深思熟虑一秒老师可能就挨刀子了,但他同样也解释不了自己坏了吴正硕好事。
声控灯暗了下去。
“蒯鹏飞。”谢云暄轻点他的名字,语气却不容置喙:“一辈子躲躲藏藏夹着尾巴做人,这你窝囊要忍你忍,我可不想。”
“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防火门嘭地一声关上,声控灯闪动,蒯鹏飞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走回家门。华艳已经在房间等着他,她脸色不好,只是对着蒯鹏飞说:“你把衣服掀起来。”
蒯鹏飞沉默一会,终于拉着衣角向上,从胸口到小腹,裸露的皮肤上,是遍布的青紫痕迹。
......
很久之后,蒯鹏飞拿着手机给谢云暄发了一条消息:
“我可以帮你,不过结果怎么样和我没关系。”
“但事成之后,你让我见老师一面。”
小学生写作文
###第 61 章(2)
谢云暄不敢让展禹宁离开他的视线太久。
他没给展禹宁任何电子设备,展禹宁的手机在他手上,而且早就录入了自己的指纹。聊天软件里密密麻麻都是打听的家长,有旁敲侧击他坐牢这件事的,还有假惺惺问他身体状况的。谢云暄
删掉这些消息,找到和展婉宁的聊天框,回复了她昨天发来的报备。
十天了,展婉宁竟然都没发现异样。
看着有来有往的绿白气泡,流窜的车行里,谢云暄恍惚地扯起了嘴角,喉咙里冒出的笑声古怪又凄凉。没人发现异样,好像展禹宁真的能够天衣无缝地被他藏起来,从所有熟悉的人际关系里
消失,成为只属于他的存在。
可这样不够。胸腔中短暂的满足立马化作无尽的失落从指尖溜走,谢云暄想要的不只是这样关系。
这几天展禹宁都吃的清淡,他从熟食店里称了点卤菜,打算晚上煮皮蛋虾仁粥。晚风捎带咸辣的食物香气,烟火气随着油烟往外窜,这本来应该是他和老师过的第一个夏天的。谢云暄压低帽
沿,隐匿于人群之中,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归家人,拎着打包的速食,步履匆匆地穿越傍晚闹市的街边摊。他绕过一楼的商铺,又七拐八拐,才走到最里面一间的屋子。
谢云暄摘了帽子,却看到自己临时请的看护站在楼梯口,局促地看着自己。他刚调整好的表情慢慢淡了,换了鞋缓缓开口问道:“他想出去了?”
“是的。”看护略微弯着腰,也不敢说实话,“他现在情绪很不好。”
谢云暄应了一声,拎着被热气蒸得发烫的塑料袋上了楼。就像游戏选择似的,他用登上每一级楼梯的时间思索自己该摆出什么态度。他不想和老师关系太僵,所以打算把事情揭过去,然而刚
打开门,一道硬物直冲他脑门飞来。
嘭!
谢云暄反应很快,把头偏了过去,闷声直直响在他的脑后。东西咣当一声掉在他的脚边,他低头看到那是自己塞给展禹宁的遥控。
谢云暄有一分失措,然而他抬头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展禹宁前倾着身子,看着他的眼睛睁大又满是惊慌,像是发了火又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打到了他。
怎么能发火还要这么心软呢?
气流从嗓子眼里呛出去,谢云暄仓皇地笑了,他把食物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捂住额头吁声道:“好疼啊,老师。”
展禹宁脸色一白,轮椅向前转了半圈又堪堪停下。
“你看不见,是怎么扔这么准的?”谢云暄不紧不慢地捡起地上的遥控,在桌子上放好。他走到展禹宁面前,伸手卡住他的轮椅俯身问道:“看护说你生气了,为什么生气?”
气息铺天盖地的笼罩下来,他的态度依旧游刃有余。晦暗的视线里出现谢云暄那张模糊又略显陌生的脸,展禹宁躲开了,转着轮椅往后道:
“明知故问,离我远点。”
“...”谢云暄沉默片刻,忽然卡着他的腰整个将他抱起扔到床上,手指从长裙之下摸进,如蛇行攀爬过他的腿上的皮肤,展禹宁激灵得嵴背弓起,死死抓住马上就要摸到情趣内衣的手。
薄薄的裙摆被手掌顶出形状,暧昧地卡在大腿肉上,谢云暄以进攻的姿态压在他身上。想象总比现实有出入,这些日子被他围住不觉有异常,能看见才发现宽阔的肩背直接赌死展禹宁视线,
也堵死他的退路。灼热的吐息拂流过头顶,他们保持这个姿势,透着说不清地色情气息。
如果说刚才还是生疏,现在已经觉得他的脸陌生到可怕。
“还穿着。”谢云暄松开了手:“因为我不给你出去吗?就算穿着情趣内衣和裙子也要出去吗?牺牲这么大?”
情趣内衣四个字被他说得脆生生的,他从头到尾都写着故意。展禹宁想起三角内裤的绑带在臀肉上勒出的红印,气血浮到面皮上,他换不了,因为他在家里根本找不到一件衣服。展禹宁指着
那面墙反问谢云暄:“你问我?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把我关在这里,让我穿这种东西,说我是神经病,还用那面玻璃监视我?”
谢云暄明明知道被诬陷为精神失常是什么感受。
“玻璃?”谢云暄咬字很轻,他的目光微微偏转,紧紧盯住展禹宁的眼睛:“你怎么知道的?摸出来的?”
视野忽然变得更加昏暗,展禹宁迟了半拍才看到手指直直朝着他的眼睛袭来,瞳孔本能地转动瑟缩,谢云暄仔细观察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手停在半空。
“你能看到了...”谢云暄的声音突然扬了起来:“早上的检查,你说看不见吗?”
明明失明时最关心自己的是谢云暄,他现在的口吻却没有一点庆幸,反而好像对他视力恢复感到遗憾似的。
他的话仿佛展禹宁犯下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误:
“老师,你撒谎?”
“对。”展禹宁的手攥成拳撑在背后,“我不想什么都告诉一个收掉我的手机,限制我的行动,甚至连根拐杖都不给我的人。”
谢云暄随手抓过头发,气极反笑:
“你想去哪有人推着你难道还不够吗?”
“我不想像个残废一样所有事情都要经由你手!”展禹宁厉声道:“我有家,为什么要被你关在这里?你为什么非得做到这一步?”
被下药,被蒙在鼓里带来这里,被谢云暄监视,气极反笑的人应该是展禹宁。吵到最后他才明白,就像谢云暄不愿意对他解释,而他也会瞒着谢云暄那样,因为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一丁点信
任。
“行。”谢云暄突然松口,他早清楚展禹宁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把手伸进口袋,轻轻将手机抛到展禹宁腿边。然而他触及之前,谢云暄突然道:“我先提醒你,我们的事情被发现了,你
已经被开了。”
展禹宁愣住了,心跳声在嗓子眼里乱窜,不可置信地问他:“你说什么?”
“蒯鹏飞把事情全捅出来了。”谢云暄话音有些讽刺:“‘展老师,和学生偷情苟合的感觉好吗?’你才知道发信人是他么?现在他把事情全捅出来了,全校师生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手机攥在手心里,展禹宁却不敢打开冒着红点的软件,他至今都记得收到短信时的不战而寒,那种被窥探被解构的分裂感,仿佛刀锋划过肢解他的躯干,将那些羞耻与不堪启齿悉数剖陈,赃
心烂肺摆了一地展览,昭告天下众人:看,他道貌岸然,其实就是这样一个烂人。
“还想看么。”眼见他不动,谢云暄抓着他的手腕,硬生生调转方向举到展禹宁眼前:“打开看看吧,看家长把那张照片以不同画质分别发给你,发长达一分钟的语音质问你为什么师德败坏,
私底下和学生搞到一起。”
吧嗒一声,手机竟失手掉在了地上。
剧烈跳动的心脏好像将肋骨撑开,于是整个胸腔都空了起来,展禹宁浑身僵持不动,回忆起无数次因为自己是新老师被针对而私底下骂骂咧咧,也因为学生想和他发生性关系,将自己的教学
工作变得可笑而寒心。但当时得到这份工作时的欣喜与放松是真的,他想要紧紧抓住这份工作企图获得平稳生活的心也是真的。
谢云暄不明白的,这对展禹宁来说绝不仅仅只是一份工作。就像他也曾以为他们是同类人,但其实形状不同的伤口是无法相互理解的。
“我告诉过你,你惦记着学生,可学生是怎么想你的?你还想回去丢脸吗。”谢云暄从地上捡起手机,放在摊开的手掌递给他,语气如常,还是一如既往地低沉平缓:“你以为我为什么这几
天一直陪着你?我为什么不给你手机,你真的想接电话吗?你想听那群家长,或者是每天和你一起上班的同事是怎么议论你的吗?”
“老师,我说过了,你回不去了。”
展禹宁半天也没有伸手拿手机,谢云暄已经明白了答案。他将手机扔到身后,欺身上前,展禹宁失魂落魄的眼睛看着他,除了湿润悄悄陨落,也没有再伸手阻拦。
谢云暄轻轻吻上他的下唇。
——如果没有工作的无业游民,即使被关起来了,也不会有人发觉,对吧?
这是谢云暄想要的。事情兜兜转转,又变得一样了。他再一次罪有应得,暧昧不清的迟疑有了惩罚,那就是他从头到尾都被摆在同一个位置没有动,自以为是地觉得能够获得一席之地,但到
头来他的感情他的意愿依旧不重要。
“不是我不让你回去。”谢云暄看着他的雾着一层水的眼睛,用手指揩去眼角的湿润,瞳孔随着他的动作颤动。眸光流转,原来已经能看到了,可谢云暄突然有些可惜,焦躁不安的心带着声
音也难过下去:“是除了我这里,你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你也已经没有再拒绝我的理由了...”
漏洞百出的谎言,自我催眠的台词,谢云暄呢喃着说不下去,只用滚烫的唇瓣堵住同样无言的嘴唇。
他的谎言不堪一击,但他的老师是个胆小鬼,所以他的爱人注定就是个胆小鬼。胆小鬼没有探寻真相的勇气,也没有直面感情的勇气。但是谢云暄没有办法去指责他分毫,因为如果不是展禹
宁缺乏勇气就不会需要他,就不会被他哄骗心神,就不会一次次对他心软退步。他利用了谨小慎微地活着的老师,他爱哪怕是消极又逃避的他。
...他不后悔。谢云暄用嘴唇用力噙住他的下唇,惘然想道:只是我该拿你怎么办?我到底要怎么样做才能和你在一起?
他好想就活在这个吻里。
肩膀以更倾斜的角度向下,谢云暄将舌头塞进展禹宁的口腔,破碎的喘息抵押缠绕的感情,游离的手抓住他的肩膀,却在碰到后背的锁骨固定带后悄然退却。展禹宁浑身上下都是因为他才受
的伤,他想触碰又觉得愧疚,以至于懊恼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细丝在空气中断裂,谢云暄目光幽深混沌,用手指卡住展禹宁灼热的呼吸,越过牙关往里探,对他说道:“舌头伸出来。”
殷红的唇瓣泛着潮水,莹润又柔软,展禹宁被手指卡得目光潮红,径直将舌头穿过他的指缝,黏湿钻进指缝,带来瘙痒的触觉。谢云暄呼吸急促,一督见那条软红就发了狠,热吻交融,他被
短暂的顺从放逐了心神,愧疚心都丢到海里去了。
他的吻歪到颈间,手也不自觉顺着嵴柱的凹陷一路向下,摸到他因用力而露出的腰窝,圆圆的肉窝刚好够他扣住拇指。展禹宁身上每一处都是他走之前洗的,沐浴露被体温熨热,混合着体味
散发出好闻的味道。他埋在展禹宁颈窝里闻嗅,手指不停往摸最热的地方爬摸,直到将手塞进三角内裤里,用力掐住丰腴绵热的臀肉,掂在手里玩。
想操他。
展禹宁唔嗯出声,不自觉发抖,然而越是抖谢云暄越是难以自制地兴奋压住他,相贴的裆部逐渐硬得发烫,像硌了骨头,谢云暄舔舐着展禹宁的舌腔,轻眯的目光晦暗,吐着一晕又一晕的热
气。
想和展禹宁做爱。
谢云暄不可避免地硬了。
他迅速将手抽出,裙摆已经乱作一团,半撩到腿根,被他强硬顶开的腿还有半条勾在他腰上。点到即止,哪怕这些时日谢云暄也只敢趁着展禹宁睡着吻他,做爱还是太勉强,他没想当个畜生。
然而展禹宁突然问他:
“你想做吗?”
展禹宁目光放空,把头转过去埋进了枕头里。他不看谢云暄,只是抬起腿略微侧身,把裙摆撩开,露出髋骨上系着的绑带。细瘦的手指从肉褶开始,勾着交叠的黑色系带下滑,直到摸到头后
缓缓扯开——兜着臀瓣的布料就像葡萄被剥了皮,从挺翘的臀肉上滑了下去,前边垂软的阴茎依旧被内裤半掩住。
展禹宁摸到了他的手。
他牵着谢云暄的手,就像是带着他的手探索自己的身体。撩开衣摆、露出肚皮上色情的淫纹,划过平坦光滑的小腹、突出的肋骨,直到将手指卡进凹陷的乳头,展禹宁才松开了手。他举起手,
欲盖弥彰地用臂弯遮住自己,声音轻得像蛊惑又像放弃:
“...想做就做吧。”
###第 62 章(1)
谢云暄一直都记得,密闭的车后座里,他捉着展禹宁的手将他摁在后座上亲吻,从客厅的餐桌一直做到房间的床上,甚至刻意捉弄的话也被照单全收。可他多一点迷情意乱,展禹宁只不是多
一分忍耐,盘算着之后要和他划清界限。
老师说要结束这段关系,可他们根本未曾开始过;老师说已经让他做完了想要做的事情了,就好像是用身体来打发他,他不过是头想要发泄欲望的感官动物;老师说不要再让他变得更可笑了,
他的喜欢会让老师变得可笑吗?
甚至是主动吻他,让他不戴套,和他说做什么都可以后喊了纪少慈的名字。
那么这次的主动是又想玩什么花招呢?
身下就是温热柔软的肉体,谢云暄喉结滚动,却一时间不敢下手,自嘲地想:变得可笑的不是老师,应该是越陷越深的他。
交叠的腿夹紧松掉的黑色情趣内裤,又因为侧着身子欲掩欲现。似是谢云暄许久没有动作又目光过于强烈,展禹宁的身体不安地窸窸窣窣扭动,他将盖在脸上的手放了下来,不自然地遮在系
带解开的地方。
谢云暄没有错过他藏在枕头里,已经红透的耳朵。
“遮什么,刚才不还大放厥词么。”谢云暄拨弄他摁住内裤的手,语气命令道:“拿上去。”
谢云暄听到了轻微的牙齿摩擦的声音,他猜展禹宁一定想骂他,不过还是忍着气,不情不愿地把手放到了背后,小声嘀咕道:
“行了吧...”
谢云暄从最下层的抽屉里拿了润滑,这本来是为了塞栓剂准备的。他仔细淋满三根手指,随后拉过展禹宁的大腿,缓缓往那幽密的小洞里摸。
“嗯...”
太久没做,展禹宁喉咙里没忍住泄了点声,在静谧的空气里显得十分突兀。他明显也意识到这声走调的嘤咛,眉毛难堪地皱在一起,侧头拼命往枕头里埋。
“枕头里是有个洞给你埋啊?”
谢云暄转动手指,径直往湿润柔软的肉穴里抠挖。他力道很大,以至于手背青筋凸起,手指蹭着柔嫩的肠道,指尖撑开。展禹宁下意识身体耸动,腿不住往里拢,几乎被抠得崩溃到要夹紧谢
云暄的手臂。然而腰一抬起来,谢云暄就一巴掌扇了过去,呼在臀瓣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什么声我没听过?想叫就叫出来。”
肉浪翻滚,红从臀尖一直蔓延到脖颈,电流一样的快感酥麻了整个后背,展禹宁蜷缩着脚趾不住颤栗。他咬紧下唇,感觉自己一说话就要呻吟,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憋出几个字:
“别和我说话!”
谢云暄冷哼一声,直立着上身继续用手肏他的小洞,眼见他竖起的腿实在抖的厉害,才将手指从肉洞里抽出来,指尖带出一条乳白的泡沫。展禹宁低低喘着气,感觉底下发热的厉害,暴露在
空气里不断翕张,他立刻将两条腿合了起来。
“张开。”
谢云暄裤带解到一半,又抓着他的膝盖反手往会阴上扇了一掌,紧绷的掌心热乎乎的,展禹宁一个哆嗦差点没撞上床头。
“不是像抹布一样让我上么,张开。”
穴口被扇到瑟缩。谢云暄从没和他说过这种话,光是一会就不知道扇了他几次,就像是在撒气伺机报复。展禹宁感觉一股热流冲上眼睛,没忍住委屈道:“你干什么?!”
谢云暄对他的质问充耳不闻,强硬地给他翻过来,用勃起的鸡巴顶着裤缝一下下蹭着大腿。情趣内裤在刚才的翻弄中更挂不住,只堪堪可怜地吊在一侧的腰上,干燥的阴茎软趴趴地贴着小腹,
跟着身体的晃动东倒西歪。画面太过色情,谢云暄不由得盯着看了一会,忽尔察觉到不对——
展禹宁没硬。
其实上次做爱展禹宁就从头到尾没有硬过,谢云暄以为他是喝多了才硬不起来。只不过靠后面也能达到干性高潮,就像他们第一次做爱时的那样。所以谢云暄看展禹宁爽不爽只是单纯凭借他
的肢体反应和表情,能不能硬不重要。
为什么呢?因为展禹宁早就说过他自己硬不起来。
谢云暄停在了原地,夏天的闷热突破窗户的防线,降临至他的感观。他从千丝万缕中找到了一直以来被自己忽略的事实。自己之所以对展禹宁矜持的理由不屑一顾,因为第一次做爱时他就硬
过,但那个时机,就在...
他神志不清间失口喊完纪少慈三个字后。
下药之后,发烧之后,生病之后,醉酒之后,过往种种不断在脑海中放映,所有的一切都回环相扣,他在曾经以为的属于自己过去中忽然变得渺小可笑:
原来不是他们身体契合,更不是老师也对他动了一点点心,只是因为,他是想着纪少慈的...
——“我认得...”
你真的认得那是我吗?本文〃档﹕来﹁自﹕群七一零﹒五〘八】八 五ˇ九〃零
你的话里到底有几个字是真的?
他去找纪少慈那天,那个人对他说的话犹在耳畔:“他谎话连篇,说谎成性,你没必要因为一时头昏脑胀做出错误的选择,想清楚。”
视野变得模糊,谢云暄失声笑了起来。展禹宁隐约听到吸气声,下体一凉,裙摆被扯过,他的双腿突地被抓着扛在了肩上。因为一只腿还打着石膏,展禹宁紧张地撑起上身,却在不清的视线
里,看到了腿间高高的耸起——
谢云暄俯身钻进了裙底。
羞耻心和震惊同时达到了顶峰,展禹宁腿都软了,推骂的声音到了嘴边:
“谢云暄,你干什么...嗯...”
质问化成一声模糊的闷哼,湿润滚烫的口腔一下子包裹住了他的性器,极其有技巧地舔弄起来,舌尖在铃口打着转。与此同时,两只粗糙有力的手死死掐进他的腿肉,拇指掰开臀瓣,摁在穴
口搔挠,呼吸间喷薄的热量几乎要将整个下体都融化了去。
“...谢云暄,你疯了?!”
展禹宁不住地撑着手臂后退,可每逃离一点,谢云暄又会将他拉回来,找准腿底的嫰肉,在上面狠狠留下一个牙印。
“唔...!”
被单被来回推出蜿蜒的痕迹,展禹宁泪眼朦胧,急促地喘息着,热汗沿着脖颈往下掉进锁骨。他的手还隔着裙子抵在不断推耸的脑袋上,痉挛的腿根已经没一处好肉。厚重湿润的舌头不依不
饶地从肉茎舔到阴囊,湿意像一条小绳,不断磨蹭着会阴。热气蒸腾,虚软着的腰突然重新紧绷起来,展禹宁一个哆嗦,慌乱叫道——
“够了,别...”
高挺的鼻尖顶着会阴,将舌头塞进了肉穴里。展禹宁紧闭双眼,插进发丝的手指细微地发着抖,两只腿不由自主地盘在谢云暄脖颈后夹紧。
胸腔起伏跃动,展禹宁剧烈地喘息着,眼前甚至比失明时还昏黑。
裙底下吃得啧唔作响,潮气四溢。脸颊因为舔弄时舌头的鼓动触碰到收拢的腿根,下流至极。展禹宁一愣,慌张地松开腿,谢云暄却乘机就将舌头伸得更深。肩膀抵着他的臀底,像捏软桃似
的抓着两瓣臀肉掐来揉去。
又热又痒的快感爬满了整个脑海,整个下体都是谢云暄的玩物,一点一点,将展禹宁逼到崩溃。
“够了!”
展禹宁手脚并用地推脱着,终于揪着谢云暄的头发将他从裙底拽出来。
舌尖勾连出细丝,下体一片狼藉,掐红的腿肉印着深深的牙印,连肉穴被舔得松松软软,就是阴茎还无力地垂在内裤里。谢云暄看到展禹宁因快感而洇红的眼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看
不见脸,是不是更方便你想象?”
展禹宁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
即使被狼狈地揪着额发,谢云暄的眼神还是说不清地阴鸷,他顺势舔了舔唇角边的水渍,“别装傻,像不像?”
手被抓住,谢云暄俯身压上他完好的一侧肩膀,黏黏糊糊地咬着他滚烫的耳尖舔进耳廓里,直到展禹宁抗拒的喘息声里带着了点难耐的哭腔才松口。他贴着展禹宁的耳鬓,刻意压低了声音,
色气而又下流地喊:
“舔得你爽么,宝宝?”
低沉沙哑的声音轻轻震荡在空气中,却偏偏性感得要命。展禹宁浑身一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脸颊绯红,立刻有了反应。被自己小了九岁的学生大逆不道地喊宝宝,他不知道谢云暄为什么突
然心血来潮,却已经被这种禁忌的羞耻感烧得口干舌燥。然而他抬眼看向谢云暄近在咫尺的面庞,唇角平直,没有一丁点调情的意味。
展禹宁怔愣片刻,突然反应过来,到现在为止这么喊过他的,还有一个人——
纪少慈。
“还要我给你舔么,宝宝?”谢云暄看着他转瞬间消失的羞赧,眼里的笑意冷得深不见底,还含情脉脉地复诵道:
“毕竟宝宝,我也很爱、很爱你。”
###第 62 章(2)
——“宝宝,我真的很爱你。”
谢云暄在学那个录像视频里纪少慈的说话方式。
下一秒,展禹宁的双腿骤然被打开,肉粉色阴茎毫无遮掩地半勃着,晶亮的龟头颤巍巍地吐了水。他硬了。谢云暄感觉没有比这个更可笑的了。他盯着展禹宁的性器,压着他的腰,手顺着摸
上去揉道:
“一说到前任就这样,原来真的要想着他才能勃起啊?”
难堪到了极点,唇瓣被展禹宁咬得发白。他掰着谢云暄的手低呵道:“放开!”
“放开什么?”谢云暄将手指松松地圈成了环,一上一下撸动,企图用欲望来化解他无用的挣扎,“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
“你发什么疯?总得找尽理由羞辱我你才满意吗?”
“我哪一点说错了?”谢云暄看着他一副受伤的样子,心口闷到他现在只想摔门而出狂奔至死。他只能无能地低吼道:“你敢说你从来没有把我想成过他吗?”
“......”
铺天盖地的指责。可他们是怎么开始的?是谢云暄假借补课的名义骗他到家里,是电晕了给他下药,是把他摁在学校会议室的桌上肏他。那个时候他们没有一点点共情,他恨谢云暄尚且来不
及,凭什么要求他不能想别人?
那告诉他他到底怎么才能撑过去?那些破碎又苍白的快感吗?还是在他一次又一次的羞辱里无地自容?
展禹宁嘴唇抖动,却发不出声。这简直就像是默认的证据,猩红的血丝爬上谢云暄的眼珠,自尊心被击得粉碎。他问展禹宁:
“一直以来都是我强迫你吗?你就对我没有一点点感觉?哪怕是现在,就得让你想起纪少慈才会有反应吗?”
理由到底是什么?
“不是...”
“那是什么,你告诉我。”谢云暄喉咙哽咽:“你为什么就不能对我说一句实话?”
他要说什么?他到底要给谢云暄什么答案他才能满意?他的意见有被尊重过吗?从开始到现在,不都是由着谢云暄的性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那以后呢?谢云暄让他滚,他也跟着滚吗?
他这一辈子受失败的家庭摆布,受变故摆布,受生活摆布,受学生摆布,一路被推着选了一个又一个错误答案,就算是努力想要抓住的东西,眼下也轻而易举地成为了笑话。他咬着最后一点
真心不敢松口,他怕连这一点也受人摆布,从此连人带心,彻底荡然无存。
他前前后后找了一圈,除了那些身体温存后呢喃的两三句爱语,他竟然找不到任何一点能够让他信任的东西。
他真的喜欢的谢云暄吗?还是只不过痴迷于自以为同病相怜的怜悯,移情于不可能填补过去的自我安慰?
他真的能去爱别人吗?
“谢云暄。”哪怕看不到他的表情,展禹宁还是别过头去:“你非要逼死我吗?”
“我逼你?”谢云暄重复了一遍,气极反笑,几乎是口不择言,哪怕说出口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是啊,那样更好。你爱自取其辱还不如就在这待到死,哪也别去。”
“谢云暄!”
“这个时候就知道喊我了?你再敢想他一次试试?你看你还能不能蹦哒着从这里走出去!”
死亡会让他永远属于你,这话说的简直和谢昀晞一样。
谢云暄狠狠一怔,连忙去看展禹宁,失神暗淡的眼睛一串又一串地冒着眼泪,落到滚烫的面庞上很快蒸发。谢云暄下意识要碰,却被展禹宁避开了。
“对不起,老师...我说错话了。”谢云暄懊恼地凑过去捉住展禹宁的手,想要吻掉咸苦的眼泪,然而苦只是顺着嘴巴掉进他的胃里。展禹宁甚至不惜抬起缝过针的右肩使劲推开他,沙哑
的愠意含混着眼泪对他说:
“离我远点。”
“展禹宁...”
“啪!”
展禹宁扬手扇了他一掌,尚未恢复的视力让他没把握好距离,手掌偏离,指甲划过谢云暄的脸,眼泪紧随其后一咕噜就掉了出来。
面颊火辣辣的,好像被刻上了一道很长的痕迹。谢云暄不是滋味地摸到皮肤上的凸起,狠狠低下头苦笑了一声:
“你这样打过他么?”
你宝贝他宝贝的要命吧?毕竟连坏话都不允许说一句。
谢云暄顿了一顿,忽然伸手抓住他的双腿,展禹宁反应不及,仰倒床上被拽着直直撞上他勃起的下体——
刚才发泄过情绪的脸颊还没彻底冷下来,又一下红到耳根,展禹宁低声吼道:
“别碰我!你又打算干什么?还是都不打算把我当人看了?”
“......”
“你之前说的。”谢云暄话语很平静,纯粹是他不知道还应该用什么反应,于是用了一个荒唐的理由:“做完吧。”
展禹宁肩膀都在抖,张口欲言又止,又归于沉默。
身体自暴自弃地在面前摊开,湿淋淋的大腿上满被糟蹋过的乌青痕迹,谢云暄替他捋平刚才因为挣扎而弄皱的内裤,重新在展禹宁的髋骨上系紧。黑色的带子牢牢勒在皮肉上,圆溜溜的肉被
挤得鼓起来,散发着温热的弹性。
勃发的鸡巴插进展禹宁腿间,隔着内裤一下下蹭着他的肉穴,从铃口淌出的淫液将布料都蹭湿了。热意逐渐蔓延到更深的地方,逗弄得人心痒难耐。展禹宁被掰着大腿动弹不得,缓了一会才
说:“你不是要做吗?”
“做。”谢云暄低着头,用手指勾着内裤边缘,往旁边扒开道:
“这样穿着做。”
青筋毕露,粗硬的鸡巴怼着穴口,从手指扒开的小缝中一口气插到了最底。
“......”
气息被一口气顶到头,展禹宁绞紧了双腿,才止住的眼泪又从眼角溢了出来。
他现在就想把谢云暄踹下床!
被舔得松软的肉穴塞得满满当当,扒开的情趣内衣被扯成一条绳,色情地挨着勃起的鸡巴,看起来有种强暴的视觉冲击。
太紧了,谢云暄额角青筋凸起,鸡巴卡在泥泞的小洞里动弹不得。可本来就窄,再怎么温柔也不行,只能一下子顶到底了再缓缓肏开。谢云暄艰难地小幅度地抽动腰身,浅浅将鸡巴抽出来往
里顶送。
这时候展禹宁终于无暇拒绝他了,谢云暄如愿以偿。他抓住展禹宁乱动的手,以防他又在剧烈挣扎间扯到伤口,俯身去吻掉不停往外冒的浑圆泪珠,嘴唇蹭过湿漉漉的睫毛,滑到鼻翼,吸吮
住他的唇珠:
“放松,展禹宁,放松...听话。”
呼吸声小声呜咽着,展禹宁根本听不进去,黏黏糊糊的口水从嘴角漏出来,他不堪其扰地让谢云暄闭嘴。于是大手扣着他的腰摩挲到身后,狠狠一顶的同时毫不留情地扇向臀瓣。
“啪!”
“啊!”
嘴唇离开时发出湿润的响声,身下的躯体不断颤栗,肠肉痉挛,四面八方地裹着谢云暄的鸡巴。他低声喘息,扣住展禹宁的手指更深地往里肏干。
这么软的唇瓣,为什么就不能对他说一句软话。
相贴的胸口贴带着迫近的体温和肉感,随着呼吸若有似无的靠近,像离岸又回旋的浪潮,暧昧得叫人发疯。展禹宁才呼吸两口又被堵上嘴巴,为了躲避接吻,只得将头紧紧靠在谢云暄的颈侧。
宽阔厚实的肩背肌肉偾张,混合着热量和汗水的气息,以一种难以言明的安心诱惑着展禹宁。
他亟需一个地方发泄,于是拼命往里深埋,脸颊都被压出了肉窝,鼓囊囊地堆在谢云暄肩头。喘息混含着吞咽不下的口水声,听起来就像是快要窒息。
“嗯...哈...”
说不出口,下面被紧紧束缚住,勃起的性器卡在小腹前,展禹宁难受得要崩溃了。
热气升腾,谢云暄的下巴都被水汽洇湿。他侧过头去,展禹宁却烦他烦得很,直接下意识偏离躲开。每一次都要拒绝他,谢云暄一口咬在他的颈侧,舔着细软的皮肤将那寸薄薄的皮肉嘬得发
红,口吻里是不易觉察的酸味:
“别躲着我。”
展禹宁说不出话,头摇了又摇。整个人被谢云暄压着干,无论是哪里都被抓着,无处可逃的感觉逼得他理智断线。他挣开谢云暄的手腕,发红的指尖不停地往腰侧摸索。
体内的硬物不合时宜地往里肏弄,展禹宁头直往后仰,腰深深陷入被子里。他睁大眼睛喘气,顶的太深,有种异样的感觉。许是隔了很久没做,鸡巴上跳动的筋络就像是长在了他体内似的,
一直胀大,里面好热…
好奇怪。
但他不想和谢云暄求饶。
展禹宁的手指更加急不可耐地抓着内裤边缘拉开,不幸松错了方向,蝴蝶结越拉越紧,成了两个松不掉结绳紧紧环住腿肉,也更紧地将性器绑在他的腹前。黑色的系带深深勒进髋骨间的肉褶,
摩擦的纹路清晰可见,留下一圈血红凹陷的绑缚痕迹,下流得要命。
简直是恨不得让人把他干死在床上。
暴虐的欲望随着喉结上上下下地滚动,谢云暄适时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哑了一片:“你要干什么?”
展禹宁骤然摸到了连接处的狼藉,黏湿的液体沾满了指腹,硬得发烫的东西插进他的身体里,往上就是谢云暄紧绷的腹肌。
他已经兴奋过头。
展禹宁没由来地想发火,可推了两下只有谢云暄撞着他的腰往里深肏,手指掐进屁股肉里,毫不知情地紧黏着碾压他的下腹,阴茎被挤得一哆嗦。展禹宁抖了一抖,才放弃脱掉的想法,慢慢
把手从内裤边里伸进去。
但谢云暄那个神经病硬是抓着他不让他摸。
展禹宁的声音咬牙切齿:
“放手。”
谢云暄若有所思地看着布料凸起的形状,伸手轻轻揉搓道:
“你让我给你摸。”
“...”
不说啊。
谢云暄挺着腰一送,肉体相撞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展禹宁的髋骨都连片地发疼。粗涨的阴茎赤条条地从肉洞里抽了出来,端口还淋着淫液,他从抽屉里翻了点什么。床铺吱呀一声,他又返身
压上展禹宁。
展禹宁的大腿张开着,底下的小嘴不断张合,高潮忽然中断,让理智得以回潮。他喘着气,从另一边抽开了系带,忍不住往憋闷许久的阴茎上套弄。然而他的阴茎忽然被另一只更粗糙有劲的
手握住,顺着茎身向上,指腹摁在龟头上轻轻划着圈打转,惹得小孔不停地吐出淫水。
很舒服...只是有什么,突然试探性地往尿孔里探去。
尖端一阵酸胀,层层慢慢拓开。展禹宁浑身僵持,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谢云暄的方向,只能看到一条细细黑色不断变短。硬挺的阴茎重新回到憋闷的状态,展禹宁好像
又回到了某个酒店,膝盖在地毯上磨破了,像狗一样低跪着身子,直到自尊心被毁到体无完肤。
⑦ .① ⑤⑤⑨
“谢云暄,不要做...”
马眼棒已经完完全全塞进了尿道中。
内壁一片麻钝尖锐的疼痛,就好像发炎流血了一般,展禹宁不停地构想着更糜烂的画面,看不见之后任何一点可疑的因素都能无限放大为恐惧。然而接踵而至的快感却折磨着他,他好像在做
极限运动,从高空中一跃而下,整个世界都抽减为强烈的感官刺激。
现在,蹦极的绳子崩到了最底处。
“不会疼的。”
谢云暄吻他就没干涸过的眼角。
嵴柱僵成一条直线,空虚翕合的小穴被重新填满,谢云暄扣着他细瘦的腰,隔着薄薄的白色 T 恤舔他的奶子,被吮湿的乳珠从水色中透出来,透着生生不断的热气。谢云暄掀开他的衣服,
捏着奶头嘬进嘴里吃,另一只被沿着乳晕边缘用力揉搓,就像是要揉开般没完没了。停下来的时候乳头已经肿胀发烫,胸前和熟透了似的泛着红粉。
好漂亮。谢云暄俯身慢慢用嘴唇摩挲过。
绳子开始回弹。双手被抓住,腰部悬空高高耸起,胀大的鸡巴一下下往肠道的最里面杵捣。每挤出一些暴烈的快感,前端的酸胀痛楚就多一分,重重累积,直到展禹宁支撑不住。翘起的阴茎
哆嗦着从堵实的尿孔处一直往外渗水,他蜷缩着身体靠在谢云暄胸口,肩膀不停地上下耸动。
“想射吗?”谢云暄摸着他的腕心,声音却几乎像哀求道:“求我。”
“说你想射,求我帮你拔出来。”
阴茎已经憋成了深色,展禹宁泪眼朦胧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更深别过头去,愣是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他现在感觉绳子已经断了。
汗湿的发丝黏在颈侧,谢云暄在展禹宁的额上吻了又吻,可他的温存显得有点可笑,因为展禹宁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可那段视频不是这样的,音频里是展禹宁半梦半醒,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声音里带着黏乎乎的鼻音,哼哼唧唧的;纪少慈吻他,在他真睡着后悄悄地一遍又一遍说着我爱你。
这才是正常的情侣。
纪少慈爱得又娴熟又柔软,谢云暄总止不住想象展禹宁和别人做这种事情的样子:他想象展禹宁那个人身下敞着腿,像喝醉了握着他的手一样,笑意吟吟地握着别人的手往里扩张,热气四溢
的呻吟都被别人吻掉吞咽下肚。
是不是相比之下,自己对展禹宁的感情根本让他看不上眼?他从那一点碎片里窥探出正常的形状,才慌忙发觉自己一点都拿不出手。可光是想象老师身边的那个人不是他,他就要嫉妒得发疯
了。如果他身体里能够拥有爱意的碎片,他愿意将自己全部打碎重拼;如果他贫瘠的往昔能够让他搜刮哪怕一盎司的爱,他也会全部榨干给展禹宁。
可是没有。
伊始的孩童从模仿父母开始最初的学习,他只从那里得到了恶贯满盈。
谢云暄勾住顶端的铁圈,打着旋将马眼棒整个抽了出来,淫液淅淅沥沥地流了两下,随即喷涌而出,和凿开了泉眼似的,止都止不住,嚎啕大哭似的将两个人的紧贴的腰腹都淌湿了。
一片狼藉,谢云暄蹭动腰身,用力堵上吻上展禹宁发白的唇瓣,在他体内射精。他抱紧展禹宁,然而越是强烈的刺激他就越是回味出空虚。
谢云暄第一次觉得做爱这件事也能糟糕透顶。
“爱你?”谢云暄话语似在发笑,他也吻展禹宁虚脱睡着的脸,说:“我也爱你...”
“我什么都能为你做。”
“你能不能想着我,只想着我...”
###第 63 章
剧烈摇晃的视线,在眼睛蒙起来之前能看到落地窗外城市的缩影,流动的光河踩在脚下,他也被人踩在脚下。地毯的绒毛里有股粉尘味,那时的颗粒或许到现在都随着呼吸进入肺管,还残留
在他身体里;特制的绳子穿过皮肤每一寸细嫩的褶皱,随着身体活动一点点将皮肤磨破,那些痕迹会在之后鼓起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水泡,展禹宁认为它们从没好过,因为至今摸起来仍比旁边
的皮肤要厚要硬。
更明显的是他肚子和大腿上的纹身。他从过量的安眠药里醒来后发现了这些大张旗鼓的痕迹,就像犯错的罪人受以的黥刑,那他犯下的罪名是什么呢?
看不见时是不同的指令和身体触感,火辣抽痛的可能是巴掌,也可能是带刺的皮鞭。呼吸不畅可能是因为勒在脖子上的皮带,也或许是闷在口鼻上的枕头;嘴巴不能说话,是因为戴了口球,
每次发声就像狗一样呜呜直叫;践踏过的自尊心令人感到疲倦,男人和女人交媾的声音随着外放的音乐回荡在浴室,他浑身赤裸地被绑着,动弹不得地听完了全程。
是药物作用后和松弛神经斗争的眩晕感难受,还是醒来后闻着腿间的尿骚味,从绑束的内裤里取出一沓钞票的荒唐感更难受?
就他妈当成被狗操了。展禹宁也想就这么放过自己,却还是会在每一次酩酊后抱着酒瓶嚎啕。钻心的懊悔像一支利剑穿透了他,事后握着答案探究错误的脚步实在太残忍——
如果他没有那么贪心,非要傲慢又自私地想要握住一切;如果他没有鬼迷心窍,天真又愚蠢地非要做个一意孤行的英雄;如果当时深夜的二十三通电话被接通了;如果他敢多信任纪少慈一点;
如果他当时没听室友的话去学校活动;如果他不是同性恋;如果李珊洁当时发现自己是同妻就堕胎而不是选择把他生出来...他是不是就不会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就像是在玩抽积木的游戏,踌躇满志地伸出手,却咣当一声,一切堆积如山倒,而他只来得及握住了错误的那一块。
他不想再去追究到底为什么,时运不济还是罪有应得,他只知道自己做错了。
“我错了。”
朦胧之间,展禹宁好像睁开眼,却只见到一片黑暗,就像眼睛被蒙了起来。被玩弄的经历烙印在他身体里,以至于一点信号就能引起连锁反应,末端酸胀,浑身都好疼。他紧紧抓着手边的东
西,冷泪滑至耳际,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我做错了。”
“我错了。”
求饶一般的道歉,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对谁说,是性虐过他的金主,是墓碑里的母亲,是纪少慈,还是自作自受的自己。他就像被出厂设定好的语音玩偶,打开开关只会重复这一句话,即
使是被遗弃了也没有其他的备选方案。说到最后,沉闷的空气抽噎进嗓子眼里,窒息的感觉让他梦回被纪少慈掐住脖子的那一天,手腕传来丝丝缕缕的抽痛错觉。
他骤然间惊醒。向上涌动的热气,沉闷的房间,粉尘味,尖锐的耳鸣声,都让他控制不住,抓着床沿吐了出来。
没有什么坚硬的颗粒物,酸苦粘稠的糊状液体畅快地从喉咙里呕出,好像是昨晚谢云暄让他吃下的白粥。耳膜鼓胀充气,血液冲挤到脑门,头脑昏涨,鼻塞不痛,口腔里全是苦味,甚至连眼
睛都看不见。五感都在传达糟糕的信号,展禹宁揪紧被单,眼泪和汗珠一起,大颗地往呕吐物熏天的酸腐味里砸落。
背后突然有一双手不断地拍抚,谢云暄轻缓地替他揉着胃,等他吐干净了才用透着薄热的纸覆盖住口鼻,让他擤鼻腔里的异物。满地狼藉,谢云暄将他抱到洗手台上。给他漱口,又用温毛巾
擦拭黏在他脖颈后的头发,却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他的沉默让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来的胆战心惊,展禹宁想自己现在和以前相比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被人用一根头发丝吊着挂在身上。身体还是赤裸的,大理石台面的洗手池光秃秃的,冰得
屁股都没知觉了。谢云暄草草地用浴巾裹了一把又把他丢在那儿,展禹宁没敢伸手拉。
他靠在镜子上放空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浑浑噩噩地睡着了,睡梦里嘴唇湿润,好像谢云暄嘴对嘴给他喂了东西,还摸了他的额头。醒来后背后都是虚汗,锁骨带被换过,展禹宁才知道
自己难受应该发了烧。
下体还是光溜溜的,上面套了一件堪堪遮住屁股的衬衫。展禹宁胡乱地伸手,却在枕头边摸到了自己的手机,床头放着拐杖,像是生怕他摸不到,就放在他展臂的范围之内。他愣了一下,抓
着站了起来。
这好像是他受伤后第一次自由走动。拐杖顶在腋下的时候,锁骨的缝合会有抽痛的感觉,毕竟里面嵌了钢板。展禹宁走了两步,突然自嘲地哑笑起来。
这是他敞开腿的奖励吗?
展禹宁知道人在变故面前是很无力的,太多东西毁掉命运啊人生啊这类意义就像碾死蚂蚁一样容易,看多了就觉得很多东西除了活着都很虚妄。他努力挣扎也不过是为了减少一些命不由己的
无定感,增加一些活着的真实。
这下又和被包了没什么区别了。那么他又要去哪呢?
他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最后又躺回到床上,手机安安静静地摆在枕头边,和刚摸到的时一模一样。
他之前问谢云暄,过程和结果哪个更重要一点。他说他不想用结果来看待谢云暄,但时至今日,无论谢云暄的苦衷是什么,他依旧被结果看待。
宴会厅里,接待的服务生匆匆从谢云暄身边经过,全都默契地对他视而不见,仿佛他就是个透明人。谢云暄对此早已了然,他径直走到厕所,锁上隔间的门,长吐了一口气。
这场宴会以海恩集团的名义,由谢伯生夫人所牵头举办的慈善拍卖晚会,据说会有部分周纫兰的私藏品进行拍卖。要知道周家是以做古董生意出名的,因此哪怕是普通的拍卖会,来凑热闹的
人也不少。
周家和谢家是世交,虽说远比不得谢家,但周父于谢父有恩,于是一早便订下了周纫兰和谢伯生的婚约。周纫兰嫁的早,而丈夫又总在外沾花惹草。她闲来无事就研究艺术古董,捐款做慈善,
和其他政商高层的夫人连络,满世界飞。表面上对丈夫漠不关心,实际上谢伯生的情人没一个走透过风声闹出过幺蛾子,除谢云暄以外的私生子都处理得干干净净。
按理来说这种场合谢云暄没必要参加,就算他能忍受周纫兰让人砸了关楚灵堂,过去也免不了受一阵冷嘲热讽。他非要腆着脸来的理由,是前来的宾客名单里,有常懿集团的执行总裁徐惠晴。
徐惠晴是纪少慈他母亲。
常懿集团是做国际连锁酒店的,这几年动作不断,董事会换届,收购光懿科技,公司内部整顿,一步步铺垫就是奔着纽交所上市去的。亲儿子纪少慈从分公司做起,徐惠晴在慢慢将他推到台
前,这种场合很有可能会让纪少慈出来露面。
那天和展禹宁吵架完气昏了头,想也不想就跑到常懿集团总部去了。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去了又要干什么,只是幼稚的胜负欲占了上风,非要看看展禹宁心心念念的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好
笑的是纪少慈忙的天南海北四处飞,根本不在公司,就算他打着海恩集团的名义也被拦在了前台,告诉他不予接待。
那一刻谢云暄觉得很可笑。他想知道自己和纪少慈之间的差距——这个问题的答案从他被前台拦下时就已经不言而明了。
他准备走时,一个皮肤白到发光的男人拦住了他,他听见前台喊他总监。男人和展禹宁差不多高,年纪看不大出来,笑起来鼻根的皮肤会皱起来,看起来很有亲和力。他深色的眼瞳澄澈晶亮,
架势一看就是习惯了商务应酬。男人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很客气地问谢云暄是不是要找小纪总,能不能请他喝咖啡。
“你刚才和前台提到了'展禹宁',是吧?”
铭牌上写了,公司审计总监,李承哲。
在得到他的肯定回答后,咖啡桌对面的男人换了神色,笑眯眯的神色里带了一份锐利。
纪少慈的现任,就是叫李承哲。
谢云暄目光暗下去,一想到这个人他就神色不虞。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熟练地调开监控软件,画面里赫然是展禹宁所在的房间,他正老老实实地待在床上睡觉。视力尚未恢复,也没有其他
的娱乐活动。给他的拐杖不用,手机更是摆设,展禹宁除了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待着,就是这样等谢云暄回来。
自从那天凌晨以后。
那天凌晨展禹宁突然发烧,揪住他胸口的衣服,颤抖着身体不停流泪说胡话。发丝湿漉漉地黏在脸上,枕头湿了,衣服也湿了,热乎乎一片。那么点大的地方哪来的这么多眼泪呢,都把他整
个掌心流湿了。
他话说得很模糊,但几个音节却发的很清晰,翻来覆去地说:
“我错了,我真的做错了...”
梦呓时也神色痛苦。到底做了什么梦呢?谢云暄不是滋味地替他揩掉眼角不断溢出的泪珠,下床去找退烧药。等药喂到嘴边,他才从分离开的唇瓣里听到了全须全尾的道歉——
是对不起,纪少慈。
或许是因为不是第一次,谢云暄没有想象中来的愤怒,他只是从唇齿间的血腥味觉出无穷的悲哀。如果这么久过去展禹宁依旧没变,他又到底给展禹宁带去了什么呢?就没有一丝值得纪念的
东西吗?
后槽牙被咬的嘎吱响,谢云暄攥着拳头,指节都泛了白。
退烧后谢云暄没再欲盖弥彰地换个房间睡,就在展禹宁身边挨着。展禹宁乖到不可思议,无论贴近还是触摸都不作抵抗。即使谢云暄抑制不住从背后环住他吻他,也是随便他落吻。展禹宁甚
至会主动脱衣服,见谢云暄愣住,他的表情呆钝,就好像理所应当的事情被打断:
“你不要做吗?”
谢云暄看着他很久,才微妙地觉得不对——展禹宁把自己当什么,又把他当什么?
当他是来嫖的吗?
谢云暄看着监控里小小一团,比死了还要平静的展禹宁,远离推杯换盏、脚步声和谈话,他在狭窄的厕所隔间看了又看,忽然想明白了他给老师带来了什么:变得更可怜,更痛苦。展禹宁距
离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更远了,那个即使掉眼泪也会扬起手扇他一巴掌的人才是展禹宁。这么长时间,他所做的靠近是无用功。
###第 64 章
从有记忆开始,谢云暄就习惯于看人眼色,如果不能敏锐感知到某些危险来临的瞬间,他可能根本活不到能充当谢昀晞的工具人的年纪。更别提三年的监牢生活,只有在短暂的时间内对对方
形成基本判断,才能少吃点苦头。
谢云暄第一眼就知道李承哲绝非表面那么纯良。
察言观色的能力李承哲不逞多让。他太精明了,眼光毒辣。在谢云暄落座的一瞬时,李承哲就仅凭才几分钟的接触开口和他套近乎了:
“你看着年纪不大,才二十来岁吧,还在念书?”李承哲笑了笑,将咖啡向谢云暄那边推了推说:“我记得他现在在做中学老师,曾经是你的老师吗?”
哪有学生能找到老师的旧情人面上去,谢云暄知道他想问什么。上次被杨一鸣问及,谢云暄很自然地就和盘托出了。但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们的关系说出去只会给展禹宁留下话柄。
横眉冷竖,谢云暄不客气地戳穿道:
“有什么话就直说。”
“...是我冒犯了,你别紧张。”
李承哲的笑就像是焊死在了脸上,他收放自如地将双手交叠在桌上:“既然大家时间都紧张,那我先开门见山: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回答你,但希望今天你来一趟就到此为止。”
还没开口就下逐客令,谢云暄反而笑道:“你说了算?”
“以纪少慈的性格,就算你们真的见到了,他也不会多说的。”李承哲莞尔,“他不喜欢和没必要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多费口舌。”
谢云暄盯着他看的视线冷了下去:“我看李总监说话确实挺冒犯的。”
李承哲摘了铭牌反扣在桌子上:
“这是私人恩怨。”
谢云暄往后靠了靠。
“不清楚他是怎么和你解释的,但展禹宁告诉过你,在纪少慈和我交往期间,他曾过来纠缠不清吗?”李承哲眸光偏转,指甲摁在手腕轻轻划过:“明确拒绝后仍纠缠不休,跟踪到公司都不
算什么了。但有天夜里,他甚至带了一把刀尾随,用自杀来威胁小慈。小慈腿上有一道 4.3 厘米长的疤,就是那次留下来的。”
谢云暄知道,展禹宁经常失力的右手,以及手腕上触目惊心的疤痕。
李承哲说话不紧不缓,但谢云暄却从他绵绵的字音里听出了恨意:“割腕自杀能下这个狠手,他确实是个狠人。”
“他们分手是因为展禹宁在恋爱期间身体出轨了,并且一直撒谎瞒着小慈。”李承哲转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抬起头来微微笑道:
“当然,我也听说他有些苦衷,但我不认为这种程度的不坦诚不用付出代价。分手后小慈甚至赞助了一笔不菲的医疗费,作为恋爱关系里被背叛的一方,他已经足够体面和仁至义尽了。但反
观你现在的那位——出轨、说谎成性、自私自利、对待感情随便、后悔了就把人当工具用、被拒绝了就用命来威胁别人。”
李承哲轻而缓地下着判词,他轻而易举地用几个潦草不堪的词来概括展禹宁,也同时将谢云暄的感情放上了天秤:
“小朋友,既然时隔几年的事情都能让你单独跑一趟。别的我不说,我建议你好好想清楚:这个人到底怎么样,值不值得喜欢,不要因为一时头脑发涨着急就选错了路,做了后悔的选择—
—”
看着谢云暄的眼睛带着浓烈的玩味。
放他*的狗屁。既然都说了纪少慈不会说这些话,代替纪少慈说那么多有什么用。他的感情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来说三道四了?
激荡的水流翻卷着冲进下水道,谢云暄关上水龙头,他盯着镜子看了许久,才阔步走出卫生间。
在第二次被叫成纪少慈的那一天,谢云暄砸开了书桌的锁,借着黎明的天光将他们的合照和书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坐在床尾熬红了眼。纪少慈留下的痕迹太多了,谢云暄不是白痴,光凭那些
文字他就能感受出纪少慈曾经对展禹宁有多好,喜欢到近乎一厢情愿,自我牺牲。
只是展禹宁缺少了点抓住别人的勇气。
李承哲要是清楚纪少慈是什么样的人,一样也会心怀芥蒂。但谢云暄的愤怒绝不止来源于挫败和自尊心受伤。他坐过牢,留过案底,有暴力倾向,学历都只有高中。他时间好像是停滞的,不
断重蹈覆辙着过去的错误,所以和老师的开始是卑鄙又下作手段,连学会的也只有把人全盘打碎再拼凑起来,自欺欺人地称之为唯一,即使这样会留下无法弥补的伤痕。
对比起来简直高下立判。
如果老师的过去一塌糊涂,从没吃到过半颗糖,那么赎罪也好,撒泼耍赖也好,他只要继续纠缠下去,总有一天能蚕食温吞展禹宁的全部。然而展禹宁不是半点爱都没尝过的可怜虫,只有他
是不择手段的疯狗。明明周围群狼环伺虎视眈眈,明明自身难保,却贪心不足,阴暗的心思早已在不为人知的日子里疯狂潜滋暗长——
他嫉妒纪少慈,又害怕纪少慈。
展禹宁不是没有是非明断的能力,他怕展禹宁拿他和纪少慈比较,他更怕展禹宁觉得他比不上纪少慈。
...展禹宁用命都要挽留的纪少慈。
指甲在攥紧的掌心里留下深深的痕迹,谢云暄插着口袋站在大厅一隅,目光从每一位会客来宾脸上扫过。饶是他见过照片,但目光还是转了两圈,才找到了正端着香槟和别人说话的纪少慈。
到底有多物是人非呢,当时直白莽撞,音频里连说话都会无意识黏黏糊糊撒娇的展禹宁变得谨小慎微,沉默寡言,另一半浑身都写着柔和的少年被敲碎骨头重长,高不可攀。一张照片上的两
个人可以分崩离析,变化无穷,以至于站在了命运的对立面。
纪少慈和他完完全全是两种人,端方温润,形貌昳丽,除了身高以外一眼望过去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他自然地垂着手,平端着高脚杯和对方说话,肩宽腿长,比例惊人,深灰色的西装被恰当
好处地撑起,看得出是在健身房锤炼出来的身材,比起总裁更像模特。二 3 铃六﹁久二ˋ 3 久六群看后文
谢云暄看得牙痒,心里骂道:真他妈会挑,展禹宁。
他顺手从侍应生的托盘里端走香槟杯,破开人群,直接走到纪少慈身边举杯示意:
“纪总。”
交谈的低语一停,他就像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纪少慈漆黑的眼瞳和他目光撞上,流转的目光随即一顿,便很快神色如常,略一点头,礼貌疏离道:
“你好。”
“你好。”谢云暄调转酒杯方向,对着旁边脸色微变的李承哲颔首:
“原来李总监也在。”
李承哲身影一动,却被纪少慈不动声色地挡在了面前。他对旁边人说了句稍等,对着谢云暄示意了边上的空处:
“我们去那边谈。”
李承哲神色不明,那日谈论半天,他也未曾在谢云暄面前破过功。他和纪少慈解释了一会,纪少慈背着谢云暄,谢云暄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李承哲的目光很快平静下来,在没人看到的地方,
纪少慈轻拍了拍他的腰。
“久等。”
谢云暄倚靠着栏杆:“看来纪总比李总监明事理。”
纪少慈比展禹宁还要大一岁。他看了一眼谢云暄,却也没在意他冒犯的态度,只是三言两语盖过去道:“秘书汇报过海恩集团来访,但没留下联系方式,致电过海恩,对方没有确认。”
话很客气,纪少慈把他当海恩集团的二公子看待。
谢云暄眼睛眯起:“我是私事拜访。”
“...他还没放过自己。”纪少慈不兜圈子了。话是疑问句,但他的口吻很平:“两年前我们见过一面,其实当时就说的足够明白了。”
“说明白了?”谢云暄轻笑说:“连你那对象都没放下,还要偷摸瞒着你,你就说自己说明白了。”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很多是非对错的探究并没有意义。”纪少慈的眼睫低垂,闪烁如同酒液摇晃,像是有什么不欲和谢云暄解释,半天他才眉头开解道:
“毕业后我就搬离这座城市了,两年前偶然重逢一次,他精神抑郁,行事比较极端。自杀那天是他母亲头七...李珊洁的问题一直是他的心病,甚至为此走上了歧路。所以他情绪崩溃,要
求我陪他一夜。”
寥寥几个字拂开了那天雪夜里被尘封掩盖的荒唐事。如果展禹宁真的天生浪荡,早就应该在谢云暄开始威胁他的时候顺势而为,在心神恍惚时容许谢云暄趁虚而入,可他到头来都没松口。
他不是不知道纪少慈那个时候已经有了爱人,非要去破坏他们的感情。谢云暄到现在都记得,展禹宁说:“我因为钱做过小三”时的表情,自嘲又低落。
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展禹宁心里很清楚,但他却清醒地看着自己一点点挥刀自戕。最崩溃的时候咬着过去的甜味吊着一口气,满身泥泞地站在门外,还以为能从门缝里窥探到以前幸福
的痕迹,却发现一点他的容身之地都不剩下。以至于变得自甘堕落,道德败坏地发了疯。
自作自受是他,又可恨,又可怜,又可悲。
“他是个很矛盾的人,对待自己很随便,却又过分小心自保。他就连当时都未必能承认这段感情,更别说暌违十多年后。感情不是一成不变的,纠缠到现在已经掺杂了太多东西,不过是执着
于过去失去的没有得到填补。”
纪少慈无声地叹了口气,话语轻飘飘的:“我现在过得很幸福,没有怨恨,也没有时间怨恨他。老同学一场,他一直都可以有别的选择,麻烦你开解他,让他原谅自己吧。”
...无论是谁,早就离开折点,只有他那傻的要死的老师还留在过去。
谢云暄攥紧的拳头,却碰到了原来掌心留下的痕迹,突然又后知后觉地松开了。
他也是一样的。
展禹宁和他一样,从某一刻开始时间就被按下了暂停键。即使这么多时日流逝,那也是浑浑噩噩地过去,从没有往前迈过一步。
他们之间的远距离不是他在做无用功,是展禹宁替他打开了关住他的锁,自己却从来都没有从过去走出来过。而谢云暄已经向前走了。
纪少慈已经准备离开。谢云暄愣了一下,叫住他说:“他为什么出轨?”
“为了钱。”纪少慈脚步一顿,“当时我因为学业问题,错过了他开口的机会。展禹宁一开始就没打算和我走到最后,又出于种种原因,最后就没有再选择向我求救。”
——我做过性交易。
李承哲说展禹宁谎话连篇,展禹宁也对此供认不讳。但他没对谢云暄撒过谎,早在关楚的葬礼上,他就灌醉自己对谢云暄交了底。
“但那个人有特殊癖好,喜欢虐待床伴,最后也是单纯玩弄欺骗后就不认账。”纪少慈斟酌了一下才说:“是我给他补上的,所以他可能对此耿耿于怀了一段时间。”
谢云暄恍然想起展禹宁在他怀里哆哆嗦嗦哭的样子,以及高烧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我做错了。”
这句话是不是不只是道歉,也是情节重叠的求饶?
他明明说过他和金主打起来过的...
谢云暄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在自动侧身往外走,他连告别都没说,穿越人群的缝隙往外跑去,只是门口处一把被人拉住:
“稀奇啊,不是把你那个小情儿锁起来金屋藏娇呢,还舍得出来呢?”
是谢昀晞。
谢云暄呵道:“滚开。”
“刚刚那谈的是纪总吧,这人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接近,你们刚刚聊了什么?”谢昀晞语气一变:“你开始对公司感兴趣了?”
他力气不敌谢云暄,被硬生生掰开了手。谢昀晞旁边站着那日在会所里替他注射药物,观察反应的试验员,他主动开口道:
“我去跟着他吧。”
谢昀晞眉头压低,其实他并没有追的打算,但被问及还是挥了挥手:“你去看看。”
这次慈善晚会举办在周纫兰名下的私人别墅,不在市区。谢云暄从地下车库取了车就猛踩油门,晚高峰主干路都在堵,饶是他抄了小道一路狂奔,天也黑透了。远光灯照到前方隐隐有人停在
路边,谢云暄没当回事,然而车身突然晃动,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阵异响:
歘——
他猛地踩了刹车,但车身还是不受控制地冲向马路牙子,一头扎进了绿化的灌木带!
幸好周遭没有车,不然八成就要追尾。心脏剧烈跳动,谢云暄抓着方向盘顿了一下,确定了行车记录仪正常,立刻打了双闪下车检查。
手电筒的光扫在车轮上,却照出了一片寒光,谢云暄的心猛地一凉:
是图钉。
不好!
来不及了,他的脖子一下子被勒紧,绳子快而迅速地在颈后打了圈并深深勒进皮肉。卡进去的挣扎的手指很快被磨出了血,连片的青筋暴起,脸憋得涨红,谢云暄被反方向拖行数十米直到拖
进小巷,听见粗哑的男声道:
“我终于抓着你了。”
希望大家理解每个角色都是独立的,每个人的立场都不同。
自杀情节对应芝麻汤圆 28 章,我不给跳转,感兴趣可以自行观看。
###第 65 章(1)
孤月高悬,森白的上弦月弯如弓刀,毫无遮掩地倒映在谢云暄的瞳孔里,一切尽如十几年前的深草地一般凄冷。
嗡嗡作响的空调外机不断吹出湿热的风,耳边传来钝器敲击在墙面上的声音。谢云暄眼角的余光数过周遭无聊用铁棍敲着墙壁的混混,脖颈却猛然受力,头上的男人道:
“还有闲心打量啊?”
嗓子眼里本能地传来恶心的感觉,谢云暄看着吴正硕那只阴翳的眼睛,笑容森冷:“这么多天都没睡好吧?”
“...”
“是啊,毕竟你东躲西藏的,把你那小情儿是藏得挺好啊,让我白蹲那么多天。”吴正硕罕见地没有一激就炸,他目光幽深,竟抽出一把刀。刀尖轻轻擦过谢云暄的外衣,停留在谢云暄腰腹
上,说道:
“嘿,要不怎么说还是我俩有缘呢,没捅到你那小情儿,但今天就能捅到你了。”
——我要是再晚一步赶到,老师说不定就被捅了死了!
“那就下手,还在等什么?”谢云暄神色黯然,却讥讽道:“需要带这么多人吗?”
霎时间,谢云暄抓住吴正硕的小指用力往反方向折去,力气大到近乎叫他肌肉撕裂。吴正硕痛叫一声,刀锋堪堪从胯下捅过,天地改换,他的下巴遭了一记猛拳,发出类似脱臼一般的咔嚓声。
周遭闻声而动,铁棍破空袭来,谢云暄当即抓着吴正硕的头发将他甩了出去,后背飞踹,男人躲闪不及,当胸正中。吴正硕一声闷哼,牙齿磕破嘴唇和舌头,鲜血顺着口水滴滴答答地流了一
地。
激起的尘埃弥散在空调外机吹鼓的风中。吴正硕不可置信地碰了一下仿佛腭裂的唇,一脚踢上打中自己的蠢货,怒目圆睁,看着那几个还在群环伺候的傻逼,破口大骂:“逼娘养的,还看什
么?动手啊!!”
也不知道当年突然翻脸的谢云暄给吴正硕带了多大的心理影响,他打着今天一定要让谢云暄瞎一只眼的打算,足足叫了七个人壮胆。风声猎猎,谢云暄刚侧身避过落下的撬棍,后背就结结实
实挨了一棍。
“呼。”
腰背紧绷,激凉的感觉从嵴背蔓延到脖颈,像有细针在身体里游走,熟悉的感觉像极了监狱里猛下黑手的打架斗殴。谢云暄把闷哼咬碎在牙关里,勾手一记猛甩。男人愣是被横掼出去,重重
砸进了巷尾堆叠的绿色大垃圾桶。
“咚!”
谢云暄一肘击在背后人的脑门,又忽然飞身扑了回去。他摁着刚才偷袭男人的脑袋,将那人死死卡在垃圾桶边缘,掀过塑料盖子一连对着脖子夹了十几下。鼓胀的背肌不断跳动,男人面色通
红,连连干呕,又在谢云暄松手的一瞬间被攻了下盘,连人带桶翻个底朝天,活活一头扎进桶里的玻璃碎片!
没进监狱前谢云暄就经常惹是生非,他没什么技巧,就是头空会用蛮力的野牛。但没人敢报复回去,谁都知道他睚眦必报,就是不要命也要给对方敲下一颗牙来。
脚底猛然发力,谢云暄伸腿蹬飞半身插在桶里的男人,正方形的桶竟硬生生滚了好几圈。谢云暄从地上捡起掉落的撬棍,眼瞳在夜色里闪着森凛寒光。他反手直击男人裸露在外的膝盖,钝器
和骨肉相碰,活活敲碎了膝盖骨,发出让人牙酸的喀拉脆响。
谢云暄没说话,但铁青的面色充满了冰冷的压迫感。
他这样抓着一个人报复性地猛击,让其他混混不敢靠近,犹豫僵在原地。吴正硕见他们这副怂样更加怒不可遏,随手揪过身边的矮个子男人,一脚将他踹了过去——
“一群傻逼,一起上啊,当他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矮个子男人被迫当先,又畏缩得狠,死死从背后抱住谢云暄的腰。哥们几个平日里一起为非作歹,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立刻一齐围了上来团团围住。谢云暄刚掐了腰上的手,胳膊就被四条
手臂死死绑住,撬棍被一脚踹飞,手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肿胀。吴正硕见状,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一拳将谢云暄的头打得偏了过去!
“你再狂啊!”
嗓子眼里一阵铁锈的腥甜,谢云暄用舌尖顶了顶牙关,豁然之间感觉到松动。无数拳头落在他的腰腹与胸口之间,拳拳到肉。吴正硕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近乎癫狂地重复道:“你知道眼睛
瞎了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看不见是什么感受吗?两年前就是你这样给了我一拳,把我眼睛打瞎的!”
紧握的拳头击在谢云暄的左眼上,刹那间眼球挤压的感觉仿佛那块都凹陷了下去,但比起这个更糟糕的,是手臂被绊住的感觉,甚至没办法去遵循本能保护自己,就好像砧板上的鱼肉。谢云
暄低垂着头,想起展禹宁掉眼泪的样子,对这种难以忍受的任人摆布再熟悉不过。
他总在一些时刻无限地想起老师,这些时刻是他们的人生的近似重合。他顿悟那些混同于爱的同情,明白他们之间可悲的理解鸿沟,因为他对展禹宁来说也自始至终是施暴者。
“这就蔫了?”吴正硕喘着气,凑近了看谢云暄:“现在还看得见吗?”
毫无防备地,谢云暄一头撞翻吴正硕。他浑身上下除了力气就是骨头硬,眼前眩晕间击打对着脑门呼啸而来,尖锐划破额角,他却面不改色。与其说他不怕痛,更不如说他来不及感觉疼痛,
无穷的愤怒和焦躁让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当机立断抓住压着自己手臂的手反拧。撬棍横扫一周,谢云暄趁空伸手揪住吴正硕的衣领,硬生生将他掼到灌木丛里起不来身!
黏糊温热的血沿着谢云暄脸侧爬下来。他啐了一口血沫,冲进折了一片的绿化带里,一拳又一拳照死擂在吴正硕完好的另一只眼睛上。每一下都带着积藏已久的怨恨,他就是要把这段时间所
有在谢昀晞那里体会到的恨意,无能为力的自责,和得到拒绝的苦闷,悉数发泄在吴正硕身上。
“谁也别过来!”
谢云暄提着奄奄一息的吴正硕,扬声对身后说道。
风声猎猎,熄火的汽车撞掉了保险杠,隐没在草丛里。路口的红绿灯不断跳跃,红色的灯标闪烁不熄,兵荒马乱又荒谬不堪。残局如此,谢云暄的眼里一片猩红,后知后觉地有些眩晕。
“停手吧。”
一辆蓝色别克停在路边,车窗降下来,露出驾驶座上的人——是谢昀晞身边的那个研究员。男人拿手机录下逃窜混混的脸,扫了一眼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吴正硕,别有深意地冲着谢云暄道:
“再继续下去就是防卫过当了,你不是真的想让他死吧。”
黏着血的发丝飘进眼里,谢云暄扬了扬下巴,松开攥紧的手掌。
吴正硕像滩肉泥滑倒在了路边。
谢云暄曾经确实真的动过同归于尽的念头。如果没遇见老师,如果谢伯生再逼他为谢昀晞做什么,他宁愿先捅了谢昀晞,把所有逼过他的人都杀个干净把罪名坐实。但无论这些人有多该死,
无论他有多恨这些人。只要他现在想和展禹宁继续下去,就永远别再妄想这样一了百了鱼死网破。
谢云暄这个名字不能再背任何一条罪名。
他的目光投向前方,隐约之间红蓝的警戒灯亮起还以为是错觉,然下一刻警笛呼啸,穿透耳膜,如同一支确定目标的利剑,分毫不差地朝着谢云暄袭来。
###第 65 章(2)
进派出所对谢云暄来说可谓是轻车熟路,青少年时期无数次被扭送进来,只是年龄不到,口头教育后甚至找不来人领走,硬生生熬到没了办法。而相比之下,这次却快得像是走流程。
一切都在谢云暄的预料之内。
他知道吴正硕一直在伺机报复他。吴正硕没本事毁掉谢云暄,打狗也要看主人,有谢昀晞这种疯子在前,他不敢轻举妄动。而他最急迫的念求不过是让谢云暄也体会他当时的痛苦,所以在谢
云暄把展禹宁藏起来后,他最可能做的,就是偷偷对谢云暄下手。
谢云暄要确凿的证据。
之前车被屡次做手脚,谢云暄就在车里留了心眼。碰巧运气好,吴正硕一行人胆大包天,撒钉子也被拍了正着。无论是行车记录仪还是公路摄像头,都清晰地录下了谢云暄出车祸的全过程,
当然,连同他在路上被绳勒住脖子拖行数米的惨状。
手铐解开,谢云暄转动手腕,目光投向插着口袋斜站的研究员。他看着年轻却面容沉肃,不苟言笑,鼻梁上架着老派的半框眼镜,像严谨的老学究。他从上到下整整齐齐,完全看不出来刚才
被揪着衣领歇斯底里过。
见谢云暄出来,男人才摘了眼镜顺手插进胸前口袋,没了那两片树脂镜片,下意识眯起的眼睛流透出野心勃勃的精光。他道:
“走吧,剩下的我都办妥了。”
剩下的,就是需要一个人配合。
谢云暄本来准备用蒯鹏飞,但事出突然,只能由临时跟上来的研究员填补空缺。他很谨慎,从宴会厅出来后火速联系了律师,接到后一刻也不耽搁地朝着谢云暄的定位点去了。吴正硕家里动
作也快,毕竟自己的儿子被揍成了猪头,但其实谢云暄是有意收着手,只是捡他脸上脆弱的地方打才显得伤势恐怖。要真做伤情鉴定,谢云暄也好不到哪去。况且吴正硕蓄意破坏交通工具,
聚众闹事,持带凶器,加上两个人有过节在先,如果能将他的行为定性为杀人未遂,谢云暄后面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但剩下的是律师的事。
谢云暄得到喘口气的机会,他问:“谢昀晞叫你来的?”
“我自己决定的。”
“你怎么和他汇报?”
“如实说。”男人说:“他会帮你一把的,吴正硕算触犯到他的底线了。他要折磨你也会亲手来,绝对受不了自己的作品被人糟蹋。”② 306 9②39‘六
声音低低切切,办案的警察瞟了一眼文件上的签名,上面写着谢昀焕,他瞅着这俩截然不同的人看了又看,问道:“谢昀焕...你们两个人是兄弟?”
研究员脚步一顿,才转过身摆出笑来:
“对。这是家里的老三。”
谢云暄猛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谢昀焕唇角抿直,就好像是为自己家里有这样一个不省心的弟弟而感到无奈,然而转过身去又骤然变了神色。他将钥匙丢给站
在门口的谢云暄:“你开这辆回去。”
谢云暄接过钥匙坐上驾驶座,但向上关车窗前却被谢昀焕伸手卡住,他说:
“你的伤口记得处理。”
“我会自己看着办。”谢云暄说:“还有,这样说话很恶心。”
谢昀焕从口袋里取出眼镜,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嘴角却弯了小勾:
“毕竟我们是一家人。”
谢云暄只字未言,隔音性极好的车窗屏蔽了窗外的声响。他手握方向盘,却迟迟没有踩油门。谢云暄看着暗淡而望不到尽头的前路,越是挣扎却越是纠缠不清,到最后他仿佛反复久久泅浮于
深海,难觅生路。
谢云暄第一次见到谢昀焕时他还不叫这个名字,他叫余焕,毫无存在感地跟在谢昀晞身边。谢昀晞生性高调浮夸,喜欢一群人追捧环绕自己,谢云暄那时也以为余焕是其中之一。直到谢昀晞
通过校长向展禹宁施压,展禹宁和他提分手的那天。他在天没亮时去找了谢昀晞,群客散后的私人会所,是这个男人将他带进了谢昀晞的房间。他神色清醒,穿戴整齐地立于一边,从那个时
候谢云暄才知道,他不是围绕在谢昀晞身边的享乐之徒。
那段时间谢云暄以展禹宁为条件,按照谢昀晞提出的要求,跟随他出入各种场合,余焕就在持续不断地观察他。在车爆胎,展禹宁差点因为一念之差被吴正硕安排的人抓去那天,余焕第一次
向他搭了话,他对谢云暄说:
我们是同类人。
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谢伯生有无数露水情人是秘而不宣的事实,这些情人和连同腹中的孩子都被周纫兰干干净净地处理掉了,这也是可以推测出的内情。但高嫁的媳妇却不知分寸地三番五
次插手谢伯生的私事,谢伯生当真对此无动于衷,连一个想要的女人都留不下来?
不可能。
站在他面前的余焕没经历过任何他所承受的波折。这是谢伯生好心情地开的小小玩笑,将一个私生子被抛到明面上,四面楚歌,任人欺辱;将另一个私生子被精心栽培长大,等到时机成熟,
甚至被明目张胆地放到了谢昀晞身边,嘲讽周纫兰的无能。
鬼扯的同类人。关越曾无数次自嘲地想难道非是他才落得这种不幸的好运,十几年后才有了答案:只有他才是从开始就被愚弄被抛却的弃子。
谢云暄沉沉吐了一口气,望向后视镜打量自己。皮肉的淤青暂且不提,额头做了简单的处理,用头发勉强能遮住,但半边脸都肿了,一只眼都睁不全,不知道以展禹宁现在的视力能不能察觉
出来。
...他唯一的容身之处。
谢云暄眼眶一霎时有些湿润,他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来找手机。屏幕不知道什么时候碎了,蛛网一样的裂纹,滑动的时候会割到手指。他点开监控软件,想展禹宁应该睡了,却见到画面里的
展禹宁站在大开的窗边,他低着头,将手撑在窗沿往外看,然后慢慢地——将上半身探了出去。
谢云暄愣住了,刚才打架打破皮的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他无视那颗不断割着大拇指指腹的碎玻璃,不断地往拨号的画面滑。
老师...
拨号的声音嗡个没完,谢云暄的眼球里全是猩红的血丝。展禹宁坐在了窗沿上,面对底下流动的万家灯火半边身子腾空,渺小微弱如尘埃漂流,仿佛下一秒就再也捕捉不到。
无人接听的手机。
谢云暄对着道歉的提示音无能咆哮,然而叫喊就像是落在了真空里无法传播,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摁着方向盘的手留下血印,他一脚踩下油门,发动机轰鸣——
车窗降下,訇哮的风声悉数倒灌进车内,却仍旧觉得胸闷气短。谢云暄死死盯紧前方,急速行驶的汽车将车尾灯拉成一条长线。他沿着这条长线向着命定的前方逃离,却第一次感觉这么绝望,
就像犯人在到达终点之前就得知了死期。
因为视力受限,展禹宁会用语音朗读功能听书来消磨时间。谢云暄不喜欢智能语音的声音,他跟忧患人工智能攻打人类的老古板似的,觉得那声音听起来冰冷又机械,默默潜伏着自我意识,
冷不丁就会冒出一两句诡异内容。所以他还记得,在他走之前,那个语音一贯平静地念道:
“...是的,这样说过之后我竟然不那么恐慌了。就像你看穿了死之后所得的那份轻松,一个人质报复一场阴谋的最有效的办法是把自己杀死*。”
*摘自《我与地坛》
###第 66 章
口中急剧的喘息声,血管中松散沸腾的血液,汗液爬过伤口带来盐渍般的疼痛,顺着鼓动的肌肉滑进解开了两颗的纽扣的衬衫之下,谢云暄想自己从人群里穿越的样子一定很狼狈。越长大就
越鲜少有这样不顾一切奔跑的时刻,因为那时候才知道有太多东西再全力追赶也会来不及。
他知道展禹宁一直以来心情都不好;
他知道长时间的隐忍不发让展禹宁成为了一个心思沉冗的人;
他知道时间久了,行为连同内心都会有惯性,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对展禹宁不能硬来,那样只会让局势变得更加难堪。
但选择从来都是不是已知条件求解,现实生活往往倾向于“想当然”和“做赌徒”。谢云暄想当然,展禹宁对他心软了一次又一次,所以他想当然地觉得老师这次也一样会让步;他心存侥幸,
展禹宁向来口是心非,所以他赌展禹宁咬着不放的同情和责任心就是借口。世界上爱的形式姿态各异,就算是以同情为形式的爱又如何?
那是他求的。
可当他摆出这些寒碜的渴求,一步步垂头乞怜之时,展禹宁却也同时在向别人渴求,祈祷一个虚妄无尽的谅解。他们之间的追逐是可悲的断带。他自以为是地以为能推到那台神像,可他供奉
的也不是干干净净的玉菩萨,只是一尊风化破裂,自身难保的泥菩萨,潦倒地倒在案台,失败得人尽皆知。
无论他怎么做,展禹宁拿正眼看过他吗?
穿越人流时他都在胆战心惊,生怕从寻常的窃窃私语中听到任何关于死于非命的讯息。所有擦肩而过的脸都生分又漠然,像一缕人烟从面前飘过,他逆向而行,某一瞬间甚至觉得人影憧憧,
怀疑这里已经不是人间。
是不是这些已经是他的幻觉了?
他上楼梯的时候甚至摔了一跤,掌心里全是湿淋淋的汗,握在扶手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就直接滚了下去。灯没开,铺天盖地的都是喘息声,谢云暄只是一刻也不停地爬了起来,想起自己以
前还拿这个骗过展禹宁,特地选好了角度和姿势直挺挺地摔下去。他是知道这样不会有多大问题才做的,那展禹宁呢?
那个傻瓜能知道什么?
谢云暄踹开房门的时候都不知道该把目光的落点放在哪,窗户依旧大开着,呼啦啦地往里面灌着风,吹得窗帘扬起,窗外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他嘴唇颤动,悄无声息地喊:
“展禹宁。”
灯一下打开,眼前的一切都真实起来,谢云暄死死盯紧薄被下凸起的轮廓,又喊了一声道:
“展禹宁!”
他就像是听不见别人说话的聋哑人,开口起来简直震耳欲聋。展禹宁睡意朦胧之时猛地听到有人大喊他的名字,被这一声喊得如同回魂般惊醒。
心跳空拍的劲还没缓过来,他甫一抬眼,就见突然有黑影朝着自己扑来,手臂大腿被重重压住,力气大到快捏进他骨头里,甩也甩不掉。展禹宁哪知道他发哪门子疯,吃痛不断挣扎道:
“你干什么?放开我!”
他话音刚落,擦啦一声,胸前的衣服被猛地撕开,纽扣崩到地上弹出脆响。展禹宁一霎错愕,薄薄抖动的胸口难为情地上下起伏,然而谢云暄的手停在他胸口,很快上上下下将他摸了个遍。
耳廓一下子红透了,展禹宁不住地往后面缩,推他的肩膀根本毫无反应,甚至顶开了他的腿缝。这段时间他没有排斥过谢云暄的触摸,但谢云暄急着回来就是为了扒他衣服的吗?展禹宁咬着
舌尖,甩了他一巴掌道:
“疯够了没有!”
他没想打谢云暄的。
然而肩膀上的手骤然握紧,谢云暄这次一点停下来的迹象都没有,他重复了一遍展禹宁的话:
“我疯?”
那架势就像是要点燃火星的炮仗,展禹宁要拦都来不及:
“那你告诉我你在干什么?你爬到窗台上去干什么?!”一字一句咆哮着向展禹宁砸下来:“你在窗沿上坐半个多小时是为了看风景吗?展禹宁,你他妈告诉我你怎么想的?!”
展禹宁眉头略微蹙起,仿佛不耐烦一般。这细小的动作更加勾起了谢云暄的脾气,一路上他不敢想的委屈和愤怒滚在一起冲出牙关:
“你以为你现在爬下来瞒着我装作相安无事就行了?我就不知道了?你知道我在监控里看到你寻死是怎么想的吗?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展禹宁?”
他抓着方向盘的时候到底差点崩溃了多少次。他说他要和老师在一起,他不想再担罪名,却差一点就成了逼死老师的杀人犯。展禹宁不是用命都要靠近纪少慈么?轮到他就成了死也要离开吗?
这些到底有多可笑?
谢云暄的眼睛看着他又像越过他:“你真就这么不情愿和我待在一起吗?和我在一起就让你痛苦到想要寻死了吗?”
“展禹宁,你到底...”
有多恨我?
剩下的话被他咽进肚子里。这话对他来说太残忍了,毕竟他上一秒还在幻想展禹宁可以爱他。
他低下头,却听见展禹宁鼻息之间轻轻叹了一口气,说:
“......我没想寻死。”
展禹宁指向角落,谢云暄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那里赫然有一只不知道哪来的小狸花猫。他身下垫着展禹宁叠起来的睡衣,旁边的小碟盛着浅浅一层奶。明明眼睛都睁不大,被谢云暄一望,却
压低前肢,呲着牙颤巍巍地朝他哈气,又躲到衣柜底下去了。
“这猫在外面一直叫,我也不知道怎么跳到对面那平台去的,但怕人,不敢靠近我,所以费了点时间才把它捞进来。”展禹宁终于挣开他的手,“就这样,行了吗。”
谢云暄僵在那里,好像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听得进去一点话,他有点生硬地问展禹宁:“你要养吗?”
展禹宁以为他在难堪,总而言之事情是结束了。“找不到领养就养着吧。”他的话语里依旧有叹息的意味:“...反正我现在也闲下来了。”
“明天我带去宠物医院检查一下。”谢云暄机械地点头。之前受伤的痛觉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来了,额角撕裂般的疼痛渗入骨头,肌肉痉挛,脚腕应该扭伤了,不自在。他浑浑噩噩地想或许是
因为疼痛自己才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只是松了一口气,有点迷茫地自顾自地顺着说下去道:
“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病,要不要驱虫...什,么的...”
他的声音蓦地一路喑哑下去,展禹宁放在膝盖上的手背就这么落上了水珠。
“......”
谢云暄瞳孔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不停从自己眼里掉出来的东西。从记事起谢云暄没有这么夸张地哭过,大部分冲动只是化作上涌的冲动。他没有可以倾诉信任的对象,也早就过了可以撒娇
的年纪。他只没出息地背对着展禹宁流过一次泪,那次展禹宁沉默了一整晚。
谢云暄慌忙别过了头。
刚滚落的泪珠刮过睫毛和眼睑,传来轻微瘙痒的感觉,接着涌出来的就顺着面颊滑得七零八落,潮湿的热气慢慢笼罩了他。他看到展禹宁翻转手腕,允许自己把眼泪砸进他的掌心,然后向上
摸到他有些红肿的脸,动作很轻。谢云暄闭了闭眼,放任自己将脸颊放进他的掌心轻蹭。
其实带着眼泪的触感只有潮湿,但他却下意识地觉得那非常柔软,冰凉凉地贴着他,很舒服。展禹宁没有躲,所以谢云暄贪心地用破皮流血的手抵住展禹宁的手背,虽然一张口就尝到了眼泪
的苦味:
“一定要是纪少慈吗?”
他脸颊上的手有回缩的趋势,可惜已经被谢云暄摁住了。展禹宁只能说:
“你突然之间提什么...”
“你的眼睛都看不清,怎么会想着去一个人捞什么小猫?”谢云暄说:“你向下看的时候在想什么?”
“......”
“你应该想了展婉宁,想了你爸你妈,也或许想了一下没带完的毕业班,想了杨一鸣他们...当然,你肯定想了纪少慈...”谢云暄近乎呢喃道:“毕竟你连做梦都在喊他的名字。”
展禹宁瞳孔骤缩,手一下子从谢云暄掌心遁走。一个人的单方面死缠烂打的痴心妄想被三番五次地看透实在太难看了,他害怕被谢云暄误会这份浅薄,也不想因为这个被谢云暄批判。
“为什么非要...”
谢云暄握着空空如也的掌心道:
“我今天去见他了。”
“...见...谁?”饶是知道答案,展禹宁还是迟疑了一瞬。那三个字就像烧舌头一样,他连说都说不出口,但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你擅作主张什么?和我提他还不够吗,非
要上杆子去找他?...谁给你的联系方式?杨一鸣?他难道就没有和你说我才是...”
...我才是那个做错事的一方?
所以你是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去找的他?你知不知道认识我会很掉份?会因为我被耻笑?
话音戛然而止。展禹宁可以在任何一个人面前讨伐自己,但做不到在谢云暄面前横陈伤口...那样就好像是在谢云暄面前检讨一样。
“是什么?”谢云暄盯紧他翕张的唇,展禹宁说不下去他就替他说:“你害怕什么?是害怕被我知道你单方面出轨还对纪少慈念念不忘?”
纪少慈对谢云暄说了什么?说了多少?展禹宁光是想象纪少慈和谢云暄高谈阔论他的过去的模样就毛骨悚然,那谢云暄呢?听了之后会是什么感受?也站在一边笑着回应,顺带唾骂他两句以
划开界限吗?
“还有呢?是害怕被我知道你谎话连篇,喜欢扮受害者,大部分经历的痛苦不过都是自己的选择,还是害怕被我知道你曾经死乞白赖地闹上门去,对纪少慈以死相逼求安...”
“够了!”尖锐刺耳的话快刺穿展禹宁的耳膜,他忍无可忍地打断谢云暄的话:
“谢云暄,我对不起过任何人,但我没有对不起你过,从来也犯不着被你羞辱。如果你真的这么在意我曾经喜欢谁和谁睡过,那我们不如趁早一刀两断...”
“......”
“你说的对,你没有对不起我过,所以你自己也明白...”谢云暄苦笑了一声,他坐在了床边,垂下头去道:
“我在意就不是这些...”
“我只是...太嫉妒了。”
——“无论他在你们是眼里有多不堪,对我来说他也就只是老师。少在我面前贬低他。”
这也是谢云暄当天对李承哲拷问的回答。
展禹宁愣住了。
当年的纪少慈对此如鲠在喉,杨一鸣也大骂他不识好歹。这些因为过去而烙印在他人生里的人没一个能够毫无坎坷地接受,所以他本人也不例外地把此作为罪大恶极的错误。他是不是永远都
不能获得原谅?他要付出多少代价才算完?这些无底洞一般的问题他从来不敢想。
但谢云暄却说他不在乎。他就好像是自己最忠实的拥趸,以至于闭目塞听,盲目相信他的一切。
怎么能呢?
心口一隅止不住地撼动起来,年轻人的莽撞的妄言砸得展禹宁晕乎乎的。他偏过头,不知所措地开口:
“有什么可嫉妒的……”
“出轨、说谎成性、自私自利...这样子说你。”谢云暄说:“老师,你就算觉得对不起他们有什么用?他们还是这样想你...值得吗?他们根本不在乎你。”
视线隐进发丝,展禹宁道:
“我觉得对不起谁是我的事...”
“但纪少慈早就放过这件事了,你非要这样到什么时候才能放过你自己?”谢云暄忽然拔高声音,就像点燃信纸的那天,非要将绑住展禹宁的那些一口气拔掉,“我知道你心里遗憾,可你扪
心自问,如果没发生那个变故,你和纪少慈就能走得下去吗?”
“你爱的到底是纪少慈,还是只是舍不得那段被爱的时光?”
…他爱纪少慈吗?
从他醒悟过来世界变样的那一刻时,少年时期的顶峰就已经回不去了,于是纪少慈顺理成章地停留在那,被不断美化直至成为完美的代表性符号。他只有抓紧纪少慈才能填补那点空缺,才能
缓解被剜却的痛苦。所以他执拗地抓着纪少慈不放,没办法为毁了这一切的自己翻篇。吃肉﹐群﹐⑦①零⑤﹑⑧〉⑧⑤﹑⑨零
他以为…这些是爱。
“你回答不了。”谢云暄追赶着咬破他的沉默:“既然这样,那我不行吗?”
“陪你的人不能是我吗?”
展禹宁应该回答的。但此刻的他就好像是个要提交评分的老师,但翻开标准答案,白纸黑字里却只有一个暧昧不清的略。他说:
“...我不知道。”
为什么谢云暄坚定得就像是拥有了比自己更详细的答案呢?他沉沉吐了一口气:
“可你才二十一岁,没必要非我不可……”
不喜欢自己的人是无法拥有留住别人的勇气的,总在关键时刻的退缩,总缺少那一点冲动。纪少慈说的分毫不差。他们分开这么久却依旧能够保留这一份心照不宣的了解,余下的如引力般来
回拉扯的痕迹。谢云暄恨透了这些他无法参与的过去,于是想也不想就语气犯冲道:“我们她妈的试都没试,你哪来的一肚子酸话?是我让你救我的,是我需要你的。就因为我比你年轻,比
那个人年轻,所以一点都不可信?”
“……对不起。”展禹宁用臂弯遮住了眼睛,“我不是那个意思……”
妈的,他凶展禹宁有什么用。
“...不对,错了,错了,重来一遍。”谢云暄连连否决,他死死抓住展禹宁的手放在额前,慌忙得几乎有点哆嗦:
“我没有热血上头,我要的就是你。你也没必要在我面前隐藏什么,展禹宁…就算真的不够聪明也好,软弱逃避也好,声名狼藉也好...也不是我选择的你,是这样的你选择了我。”
“我不求你爱我...我做这一切就是想问你:如果抛却师生身份的限制,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谢云暄的声音又哽咽起来。他想起纪少慈和他说的那些,根本不敢想他开始对展禹宁做过的那些混蛋事。电击、下药、强奸、凌辱…是他动机不纯,傲慢自大地想走捷径,就算展禹宁不愿意
原谅他,他又能有什么怨言?
可他好不容易能有爱的机会,他不想放手。
“我知道我一直在伤害你……可哪怕是强迫的,我也还是想和你开这个头,不然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无论是睡出的好感,还是同情,什么都好。我不会要求你要立刻对我有什么强烈的
情感,也不会再逼迫你,我们能不能,平等地开始一次?”
他把头枕在展禹宁臂弯的另一侧,湿润的面庞模糊了话语:“你信我。看看我吧,好不好?不要躲着我…”
“展禹宁…”
真的。他真的很可恶,但也会让展禹宁觉得他实在太过让人怜爱,没办法不对他心软。
但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心软吗?
评判的标准依旧是“略”。展禹宁挪开手臂,湿淋淋的目光从阴影中越了出来。琥珀色的光闪烁着,却也像是大雨天躲在纸箱里,期待被认领的小狗。
爱究竟要多聪明才能逃得过哭泣?谢云暄握住他的腕心,将嘴唇凑了上去,给了他一个愚笨的亲吻。
“谢谢你接受我的无赖。”
或许我们都是期待每分钟被吻三千两百万次的小狗。
带我走。
*部分句子化用自网络,歌词
化用 “你的不折不扣的小狗 每分钟吻你三千两百万次” 爱是万物之心/马雅可夫斯基
###第 67 章
“好点了吗?”
手指从谢云暄湿润滴水的发丝里穿过,他才洗完了澡,出来后就抱着展禹宁的腰一动不动。展禹宁没见过他这副样子,可怜巴巴的,也摸不清他还是不是在哭,最后心软任由他来,自己拿着
毛巾替谢云暄擦头发。
搂得好紧。谢云暄的呼吸随着他身体的一同起伏,黏得密不透风,腰都快断了。展禹宁伸出两根手指戳他的额头,谢云暄不乐意,就用毛巾将他的额发都抹上去。这下没了遮挡,他才忽然发
现谢云暄额角的皮肤颜色比其他地方都要深。
“受伤了?”展禹宁一愣,手迅速往两边摸去,发觉谢云暄不自然地发着烫,像是肿了。
“怎么回事?”展禹宁手顿了一下,谢云暄却一下子松开他,自己从冰箱里找了点冰块用布包了摁着脸颊,闷声闷气道:
“纪少慈打的。”
“......”
谢云暄不知道展禹宁信没信,他只是一把从自己的手里接过冰块,跪直上半身替自己帮脸颊降温。展禹宁的目光向下,唇角抿直,脸上是谢云暄熟悉又讨厌的麻木和悲悯,和关楚很像。好一
会,展禹宁才开口:
“我不管你因为什么要对我撒谎,我不追问。但你要爱惜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
展禹宁知道无论是他还是谢云暄其实都是最不在乎自己的人。
唇齿都被冰冻,发尾的水滴滴在背后往下滑,谢云暄像是一下才回过劲来。才知道他不是不喜欢那些悲悯,他只是讨厌那份悲悯独独绕过了自己。
“老师。”
谢云暄已经尽量不这么喊展禹宁了,他连名带姓地喊,是希望把展禹宁从道德的弱势上拉到与自己齐平,让他忘记那些困住他的枷锁,让展禹宁把他当一个男人看待而不是教不熟的学生。可
这个称呼对他来说仍有特别的意义,他在这一刻需要展禹宁的同情和俯视,而只要喊出口,他就能天然获得老师的同情。
“老师。”
吻覆盖在展禹宁的唇上,他看到那份目光没有改变。谢云暄屏住呼吸,伸出舌头舔开展禹宁的唇瓣,欺身将他摁倒。
好奇怪的感受。脸颊都被冰得没了知觉,舌头却还在一点点勾缠生热,越发执着。于是找回知觉后是从舌根缓慢传来酸涩的意味,是牙关生疼渗出血来,甜腥味滚入喉头,却一点舍不得松开。
一个血味浓郁的吻。
“唔嗯...”
展禹宁拍着他的胸口,气喘吁吁地松开被吮得仿佛发肿的舌头,反手盖在谢云暄凑过来的嘴巴上:
“你不是说只是让我考虑吗?”
他知道谢云暄想干他。但迫于这是谢云暄才说出不久的话,并且说得铿锵有力信誓旦旦,与展禹宁对视的目光只能黯然下去。谢云暄转而闭上眼,用脸去拱展禹宁的掌心:“好冰。”
“老师,好冰。”
他什么时候这么会撒娇的。
这让展禹宁有什么解决办法,可谢云暄就是缠着他不放。他扣住展禹宁的双手躲过冰袋,像鸵鸟将头埋进沙子里一样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
展禹宁很痒:“你想怎么样?”
“你亲我。”谢云暄装作毫无私心地提议,实际算盘珠子都快崩展禹宁脸上了,“你主动亲我,那就不算我破约。”
气流的抖动声。展禹宁好像被气笑了。碎冰块撞在一起咣当作响,他单手从布包里取出一块冰含进嘴里,突然展开双臂勾住了谢云暄的脖子。
谢云暄僵住了。
被冻得温凉的唇就这样缓慢而轻柔地啄吻在他发烫的脸颊上,冰块游弋在唇齿之间,随着舌头搅动出近在咫尺的水声,一小股凉风吹进他的耳根。
冰块喀啦撞在洁白的牙齿上,发出泠泠的滚动声,却有种叫人心神晃荡的纯洁干净的色情。
浑身的血液向着两个相反的方向背道而驰。一个往脑门涌涌得谢云暄头昏脑涨,像颅内有一小股烟花炸开,剩下一个往下冲冲得通道肿胀鼓起,直愣愣拔地而起。
连着拱起的还有谢云暄的背。
展禹宁却好像毫无自知地偏着头,微张开唇让冰块露出来,用吻顶着留下激凉暧昧的水渍,直到化成的冰心落进红彤彤的嘴巴里。他用冻僵的舌尖小口舔舐谢云暄面侧的红肿,留下一个水色
的唇印又抹开说:
“...就到这里。”
“...”
谢云暄哪听的进去。他直接用膝盖顶开展禹宁的腿缝,手从后背蜿蜒而下扣住腰窝。勃发的鸡巴早已隆起小帐篷,拉链往下一拉就从里面滴着水弹了出来。谢云暄抱着他肥软的臀瓣猛地往小
腹上顶了几下,展禹宁被颠得直接抓住了谢云暄的肩膀。
手指深深掐进软肉里,谢云暄低喘着,埋在展禹宁脖颈吸吮。他用的沐浴露是自己挑的,橙花油和橡木苔被体温熨出清润的香气,紧贴的肉感好像一用力就会让展禹宁的身体凹陷下去。谢云
暄的胸膛可怖地起伏着,好一会才哑着声音说:
“我不进去,你让我摸摸。”
展禹宁心想这两下你该摸的都摸完了,却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粗涨的鸡巴在肚子上戳出的肉窝里又顶了一顶后,谢云暄才放过他。他翻身换了个位置,拉着展禹宁靠在他身上岔开腿坐。
冰块被衔进肿胀的口腔内侧咬碎,谢云暄伸着胳膊从床底下的盒子里拿了透明的飞机杯和假阳具。展禹宁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还买了这种东西,凑近一看下意识就要爬远。
“不是让你疼的,这鸡巴还没我手指长。”
他一只腿还打着石膏,谢云暄抓的都是腿根肉,轻而易举地就把整个屁股拖到跟前来。他用胳膊压低了展禹宁的腰,呵着凉气,将舌头舔了进去。
“......”
他口中还含着冰块,展禹宁哑叫一声就趴了腰。谢云暄仰着头,揉摁着会阴玩了会才去摸摸前面的小雀,本来想给他口的,没想到顺着撸了两下就有了要硬的架势。
“缩得好厉害。”
谢云暄舔了舔唇角,继而伸出手指往里搅弄。他弄了点润滑,凑得太近,手指抽插噗嗤出的小水点都快溅他脸上了。谢云暄肏了一会就心痒难耐,总算明白听到展禹宁咬冰块自己到底是从哪
来的反应,和这声就差不多。
鸡巴涨得都快炸了。
谢云暄是真想要展禹宁能给他舔,但现在也真是没胆子现在和展禹宁玩 69。他在假鸡巴上淋满了润滑,一点点往里头塞。展禹宁摒着声,肩膀直发抖,透明的淫液被挤得推了出来,滴滴
答答地顺着握柄处淌下,挂在撑开的肉褶上摇摇欲坠。水晶软胶的假阴茎晶莹剔透,乍看跟果冻塞里头了似的。最里面还是看不到,但近处媚红的肉洞紧紧地吸裹着柱身,水绵的软肉不断瑟
缩,和他想的一样色情。
这就是他每次肏展禹宁,他里面的样子。
谢云暄这时候去看展禹宁,他头抵着被单,正张着嘴巴晕乎乎地喘气,涎水从嘴角滴出来,被谢云暄拉起来靠在身上偷亲。就着这个姿势,他就像是在撸自己一样玩着展禹宁的阴茎,手指在
微弹湿润的龟头上转了两圈,随即扶着塞进飞机杯里。
“等一下...”
展禹宁一下子坐直了,但又给谢云暄拉了回去,几乎躺倒在他不断起伏的胸口上。那小雀就在空中杵立着不断被撸弄,谢云暄手劲大,抓着透明软滑的杯子裹紧了展禹宁的阴茎,粉白的龟头
顶着底儿,一捏就鼓了起来。
展禹宁没用过这种,他从开荤就是被肏的那个,细密的纹路不断磨蹭,舒服得叫人直哆嗦。腿也被谢云暄挂在臂弯里抬着,摸到底下抽插。
内外全是刺激,展禹宁很快被玩的下体一滩湿泞。他整个人被折叠得厉害,汗涔涔地被半搂着。谢云暄喘着粗气,不住地用发烫粗涨的东西蹭展禹宁的会阴。下面已经塞的满满当当,他这一
下下的挺动蹭歪了自慰棒,就像是还想往里再塞一根。
展禹宁身子直抖,翻身却被谢云暄抓住,那火烧棍一样的东西直直擦着假阴茎插进展禹宁的臀缝。
“谢云暄...”展禹宁面红耳赤,几乎是胡言乱语:“你要是敢再插进去,我一定会杀了你。”
“...嗯。”谢云暄低沉不清地应了一声。他摩挲着展禹宁的腰窝,挺胯深深吐了一口气道:
“...不进去。”
淫湿的液体顺着大腿往下爬,谢云暄抓着他的腿根将鸡巴插了进去,床板嘎吱一声,却突然从角落传来一声细软的猫叫:
“喵。”
都忘了这屋子里还有第三个活物了。
展禹宁瞳孔睁大,甚至没敢往四周看,可他刚要挣扎就被谢云暄摁住了:“你要干什么?”
“放开。”
“面皮怎么这么薄啊,猫又不懂。”谢云暄捏他红透的脸:“它要是长大了发春了,可没你这么矜持。”
“滚...”展禹宁骤然脖子僵直,话没说完就别过头去——谢云暄撸动的手用了力气。水红的绯色漫到后颈,他嘴唇紧抿,几乎就要高潮,谢云暄这个时候问他:
“那猫公的母的?”
展禹宁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嗯。”
“嗯?你看了吗?”谢云暄突然松了手:“公的母的?”
瞳孔不断颤动,他差点就到了。展禹宁知道谢云暄是故意的,但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问这个:“...母猫。”
“那你给猫起名字了吗?”
就像是补偿,谢云暄攥着飞机杯揉捏,顺势趴在了展禹宁背上,红嘴唇蹭他脖颈后的小痣。被握住的地方更热更坚实,透明的飞机杯里越来越模糊,展禹宁攥紧了被单发颤:
“啊...”
“叫什么?”
“...我没想好。”
“那就叫和好,叫了就和好,这样以后你也别和我生气,嗯?”
“...不要,你别随便张口就来。”
谢云暄伏在他肩头哼了两声:“那就叫宝宝。”
“......”
“叫宝宝,怎么样?我没有别的意思。”谢云暄几乎是贴着他耳根子说话:“嗯?宝宝?”
嘶哑低沉的情欲全部倒进展禹宁耳朵里。他哪像是在喊猫,更像是借机在喊展禹宁。
“你选一个。”
“...宝宝。”
展禹宁到最后声都虚了,发软的腿被谢云暄从前面掐住,勃涨的鸡巴几次撬动假阴茎从穴口顶过,蹭的他会阴都湿透了。
图穷匕见,谢云暄还是想肏他。展禹宁把脸枕在臂弯里,后背都烧得滚烫:
“你把宝宝抱出去,别让它看到了...”
“抱出去干什么。”谢云暄捞着他的腰压上,床跟着他的动作直叫:“你不是都要结束了么,撑不到它看。除非你要准备和我做...”
"行了!"展禹宁在他那个爱字说出口之前叫断:“我知道了,别说了。”Q﹤Q 群2306﹤92追〝更﹤本<文
谢云暄声音得了味:“你说真的?”
“...真的。”
谢云暄用被子盖住展禹宁,一把抓过床边的毛巾围在腰上,翻身下床就拎住了小猫的后颈,连带着它的小碗和垫子一起托运到了门外。小狸花迈着小短腿,冲了两步又被谢云暄挡住,毛都跟
着炸开了,冲着面前的庞然大物竖着尾巴哈气。
“别叫,叫也没用,明天再给你买好吃的。”谢云暄手指向后勾住领子,慷慨地将 T 恤脱了下来丢给喵喵叫的小猫:
“待会挠门也不行,宝宝,是妈妈不给你看。”
###第 67 章(2)
门咔哒一声把小猫锁在外面,展禹宁耳侧听到谢云暄哼着的不成调的曲,心里有点发毛。
“现在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吧。”
谢云暄将两只手卡在展禹宁的腋下,忽然发力将他拎起来放到枕头上。他这样自如地挪动让展禹宁很没面子,然而还没来得及骂他,飞机杯就被抽了出来。龟头抽插得红了,颤巍巍地从水胶
里露出头来吐气,柱身水亮,米白的精液流到谢云暄手上,他用手指捻了捻说:
“还挺多的,爽吗?”
谢云暄压着他的上身,手往下摸到被自慰棒撑开的小穴。他沿着一边,将淫液抹在相连的地方,突地摁着水滑柔软的棒身将手指挤了进去。
“啊...”
展禹宁被肏了个趔趄,腰骤然悬空又被谢云暄抵着髋骨压了回去。谢云暄贴的太紧,以至于骨头的每一寸凹凸都细细密密地咬合在一起,随着小幅度的顶弄,在皮肉上磨出绵热和酸胀的感觉。
“...拿出去。”
撑到有点受不了,感觉下面有两股力量在同时往反方向使劲。展禹宁仰着脖颈,不断地晃着腰挣扎,却被肏得更厉害。谢云暄拓了没一会,反手握着底盘深深浅浅地进出起来。他抓过展禹宁
完好的那只腿搭在肩膀,迫使腿张到最大方便操弄,然后侧头,一口咬在他的小腿肚上。
展禹宁低哼了一声。
自慰棒被含在穴口,阴茎软了一半,哆哆嗦嗦地吐着稀薄的精水。谢云暄抓着细瘦的脚踝,舌头顺着紧绷的腿部线条舔到膝窝,再到丰软的腿根肉上留下鲜红的牙印。他抬着两只腿盘在自己
腰上,又俯下身来骚扰刚射完大脑空白的展禹宁。
啵。
嘴唇只是贴着嘴角,就在空气里发出了露骨声响。展禹宁反应回来时吻已经重重落了下来,吐息灼热,软厚的舌舔进他的唇缝,卷着他的舌头吞吃吮吸。大手把他的耳垂捏得烧红滚烫,又摸
过他的脖颈后的小痣,最后又探进衣服下揉搓奶子。谢云暄的手指又粗又钝,指侧的茧子一直磨蹭到乳头生痛挺立。
呼吸声越来越粗重。
谢云暄把发硬的奶尖拢进掌心里打转。
我的了。
虽然还没完全答应。但谢云暄已经咬着展禹宁的唇想:是我的了。
是我的了。
“哈啊...”展禹宁终于找准时机推开谢云暄,偏过头去大口喘息着。手掌擦过垂软的胸肌,被谢云暄抓着一路往下,越过粗糙的皮肤和疤痕,直至抵着硬得跟搓衣板一般的腹肌。
挺身时的滚烫隐秘地渗入肌肤相贴的指尖,记忆里他很少这样摸谢云暄的身体,展禹宁呆呆地感受谢云暄继续抓着他的手腕下滑。手指从黑硬的耻毛里穿过,硕大涨紫的龟头在他掌心留下一
指淫液,这个尺寸无论做多少次都觉得夸张,凸起弹动的筋脉肏过指缝,带来不可言说的痒意。
谢云暄看着他红软嘴唇上挂着的口水丝,发丝从额前垂落。
啪!
“啊...哈...”
脖颈和肩膀崩出满月的弧度,展禹宁胸膛和破了口似地抖动,泪珠立刻从鼻梁滚到枕头上洇湿了一小片。他喉咙里发出难耐求饶的声音,手往上攀爬,却被谢云暄死扣着腰撞回来。他深插到
底,仰着头喉结滚动,沉沉地吐气。
还是好紧。
腰是展禹宁全身上下摸起来温度最高的地方,和大腿一样都很敏感,很容易就能留下痕迹。谢云暄看着他腰侧鲜明的指痕,掐着用力往里顶了两下,俯下身反扣住他的瘦窄的肩说:
“老师...你里面好软,之前用假鸡巴时都能看到里面,红彤彤的...嗯...”
谢云暄舔到了展禹宁的嘴唇,嘴唇也是他的。他吸咬了一会,随即摁着展禹宁的腰往里轻肏,床吱吱响动叫得很急促动情。谢云暄动得很慢,偾张的性器赤条条湿淋淋地从脂红色的小穴里抽
出来,又不留空隙地顶回去,展禹宁的呼吸就总数着拍子一断。他拿手指揉抹会阴处的鼓肉,揉一下展禹宁就会抖一下。
展禹宁被他弄得打了好几个哆嗦,感觉都要尿了。直冲下体的涨麻让他伸臂去够谢云暄的手,他把手指插进谢云暄的指缝,用哭哑的嗓音低声求道:
“别捏了...好奇怪。”
他喜欢这个语气,话里带着包含情欲的懒倦和脆弱,好像现在他说什么展禹宁都会答应。谢云暄细看过去,才发现老师的手也比他小一圈,自己很容易就能将他的手包起来。他手指动了动,
突然扣紧高举过展禹宁头顶,以不可抗拒的架势,压着展禹宁疾风暴雨似地猛操起来。
“老师,你多和我说说话,嗯?”
他到底在不讲道理地提什么要求呢?两条腿敞开被撞得都没了知觉,手挣不开,骨头也被磨得好痛。身体里的和刚才的假阴茎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又硬又涨,一刻不停地努捣着脆弱的肠襞。
薄薄的肚皮起起伏伏地掀着浪花,光是躺着都能感受到奇怪的痒意。他把额头贴在谢云暄肌肉鼓胀的小臂上,梗着脖子失语流泪。
“你怎么又哭?”
谢云暄舔掉他的眼泪,几个吻都落在了洇红的眼尾。牙齿撞在一起,他用舌尖磨蹭展禹宁的上颚,黏黏糊糊地发音:
“你是答应我了好好考虑,不会后悔对吧?”
展禹宁意味不明地唔嗯了几声,刚要说话谢云暄又会吻上来,根本不给予停歇的机会。他最后只好用剩下的手攀住谢云暄,半边脸埋在他肩膀上,呼吸得像是一条缺氧的鱼:“...不反、
悔,我没反悔。”
“啊...”
他不知道这几个字到底是哪个音撩拨动了谢云暄的欲望。谢云暄猛地扳过展禹宁的脸颊摒气接吻。指头陷进脸颊里,谢云暄几乎是眩晕的——展禹宁是心甘情愿清醒着和他做爱的,即使他还
站在欺骗的立场——但不是自己强奸,不是为了献身为了安慰他,也不会做完了后悔觉得空虚。
谢云暄牢牢地抱起展禹宁坐起,耳边细风吹过,天地旋转,改换位置,好让展禹宁一低头就能看到他的脸。他想被展禹宁俯视,想接受展禹宁的怜爱,他想活在展禹宁的目光里。
汗湿的发丝黏在展禹宁的额头上,他的手臂还抱在谢云暄的脖子上,瞳孔在黑暗里闪着潺潺水光,因为突然的体位变换而不定地喘息着。
大手摸过展禹宁汗涔涔的后背,展禹宁略一瑟缩,冷汗顺着手指从凹陷的嵴柱滑下。热乎乎的手掌轻捏着臀部的白肉把玩,然后一巴掌扇了上去。
细瘦的手指抓紧了谢云暄的肩膀。
两个交叠的黑影斜斜地倒映在地板上拉长,展禹宁被颠得七零八落,都记不得自己到底仰着头喘了多少声,只知道鸡巴因为坐着的姿势被操到了最里,碾磨着敏感的内壁,重重快感如抽丝剥
茧,砸灭他般朝他袭来。薄纱的床帘被风撩起,鼓动作响,他看着窗外的明明灭灭的光斑,叉开腿被谢云暄舔弄着乳头。
好淫乱。
嘴唇干涸,谢云暄忽然抱着他起身。失重的感觉让展禹宁抱紧了他,在无意间被戳到深处时肠道痉挛绞紧,射在了谢云暄小腹上。谢云暄脚步一顿,连连前倾抱着他摔在了沙发上。
鸡巴从他身体里抽出去,展禹宁才感觉到原来谢云暄也射了。
“结束了吧?”
展禹宁歪倒在皮质沙发的靠背上,浑身都湿透了,凌晨的风带着罕见的凉意,支在沙发上的一只腿无力地滑到地上。随着动作的牵扯,一大股粘稠的精液从媚红湿润的小穴里淌出来,顺着缝
隙黏在了沙发和被挤压的臀肉上。
谢云暄目光不明。他拧开瓶盖,仰头往嗓子眼里灌水,然后含着一口,又重新凑了上来,掰着展禹宁的下巴往里度。
水从嘴角边流出来,展禹宁推脱道:
“唔...”
剩下的半瓶水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谢云暄掐着他的大腿,挺腰往里一送——
身躯一抖,展禹宁没忍住嘴里的嘤咛,伸长了脖颈靠在沙发背上,不停颤着肩膀眼泪往外冒。
“展禹宁。”谢云暄的吻顺着他滚烫的颈侧往上滑,缓而慢地吻他,最后噙着他的下唇提醒道:“我比纪少慈年轻十岁。”
“这根东西比他新多了。”
“......”
“一次你看不起谁呢?”
###第 67 章(3)
“啊。”
腰被顶起,僵直的腰椎传开拉伸的感觉,白腻的臀肉被胯挤压鼓起,展禹宁突然从埋着的被子里惊醒,不知道自己是意识断片还是睡着了。
“醒了?”
手从背后扳过他的下巴接了个潦草的吻,又被冲撞打散,展禹宁差点咬到舌头。他压下喉头干涸的撕扯痛,沙着嗓音问:“我睡着了吗?”
最后记得的还是谢云暄喋喋不休地提纪少慈,自己嫌太吵就把他嘴堵上了。从那会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明明是他要在床上提纪少慈的,提完了生闷气又要来磨他。
“睡了一会。”呼吸不依不饶地缠上他的耳后,谢云暄咬着他的耳垂将软肉吮得红通通的,又叼住他颈后的一小片皮肤舔弄:
“你继续睡也没问题,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可以在展禹宁睡着的时候也不耽误,谢云暄当即扣住他的手背往里深肏起来。腰下意识跟着操弄高高耸起,谢云暄用胯紧贴着他的滑腻的臀肉,不断朝里努劲。
膝盖连连滑动,湿润的低吟从嘴边漏了出来。乳头早已被玩得挺立,就着碾压的姿势在被子上反复磨蹭,红得充血。枕头、被单,全都被挤皱成一团堆在床头,乱七八糟的。
...感觉都要从喉咙里冒出来了。
“啊...”
抽插间令人羞耻的水声淹没展禹宁模糊不清的呜咽,谢云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添了润滑,肏化了全混着精水一塌糊涂地从穴里流出来,就跟他发情了淌水似的。展禹宁被肏得两腿发软,肩头
瑟缩着内扣,谢云暄忽然将手指插进他后脑的发丝,指腹触摸到头皮,不轻不重地顺着摸下去。
霎时间展禹宁有种年岁颠倒的错觉,饶是习惯了谢云暄无视他们之间将近十年的岁差,从嵴梁骨不断上升的羞耻意味还是让身体前倾着发抖。展禹宁回过头去恼怒道:
“你干什么?”
弯下身的动作让鸡巴操得更深,谢云暄缓缓吁气,揉着展禹宁脖颈后的小痣:“脑袋后面还疼吗?”
展禹宁头上缝了针,留疤的地方少了一小块头发,正常站着能被遮住,后入的姿势就能看的特别明显。展禹宁明显怔了一下,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压迫感——是谢云暄拨弄开发丝轻轻吻了一下。
他短暂地退离展禹宁的身体,将人翻了面,又重新一进到底。
快感太多是会麻木的,展禹宁睁大眼睛呆望着天花板,吻磨蹭着他的下颌,谢云暄用唇捕捉他滚动的喉结。他以前也这么咬过展禹宁,那时候展禹宁觉得他强势逼人,自己就是被咬住动弹不
得的猎物;现在却觉得谢云暄像被训戒好的大型犬,根本不会咬人,只会到处乱舔。
两只手攀在他奶头上揉捏,展禹宁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舔舐乳尖,他开始是抱着无所谓的想法,但那么大个脑袋压在胸口耸动的感觉却很奇怪,热烘烘的,舔着舔着就平白生了点难耐的
恼意。
“...够了。”
本来就不大,再舔下去就要被磨平了。
谢云暄抬起了头,舌尖在乳头上拉出银亮的绵丝,落在胸口的小痣上,渐进的凉意。他的手指还执拗地打着转,望着展禹宁的深棕色瞳孔却意味不明地模糊下去。他俯身,隔着锁骨带吻肩上
的长长的缝合口,又拨开展禹宁的额发露出整张脸,在额头正中留下一个吻。
又是这样以下犯上的冒昧,又是小心过头的缠绵。
说实话,展禹宁大多时候并不知道谢云暄在想什么。他的肢体动作会比面部表情把意思表达得更准确,就像他今天突如其来的压抑痛哭。当谢云暄把脸贴到自己手上的时候,展禹宁只知道他
在害怕,他想留住自己。
即使这两个字好像和谢云暄从不相干。
谢云暄善于威胁,老练地和他谈条件,目的直白,假装不顾后果的同时又时刻给自己留有余地。但这一套对在开始对展禹宁并不管用,因为他比谢云暄更破罐子破摔。到底是算计失败,还是
他索性放弃了步骤,重重顾虑之下他选择了用笨拙的姿态朝自己跑来,抛却所有条件,彻底放低姿态说:
“你看看我。”
“我们重新开始。”
即使展禹宁的生活已经为此天翻地覆,但对着同样天翻地覆也狼狈不堪谢云暄又说不出苛责的话了。
他们太像了。一模一样的话他没想到还能调转身份再度听到,这回他是被请求的一方。但不同的是让谢云暄变成这样的人正是他自己...谢云暄是他的罪孽,也是他的福祉。
...那就试试吧。
事已至此,既然他已经不是老师了,那就试试吧...把全部都当作是重新开始。
“为什么分心?”
谢云暄不满地咬在他颈侧,随着埋身,展禹宁感受到身体里鸡巴的抽动,知道他是射了。但他却抱得更紧了,穴口被肏得烂熟,展禹宁吃痛地用手反抵着他的下腹往外推,滴着水的鸡巴几乎
是从他指缝里抽了出去。
“混蛋...”
展禹宁敞着的两腿间一片狼藉,淫液黏糊糊地从穴口滑进臀缝。谢云暄就这样看着他顺势撑开媚红的穴口,浅浅往里探了半个指头——
他摸到了热颤颤的肉洞里射满的精液。
展禹宁好像有点崩溃,逃避似地用手盖住小洞闭了闭眼问:
“你不会腻吗?”
谢云暄嗤笑一声,别用用心地用大拇指揉着会阴,将小洞撑开一道幽缝道:“你要能肏自己试试看,就知道是什么感受了。”
“...”展禹宁扭过头去:“...别说了。”
话突然弱了下去,因为谢云暄伸进了两根手指,粗糙的手指擦过柔软的内壁,有种被盐渍过伤口的感觉。刚开始还在老老实实替他将精水弄出来,越往后越不对劲,抽插的幅度愈来愈大,手
指探得深过头,指腹执着地往嫩肉里抵摁。展禹宁身体一抖,发着冷汗发觉自己竟微妙地生出丝丝缕缕的尿意。他不自觉支起双腿拢紧,却被谢云暄摁着膝盖压下身去:
“干什么?怕被我发现你硬了?”
展禹宁的欲望要比他低很多,很多时候谢云暄都觉得展禹宁只是在刻意顺着自己的意。他将湿淋淋的手指抽了出来,把玩着展禹宁的性器。他那里长得很好看,充血的龟头沾上了淫液,显得
水光剔透,微微散发着热意。
谢云暄的手指从系带处转过,若有所思,看着展禹宁紧缩的身体和他咬耳根道:
“还说什么腻不腻,我收着劲呢。不然你真以为自己中间能睡这么久?”
他忽然托着臀将展禹宁抱了起来,直直打开门走到厕所的镜子面前。谢云暄知道他看不清,特地掐着他的脸送到了镜子前。展禹宁的嘴唇都差点碰到镜子上,他连忙抗拒地伸手抵过镜面,手
在镜面上留下带着雾气的掌印。他看着自己的赤裸的身体,瞳孔略微放大。
他全身上下都带着狂乱过头的痕迹。
被过度含弄过的乳头涨得凸了出来,乳晕边留下了一圈圆溜溜的牙印,腰上留下了长时间掐握的痕迹,臀瓣侧身露出了一半也红了一半,腿根并拢,欲掩又现地涂着白色淫液。肚子上的淫纹
距离最远,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地抖动,好似活着的咒语。
之前还在上班的时候他不给谢云暄留过多的痕迹,现在就像是在报复他,不留下一处好地。吃 R⑦〈1 ⑤⑤⑨
展禹宁张着红肿的唇呼吸。热气淋漓的身体氤氲了镜面,雾气升腾如同藤蔓,生长蔓延直至镜缘。镜子里的人是他又不像他,赤裸裸地坐在蓬勃的欲望中心,眼神迷惘躲闪,却带着能滴下水
来的色情。
“漂亮吧?”
谢云暄用指腹抹开模糊的雾面,突然越过他侧吻过他镜子上倒映的水色嘴唇。镜子里,手指攀上展禹宁的脸,谢云暄略微笑了笑,慢慢摁着他的脖颈倾向镜面,猝不及防间展禹宁的嘴唇轻轻
擦过镜面,就像是亲吻了自己:
“你说我腻吗?”
展禹宁的脸骤然间红了,他伸长了手臂推离镜子,又被谢云暄扳过肩膀一把吻住。他吻得抽离,含弄嘴唇后总是及时分开,却又不给展禹宁说话的机会。他握着展禹宁挺翘的性器,低喘着气
问:“这里,是因为我摸你有感觉才硬的吗?”
展禹宁目光游离,沉默不语。
“之前问你的话你没有回答过我,你说你没有骗我,没有想着纪少慈。但既然你有勃起障碍,为什么会对着我硬?”
他的胳膊卡住展禹宁的膝窝,忽然将他朝着镜子张开腿抱了起来,熟红的淫穴翕张着淌出白精,被勃涨的鸡巴一下下顶着边缘磨蹭,画面媚俗到了极点。打量自己的裸体已经够奇怪了,展禹
宁别过头去,腰晃着挣扎道:“放开我。”
“你不乱动就不会掉下去的。”
鸡巴浅浅插进半个龟头,展禹宁仰面,唇边漏出不耐的喘息。
“我问你呢,是吗?”
谢云暄又把性器抽走,如此反复磨他。展禹宁紧闭着双眼脚趾蜷缩,整个身子都贴在了谢云暄胸口。腿不方便行走,他天然害怕掉下去而不敢乱动,紧紧抓着谢云暄肌肉鼓胀的手臂,硬生生
被吊得从腿根开始生出绵热的痒意。
...想被肏。
谢云暄这次插了一半,展禹宁因为紧张里面更缩紧了,他吐息沉沉,咬着展禹宁的耳尖问:“我再问你一次,你对着别人硬得起来吗?”
展禹宁从脸颊发烫道后背,快把脖子扭断了,却怎么找也逃不掉睫毛下瞥见的两个人影。他一点也不想看谢云暄到底是怎么操自己的,也不想看自己怎么发情的,但谢云暄就是愿意一直忍着
也不退步,到最后他腿根被扒得疼了才松口承认:
“...不会。”
展禹宁被放了下来,腿软地趴在面台的边缘。谢云暄把手从后面掐进他的腿根揉被扯红的地方,顺势抬起了他的因为打着石膏而翘起的腿,迫使他抬头道:
“你睁开眼。”
他仰着头,所以看到了赤长的鸡巴一点点从屁股后面插了进去,取而代之的是被压着的小腹下慢慢鼓起的感觉。
“看清楚操你的人是谁。”
展禹宁又把头埋在了镜子底下。
劲瘦的腰随着动作摇晃,即使背影也很色情,但谢云暄想自己这辈子是受不了展禹宁不看着自己了。裸露的伤痕提醒着他的失误,他就从正面抱起展禹宁,在吻完他洇湿的眼角后耍赖地躲进
他的唇瓣:
“老师。”
镜像里,展禹宁的背影一览无遗。谢云暄看到他柔驯的嵴背,隆起的嵴椎骨、棘突顶出的锋利棱角,腰部因为腿抬起而堆出肉褶,以及在所有之上,自己埋在展禹宁肩头,露出的混含情欲和
贪婪的神情。
“你现在到底是在被谁抱着,被谁插着,你好好感受清楚。”
虽然口头声称让展禹宁考虑的人是他,但是——
“不是我,就不行。”
没了,再也不写车了呃呃呃
###第 68 章
清晨第一缕晨曦到达地平线时,谢昀焕才刚走出研究室的门。他松开领口,摁着一边肩膀转了两圈活络僵硬的嵴背,微微呵气,在采集器上摁下指纹后走进电梯。
饶是熬了一整夜,他的脸上还未显疲色,而是一种由内到外的红润和舒畅。并非出于身体,而是精神上的容光焕发。
谢昀焕看了眼手表,在提示音滴声报地下一层后快步走出电梯。他接下来要在谢昀晞醒之前赶过去收拾残局,现场都需要他亲自监察才不会出错。他很快发动车子,一路狂奔。
车内突然一阵铃声的轰鸣,蓝牙音响自动接管了电话:
“余焕啊,在研究所待了一整夜啊?”
电子屏上显示来电人是谢伯生。
研究所所有人出入的打卡信息都会发到终端并由谢伯生本人时时接收,毕竟是高度机密的研发。谢昀焕切了自动驾驶,推了一把鼻梁上的眼镜说:“是,最近要出阶段性成果,压力大,总放
心不下,又回去验证了一遍。”
这个上心的借口像是暂时让谢伯生信服了,他略过道:
“昀晞呢?”
“昨晚拍卖会有夫人在身边,不会有大碍,我尽量不露脸也好...”
“关越主动跑去,闹事了?”
谢伯生径直略过了他的场面话,不带铺垫地提及了关越,话语里暗暗有指责他掐头去尾试图盖过这种事的意图。
谢伯生阅人无数,他看得出关越蹲了三年一点变化都没有,铁杵都能磨成细针的功夫,他的积怨反而加硬了那根犟骨头,以前还在乎关楚,之后谁也不顾了。刚出狱那会谢伯生想摸个底细,
带他去生意场上,结果关越直接掀了桌子抄酒瓶把对面头砸得头破血流。
这种拧倔小兽还需要驯化,不过那会谢伯生没有空拗折他从血肉里竖起的刺,就顺着关楚刚好想讨好他的意,随便找了个学校把关越塞进去了。但就是去学校了也不老实,没过几天又把人眼
睛打瞎了。
谢伯生记得,关楚吓的六魂无主,天天从医院打秘书的电话求他插手。关越当时折腾了两个月都没事,谁知道她哪来的本事能够从那里偷溜走,弄得安保系统连夜升级。一个听话的木偶人也
会因为激素调节而迸发出的感情试图激怒主人。谢伯生偶尔会感慨,也确实是关楚这样空有皮囊的愚蠢女人,才会生出像关越这样盲目看不清楚局势的儿子,可谓母子连心。
谢昀焕踩着他沉默的尾巴及时补充道:“就到场了一会,两个人碰面了确实不太愉快。关越是惹了点小麻烦,但已经解决好了。”
“不要过多介入,心还是要放在昀晞身上。”
“是。”谢昀焕嘴角挂上没人能看见的笑,格外殷切:“我会好好看着的。”
电话挂断,谢昀焕关掉辅助驾驶,嘴角的笑意在天色挣扎之际更加明显。谢伯生那东西还是老做派,像养蛊一样把所有儿子都扔进盅中,唯一突出重围的方式是相互残杀。谢昀焕蔑视但不排
斥,因为他的身份少了一点正当性,无可避免地要采取这种方式。
但可惜,他的对手是毫无能力的私生子和自大妄为的神经病。
飞速行驶的车经过减速带时颠了一下,他公文包里装着的样本管液体摇晃,上面还贴着试验标号 II-1178。那是临床二期的失败实验样本,原因是中间的某种成分在一定条件下会引
发休克,虽能提高药效但毒性强,已经被淘汰了。
药物研发中间失败上千次上百次都是正常的,但谢昀焕却一直把这次的结果铭记于心,他跟着团队向着成功方向不断前进钻研的同时,始终没有放弃这条偶然延伸出来的岔路。
因为这对他来说才是正确的道路。
获胜简直不要太轻易。除了干净漂亮地退场,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宝宝。”
耳边传来含混的呢喃,展禹宁睡意朦胧,下意识动了动手脚,却因为四肢堆积的酸胀感被迫清醒了几分。他甫一睁眼,就看到谢云暄逆着光坐在床边,盛夏强烈的发白的光穿透耳廓和发丝,
看不清脸,只有身体的体温比较明确,在喊他说:
“宝宝。”
喉咙沙哑地嗯了一声,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展禹宁就彻底清醒了。他快速眨动眼睛,又用腕心揉了揉,终于看到谢云暄手里拢着的小猫,他正挠着它的脑袋骚扰,耳朵都被摸平了。小猫受不
住这种程度的抚摸,脑袋在手掌下颠了又颠,张开嘴发出不满的尖细的叫声。
“宝宝接回来了。”
原来不是喊他的。展禹宁表情木木的,庆幸还好早上面部表情反应迟钝。
谢云暄松手,那四脚兽就猛扑到展禹宁胸前,压低前肢警觉地看了又看,结果谢云暄一伸手就跳开了。他逗完猫了,才和展禹宁解释道:
“看你睡的熟,走的时候就没叫你。”
昨晚...还是今早确实说要带着小猫去宠物医院检查来着,展禹宁忘了个干净。之后在浴室里又干了他半天,睡前刷完牙的时候展禹宁隐约感觉天都亮了。他转头看着宝宝,听谢云暄给他
报备:
“小东西才两个月,体检完身体没什么毛病,挺健康的,驱虫做了,过段时间再给他洗澡,疫苗也是。”
谢云暄也盯着宝宝看,又不老实地把手指伸了过去。小猫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蓄势待发,随时准备跳过去咬,展禹宁在旁边偷偷防备着谢云暄真的被咬到——
小猫扑了个空,高扬起的手指落在了枕头旁。谢云暄声东击西,忽然倾身吻住了展禹宁的嘴唇。
展禹宁气息中断一霎,脑袋下意识后退,在碰到墙壁前被谢云暄伸手垫住。另一只手摁着他的肩膀,越来越过分地压上了身。
直到展禹宁被彻底抵在墙上接吻。
他踉跄中深吸了一口气,嗅到谢云暄身上的消毒水味道。软厚的舌头把他的唇瓣舔的水滑,吃咬着尝完下唇后扣住后颈吻得很深,腮帮鼓动间头上贴的纱布蹭到他的额角,生出几缕痒意。
谢云暄沉沉压在他身上,展禹宁只能被动地跟着动舌头,搅弄出的水声从嘴角漏出来,胸膛碰撞摩擦快生了火。猫在手边跟着抖动的呼吸直叫,谢云暄甚至把头偏过了一点过去,手撩开 t
恤掐着展禹宁的腰,挡住他的视线。
最后是展禹宁喘着气地把脸抵在谢云暄的肩头。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用这种方式结束长得看不到头的接吻,但好在每次都很管用。鼻尖埋进绵质 t 恤里,他透过布料,直接闻到了谢云暄的
体温。
这么说或许很抽象,但那确实就是薄热的皮肤的味道,没有其他任何特殊气味。肌肉的触感硬邦邦的,衣服上沾了食物的油烟气。展禹宁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住在哪儿,但谢云暄经常从
外面带饭回来,食物还是温热的,料想所在地不算很偏远。
展禹宁眸光暗了暗:他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谢云暄感受到蹭动,偷偷在肩膀使着劲,又在展禹宁松开的一瞬间卸力,收放自如。他在展禹宁颈间挑了个没痕迹的地儿吻了一口,转身去桌子上拿打包好的午饭:
“吃午饭了。”
谢云暄心情很好,展禹宁能感觉出来。但这样做爱之后睡到中午吃饭,他们之间又貌似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他掀开被子下床,悬空的腿光溜溜的,连内裤都没有,因为谢云暄自打上次吵完架
后就再没给他穿过裤子。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可以算得上健康正常的关系,一时间有点恍惚。
谢云暄端着折叠桌过来时刚好看到展禹宁在地上伸长的腿,大腿的软肉挨在一起,还留着两口牙印。俯视的视角能看到领口下凸起的乳头,他低着眼睫,就好像在色诱自己。谢云暄看着他往
下拉了拉穿的宽松大号 T 恤,突然对自己说:
“我想回去一趟。”
这不是之前能够提的话题。谢云暄动作一顿没接话,换了折叠桌把饭菜往床上摆。展禹宁跟着坐回床上,继续补充道:
“...拿点东西。”
“要拿什么?”
“衣服。”展禹宁说:“...这里好像没我的。”
他甚至为谢云暄先前的恶劣行为找起了理由。这些日子里他基本只穿垂到大腿肚的上衣,衣服下不是真空,就是带点情色的内衣,分明就是谢云暄故意的。
“我给你买新的。”
展禹宁语气反而有些为难:“反正都家里有...也不能都买啊。”
“早该都换了。”谢云暄气势汹汹地把筷子拆了塞他手里:“别恋旧了,你那些衣服扔了也没什么可惜的,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你衣服都脱线了么?自己都没发觉...还是我给你拽
掉的。”
谢云暄其实知道展禹宁是想问他们到底要在这里住多久,可他的家已经被砸了。关系好不容易才缓和下来,至少现在,谢云暄不想节外生枝,但说平等的人也是他。
他小心地观察展禹宁的反应,对方只是垂着头跟着嗯了两声,随后自然地扯开了话题,像是比自己还想把这件事略过去。以往的态度从没有这么积极过,谢云暄用筷子戳着米饭,感觉到其实
珍惜这段感情的不止他一个人。
“换个大点的房子吧。”谢云暄说:“婉宁毕业后应该要回来工作的吧,以后三个人住也不方便。”
展禹宁真是到了这把年纪还是受不了小孩的口出狂言,他好笑道:“怎么买啊?我现在连工作都没了。”
啊,工作也是他骗展禹宁的借口。谢云暄昂扬的势头骤然弱了下去,好像怎么说都会陷入误区。这份不得其法的焦躁在他胸腔弥漫开,冲溃了一早的莽撞热血,谢云暄冷却下去道:
“...这不用你考虑。”
展禹宁听出了他话里的失落,却还是说:“别随便说这种话。”
谢云暄说他性格麻烦也不是没有原因,这么多年展禹宁一个人都是精打细算过来的。母亲生病时从每个亲戚那边东拼西凑借了不少,欠了一屁股债,近两年慢慢才陆续还清,不至于存款还是
负数。重回正轨后每个月工资拿到手先给展婉宁打两千,还一点欠款,剩下的倘若只给自己还算绰绰有余,可一旦涉及给展婉宁以后攒钱,就怎么也不够了。他一辈子为金钱所困,不会想再
让妹妹尝到其中滋味,他要让展婉宁是无所顾虑的。
走一步要考虑一百步。所以展禹宁一直都很缺钱,所以他才会想直播补贴点外快,或者是答应主任去给所谓的亲戚补课。他这些年当爹又当妈,从没空也没想过要计算过自己的未来,一直是
得过且过更别说把人纳入他的人生。
但现在偏偏就有谢云暄了。
他知道谢云暄家庭关系复杂,现在确实能衣食无忧,那以后呢?他明明也亲口说过这些钱都是需要偿还的代价。可能是谢云暄在自己面前撒泼耍赖的样子多了,展禹宁还真难想象他以后会平
凡地工作。他可以不想,可展禹宁要做好兜底的准备。毕竟自己一个人怎样凑合也无所谓,却没理由让小孩跟自己过这种窝囊日子。
他是市侩的,扫兴的,瞻前顾后的,流于世俗的,斤斤计较的。展禹宁也反感所谓人生给自己带来的庸俗变化,但如果这些变化能比往先无需多想时更有底气,他也会欣然接受。
注意到他凝起的眉头,谢云暄猜他肯定在想什么严肃的事情,想反驳又闭了嘴。手机叮叮响了两声,是发来的买卖合同,让谢云暄先预览一下有没有问题。他大致看完,余光瞥到宝宝正趴在
猫窝里百无聊赖地盯着他们。屋子里也没什么玩物,探索一遍就完了,谢云暄不去逗它玩它就没事干了。谢云暄起身往食盆里倒了点幼猫粮,折返回来问展禹宁:
“我们到现在还没一起出去过吧。”
展禹宁近乎一个月都没有踏出过房门,他抬起眼扫过谢云暄又很快低下。谢云暄突然托起他的下巴,那浅色的眼瞳下意识地略微瑟缩,睫毛抖动投下一排晦暗的光影,遮住了瞳孔里倒映着的
他的轮廓。
那日吴正硕问他懂看不见是什么感受,他心想他知道,像老师这样。
现在不哭了就好。
“淤血也吸收得挺好。”谢云暄说:“我们出门约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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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1)
“打架了?”
高尔夫球远远飞了出去,谢昀晞举着球杆极目远眺,不细看都知道这球和洞差得十万八千里。他嘁了一声,随手把球杆甩回桶里,迫不及待地问谢昀焕:
“他亲手动的手?”
“吴正硕找了六七个人堵他,关越算是被逼上绝路,不动手也不行了。”
“哈哈。”谢昀晞仰头大笑:“六七个人算什么?那小疯子除非卸他根胳膊才知道消停。要换以前,他早该在吴正硕试图对他动手指前就把刀扎他手背上了,硬生生等到现在啊,不知道他都
在顾虑什么。”
谢云暄骨子里是个很倨傲的人,所以从那天他屁颠跑来表示肯对自己低头时谢昀晞就觉得反常了。他好逞能,被打了第一个想到的绝不会是告状或忍让,定是要双倍奉还回去。更别提对自己
说让自己帮忙解决吴正硕了。
换以前,谢云暄最多给他个收拾残局的机会。
只要不是自己挨拳头,他就不在乎后果,大不了是再坐几年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有一定的自毁倾向。
“我还当他是和那个小情儿混久了,真改性从良了,或者是都清高病到不舍得自己动手了。”谢昀晞对着谢昀焕眯起了眼睛,笑得很暧昧:“他还是没变,对吧?”⒎⒈﹐0⒌⒏⒏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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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了解关越。”
谢昀晞目光流转,得意又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近乎以一种兄长的慈爱口吻道:“也是,毕竟他是我看着长大的。”
是他用仇恨、折磨,甚至是自己的鲜血饲养出来,即将完成的作品。
谢云暄上次打得他可真疼啊。谢昀晞一笑了之:
“吴正硕怎么样了?”
“比上次要严重,先前确实是意外。这次完好的那只眼球玻璃体出血,眶壁骨折,压迫视神经,其他部位除了软组织挫伤就没什么大问题。”谢昀焕扶了下镜框,顿了一下才下评语道:“关
越可能是故意只挑着他的眼睛打的...”
“因为他不能杀人,又想报复吴正硕,最好是把自己的行为定位在正当防卫。”谢昀晞淡淡地开口打断他,微微扯唇笑道:“吴正硕为这件事恨了多久,现在又把另一只眼睛赔上了...怪
他运气不好喽。”
他很敏锐。谢昀焕站在一旁,将他这副漫不经心,状似对一切不以为意的神态尽收眼底。玻璃镜片下眸光冰冷,他看着谢昀晞,不得不承认谢伯生养在身边的终究是不一样。
谢昀晞确实是和他最像的人。
“不过他还是想全身而退啊...”谢昀晞莞尔,他托着下巴想了一会,随后问道:“玻璃体出血要做消融手术啊,吴正硕做完了没有?”
谢昀焕话音一顿,才说:“第一次手术已经结束了。”
“他们不打算放过谢云暄吧?”
“闹得很凶。”谢昀焕接收到他的视线,随即继续往下解释道:“具体还要看手术效果...虽然是吴正硕先寻衅滋事,但他是独子。之前就积怨未消,如果两只眼睛都出问题的话,梁太太
恐怕不会轻易罢休,而且吴家现在也没有以前受限制了...”
“知道了。”谢昀晞站起身来,径直往外走道:“他在哪家病院,你安排一下。”
谢云暄之所以能摆出那副宁愿同归于尽的死样子,就是因为他始终在心理上端着架子,即使被蹂躏践踏得什么也不剩了,还强撑着一口气悬吊在彻底下落的边缘。
谢昀晞想,该把什么当作庆祝关越绝望的礼物才好呢?
谢昀焕脚步略微迟疑,才三步并两步跟了上去:
“探病的人可能会很多,现在去可能...”
“看看卧病在床的老朋友有什么不可以的?他可是费尽心机才攀上我的关系,还指望着我利用我帮他亲手对付我弟弟呢。”谢昀晞哂笑道:“我的账也没和他算清,谁让他真的敢动手了。”
“顺便,也该带未出世的孩子见见爸爸。四个月大的胎儿可就能看到五官了,刚好一家人应该都在,一起庆祝新生命啊。”
他的口吻薄凉,字字超出了谢昀焕准备的范畴。谢昀焕眉头凝起:谢昀晞一直游离在外,到底什么时候牵扯进去的?
司机很快就把车开到指定位置,谢昀焕坐在副驾驶上,一路上看着导航地图里越来越短的绿色线条默默无言。
“余焕。”
谢昀焕立刻回头。
“下一次注射是什么时候?”谢昀晞手撑在脸侧,目光隐秘地落在了他口袋的空隙中:“能预先给我一支么?”
###第 69 章(2)
“前面就开不过去了。”谢云暄停车道:“就在这里停了。”
展禹宁降下车窗,微微撑着身子逾越出窗外,远方咸湿的水汽拂面而来,目力所及的范围内看不到尽头,而模糊不清的视线终点,是天地界限的消融。
他以为谢云暄说的出门只是去市里逛逛,怎料想过一大早就将他拉了起来,一油门开上了国道。高速上开过的一个个服务区告诉展禹宁没有回头路就开到了海边。
和开玩笑一样,他第一次看到大海。
谢云暄停好车,顺手给他扣上遮阳帽后就下车绕到另一边。展禹宁从后视镜匆匆一督就局促地摘了下来,白色的帽沿很宽大,打着褶皱,像头箍一样卡在头上,更像是女士戴的款式。
展禹宁忍了忍,权当是谢云暄有意的捉弄。
他等着谢云暄给自己拿腋拐,没想到他绕到后备箱只是换了双凉拖,随后打开门直接背对着自己蹲了下来:
“上来。”
“这是在外面。”展禹宁膛目结舌:“...你疯了?”
谢云暄回过头撇了眼他:“不是给你帽子了吗,你戴好,不会有人能看到你的脸的。”
故意给他买女款就算了,怎么能光明正大地提出这种要求呢?展禹宁抓着遮阳帽不可思议:“婉宁那种小姑娘才会戴这种吧。”
谢云暄说的理所当然:“我就是找展婉宁要的链接。”
“......”
“前面就是沙滩,坐不了轮椅,拐杖也不方便,早晚都是要背的。”谢云暄背后的掌心颠了颠:“最后一次,快点的。”
展禹宁当班主任后真的脾气好了太多,尤其是和谢云暄待在一起后。他深吸一口气,认栽地将遮阳帽卡进头发里,抓着谢云暄的肩膀,慢慢地摸索着趴到他的背上。
可能是他太慢了,谢云暄等的不耐烦了,忽然之间一跃而起。六月的炫目日光从帽沿边一晃而过,向下的气流拍着展禹宁的脑袋,在耳边划出一声细响。突然加高的视野带着不安的失衡感,
展禹宁扬着下巴,从谢云暄的年轻坚实的肩背上,看到更加一望无际的远方。
鲜冷的空气钻入展禹宁的鼻腔,恍然之间他好像遥遥听见了潮声。
谢云暄问:“...这样行吧?”
疑问没有得到回答。因为展禹宁咽完快从嗓子眼里冒出来的心跳,才发现那声音是从自己胸腔里传出来的。
明明只是高了几厘米而已。
“......”
谢云暄对此好像无知无觉,只是掐着他的腿根踮了踮,“大腿不要用力,放松,我背的动。”
“...还有很远。”
“你不记得你之前喝醉了,非要我背着你走回去吗?”谢云暄说着那个突然大雨倾盆的夜。他们浑身湿透地躲在公交站台下,他用香槟色外套盖住展禹宁,将他抵在灯牌下接的那个激凉的吻。
他这辈子最暧昧的一天:
“要不是下暴雨,我们就应该是走回家的,这点路算什么?”
他就是算准了展禹宁喝醉记不清了,不承认他就说展禹宁喝多了,左右都随着他说。但展禹宁这次好像放弃得太快了:
“...行行行,你说的都有道理。”
谢云暄低低笑了两声,侧头贴了贴他发烫的脸颊:“你这么热吗?”
“少说话。”
好丢人。展禹宁越发相信从目的地到过程中的一切都是谢云暄诡计多端的陷阱,否则他怎么会有一种自己已经习惯了被谢云暄背着的错觉?
这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吗?展禹宁在起伏的肩膀中,垂着被石膏裹起来的一条腿闷闷不乐地想。
但谢云暄没说谎,从停车后走过一会水泥地就到了沙滩。而真正距离却海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六月初,非旅游旺季非节假日,人少得可怜。可他本该是带毕业班的班主任,谢云暄也该是准
高考生。这对原有的秩序实在冲击太大,以至于哪怕展禹宁听到了浪花的声音,却依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谢云暄踩进近岸的湿沙中,白色的波浪卷起砂砾埋起脚趾。海风灌进他的裤管,又将敞开的上衣吹得猎猎作响。只有踩到水的瞬间才感觉自己真的到了海边。猝不及防地,他的手臂向上用力
抬起展禹宁,差点叫遮阳帽被迎面而来的风刮跑。
“展禹宁。”
这么久了,他还是没习惯谢云暄的不打招呼。随着风声,展禹宁差点砸进水里。他歪着身子从前面勾住了谢云暄的白色背心,一阵兵荒马乱之中,抬头看到的人生的第一片海。
其实并没有想象的蓝,近处的海水还是沙滩的颜色,每一段海潮在层层推挤中从四面八方径直朝面前奔涌而来,霎时间展禹宁有后退的冲动,却只在它们略过时听到咕噜地,带着空气的声响。
水面上泛起白色的泡沫,透明的海水无限缱绻依恋地刮过谢云暄小腿的皮肤,慢慢退却。
“感觉好吗?”
展禹宁呆呆地看着谢云暄被捎带吹起的发丝,还有裸露出来的额头。他漆黑的瞳孔微光一闪,比起眼里无垠的海更清晰。
某一刻,他好像也和海潮一起澎湃。
谢云暄弯了弯身,脱掉了他仅有的一只鞋子,就这样拎在身后向着海里走去,直到迸溅的水花碰到了展禹宁小腿。水珠沿着脚腕滴下去,惹起一阵冰凉的痒意。
“感觉怎么样?”
谢云暄怕石膏弄湿,又往后退了几步。展禹宁轻轻嗯了一声,伏在他肩后:
“怪不得你早上不带宝宝出门。”
“宝宝晕车啊,那么小一点,它连去宠物医院都受不住,别留下猫生阴影了。”谢云暄沿着岸边往里走,勾着手里的鞋子在背后晃来晃去:
“怎么,没想到我会带你来这里吗?”
“没想过。”展禹宁默默检讨自己:“...有点太青春了。”
“你当你四十了吗?”
“...你不是还在水里救过人吗。”展禹宁慌忙扯开话题,又不太确定地改口说:“那个,河里?”
谢云暄反应了一会,才道:“啊,你说张警啊。”
“多巧啊,救下的刚好是平时一直照顾你的警察的女儿。”
展禹宁对那个黝黑干瘦的男人印象深刻。跨越几年仍将当初帮助过的少年记挂在心上,并在产生联系后毫不犹豫地找上门来,拐弯抹角地请求展禹宁能够作为一名老师平等地看待有过案底的
关越。关楚和谢伯生占据着父母之名,却未曾有过父母之责,那一刻男人的请求就像是越轨,短暂地填补了空白的缺位。他是展禹宁接触到现在,唯一一个对谢云暄展露过善意的人。
谢云暄是在他想象不到多的恶意里被包围着长大的,任何一点不怀好意的勾子都可能死死咬住他至死方休。他多疑,顽劣,报复心重,步步紧逼,坏的时候就差没有对展禹宁真捅上一刀,但
绝路回转,关越之所以到现在没有彻底沦陷,或许依靠的就是这些点零星的善意。
展禹宁想他的真心是要比旁人还难能可贵的。
“我就知道,他那时肯定和你说了多余的事情。”一路上留下或浅或深的脚印被海水吞没,谢云暄口吻里带着淡淡的自嘲道:“好笑吧,就因为我顺手救了她女儿,他能记到现在。丝毫没有
怀疑过是我当初故意把他女儿推下去的,再自导自演来博取好感的。”
展禹宁一愣,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说:“怎么这么别扭啊。他从警这么多年可能没处理过惊心动魄的大案,但每天三教九流的人接触多了,他怎么会看不出来?特别是你这样的小孩。”
“你救了他女儿只是他关心你的借口。”
谢云暄脚步一顿,展禹宁身体不稳,下意识用手臂环住了谢云暄的脖子。他看不清,细沙里爬过极小的沙蟹,扑朔着腿急速前行,差点就要踩到了。
“怎么了?”
谢云暄的手臂忽地松松地卸了力气,展禹宁的身子不断从他背上下滑。或许慢慢放下他也能保持平衡,但此时浪卷着白边拍了上来,高溅的水花打湿了臀部的布料,冰得展禹宁嵴背发凉。
“谢云暄...”
“什么样的小孩啊?”谢云暄替他谴责:“怎么会有二十二岁的小孩会背着老师在海滩约会啊?”
“...”展禹宁耳根发烫,吐字很轻:“我裤子湿了...”
视线一晃,他的胸腔轻轻撞在谢云暄的后背上,帽沿蹭到肩膀从头上掉落,浮在水面上又被海浪卷远。
“......”
没了遮挡,海风吹在脸上凉爽得过分,展禹宁确确实实地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
谢云暄踏着漫过膝盖的海水,长臂一伸重新将遮阳帽拿给他:“要小孩给你捡帽子,那晚上需要小孩再帮你换裤子么?”
“......”
再戴上的遮阳帽有一股咸苦味,内侧湿漉漉地贴着额头。展禹宁苦哈哈地想着自作孽不可活,却听到谢云暄含糊不清地问:
“那你呢?”
“什么?”
浪打过来,但谢云暄依旧站着没动,裤腿一圈都湿了:
“你之前不是也...很恨我吗?”
他像他,真的很像,谢云暄这样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份充满伤害的开始,和他时时对纪少慈怀揣着愧疚又有什么区别呢?
展禹宁曾谨小慎微地解答过,但他现在却想换个答案:
“就是直觉吧。”
“你不怕错了吗。”
“错了就错了。”展禹宁的话里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义无反顾:“反正命运这种东西,戏弄我也不止一两回了。”
自己案桌上摆的小泥菩萨还真想着普渡众生了起来。谢云暄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遥远的海平面,又往前走了一步说:
“...其实我当时不是偶然路过,是想去死的。”
衣服吸饱了水,湿黏着皮肤的感觉又笨重又冰凉。谢云暄只要一直往前走,总有一步水能够漫过他的头顶,他的最后一口气也会变成那个带着空气的气泡浮上来。展禹宁哆嗦了一下,想起自
己自残时掉入的情绪陷阱。他太明白那种感受,带着无穷的后怕,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上手拧住谢云暄的耳朵:“你那个时候才多大啊。”
“错了。”谢云暄虽然笑着,但耳朵都被拧红了,不由得偏过头去:“开玩笑的,我会游泳,怎么会傻到干什么投河自尽啊。而且,你哪来的脸训斥我啊?嗯?在手腕上留下那么深的疤?”
展禹宁一下子松开了用劲的右手。
这么长时候右手仍然是展禹宁的惯用手。谢云暄俯下头吻他手腕上的疤说:“我们算扯平了,好吧?”
“...瞎说什么扯平啊。”
我不认为我的出生是什么好事情,可能连关楚怀胎也这么觉得,于九死一生后要活下去的念头就刻进了我的骨血里。所以我真的我没想过死,从来没有,就算是一霎时的冲动也会很快遏止。
但到底有什么是值得坚持等待下去的,我也想不明白:原来痛苦也可以成为理解的理由。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是感谢纪少慈的。你活下来了,我也见到你了。虽然是痛苦让我们遇见的,但
你不要再受伤了,老师。
谢云暄不说话,用嘴唇一下又一下地蹭着他的旧伤疤,可是好奇怪,眼神声音语气氛围,都有种让人心痒的感觉。
展禹宁认为那是谢云暄的头发戳中了下巴导致的。
“走喽。”谢云暄声音带着笑意,不放弃任何一个恼展禹宁的机会:“要回去帮我们老师换条裤子咯。”
“......”⁆ ‸ ]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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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
这简直是个没完没了的小坏蛋。展禹宁捏了捏他的手臂说:
“其实是你背不动了吧?”
“老师啊。”谢云暄叹了口气:“我之所以用两只手托着呢,是怕你觉得丢人。”
“......”
“你需要我只用一只手吗?”
“......”
###第 69 章(3)
可到底最后还是没换成裤子。展禹宁说待会就自然风干了,咬死不换,谢云暄随着他去,却像赌气似地硬生生背着他沿着海岸线两头来回走,走一路吵了一路,一直絮叨到落日。最后展禹宁
找了处干地,把外套铺在白色的细沙上席地而坐。
近海岸的落日要更好看一点吗?玫瑰色的天空绚烂绮丽,光华垂落在摇曳起伏的柔软浪间,浮光跃金,于是海面比天空先一步升起了粉色的繁星。高低潮的杂乱曲线与弯曲绵延的海岸线吻合,
在月球引力牵扯下,无数次拥吻又分别,亘古不变。他们的一天过去了,而对大海来说也不过就尘埃粒大小的须臾。
卷起的袖子下,谢云暄的小臂被裤子的褶皱压出印痕,皮肤被磨红,青筋凸起盘绕,看着就知道用力过度了。这么热了也不肯脱外套,他拧了瓶水,仰头一口就灌没了。
净逞能。
其实展禹宁也不是为了激将他才说的那话,他是真觉得自己好歹也是个男人,又不是纸扎的,谢云暄哪来使不完的劲。展禹宁咬着雪糕,偷偷用余光打量他。他解开的外套扣子下是白色的紧
身背心,若有似无地勾勒着胸肌和腰背的轮廓,背着他的时候腰部用力,紧实的肌肉柔韧而有弹性,光是大腿挨着,都能感受到勃发的力量感。
指腹仿佛残留下了肌肤的触感。偶尔谢云暄情动时会牵着自己的手往他身上摸,将手指卡进肌腹肌的沟壑中,随着呼吸顶弄感受到薄热的体温和跳动的欲望。而那双静默的眼睛紧盯着他,里
面写着颠倒与迷乱。
他想要展禹宁去触摸他。
展禹宁知道谢云暄身材很好,却极少分心注意。他就算放任谢云暄予取予求,也一直站在老师的立场,当成过迫不得已,当成过无可奈何,当成过同情和安慰,却始终没能够把谢云暄从顽劣
学生的范畴里放出来,把他...当成可能的另一半来正大光明地袒露欲望。
展禹宁捏着雪糕棍,耳尖却变得血红。
谢云暄把软塑料瓶捏成一小片,低头看展禹宁。他穿着宽松的无袖上衣,风从领口灌进去就一览无遗。那雪糕最外边都化了,却还没滴下来,含一口就小了一圈。黏稠的白色液体免不了沾上
了唇瓣,但又很快被含着唇用舌尖舔掉。
没明白为什么会显得这么色情,谢云暄盯着他吞弄的动作看了半天,突然之间发现展禹宁是咬着吃雪糕的。
谢云暄无端下面疼了一下。
细想来他还真被展禹宁咬过,虽然是自找的,但他清楚地记得抽离时龟头从他舌尖拉出的细丝,还有展禹宁失神的脸。谢云暄看了看四周,突然蹲了下去,目光和展禹宁齐平。
他挑着眉毛,神色不忿,看着就跟要找茬的似的。展禹宁警惕地略微偏转身体,伸出舌头舔着雪糕角垂下的液滴,含混不清地问他:
“干什么?”
“没人在看这边。”
谢云暄抓住他的手腕,垂着眼睛缓缓把头凑过去,咬在了雪糕的另一侧。
四四方方的雪糕有了两处牙咬出的豁口。
展禹宁动作一僵,登时眼神四处闪躲,却被谢云暄频频追击,几乎仰倒在沙滩上。雪白液体沾到他鼻子上,谢云暄用大拇指抹掉吮干,握着他的手腕将冰棒吃得就剩一根光棍。
怎么和狗一样还非要从别人口里抢吃的。展禹宁还躺在衣服上空举着手,茫然地看着谢云暄喃喃道:
“我都舔过了啊...”
“那又怎么样。”
谢云暄想他浑身上下自己哪里没亲过,现在说出这种话来,是装纯情还是净爱在意这些没用的?他督了一眼那只竖得和天线一样的手,腕骨在悬空之下格外突出,他压低了身体,忽然扣住腕
心沿着皮肤一路往下摸去。手肘弯曲,展禹宁被摸得升起了异样的感觉,胳膊激灵地发颤,不受控制地撑着软沙后退。
直到大手伸进裸露的袖口扣住了他的肩膀。
他一直都这样随心所欲,今天才是出奇的什么也没做。将落的天光将谢云暄近在咫尺的脸染得模糊不清,呼吸和潮声同频,吐息的气流比海风更温热,吹撩的额发飘进眼里,好像暧昧得过分。
湿漉漉的潮水迫近,展禹宁被包围其中,也变得湿漉漉又六神无主地想:
所以他想接吻吗?
“涨潮了,你要在这里坐多久?”
谢云暄揽过他的腰,和扛麻袋一样给他扛到肩上,顺手勾起地上的衣服鞋子,动作一气呵成。他甩了甩展禹宁满是砂砾的上衣,气势凶得像个土匪:
“走了。”
天光尽收。
夜潮水漫,距离他们越来越远。谢云暄寻思着这个姿势展禹宁应该会闹,但肩上的人却没动静。他刚要开口问,后背就结实挨了一拳。
“咳。”
上次打群架的淤青还没消,谢云暄倒抽一凉口气的功夫又挨了两下。除了自己真干混蛋事挨揍,展禹宁平时基本连脾气都没有,更别说打他了。
“行了行了,消停会。”谢云暄忙在台阶处把人放了下来,去看他却被他把头扭了过去。谢云暄叉着腰,叹了口气问:“人都走完了,又没人,嗯?就这么生气?”
展禹宁沉默不语。
谢云暄向下走了一个台阶,背对过他蹲下身说:“这样行了吧?上来。”
背后的人半天没动静,在谢云暄熟练地自己去掰他腿的时候,展禹宁用胳膊环住了他的脖子,怦热的心跳贴在耳背后,咕咚作响,响得让他想起海滩上自己差点就要亲上去的吻。
谢云暄拿出十二万分的耐心,告诫自己这次一定不能再着急了。
晚餐吃的是海鲜小烧烤。虽然觉得展禹宁的胃也不至于脆弱成那样,但以防万一,等餐的空档谢云暄还是溜出去买了点胃药备用。回来的时候路过买纪念品的小店,他瞥到了个香肠嘴的雀斑
娃娃挂件,长得像个卤蛋,潦草地扎着俩朝天辫,勉强算是和原始海岛风情挂边。但丑的太别致,谢云暄随手捏了一把,无意间摁到草帽,发现它原来还会说话,是个发声玩具。
设定好的语音格格不入,但谢云暄还是买了。他衣服没有口袋,回去的时候就和胃药一起放进了展禹宁的上衣口袋里。展禹宁吃晚饭又恢复正常了,摸到口袋鼓囊囊的毛绒挂件,他匪夷所思
地问谢云暄为什么买这个。
谢云暄糊弄着说:送展婉宁,让她有点参与感。
景点的停车场实在是有点小,他们折返回来的时候已经被停满了,左右都不顾人死活,几乎快贴上了,展禹宁只能等他把车开出来再上去。谢云暄从后备箱里拿了腋拐让他撑着,自己费劲地
挤进了空隙中把车开出来。这个时候才知道大块头的不便之处,展禹宁看着他忍耐的模样发笑,百无聊赖地把手插进了口袋里。
又摸到了那个挂件。
实在是奇怪得有些别致,但看久了还感觉蛮可爱的。展禹宁对娃娃的印象停留在小时候给妹妹买的各种玩具。当时展婉宁无人看管,总被送来送去。他把展婉宁接回来的那天,他花三十五块
买了个有她上半身那么大抱偶来道歉。展婉宁每天晚上都要抱着睡觉,后来那只抱偶变得只有她脑袋那么大,他才直观地发现妹妹长大了。
展禹宁伸出手指拨了拨它的小辫子,翻过去看草帽是否可拆卸。忽然发现帽子里有硬块,帽顶下隐隐有按钮一样的东西。
展禹宁摁了。
它应该是个女孩,但声音却十分低沉沙哑,有种粗糙的颗粒感。让展禹宁想到磨损的胶片,或者是上学时放着放着就会搅到一起的旧英语听力磁带。每一个发音都黏糊在一起,就像个小怪物,
咕哝又肯定地说着:
I love you!
湿意骤然从眼眶里冒了出来,纵使它喧嚣又廉价。展禹宁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却突然摸到另一边口袋里的胃药。爱就好像是这样,是展婉宁三十五块的重归于好,是他车祸时掉在身边的烫伤
膏,是谢云暄常备的胃药,是没什么大不了又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东西。谢云暄的车子开了出来,他的手指仍然紧摁卤蛋的小草帽,听着它欢快的声音道道直击脑门:
I love you!
I love u!
lVU!
小宝,我都不敢想你分手后会抱着这卤蛋和宝宝哭得有多惨
###第 70 章
流光瞬息间,展禹宁伸手抓住了下车向他走来的谢云暄。指缝夹住了他的衣角,然后一点一点紧紧攥进掌心,谢云暄因为这份牵扯下意识地身体前倾:
“老师?”
“等身体好了,我就去找工作。”
展禹宁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慌里慌张又没头没尾。他的灵魂仿佛已短暂地出窍,五感过载,嘴皮子受了莫名的驱使自己上下张合,只有那一股冲动顺着嵴椎一路噼里啪啦地向上炸开。他在
耳鸣声中说:
“没关系的。”
谢云暄看着他的脸,僵在原地。
“我当时实习完后也只签了一年期的合同,即使我们的事情没被蒯鹏飞闹大,校长也早就知道了,暂时留我,敲打我本身就是权宜之计,等今年我带完这一届后就不一定会再续约了。”
这些事情他从来没告诉过谢云暄。他荒废的大学时光,每天都在苦于生计,同时打三四份工,为了几块钱斤斤计较,差点没能毕得了业,更别说能拿到这份工作了。说实话这所学校待遇一点
都算不上好,光是实习就熬了一年,被挑三拣四也被说闲话,转正后他带的班级也是组里最多的,但展禹宁不敢挑,也不认为自己是能挑的处境。
“...老师。”
他苦苦忍耐,光是维持平静都用尽了全力,把一切当作重来一次的机会珍惜。所以那些咽下的苦水在谢云暄打破平衡时汹涌而出,他是展禹宁过去与当下所有憎恨的集合体,可此时展禹宁竟
已经不记得那份心情了。他抬头看谢云暄说:
“所以...没有关系,你不用有压力。”
他从很久以前就信不过那些虚无缥缈的爱,轻松的,不费力气的,他从来没见过,这份从出生就伴随的贫困致使了和纪少慈的分崩离析。爱向前伴随的是无数挣扎犹豫和痛苦,所以他只有跨
越不了的过去。
爱对他来说就像是可悲的自我毁灭。
这样做是对的吗?展禹宁不清楚。娃娃设定好了出场语音能不费吹灰之力对所有人说 iloveyou,他一句也说不出口,或许他命里就没有这种设定。只有为谢云暄负责,考虑他们的
未来是展禹宁唯一能做的事情,是他能拿出来的最大诚意。
“如果你不愿意去学校,我就替你去学校,或者联系别的老师,帮你把准考证寄过来,你还是正常去参加高考。”拐杖从腋下滑落,咣地一声掉在地上。展禹宁拽着他的外套,轻轻将头靠在
他的胸口前,汲取他身体的热量。他低声道:
“你听话,好吗?”
明明之间还在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为什么心意总是瞬息万变。
“房子你想换就换,虽然不能卖,但应该能租出去。这段时间我有点耽误你了,可随便哪所大学,你只要考上了就去上。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最好水平,等读研究生了咱们再考虑换。当然,如
果你想继续往下读博也可以,我想读书这条路对你来说应该会容易一些...”
“老师,你先别说了...”
“...我可以跟着你去你学校所在的城市。你也不必责怪自己因为案底找不到工作,因为这些事情从一开始就不该由你承担。”展禹宁的手掌放在谢云暄后背上轻抚,刚好遮盖在他一直想
挡住的淤青上。展禹宁声音平静,依旧兀自说完了:“其他的琐事交给我来解决...所以你不要有顾虑,好不好?你就去做能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这回声音终于断了,因为谢云暄吻住了他的嘴唇。车的远光灯还亮着,尘埃在光柱中上下纷飞,就像是打过来的聚光灯。
他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湿润的眼眸在黑暗里动容地闪着光,瞳孔睁大,惊慌而又无措,就像是要着急抓住他一般。他真的明白自己经历过什么吗?谢云暄嘴唇发抖,震颤的内心不断撼
动,像是山洪暴发般来势汹汹。突然之间耳侧一热,是展禹宁细瘦的手指揉过他的耳垂,低垂望向他的眼睛极富怜爱意味。他摁着自己的后颈,主动仰起了头。
温热柔软的唇瓣依着他的下唇。
谢云暄就是没经历过也知道,不续约和被停职完全是两回事。除非教得太烂,否则正常都是一年一续约,而展禹宁带的重点班成绩很好,又年轻负责,没有他从中作梗没理由会被开除。自己
之前干的就是混蛋事,谢云暄从来没想否认过,他也不需要展禹宁用这种否定痛苦的方式来为他开脱。
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
谢云暄抱起展禹宁,“咔哒”一声拉开副驾驶的门,将他放倒在座椅上。呼吸交融,展禹宁的手臂揽着他的脖子,歪着脑袋,全盘接受他所有的亲吻。搅弄的色情水声拍打在车窗玻璃上,直
到谢云暄眼眶发红滚烫,被无法言说的愧疚击溃。
是的,受到伤害的一直是老师。
这件事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说到底,被影响而暂时停学的人是谢云暄,和展禹宁一点关系都没有。可现在着急的人不是谢云暄,是后知后觉的展禹宁。
因为什么,因为发声玩具的一句幼稚台词,他就准备抄全部家身入股了吗?谢云暄懵懵懂懂地明白,展禹宁之所以一直咬死不松口,是给自己最后留下喘息的空隙。
可是我不是想给你这种窒息的感情。我那天说的话是真的,我...我不是求你爱我...我只是希望你无论何时可以多相信我一点,不要再这么提心吊胆地把所有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
他太好了,应该更珍惜自己的。
谢云暄松开展禹宁的唇瓣,俯身将脑袋拱在他的肩头。他那么沉,展禹宁一点抱怨都没有,只是手指扣着他的后颈反复摩挲。谢云暄平复好心情略微起身,指腹却从他的喉结一路向下划到小
腹。谢云暄喉结滚动,随着动作不耐地抬起头,听到展禹宁呵着热气,用被吻得殷红水润的唇问:
“你想做吗?”
谢云暄愣住了。
“我没...做过车震。”展禹宁目光游移,手犹豫了一下,才从下摆伸进他的背心里说:“是第一次...”
天诛地灭,谢云暄只想回溯时光去掐死对着展禹宁一遍又一遍提及纪少慈并以此羞辱的自己,才让展禹宁刻意说这种话。
“我不是在意你和别人做过...不,也不是不在乎...”
说白了,他又有什么资格在意?谢云暄抓着他的手,近乎语无伦次地说:“...我就是嫉妒你看着别人。”
展禹宁有些忍俊不禁:“要做吗?”
太珍贵了,谢云暄甚至舍不得把自己的欲望摆出来糟践,每一次的真心交换不是为了诱哄展禹宁和他上床的。谢云暄摇摇头,艰难地吐字道:
“车上没有润滑和安全套。”
“...我可以用嘴帮你。”
他吐息的唇张开,露出一截绵软红热的舌,看得谢云暄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展禹宁已经很久没给他做过口交了,但霎时间谢云暄已经能想象到那副画面:喷薄的热气、撑裂的嘴角,努力吞咽
的喉咙发出嗡声来讨好自己,最后浓稠的白精射到他脸上,展禹宁缺氧的脸颊透着绯色,低垂着迷蒙的双眼错开视线,挂在发丝和睫毛上低落下来。
光是想象都有种亵渎的快感。
谢云暄将手指塞进他的口腔里,滑软的舌头顺从地舔进指缝。他的身体颤了一下,随即掰开展禹宁的牙关,唇齿哆嗦地投降道:
“...接吻。”
“接吻就好了。”
说这种话前能不能预告一下?弄得我心脏都快炸了。
他亲吻得缓慢,含着展禹宁的唇瓣嘬吮。展禹宁已经习惯了谢云暄有些粗暴急切的方式,久而久之就连做爱的取向也一同被改变了,这样缠绵温存反惹得他发痒,比起接吻更像是有小狗在舔
他。他顺着谢云暄腰腹人鱼线的方向往里探弄,手滑进内裤里,把他勃发涨硬的阴茎拿了出来。
流出的腺液扯着绵丝滴在了他的衣服上。
展禹宁用手指摁着马眼,轻轻刮弄敏感的系带,谢云暄腰不自觉往下压,刻意压制的喘息变得急促。他靠着展禹宁的肩头,把那些低沉冒着热气的声音都倒进展禹宁耳畔。
展禹宁面皮浮着红,手指向上掀开了衣服,把硬得和火烧棍一样的鸡巴摁在了自己的小腹上,随着呼吸的起伏让他操上面的淫纹。
位置太危险了,谢云暄只要勾勾手指就能扒掉展禹宁的内裤肏他,心急的感觉让鸡巴的水流得更欢,简直比不做更折磨他。
他摸索着咬上他弹软的唇,接吻的动作变得很凶。展禹宁打量他闭着眼睛的忍耐,手摸到侧边的按钮放平了座椅。他进一步往上撩开了衣服,鸡巴蹭到了他胸间的小痣。吃肉〉群.⑦.①零
⑤⑧⑧⑤ ˇ⑨
淫液沾湿了胸口,他合着掌心拢起凉腻腻的奶肉让谢云暄一下下蹭动。凸起的乳头发硬,像小颗粒,刮过龟头时有种诡异的爽感。小奶粒被大鸡巴揉来碾去,推弄得变了形。展禹宁平摊的身
体微妙地紧绷发抖着。
谢云暄重重舒了一口气。
车晃了一下。展禹宁的裤子被拽到大腿,谢云暄侧着合起他的笨重的腿,将鸡巴整根插进腿底。展禹宁啊了一声,小幅度扬起的座椅让他只能抵在椅背上,一下下被谢云暄顶着肏。
“你到底是从哪学来的这种...”
谢云暄揪着他磨了几下就发肿的乳头欺负。他曲起手指弹了一下,展禹宁疼得歪着头嘤咛,被谢云暄捞着脑袋将舌头伸进嘴巴里。从唇角溢出来的涎水都被舔掉又漏的更多,一阵粘腻里,谢
云暄射了他一整个内裤。
展禹宁缩着肩膀,身子歪掉,脖子悬空在座椅外面喘气。他把视线放在别处,手探进内裤边缘,发现里里外外都湿了个透顶。
谢云暄替他扒掉,用湿巾把裸露的皮肤擦干净后,从后座拿了薄空调毯铺开盖在展禹宁身上:
“睡一会吧,准备走了。”
身上还有鸡巴四处顶弄的感觉,展禹宁把空调毯往上拉了拉,盖住自己的脸。
深夜,车路过一辆又一辆的货运车,在高速上疾驰。
毯子下没动静,谢云暄趁着空掀开看了一眼,发现展禹宁睡得很沉。他睡着后几乎一整夜都不会动,警惕地把存在感放到最低,安分得甚至有些过头了。
谢云暄将毛毯掀到鼻子下面,随后接通了震动不止的手机,低声道:
“喂。”
“谢昀晞出手了。”来点人赫然是余焕:“你人在哪?”
一道电话划破了残留的暧昧。虽然车内什么也没变,但骤然之间就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谢云暄下调车窗,劲风灌进车厢内,掀起了谢云暄的额发也吞没了说话的声音。发丝乱飞,谢云暄握着方向盘,迎着风眯起了眼睛:
“我现在不在市内。”
“有什么等我回来解决。”
写哭了,礼貌起见也请你们哭一哭
###第 71 章
“正硕,妈妈出去一下。”
吴正硕手边被子上压着的重量忽然轻了,他一只眼睛被纱布罩上,另一只高度近视,摘掉眼镜简直人畜莫辨,只隐约看出病房门口有人。他听出母亲声音凝重,鞋跟和在地板踩出响声,极好
的隔音门关上,他就像是被关在了玻璃瓶中,低低切切的说话声像毛玻璃一样模糊不清。
好一会,那扇门才打开,霎时间他有种毛孔清透的感觉,好像憋久了终于能喘上一口气。每当这个时刻,他心底对谢云暄的恨就要多渗出一口毒出来。吴正硕抬起头,恰好看到一张凑近的脸,
抽象的线条扬起问他:
“伤怎么样了?”
谢昀晞。
吴正硕瞬间激灵起来,挂着水的手背却被梁夫人摁了下去,口吻里有淡淡制止的意思:“正硕。”
“梁夫人,我先和正硕单独聊一会。”谢昀晞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我会注意分寸的。”
这狗东西和谢云暄一样会装。吴正硕咬牙切齿,然而梁夫人生冷的目光从谢昀晞身上划走,无声的警告后轻微颔首。他心里顿时感到有什么被丝丝抽离,慌张地要扣住母亲的手,却被深深扎
进血管的针刺痛了,硬生生感觉梁夫人的冰凉的皮肤从掌心划过。
“妈...”
令人窒息的玻璃罩再次盖住了他。
“别傻了。”谢昀晞眉峰一勾,又恢复了令人熟悉的讥讽意味:“我既然能进来坐在这里和你说话,就代表这场单人谈话是被默许的,还没明白吗?”
“你和我妈说了什么?”吴正硕竟一时间想不到有什么能让母亲都暂时容许,他神色阴晴不定地对着耀武扬威的入侵者:
“你什么时候好心到替那个私生子撑腰了?谢昀晞,我们俩之间的可以一笔勾销,我和你无冤无仇,和我有仇的是你弟弟...”
“一笔勾销,你说勾销什么?是我曾让人搅了你的好事吗?”谢昀晞扶着额角语气轻慢,仿佛听到了什么叫人发笑的事情:“你这话说的,我是允许你对他做点不痛不痒的骚扰,或者是对他
那个小情人泄泄火,可谁让你真的对我弟弟动手了?”
“吴正硕,你要清楚,你们是有仇有怨,但那已经是过去了。现在先寻衅滋事的人可是你啊。”
令人不安的脚步声绕着床响了一圈,吴正硕另一侧突然响起了声音:
“我认为你应该懂这个道理。”
谢昀晞的手掌抱着肘窝,那是他经常接受注射的地方:“无论你是私生子还是独生子,只要违背了整体利益,就总有一天会被舍弃。”
当时打听到谢昀晞和私生子关系不好的确实是自己,可他确实也觉得谢昀晞是从心眼里厌恶谢云暄的存在的。他打断谢昀晞的故作高深,嗤笑道:“所以呢?你要说你现在开始玩什么兄友弟
恭的那一套了...”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和谢云暄其实没有什么不同。”谢昀晞说:“你这只眼睛是怎么被他打成这样的,你记得吗?”
那时候他钓到了一个十几岁的小白菜,真正的未经涉世,会给他发幼稚又角度无语的私密照,试图越过失败得一踏涂地的家庭关系,预先作为一个女人,从他这里获得虚无的价值感。哪怕这
份渴望爱到畸形的心理一直被利用,直到将她变成被群狼环伺的猎物。
“你真是比谢云暄还长情,打发着无聊竟也料到了现在。”谢昀晞莞尔:“不是教唆她孤身一人来找你吗?”
一根线贯穿了他的神经,吴正硕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又很快冷静下来:
“那又怎么样,她能算什么?”
“但她怀孕了。”谢昀晞说:“很...有胆识的小姑娘,敢一个人去医院堕胎,也知道找私人医院...”
血液凝固,顺着滴管倒流,一条血色的长线,然而女孩这一路流的血却比他要多得多。
“现在人在我这里,很有炒作价值,所以正妥善对待着。”谢昀晞摁着他的针头,笑容别有深意:“一个经验教训:她算不算什么,要看她背后是什么,有谁插手了。所以现在情况已经不一
样了,你明白了吗?听候发落的、真正的...诱奸犯?”
谢昀晞的轻笑牵扯出凉风:
“那么你认为自己距离失去保全的价值,还差多少步?”
谢云暄咬着笔站在窗边上,手机上最新一条短信是几天前,内容只有没头没尾的三个字:撤诉了。
本来设想好让华艳参与其中的备用棋也用不到了。他删除短信,屏幕切换到软件界面,聊天记录里的图片全是他曾经住过的房子,其中也包括关楚给他留下的公寓。谢云暄键入道:
“不要转账,现金交易。”
转账会留下痕迹,流水谢伯生那边一查便知,所以这几年谢云暄变现全都是现金交易。关楚死后来自谢伯生的资产基本全被冻结,剩下的谢云暄也没好好打理过,直到前几个月才发现她还有
张未销户的银行卡,还可以使用。关楚以前也是从苦日子熬过来的,对钱的忧患是刻在骨子里的。她不信任谢伯生,但也不知道是到底是谢伯生有意纵容还是她真有点本事,竟能让她在谢伯
生眼皮子底下藏金。
关楚的密码很好猜,无非是她的出生日期。谢云暄在她的身份证上见过,小学时学校老师布置过相关的美育作业,是给自己的父母准备一份生日礼物。关越当然也天真地准备过,在卡纸上画
上笨拙的图画,再黏上晒干的花瓣,可关楚只是当着他的面撕碎了,告诉他身份证上登记的是假的。
在一个八口之家里,没人会去在乎一个送出去的女孩的出生日期,连出生年份都是自己随便报的。
那个都会问父母自己是怎么来的的年纪,关越没问过,但关楚却在偶尔情绪失控的时候说:当时就应该把你扔在厕所垃圾桶里,他合理推测自己可能就是在厕所出生的。至于出生年月,真正
知道的人只有关楚,但她从没提过,关越不敢问,也不相信户口本上所写的虚假数字。所以关越的童年和青春期没有生日,他当自己和妈妈一样都是没有生日的人。
直到他用那串数字从 ATM 机里查询出了那张卡的余额。
关楚死得又注定又仓促,但这下却像是特地为他留的。种种在脑子里飘了一遍,有煤气中毒那天的托词,有在法庭上的作证,也有地上被打碎的遗像,但谢云暄什么也抓不住。留下的伤口都
早已结痂长出了新的皮肤,他可以不用去在乎那些痕迹了。
谢云暄出神过一秒,也很快就把卡抽出来保存好,只是想:如果有一天他和谢家闹翻了,应该也是一样的流程,现在有的银行卡都会被冻结,除了这张已死之人的财产或许能被遗漏。
毕竟他的老师很爱操心以后。他做不到操纵展禹宁的想法,但是可以努力让他的担心都落空。
谢云暄把手机装进口袋,转过身来看到展禹宁正把头压得很低仔细看他写的题。眼睛好了一点就开始闲不住,每每自己境遇转好就想着操心别人,一点没变。考前硬是摁着他把知识点都粗略
过了一遍,谢云暄没敢想要是展禹宁真带毕业班能焦虑成什么样。
真是天生当班主任的命。
谢云暄把卷子抽过来自己对,问展禹宁:
“怎么样?非给我开小灶补课?”
展禹宁没理他,但模样上看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好歹也当过老师,高考前和学生搅在一起怎么想都过于荒淫无道,好像敌军都打进城门还在榻上欢爱的君主,以至于展禹宁一对上谢云暄抱着自己的视线就心虚地挣脱。
还好谢云暄脑子好用。
因为按时服药加上心情舒畅,他身体恢复状况良好,虽然锁骨带没到时间还不能脱,但眼睛已经恢复大半。看不见的滋味并不好受,他本身就容易心绪郁结,饶是善于忍耐,突然剥夺的视力
也加重了难以自控就低落的毛病。
谢云暄再想到当时展禹宁低烧呕吐都觉得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督见他眼里少有的神采,谢云暄想他其实还是很喜欢教书的,心里沉闷地弯腰搂住他的腰问:
“就一个月没学而已,现在放心了吗?”
展禹宁心想上课你也就直勾勾地盯着我,哪没见你正儿八经地学过。不过越是这样越是觉得可惜,他叹口气实话实说道:
“你是我现在遇到过最有天赋的人。”
谢云暄把脸埋在他脖颈后问:
“比纪少慈还厉害吗?”
“......”展禹宁秉持着考前服务考生的原则,诡异地沉默三秒后果断顺着他的话说:“嗯嗯,他没你厉害。”
谢云暄觉察到敷衍,扣住他的手腕,嘴唇贴上他后颈的小痣说:
“这种话就应该留在床上说。”
展禹宁磨磨蹭蹭地挣扎:“你少来。”
“学习对我来说一直不算什么难事。”谢云暄一口咬在他后颈的皮肤上,舔着凹陷的牙痕说:“坐牢前,我考上的是一中。”
一中是本市最好的公立高中,只可惜他在开学路上被谢伯生突然掳走,还没踏进去过一步就退了学。从小大病小灾没断过也没死成,警察局里和他打架的学生书包全是二三十分的试卷,谢云
暄对比起来一直觉得自己运气很好,直到他被铐着手铐送了进去。出狱后他以为自己指不定就要看着字头晕了,结果发现原来有太多事情要比写一张试卷复杂多了。
谢云暄眼神暗了暗,手指从后面扯下他的衣领,展禹宁伸手去护,结果一阵动静,反被他摁在了书桌上。
宝宝在桌腿边喵喵叫。
脑袋边的文具袋还放着谢云暄的准考证,展禹宁视线偏了偏,从海边回来后就不太能直视他的脸,于是侧过身子说:“说了是你厉害了...”
“你亲我,老师。”
“.......”
“我紧张。”谢云暄眼里明晃晃的笑意,口吻却装作委屈:“我第一次高考,不是说老师在考前都会对学生很好吗?”
干燥的唇瓣舔了又舔,展禹宁瞟了一眼谢云暄,勾着他的衣领都张开唇了,又猛地反手盖在他凑上来的嘴上说:
“...明后两天我陪你去吧。”
干嘛接个吻都要勾得他心痒痒的。谢云暄在他掌心里唔了两声,拉长声音质问他:“你拿什么身份送考,老师?”
展禹宁很会糊弄他,“我当时还是特地请假陪的婉宁呢。”
“不用了,人多,你身上又没一处好地儿,外面天还热,没必要赶这个热闹。”谢云暄罕见地放任他糊弄自己:“考个试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自己开车去就行了。”
他抽中的考点离展禹宁家很近,可能是因为常住地址填的还是以前的旧址,如果展禹宁说要顺路回去一趟,估计又要闹不愉快了。
虽然知道不可能一直瞒着展禹宁,但所有的事情解决好之前,谢云暄还不打算对他和盘托出。
展禹宁没接话,但从表情看就是明显对自己的回答并不死心。谢云暄总感觉他会同情心泛滥琢磨着给自己找仪式感,于是伸手掐他的脸颊肉说:
“动什么歪心思呢?”
“...没有。”
“你别盘算着给自己找罪受,听到没有?”谢云暄用劲捏了捏,把他嘴角都扯歪了:“我不在乎那些。”
展禹宁皱着眉打开他的手:“刚刚不还说你紧张吗?”
“你不是替我紧张了吗?”
一点都没营养的对话。
“你要是真劲没处使。”谢云暄压低声音咬他的耳朵:“...就想想晚上用什么姿势奖励我。”
“滚蛋。”
没脸没皮的。展禹宁叹了口气,弯腰把宝宝抱了起来,无奈地看着他说:“午饭呢,回来吃吗?”
“我会自己看着办的。”谢云暄戳了戳他的额头说:“别担心了,我又不是真小孩。”
他说得好像自己能办到一切,可谢云暄事后想起来,突然发觉自己在展禹宁面前的逞能没有一次是实现的。
他迟到了三年的高考确实没什么大不了。从早开始拥堵的交通,学校附近有禁止鸣笛的牌子,交警四处巡逻,在路口调节交通,家长和发传单的辅导机构把拉着警戒线的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到考点附近信号就变得很差了,消息都发不出去,严防死守得就差没盖个玻璃罩与外隔绝了。
展禹宁希望他好好考,他对谢云暄的要求就这么一点,仿佛只要他做到,剩下的就能全部迎刃而解。谢云暄发笑是一回事,写完数学还是检查了两遍,算是给展禹宁的主教科目面子。理综考
试时他写着选做题还顺着展禹宁的说法设想了一下未来,发现如果能偷偷握着存款吃老师软饭,好像感觉也不错。
他竟难得地有些算得上雀跃的心情,直到交完卷子出和无数学生一起出考场,在门口听到有人喊他:
“谢云暄。”
明明声音隐没在嘈杂的声流之中,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小的呼喊。谢昀晞带着玩味的神情和他对视,他站在人群之中却自动与他人划开一道无形的界限,无数严阵以待,表情严肃的家
长就像是带着面具的非玩家角色。
谢云暄想起了谢伯生当时在高中校门口停着的车,视线从车窗里越过学生锁定他,情景重合,一切都冷漠得让人毛骨悚然。
他的表情也淡下去。
口袋里的手机晚来地转出了消息:
“谢昀晞来接你了。”
“你怎么还来参加这种考试了?”谢昀晞的声音实现了预报,轻描淡写道:“这几天一直都在为你准备,忘了时间,看起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还剩一门英语没有考。谢云暄捏着口袋里的准考证。群⑦①零〉⑤﹒88⑤⑨零%看后ˇ续﹕
“我到处找你,也顺便去了你最近租的地方,但只看到了那个小情儿。”谢昀晞在落音时看到了谢云暄神色里的撼动,笑眯了眼:“哦,你们还养小猫了。”
他有堪称地狱级别的开局。目前为止的人生就像自己无数次在精神病院模拟的游戏,从负基础开始,突破重重难以预料的机关,满屏的破坏性射线,随处可落下的闸刀,却似乎依旧是个通不
了关的游戏。
他不断地在存档点重来。
但这一次他没有那么多恐惧了。谢云暄将那张准考证掏了出来,在路人诧异的眼光中撕成了碎片,面无表情地扬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老师知道该生气了。
“我和你走。”
谢云暄说。
###第 72 章
谢昀晞是个怪人。
高薪的家教老师换来换去,没有一个人能撑下超过一个月。谢昀晞难以沟通,任何人和他说话都仿佛隔着一层可悲的玻璃罩。而且这个总目不错珠地冷冰冰打量别人的小孩报复心极重,家教
老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个字说错了,谢昀晞转天就当着所有大人的面露出自己小腿上的红色抽痕,诬告她虐打儿童。
负责马术的男老师告诉谢昀晞尽量找脾气温顺的马驹,要先和马建立良好的关系,得到同意后再上马,不能强硬地来。可他偏偏在所有人没注意到的时候爬上了烈性马的马背,如若不是老师
即使发现,可能谢昀晞就会被从马背上摔下来落下终身残疾。
他实在气不过,对这位大企业家的独子说了几句斥责的话。谢昀晞没说什么,甚至将他请来自己家,说想要用茶点款待感谢他。结果他醒来后手里却抓着幼童撕裂的内裤,耳边的哭声从楼上
传到楼下。接着周纫兰淡淡地告诉马术老师自己将会起诉他,让他身败名裂。
被警察带走的那天,谢昀晞站在二楼的窗户边看,眼泪挂在眼眶里,却对他露出了微笑。
解决大人的手段是扮作受害者,但这种方式用多了就觉得无聊,因为实际的惩处者并不能是自己。谢昀晞想起自己坐在那匹烈性马的马背上的滋味,那感觉很好,很有成就感,可惜被打断了,
否则他就能再多体会一下仿佛能凌驾一切的快感了。
他掐死了母亲送给他的小白狗,享受着生命和体温慢慢在掌心流逝的感觉,他感到眷恋和安心,于是直到躯体身体变得僵硬时,他才松开手将它埋进了院子里。
回房间时,他在母亲的房间里看到了父亲的其他情人。她在周纫兰面前变得很弱小,低伏着就像那只匍匐的小白狗。她出去的时候撞到了谢昀晞,明明比他高很多,却依旧卑微得直不起身,
像是低到了土里。
谢昀晞对训斥的画面印象深刻,母亲光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就足够让瑟瑟发抖的女人连头都抬不起来。
他也很想试一试。
于是他在母亲下手之前,找到了关楚。但他的目标不是关楚,因为关楚和那个女人一样,已经给自己打上了低微的烙印,谢昀晞从出生起就可以踩在她的头顶之上了。所以他对她的儿子更感
兴趣,因为关越看着他的眼睛里有期许和懵懂,却独独没有害怕。
残忍又旺盛的好奇心被勾起,他拿着那把枪抵着关越的额头,那是把真枪,但自从园丁从院子里挖出那只小白狗的尸体后,谢伯生就把子弹从里面拿掉了。谢昀晞无不可惜地想,如果子弹还
在,他当时会不会真的扣下扳机?
幸好没有,否则他一定会为自己的轻率决定后悔,因为关越的价值不仅仅是使用一次而已。谢昀晞总在想,是不是因为他们的身体里流着一半一样的血,才让关越如此傲慢。无论他如何折磨,
关越始终和自己保持着同一种凌驾地位。他不仅不会害怕,还会更加蔑视自己。
从那时起,谢昀晞产生了一种想法:
如果他能把关越,变得和他一样呢?
这个想法没有践行到底,因为中学起他就被周纫兰送往国外念书了。升学的假期他回国找乐子,却出了点意外。对方有军政背景,是不能惹的人。谢伯生大发雷霆,非牵扯实际利益的他都可
以对谢昀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回是触及他底线了。不得不把尚未成年的谢云暄揪出来替罪,同时指派了一个研究员寸步不离地跟着谢昀晞,下定决定要将他纠正过来。
出国前,谢昀晞去探监过,可关越依旧是那副样子,态度甚至比往常还要淡漠。他在管教的押送下,被迫坐在玻璃对面,恹恹地瞧了他一眼,不屑一顾。他是临床一期最早的试验品,配合
MECT 治疗,应该是用药的效果不错。谢昀晞笑道:
“我等你出狱。”
或许只有把谢云暄变成真正的罪犯,他才能彻底失去立场。
谢昀晞微笑着,特地和管教打点好,嘱托他们要多多“关照”关越。特别对待的结果看起来相当不错,五年后他再见谢云暄,简直判若两人。比起当时细瘦的少年,现在擒拿住他甚至得费点
心思。
谢昀晞莞尔:
“我去看吴正硕了。”
谢云暄没有理他。
“忍到现在才动手,我还以为你是在准备什么万全之策,想好了要怎么把他干净做掉...”谢昀晞话音一转:“为什么下手这么轻?”
“万全之策?”
谢云暄挑眉,不加掩饰地冷笑道:“你说的万全之策,就是指找个私生子来为自己顶包么?”
“哈。”直白的嘲讽,谢昀晞弯了眼睛:“关越,没人比我更了解你。”
“你的道德底线没有那么高。”
轿车在一处高档会所前停了下来。
“是有所顾虑,还是根本就不能下手?”谢昀晞先一步下车,他把手搭在车门上问,目光中带着能够洞穿谢云暄的敏锐:“现在的你不在乎真正的犯罪。”
“你不是怕杀人,是怕没杀了想杀的人。”谢昀晞扬起一个耐人寻味的笑:
“比如...我。”
他身后的研究员脚步一顿,然而眼镜的冷光闪过,只能看到他在装作无异地闭目塞听。三个人明明有血缘关系,却又互不相熟,彼此之间悬殊的差距是任谁看了都不会认为他们是兄弟。
这滑稽至极的场面简直令人发笑。
“谢昀晞。”谢云暄嗤笑道:“我也没在乎你到需要把我自己搭上的地步。”
穿过旋转门,有男人在门口穿戴严整,一见到谢昀晞就弯身鞠躬,好像恭候多时。他身后的大厅金碧辉煌,从门口铺设着的红毯一直延伸到贵宾电梯。谢云暄插着口袋,看男人从胸前的口袋
取出一张黑色卡片贴在感应区,电梯才开始缓缓上升。
他如果想离开,至少这部电梯是走不通的。
谢云暄目光微紧。
电梯门打开,一阵幽凉的香风扑面而来,暖黄的顶灯营造出温暖华贵的氛围,但长走廊却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来之前谢昀晞让他换了套西服,浮夸是他的一贯特色,谢云暄没在意,现在却
想这是别有深意。
皮鞋踩在深蓝色的地毯上没有半点声响,谢云暄注意到脚下满是的粉色的不规则图形,每个元素之间都用弯曲的细线相连,如同蔓延生长的藤蔓,狂乱地纠缠其中,蓝色的背景上铺满。
正是这些无序错综的图案给人以一种眼花缭乱的错觉。谢云暄皱着眉头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一个个颠来倒去的图形十分眼熟,和展禹宁大腿上的很像——
是生殖器。
整片地毯,密密麻麻的全是形状不一的生殖器,它们有如枝叶般柔软伸长,藤蔓盛放出郁金香,绽开之间,张开的嘴唇贴着龟头,垂涎似地唇缝边伸出如蛇信般细长的舌头。
空气之间涌动的香气变得无比馥郁,从内到外都透露着浓重不堪的性暗示,谢云暄睁眼闭眼都是那粉色的图案,猛然之间觉得头晕。
从第一次见到展禹宁的裸体时觉得色情,他身上不常见的纹身绝对脱不了干系。他大腿上匀长的生殖器是很鲜艳的桃红色,直挺挺地翘起,像小箭头似的指向后穴,极具侮辱性,相当于是直
白地在身体上写着 FUCK MY ASS HOLE。
是巧合吗?
谢云暄在口袋中捏紧了拳头,谢昀晞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微变的神色,示意接待员拉开厚重的大门。
一霎时,烟雾从大厅内逸散了出来,刻意调暗的灯光下是成排的座椅,只有环形的舞台是亮着,无数看不清面孔的男人们转过了头,用熟稔的语气打招呼说:
“昀晞。”
相似的发音,谢云暄下意识地抬起头,眼前照亮的幕布上出现了一具身材姣好的人形轮廓,比例惊人,对着台下的观众们情挑地晃着挺翘的臀部。随后灯光交错,“女人”身后的影子重叠,
“她们”依次走开,以供挑选般在台上站成一排。
台下有人吹了长口哨。
“这么一眼看过去,你喜欢哪个?”
谢云暄深深皱起了眉头。
“慢慢挑。”谢昀晞笑了:“这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在他的眼神示意下,表演开场。明暗交替的光线从他脸上闪过,将他的表情变得模糊。谢昀晞的声音夹在暧昧低切西语歌曲中,语气
也变得蛊惑,对着谢云暄道:
“台上的所有人,都是你的。”
谢云暄下午考完就回来了。
高考。
那是个距离展禹宁有些遥远的词,日子过去太久了,即使刻意去回忆,他也早已忘记当时的感受。轻松的日子总是百无聊赖,不加珍惜地过去了,如同铅笔在白纸上留下的轻浅笔痕。现在想
来,可能有些瞬间只能活在发生的那一刻。
相比之下,过后发生的每一份痛苦和屈辱却全然深刻进了骨髓之中,他到是还挺贱的。展禹宁托着小猫肚子抱了起来,宝宝吓了一跳,喵喵直叫,趴在他的膝盖上被揉脑袋。
他月份比较小,高中毕业时还没成年,十八岁还没到家里就出了变故。手指插进细软的绒毛中,站在上帝视角回望过去无疑是残忍的,展禹宁想起在变故陡生前——他人生的最后一个假期开
始时,命运曾给他的提示。
那天高考后,李珊洁本来要接他庆祝,却偏偏因妹妹的上下学耽误了,又偏偏地选择了要提前去他和纪少慈合租的房子收拾行李。他因为高考完的轻松遗忘了戒备,看到短信的时候已经来不
及了。
合照被摔碎,玻璃碴子如暗刃般藏进木地板的缝隙,安全套和润滑液摆在桌子上,衣柜里的裙子被翻出来。李珊洁面对着一屋子他和纪少慈厮磨过的痕迹,重重地甩了他一耳光,死一般的难
堪和沉默里对他说:
“你是畜生强奸犯,还是变态同性恋?”
那令人寒颤的感觉让展禹宁回忆起时身体还是本能地轻微一抖。随之而来的是每一次饭桌上的僵持,以及用来监视他的摄像头,他一个假期几乎不被允许见任何人,实际的生存范围被压缩至
一个房间,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如氧气般存在。
感情从始至终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因为他没有容错空间,所以背叛纪少慈时也毫不犹豫。那时候他一个人快把窗外的落日看烂了,在血色的余晖里总安慰自己:以后就好了。
好什么呢?只不过是每个阶段都有所谓的身不由己罢了。
展禹宁呼了一口气,举着宝宝放在自己胸口,一定的重量感让他微妙地安心下去,在悲欣交集中想:
但现在已经不会再有人逼问他是对是错了。
床头的手机震动,展禹宁起身去拿手机,发现是妹妹的电话。因为失明,展禹宁一个月来都没和妹妹好好聊过。他开始还盘算着如果聊天要说什么糊弄过去,却恍然发现妹妹根本没过问。
不只是妹妹,工作群和班级群也是死寂沉沉,相关的处理好像也没下来。展禹宁虽然嘴上安慰谢云暄没关系,但冲动是一回事,面对的现实又是另一回事,他至今仍然不敢点开群消息仔细求
证那些骂声,不过好在也没有家长和同事找他私聊。
多大的丑闻呢,班主任和学生搞在一起了,还人模狗样地在讲台上讲课,说不定他根本没出车祸,都是被发现后没脸见人的借口。
展禹宁凄凉地扬了下唇角,摇摇头告诉自己事已至此就不要再想了。他接电话说:
“喂?”
“啊,哥?”展婉宁好像在外面,背景嘈杂,她找了个地方:“你现在是在考场外面等谢云暄吗?”
展婉宁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还以为哥哥只是电瓶车翻了蹭破点皮。料想哥哥高考两天也没什么事,八成会去陪谢云暄。展禹宁支吾了两声:
“...怎么了?”
“你们晚上是打算出去吃吗?什么时候回去啊?”
“不待多久,很快就回去了。”
“哦~”展婉宁说:“那你回家以后,帮我从房间找点东西啊,应该就在房间的转角柜上。我之前放假误把材料带回去了,学年考核要用,不用给我寄,正面拍个照给我就行了。”
家...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去了。
展禹宁直起了身子,“截至日期是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你回去发我就行了,应该来得及。”
展禹宁拿过旁边的拐杖,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知道了,晚上发给你啊。”
电话挂断时他看了一眼时间,谢云暄快考完了。
展禹宁知道他的考点和自己家离得很近,说中午不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家里住。他确实可以让谢云暄顺手把婉宁要的材料带来,但展禹宁站着犹豫了一会,还是想去接他。
感觉...谢云暄应该会高兴。
他心里有种陌生的悸动,展禹宁自嘲地想他恐怕精神不正常了。他打开衣柜,里面全是谢云暄新给他买的衣服,标签都剪掉了,但从质感也摸得出应该不便宜。谢云暄花钱也不知道节制,学
校里也是从头到脚光鲜亮丽,怎么看都是个败家的小东西。
展禹宁没忍住笑着烦恼想:以后怎么过啊。
他突然督到角落的猫窝,还有杂七杂八的宠物用品,宝宝瞪着他的眼睛圆溜溜的。展禹宁想:哦,还有这个,也是败家的小东西。
“不能带你哦,外面热,我也没手顾你。”
他伸手捞着宝宝给他放进了笼子里,宝宝不乐意,用尖细地猫叫抗议。展禹宁戳戳它的小脑袋:
“自己老实待一会,马上就回来了。”
“喵!”
“去接你爸爸,乖咯。”
宝宝的叫声比刚刚声音还大:“喵!”
“......”
他干嘛这么说,好幼稚...展禹宁的耳尖难堪地红了。他关上笼子,迟缓地替自己纠正道:“嗯...去接你哥哥。”
###第 73 章
恶心。
斑斓光影浮动,卡进眼睫的缝隙之中,从一侧的耳际跨越鼻梁流至对岸,闪跃如同长河。谢云暄微微昂首,皮鞋踩在脚边零散的衣物上。那是从台上抛下来的,演员一层层脱掉的贴身衣物,
全都不偏不倚地丢在了他的身边。
而舞台的旁侧,是堪称交响乐阵容的现场演奏,总指挥挥舞着指挥棒,堪称高雅和低俗的强烈对比和汇流。谢云暄神色阴郁,浓稠得好似积蓄的云雨。他用鞋尖踢开去,怒火在压抑的边缘。
可他不算什么正人君子。展禹宁说他虚张声势,可那也是一部分的他,只不过是仅存在于很短一段时间的他。出狱后他拿到了大把的金钱,依附于谢家的社会地位,无论酒色都不过触手可得。
他有过一段挥金如土的生活,才因此会和吴正硕之流厮混到一起。诚然那些纵情享乐放大了麻痹的感官,可他越沉溺越是觉得一切都如同末日之前的狂欢。感官得到了刺激同时也被碾碎,变
得更加疲倦,更不知满足,狂乱地追逐着下一个可以满足的节点,沦为被欲望与荷尔蒙支配的动物。
他始终是贫瘠的,没有容身之处的,也不存在追求与人生一类的意义。他的一切都随时可能戛然而止,潦草地划上终止的句号。既然登上一座注定会触礁沉底的轮船,他能做的只有在坠海前
用加重的刺激,提醒自己活着的感觉。
可他现在已经有了新的渴求,回过头再看这种程度的刺激只会显得浅薄可笑。直白的躯体展示比起人像一团肉,弯腰扭动的皮肉褶皱夹住投递的目光,一切都显得恶心至极。
谢云暄近乎有些生理不适,从而偏过头低托住额角,注意手机到上消失的信号。
② 3069②39 六
舞台上几近赤裸的青年却摆出各种大胆而吸引人眼球的动作,他的视线流转几轮都回转至第一排正中央的男人身上,然而对方始终不为所动。青年咬着嘴唇看向谢昀晞,无过多时便慌张地退
了台。
工作人员放上了新的道具,是倒满浅红色液体的香槟杯,正摇晃着散发出甜腻的香气。白烟弥漫,灯光又弱了一分,暗到谢云暄眼睛略微不舒服,而伴奏的声音伴着迫近的脚步声,猛然推到
了最大。
新上来的五六个年轻的男孩女孩,蓬松的发丝在白烟里背光透着棕黄色,闪闪发光。腰身纤细,臀瓣又生得饱满,轮廓乍看上去都一模一样,辨不出差别。最边缘的突然抬手轻扯,长发落下,
她走向最前,在簇拥下坐进了杯中。
昏暗的光线中,神经莫名不安地跳动,音乐声超过了注意力所能保持的阈值。不断流逝的时间与摸不透目的的演出让谢云暄焦心,走神间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他轻缓摇头,无意间扫过那些或
正或侧的脸,突然毛骨悚然地发现:
台上的每一个人好像都或多或少有几分相似。
——都和展禹宁相似。
香槟的酒液迸溅出来,晶莹的液珠挂在谢云暄的外套上,被布料吸收成暗色的一点。舞台上的可人儿留着一头波浪卷长发,举手投足都是风情。微微发育的胸部隆起,他脱掉了薄如蝉翼的蕾
丝内衣,露出软白的奶肉,在透明的香槟杯里朝着观众张开了双腿。小巧的阴茎下面,脂红色的阴唇紧贴着内侧的杯壁,压迫的肉感更显活色生香。
他是双性人。
杯子里浮动的小球挤过隐私部位,从腿缝飘到肩膀,他就像是讨好男人的睾丸般张开口用唇瓣触碰过小球。聚光灯下面弯起的唇角嗔娇又糜烂,他泡在酒液里放纵仰颈展开双臂,小腿自然下
垂,将身体献给暗光,容许在场的任何人糟践。
可颠倒的面庞上,他的眼睛一直望着谢云暄。
下流媚俗,声色犬马,这些不过是富家子弟的感官消遣。可无论是天真地顶着那张脸表演的演员,不加掩饰的打量,还是四处弥漫的浓烈香水味,种种一切都刺激得谢云暄头晕目眩。余光之
中,狭长的眼里带着恶劣的打量和注视。众目睽睽下,践踏的不只是被钱权脱去的廉耻自尊,更是于无声处将谢云暄的感情拿出来供人耻笑:
“你对相似的赝品也能爱屋及乌地产生感情吗?”
对他的服从性测试,从撕毁准考证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吱呀一声,椅子与地板摩擦出声,谢云暄骤然间站了起来。这时小美人坐着的高脚杯倾倒,霎时间酒液像涌上来的潮汐般漫过谢云暄的鞋底,小美人也直直地坠入谢云暄的怀中。温热的躯体
触碰到他的手背,谢云暄如触电一般甩开了手,小美人被甩的一个趔趄,跪摔在一旁。
“...他不要啊?”
身旁的男人情不自禁地表达遗憾,长臂一展将他揽进怀中。手指摩挲过滑腻的肌肤,顺着细窄的腰线伸向下面湿淋淋的小穴,扒开臀瓣,当即抽插起来:
“啊...哈...”
被调教好的淫荡呻吟立刻从红唇边飘了出来,水声四溅,软若无骨。双性人一边被指奸,一边软着脖颈自下而上地看着他。讨媚的姿态,摇曳的躯体,谢云暄瞳孔不断闪烁,头痛欲裂,却不
知为何被牵绊住目光,从红热高潮的脸中看到了虚假的影子——
无数个患得患失的无能的幻想仿佛真实地从眼前上演,不断割磨着紧绷的神经,他难以自抑地一脚踹翻了椅子:
“谢昀晞!”
“怎么了?”谢昀晞笑意吟吟:“有什么令你不满意的?”
直到现在跪着的人都在看他眼色。谢云暄目光中带着狠戾:
“你想给我看的,就是乱交?”
“不过是舞台事故而已。”谢昀晞说:“但你好像,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的话语具有十足的暗示性,谢云暄心脏剧烈鼓噪,烦闷与发泄的欲望在血液里奔驰,但他入场后并未摄入任何食水。谢云暄扫过身后座位上每一位沉默不语的帮凶,他们并无任何异样,只
是目光炯炯,满怀期待地注视这一场比视觉效果更能取悦的精神消遣。
而谢昀焕不见了。
不对。
“你还记得当时在精神病院注射的药物吗?是不是每次结束后都觉得...心里异常地平静。”谢昀晞听起来涣散的声音依旧在继续:
“你是不是到现在都认为,那些手段仅仅是为了折磨你,让你屈服?”
他伸长手臂,开始一折一折地挽起袖子,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青紫针孔。谢云暄无言与他四目相对,看着满足和疯狂一点点爬上他的瞳孔,一如儿童时期将他摁压在深草地的月夜,如他惴惴不
安之时充满蛊惑意味的挑唆与暗示:
“你委屈,无论是电击治疗,大把吞服的药物,抑或是罪名。可我今天告诉你,这些都没什么特殊的,全部不过是必修课罢了。反而是这几年为何你能平安无事————因为剩下实验没轮到
你身上,替你承受的另有其人,你明白了吗?”
谢昀晞阴恻恻地大笑了起来:
“关越,你连命都是我的。”
他的声音像是被磨刀石反复磨过,沙哑又刺耳。图穷匕见,那一小块皮肤烙印在谢云暄眼底,与当年自己在监狱里未曾撸起的衣袖情境重合。可谢云暄却无惊讶感,只是在耳鸣声里听不见自
己的声音:
“谢昀晞,欠你的从来不是我。”
“可我对你最感兴趣。”
谢昀晞向台前迈了两步,随后转身,逆光站在全场面前问谢云暄,背着手说:“你知道保持密切关系最好的方式是什么吗?”
“利益。”
谢昀晞像是遥遥昂首示意:“要么,我们有共同的欲望,要么,我们有共同的、无法对外言说的秘密。”
舞台上集中的光束忽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头顶亮起的华贵吊灯。扩散的光晕闪动,炫目得谢云暄微微晃神。就在那时,他看到身后无数虎视眈眈的目光,他们倨傲轻慢地吞云吐雾,脸上
不仅是感兴趣,而是兴奋,是和谢昀晞一样的狂热,是成百上千份放大的贪得无厌。
“座无虚席,可这些不只是观众,更是我为你请来的见证人,你的同伴——”谢昀晞张开双手,对着谢云暄呈一个怀抱的姿态:
“而现在!你已经全部看清他们的脸了,不再拥有能够全身而退的机会。”
谢昀晞将手放在胸口,对着他款款躬身致礼:
“关越,你才是这出剧目的重头戏。”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个坐着轮椅——或者说是被绑在轮椅上的男人被两名身着暴露的脱衣舞演员推了出来。他的双手被反绑至背后,一只眼睛被白色纱布罩住,正像毒哑了的人不断发出古
怪的声响,于是长长的一串口水从口球的边缘流了下来,濡湿了他绷紧的长裤。
是吴正硕。
“为了你的加入,我准备了两个游戏。”
眼前的画面莫名地扭曲旋转起来,谢云暄摁着额角,以为自己萌生了幻觉。然而下一刻爆炸声划破空气,震耳欲聋,归还了谢云暄飘荡的神思:
“砰!”
谢昀晞捂着一只耳朵,对准地板的枪管冒着白烟,双性人先前用来表演的香槟杯应声碎裂,碎片炸满了吴正硕全身。
脚边的地板流下了一个焦黑的洞,子弹的落点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吴正硕瞪大的眼睛万分惊恐,尿液从他坐着的轮椅下淅沥沥地滴了下来。
谢云暄盯紧了黑漆漆的枪管。
“记得吗,我曾经用它对准过你。”谢昀晞的胳膊因为后座力略微发抖,偏转着对他正面展示手里的左轮手枪说:
“我从不欺骗你,是真枪,货真价实。”
短短的一句话,将谢云暄拉回从前的那个瞬间。他拼命所要奔逃回去的地方,是将自己轻易交出的母亲身边,可现在无论如何他都有要瞄准的落点。谢云暄喉结滚动,似是在权衡从谢昀晞手
里夺过枪支的可能性。与此同时,他的余光扫视全场,发现没有一个人对此情况出乎意料。
“啊,我有持枪许可证,很准的。”谢昀晞竟调转枪口,对着台下晃了一下,笑着对谢云暄说:“没什么大不了,大家见过的都比这多。”
啊,简而言之,谢昀晞收集了一群疯子。
谢云暄吐出一口浊气,在无人注视之处将拇指捏得发白:
“你想干什么?”
“我要把他给你。”
话语笃定从容,谢云暄略微发愣,却又恍然大悟,瞳孔骤缩。
“我想你知道俄罗斯轮盘赌。我预先在枪中放了两颗子弹,现在我已经开了一枪。很幸运,第一发有子弹。枪里还有剩下的一发子弹,由你先手,和吴正硕轮换着来。”谢昀晞说:“你最担
心的问题,不是承担代价么?现在不会再有问题了,关越...”
谢昀晞的面孔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激动与热情:
“因为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替你买单。”
众人的目光齐唰唰地对准了谢云暄,整齐划一又荒诞不经,诡异得不像现实。谢昀晞就像是在预告般告知他的结局,高声吟诵:
“成为杀人犯,或者成为死人。”
“你生还的概率是——”
"百分之四十。"
谢云暄下意识跟着他的话开口,却一阵又一阵的眩晕,混沌不清的思绪和麻木不仁的感情,仿佛灵魂已经剥离体外。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问:
“第二个呢?”
“第二个——我这里有四只针剂。”
在谢昀晞的示意下,一直隐而不见的研究员抱着托盘走上前去,上面次第排开四管注射用的针剂。研究员默默注视着谢云暄开始涣散的瞳孔,而底下有如豺狼般的视线却暗中伺机等待着将他
吞噬殆尽。
他不动声色地扬起了唇角。
“可卡因,性药,实验室的半成品,还有最后一只的——安慰剂。”谢昀晞的神情愈发模糊,宽容而慈悲:
“成为瘾君子,或者成为强奸犯——”
钢琴的重音键弹出令人战栗的乐章,仿佛这是命运的抉择时刻:
“你要选什么,关越?”
谢云暄低笑出声。
杀人犯,强奸犯,瘾君子,这是谢昀晞替他安排好的,在他眼里自己应该有三个结局,或许也本该是他没遇见展禹宁之前会有的结局。他会和吴正硕之流混在一起,为了逃避现实放纵自己依
赖成瘾;他会不在乎案底,在酗酒后彻底将罪名坐实;抑或是他真的妄图鱼死网破,以命换命亲手将刀捅进谢昀晞的身体里,让他曝尸荒野被野狗撕碎。
可他现在太惜命了。
“我选什么?”
霎时间,谢云暄抽过桌上的红酒瓶,朝着就近男人的脑袋,猛地砸了下去!
“咣当!”
没反应过来的男人缓缓朝上转动眼珠,玻璃碴子刮过他脸侧掉了下去,猩红的酒液从头顶开始流淌,像血一样流进脖子里。
像运转的机器零件出了错,四周犹如机械搬的冷噤终于打破,低低地惊呼道:“邹总!”
谢云暄死死用胳膊钳制住男人的脖颈,翻着白眼的男人剧烈挣扎着,细碎的玻璃碴子戳破西服布料,随着愈渐用力的动作深深嵌进皮肉里。
“我什么也不选。”
——他不能留在这里,他不能出事。
碎酒瓶对准了男人的脑袋,尖锐处闪着冷光。谢云暄目光偶尔失神,又难以自控地脖颈抽搐,摇摇头手抖地继续握住了瓶颈:
“谢昀晞,放我离开。”
——他要和老师在一起,而老师的对象不能是个穷途末路的罪犯。
不听话是才是谢云暄,谢昀晞毫不意外,这才是他的价值。否则这么多人里,他怎么就偏偏对无法驯服的关越念念不忘呢?谢昀晞眼睛眨了眨,笑道:
“是吗,你选这个——那真是太可惜了,其实托盘上这四支,都是安慰剂。”
圆台四周用来造势的干冰逐渐弥漫开来,如同仙境般的云雾吞没谢云暄的脚底,谢云暄望着那白色一阵恍惚,克制的呼吸也无法控制眼前有如万花镜般的展开。鲜艳绮丽的花纹忽远忽近,交
叠展开,光怪陆离。他只能眼睁睁见证感知逐渐流失,脚底空落落,变得踩不到底。
就仿佛是掉进了无底洞。
酒瓶从手掌中滑落,松弛的肌肉被缴卸了全部力量,谢云暄踉跄地身子前倾,颈后猛然遭受闷击:
好像有哪里破了。
潮湿的感觉漫过他的上身,意识的最后,是谢昀晞的鞋面,以及一句遗憾的叹息:
“只有我给你的选择才是生路啊。”
“他连 crack 都没接触过啊。”用手帕捂着口鼻的男人用鞋尖踢了踢他的手臂,又在谢昀晞冰冷的视线下后退开。谢昀晞从口袋里掏出第五管针剂,撸起谢云暄的袖子,对着他的手臂
扎了进去:
“如此,欢迎你加入我们。"
地上的人眉眼紧皱,毫无反应。
“那边那个,你过来。”
谢昀晞站起身,对着双性人勾勾手指。赤裸的小美人懵懂地爬了过去,一把被抓住了脸颊。
“听得懂人话吧?”
小美人神色惊恐,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把他伺候好了,顺着他来,不能反抗,就算是要把你操烂了也给我忍着,否则这个剂量他能把你玩死,明白吗?”谢昀晞微笑道:“不然说,你也需要一管?”
苍白的脸对着谢昀晞猛地点头,又连连摇头。
“把他带去你的房间。”谢昀晞笑了一下,接过旁边的帕巾擦了擦手,转向台上目睹完一切的吴正硕说:
“那么,现在到你了...我们的,新同伴。”
黄昏冷透,展禹宁站在学校门口,看着空寂的校园,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一场英语考试的结束时间是五点,考生散考的时间是很快的,二十分钟几乎足够他们走光。他们急不可耐地冲出校园,被等候已久的父母接走,但人来人往,展禹宁却始终没能接走他等
待的人。监考老师陆续离校,或有感性的学生在考完后返回母校,竖起的围栏从热闹中寥落,最后拦下的,也就只有展禹宁一个人而已。
他看漏了吗?
展禹宁抓紧了拐杖的扶手,心里却又明白,纵使他的视力再怎么不好,他也不可能看漏谢云暄。这个说法换一种也能成立:谢云暄不可能对他视而不见。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谢云暄根本不在这个考场里。
他来来回回不断回忆昨晚谢云暄回来的表现,说一切正常,对他来说都很简单云云,从外面带了晚饭,还有以为他睡着了半夜吻他,舌头都塞进去了,不知道是要弄醒他还是想装若无其事。
展禹宁试图从里面找出点撒谎的破绽,又压低了帽檐,在安保的注视下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考点。
谢云暄都 22 岁了,他很清楚自己做的每一件事,不需要自己在他耳边宣读意义。谢云暄有展禹宁不能理解的考量,从开始拜托他去考试的也就是自己罢了,如果谢云暄真不意愿,他也没
什么好指摘的。群⑦〃①零ˇ⑤﹐8⑧⑤⑨
他可能也不需要自己那些所谓的下定决心。
"展老师。"
一个声音突然叫住他。暌违一月多,但展禹宁还是能够听得出来,他可以认得出自己班里任何一位同学的声音,因为他是班主任。展禹宁抬起头,对着蒯鹏飞问:“你在这个考点?”
“我就在谢云暄隔壁的考场。”
虽然事情和学生搅在一起的人确确实实是自己,但是面对这个将自己一切都捅出去的告密者,展禹宁还是做不到完全心平气和。他嗯了一声,尽量平静地问:
“...现在还没走吗?”
“我妈来接我了,但我看到老师,所以又回来了。”
华艳曾经在家长群里为自己说过话,即使动机不纯,展禹宁也庆幸感激过,想必听到坦白也应该很失望。展禹宁低下头,用帽檐遮住自己:
“...有什么事情?”
“你站了多久,我就看了多久。”蒯鹏飞说:“我知道你在等谢云暄,但你等不到的,他根本没来。”
上午考完出考场后,他亲眼所见谢云暄撕碎了准考证和谢昀晞走了,但是蒯鹏飞并不打算坦白。看展禹宁撑着一只腿站了快两个钟头,他都不用想,也知道谢云暄肯定到现在都没能脱得了身。
毕竟谢云暄也瞒着他把展禹宁转院还关了起来。
展禹宁肩膀紧绷:
“知道了...”
“你身体好点了吗?”蒯鹏飞说:“从上次我打救护车把你送去医院就再没见过你了...是谢云暄把你藏起来了对吧?教导主任说你失明,没办法继续任课,大家都很可惜没能在最后见到
班主任。”
他说的话稀松平常,但展禹宁却听出了点不同的意思。
“老师,晚上能请你吃饭...”
“我不是已经被开除了吗?”
###第 74 章
展禹宁是个不太喜欢追溯原因的人。往先如此是习惯性,年少轻狂不假思索,导致他在不知不觉中一步步被因果缠绕,走进命中注定会掉落的陷阱,而现在的不加追忆,更多是他不敢回顾:
他不太敢回顾和谢云暄的初次见面,回顾谢云暄对他的言语调戏,下药录下的性爱视频,罔顾意愿的强制,以及恶劣的试探与威胁。
从下定决心要介入谢云暄的人生后,他就只能够往前看,所以他记得谢云暄在自己掌心淌下的眼泪,从背后抱紧他小声说的爱。
他们之间产生过无数龃龉抵牾。谢云暄让他产生过恨意,也让他忍不住心生怜悯。他们就像站在时空交错点的过去与当下,不经意间发出了相同的频率,于是在刹那间共鸣中彼此心照不宣地
缓慢靠近。年少时他没学会诚实地面对自己,有太多太多无法宣之于口的理由,逐渐退缩画地为牢。可时过境迁,束缚住他的一点点死去。他虽变得瞻前顾后,对爱的渴望却也蠢蠢欲动。他
能在谢云暄迫近的身体里找到一点安慰,在每一个不太真心诚意的吻里找到温存。
或许他...实在欲壑难填。
哪怕这个人动机不纯,哪怕是自己的学生,他也还是会在某些时刻选择性遗忘。理智和感情一刻不停地来回拉扯,他就像寻找出路般不断为自己寻找借口。直到车祸后身体抱恙,失去工作,
谢云暄替他砍断了最后一丝过去。他不得已抬头只看向谢云暄,承认了自己对他抱有、比自己所想的还要深的感情。
事情的发生是别无法他,也是水到渠成,像期盼一个坏消息,让展禹宁心甘情愿地认栽。
但如果这一切都是别有用心的呢?
餐厅里,展禹宁的神情像是凝固的蜡。华艳提前订好餐厅就预先离场,没有了旁人,蒯鹏飞终于能对展禹宁说一些不为人知的贴心话。可无论他如何动口,展禹宁始终不为所动。
“那天是我把老师送进医院的。”蒯鹏飞看着展禹宁眼色:“老师还记得吗?当时你的头磕在了台阶上流了好多血,叫你都没有反应。我听人说不要随便移动伤者,都不敢碰你,120 接
通的时候我都...”
展禹宁打断他说:“我知道,谢谢。”
蒯鹏飞眉飞色舞的表情一顿。邀功没得到想要的结果,他嘴角带着错愕继续道:“不是,我怕吓到老师都没说...那个人最后拿着刀来找老师,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那刀子可就要落到你
身上了...”
“是,幸好你没有事情,否则我都没有办法和你母亲交代。”展禹宁定定地看着他,里面是仿佛能洞穿他的深邃与冷漠:“到底是为什么住校生会在宿舍的熄灯时间跑出校门,还恰好目睹了
作案现场——是不是和什么不该的人扯上关系了。”
展禹宁几乎没有这样过,除了开学给的下马威,其余时刻就像一团没有脾气的棉花。蒯鹏飞一时间语塞:“老师...你是不是没听懂我的意思...”
“不是经常在放学后跟着我吗。”展禹宁说:“你和吴正硕有联系,汇报我的行踪也很容易吧。”
他以为自己跟踪得天衣无缝。蒯鹏飞表情微变,不敢相信他为展禹宁做了那么多,竟然还被反咬一口,怒不可竭道:“你说那件事是我干的?谁会干这种事情?你知道就因为我坏了他的好事
挨过多少打吗?我要是和他们一伙的,有必要做到这份上吗?”
“所以就从那时候通风报信一直跟到我出车祸?”
“当然,我担心你啊!”
蒯鹏飞把话说的信誓旦旦,却听见对面嗤笑一声。
“担心啊?”展禹宁整个人陷在座椅里,轻声反问一句:“难道不是因为愧疚吗?”
蒯鹏飞的表情有几分扭曲。
“向谢昀晞吴正硕告密,给我发威胁短信,和校长告发;又因为愧疚,所以像墙头草一样冒着风险向我泄露消息。”展禹宁说:“在我面前装苦肉计,你的路数还挺让人眼熟的...”
“我...”
“所以当天晚上是吴正硕找的人。”
展禹宁打断了自己,他似乎就是为了这一句结论。蒯鹏飞不耐烦道:“对。当时是怕事情变麻烦,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好瞒的了——我之前也和你说过,无论你还是我,如果不是因为谢云暄,
根本不用和吴正硕那种人扯上关系。”
“——没什么好瞒的?”展禹宁及时抓住重点:“他最近怎么消停了?”
这本来是蒯鹏飞和谢云暄间的约定。谢云暄知道那次之后吴正硕不死心,肯定还要再下手,但由于谢云暄插手,把展禹宁藏了起来才没成功。而蒯鹏飞从中作梗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谢云
暄找到了华艳,才能让他们俩合计到一起。谢云暄是希望吴正硕直接对自己下手,要么把私人恩怨解决干净了,要么留下证据后让他进去蹲一段时间。蒯鹏飞听说吴正硕已经进了医院,甚至
到了要做手术的地步,谁的手笔可想而知。
但他不想给谢云暄这个逞英雄的机会。蒯鹏飞反问道:
“这种事谢云暄都没告诉你吗?”
展禹宁声音不变:“那谢昀晞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谢昀晞是蒯鹏飞接触不到的人。这种问法让蒯鹏飞觉得有些厌烦,展禹宁简直冥顽不灵,不知道在一个劲地追问什么:“你知道这些有什么用,重要的是你要知道你是因为谢云暄才这样
的...”
蒯鹏飞抬起头,话音猛地戛然而止。展禹宁浅色的瞳孔像是视线越过了他,根本不在看自己。
那些都无所谓。
如果吴正硕不达报复目的就誓不罢休,他宁愿出车祸的是自己。所以展禹宁没有过深地追究,谢云暄一言不发地将他软禁起来,用监控监视他,对看护说他有精神病,让他穿符合性癖的羞耻
服装。原来只是谢云暄人为地制造出了一个让展禹宁只能注视自己的漂亮笼子,伸手逗弄他,安抚他,设定他的感情走向,所以才在他脱离预料爬上窗台的时候那么害怕。
不是谢云暄爱他爱到了诚惶诚恐的地步,只是怕自己变成了杀死他的凶手。
哈。展禹宁微微抬起了头,看到头顶吊灯的白光从眼前一闪而过。从蒯鹏飞这里试探的三言两语已经让他差不多猜出前因后果,包括犹如中场休息一般的海边出游,只是时机已经成熟。如果
这也在谢云暄的计算范围内,展禹宁会觉得自己的坦诚和打算很自以为是、很可笑、很可悲。
服务员终于上齐了菜,展禹宁却突然拿过一边的拐杖。眼见他准备起身,蒯鹏飞慌张制止道:“你要去哪?”
“我还有事...”展禹宁瞥了一眼餐桌:“你这桌我会买单的。”
“不行,老师,这菜刚上齐呢。”蒯鹏飞一把站起来,夺过他的拐杖,几乎是将展禹宁推进椅子上。椅腿和地板吱呀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引得旁边的人侧目投来目光。蒯鹏飞懊恼地嘀咕道:
“好端端吃顿饭,非要提这个,倒胃口...我都没想说这个的。”
展禹宁反手摸着被撞到的后背,不快地皱起了眉头。他决计不想发火,但话说出口的一瞬间还是夹枪带棒的:
“我们有什么好说的?毕业了就当事情过去了,难不成你还要把事情翻出来再说一遍?!”
蒯鹏飞和他怎么也算不上和谐正常的师生关系,就算展禹宁努力过,蒯鹏飞也没看上。想来也是,他亲耳听到了谢云暄是怎么在会议室一点点把他的自尊心击得粉碎的,就再不可能把展禹宁
当成老师。
展禹宁知道的,他只想适可而止。可蒯鹏飞竟然说:
“不行吗?”
“既然已经毕业了,我不是你的学生,你也不是我的老师,我们现在是平等的,为什么不能考虑一下...”
——麻烦你考虑一下我。这么能连说辞都这么像。
“闭嘴。”展禹宁几乎是呵止般厉声道,眼睛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别让我再往下听到一个字。”
“我...”
蒯鹏飞还想和他犟,却在直视展禹宁的眼神后收了声。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了,展禹宁的瞳孔里有亮晃的光,写明了蒯鹏飞要是再敢开口多说一个字,他就别想两只腿走出这间餐馆。
往先展禹宁从不会以这样的眼神看别人,因为他平生最憎恶的人始终是自己。
“你听好。”
展禹宁自然地从他手里拿过拐杖:“我没有一次期望和自己的学生发生这种关系,哪怕是过去的学生。你们在我眼里就和小孩没区别,这种喜欢不会令我感觉很惊喜,只会让我觉得我教得很
失败。”
“......”
“那为什么谢云暄可以?”蒯鹏飞咬牙道:“他开始不也拿你打赌,当众对你为所欲为吗...我承认,我开始确实对老师有点冒犯,但我一没那么过分,二我现在也是认真的...我他妈
的...我他妈的跟他到底差在哪了?”
从他话出口的一瞬间,展禹宁就没再正视过他。就像是学生拿着练习题问了老师一个最简单基础不过的题目,老师都不屑于回答。展禹宁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却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
“我不是用来取悦你自尊心的游戏。”
出了餐厅后展禹宁打了一辆出租车,车上他终于敢点开手机里的群组,仔细看了一遍聊天记录,出事那几天的消息都被删得一干二净。那时候他的眼睛看不见,谢云暄晚上还给他喂药,就算
手机被他拿过去自己也不知道,里面也有录有他的指纹。
谢云暄也不是没有给过他答案,只是笃定了他不敢求证,谢云暄把他的心思和想法摸得很清楚,不是吗?
展禹宁靠在玻璃窗上,车一颠一颠的,他的脑袋就这么跟着节奏敲在车窗上,很晕。
或许是因为他的脑袋缝了两针。
展禹宁摸了摸头发里拧结的疤,是妹妹发来消息问他:“回家没有,吃了什么好吃的?”展禹宁告诉她:“一会就到家。”又回忆了一下刚刚餐桌上的菜,一个一个打给妹妹说:“就这
些。”妹妹说:“哼,考完了他该爽死了吧。”展禹宁看着文字后面的两个作怪的小表情,却怎么也没能笑出来。
人的适应能力无疑是很强的,展禹宁已经在外边待了快一个月,再回去都感觉路有些陌生。家里突然走的那天连垃圾桶都没换,这么多天温度又高,不知道有没有生虫。
展禹宁掏出钥匙,却对着焕然一新的密码锁愣住了。
他走错了吗?
拐杖在地上敲了两声,响在空寂寂的楼道里有些瘆人。他回头看了一眼邻居,绿纱门红倒福一切照旧。如果换门了一定是谢云暄换的,展禹宁硬着头皮试了试自己的生日。
密码锁嘀哩哩发出悦耳的声音,密码正确,这更加证明了展禹宁的猜想。他转动把手,拉动略显沉重的大门,却在看到家后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的家几乎被搬空了。
原有的家用电器都消失不见,墙壁有明显剐蹭痕迹,掉了一大块墙皮,但地上干干净净,明显被刻意清扫过。除了卧室里的床,基本不剩什么东西了。
想起之前谢云暄的态度,展禹宁竟然感觉并不意外。还来不及有多余的想法,他先跑去自己房间仔细检查了一遍材料证件,还好主要的东西都没少。妹妹要的证明展禹宁也找了半天,到了最
后他摔坐在床沿,突然听见家里断续的水声。
因为下水道会有返味,所以厕所的门一般是关着的。展禹宁的注意力都被家里的异样吸引了,一时间没有留意厕所。他拄着拐杖慢慢走到厕所前,伸手稍微推了推虚掩的门。昏暗狭窄的厕所
被地上不省人事倒下的人占满了,花洒不断喷出凉水,将他身上浇个湿透。
“...谢云暄?”
展禹宁打开灯,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谢云暄却毫无反应。展禹宁慌了神,没办法随便蹲下来,只能丢了拐杖用膝盖跪着爬到谢云暄身边。他穿着不知道从哪来的衬衫和西裤,好在呼吸还很
深刻,能明显看见胸膛的起伏,甚至每一下都很用力。展禹宁关停了花洒,手指有点哆嗦着去摸谢云暄,才发现他浑身上下都烫得吓人。
“谢云暄?”
展禹宁喊他,一时间什么都顾不上计较了,想要去房间找手机和干衣服。然而下一秒天旋地转,他的后脑勺重重磕在了瓷砖地板上,谢云暄掐住他的下颚,掠夺他口中的氧气。
眩晕重返,全身的冰凉水珠朝着展禹宁侵蚀。牙齿撞在一起,接吻的动作近乎撕咬。他吻得很深,舌头舔到让展禹宁能感觉上颚的疼痛。他死死压住展禹宁,就像是大型食肉动物摁住了自己
的猎物。
“等一下...唔...”
口腔中有血腥味,展禹宁的粘腻的话音被吞没,再多说一个字舌头都能被咬下来。然而他根本推不动谢云暄,那两只大手在他背后四处用力抓揉,强硬地钻进松垮的裤腰掰他的大腿。谢云暄
像是一刻也等不及,伏在他的身上就模拟起了抽插的动作。勃涨的阴茎隔着裤子用力碾过他的小腹,一切都让展禹宁明白地感受出一种渴望,不只是舌头,谢云暄是发疯一般想进入他的身体。
谢云暄现在就要肏他。
但他现在不对劲。
“你要去医院...”
展禹宁莫名地有些心里发毛,趁着谢云暄拉裤链的时候推开他爬了出去。可还没摸到拐杖,他就被谢云暄却猛地抓住后脑的头发摔在了墙上。展禹宁背后一阵发麻的疼痛,眼前还没恢复清明,
筋络不断跳动的鸡巴就怼到了展禹宁嘴边。谢云暄头靠着墙,混沌不清的眼睛望着他的方向,重重地低喘。他一句话也不说,只将手指插进展禹宁的嘴里,打开了他的嘴巴将阴茎硬塞了进去。
###第 75 章
几小时之前。
红色的光幕笼罩全场,如同一场充满杀机的血色盛宴,剔除不和谐因素后的狂欢仍然在继续,环绕的音乐声盖过了嘴巴被塞住而发出的呜咽惨叫。吴正硕赤裸着下身躺在手术台一样的地方,
两只腿被固定着打开,不断地发抖。
他腿之间的空隙里放置着橡胶材质的生殖器,被长长的伸缩杆连接到末端的黑色装置。谢昀晞的手指轻轻从炮机的按钮上划过,嘴里模拟着打开的音效,笑眯眯地对着他说:
“我知道你是第一次用后面,不过你也有经验,应该知道最好放松一点才能减少痛苦吧?”
吴正硕疯狂地摇着头,挣扎的身体带动躺着的床板,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他眼里写满了屈辱,呜呜了两声:
“唔训来(我选了...)沃一级巡来(我已经选了)...”
“说什么,听不懂。”
谢昀晞端过旁边侍者的红酒,举着从空中倾斜而下,酒液顺着他的小腹流了下去,一滴一滴顺着张开的大腿流进中间的窄缝,湿润了未曾用过的后庭。吴正硕就和被人用刀子切开了似的,紧
紧闭上了双眼,叫得比猫被踩了尾巴还凄厉。
有人吹了口哨:“你非得把人家这么折磨哟。”
“我是说了给他选择,但也没答应放过他。”谢昀晞招手,示意侍者给他注射。吴正硕瞪着他,但伸长的手臂肘窝对外。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细长的针管直戳静脉,侍者推着活塞芯杆,一点点
将液体注射进自己体内。
“怕你叫的太厉害...兴奋后肌肉松弛了就不会那么痛了。你好好体会一下,嗑药后的性爱会不会更爽?”谢昀晞即时按下了炮机的开关:
“我觉得,你会和你用那根屌时一样也享受自己被操的。”
嗡嗡的机器运转声里,烟盒递到谢昀晞手边,和刚开始他在精神病院看着谢云暄被电击时抽的是一样的。谢昀晞独身留学,过早地就接触了这些东西。但药物实验开始后他就不再被允许像以
前一样肆无忌惮地碰这些东西,戒断过好几次,只是过不了多久仍会复吸。很奇怪地,他发现,破戒那一瞬间带给他的快感是最大的,仿佛看到了什么全盘湮灭。
这种感觉让他异常迷恋。
所以即使过程痛苦也不是不能接受。就像他是家族利益的牺牲品,也同样时既得者。二⌟三零六﹒九▸二︵三@九六◂追文◂整﹒理―
旁观的谈话仍然在继续:“...他怎么得罪你了?”
谢昀晞目光转了一圈,发现没有看到研究员,于是欣然接受了盒子里的烟。递来的火一瞬间照亮他的面庞,诡异飘渺红光大盛,他嬉笑道:
“他动了我心爱的弟弟。”
“那小东西受得了吗?我看你弟弟挺有力气的。”
谢昀晞肩膀放松,仿佛人也飘散在烟雾中。他莞尔道:“死了更好。我就是想要个杀人犯弟弟。”
房间里,咣当一声巨响,左轮手枪被摔在地上,小美人裹着被子将身体缩进角落。急促的呼吸,眼中猩红的血丝,无一不表明谢云暄身体的异样,但他还是用手臂死死勒住谢昀焕的脖子:
“孙子,我就知道你会暗算我。”
谢昀焕找上他的目的谢云暄一开始就心知肚明,镜片下精光闪烁的目光是野心家常有的眼神。他想利用谢云暄和谢昀晞之间的矛盾,适时煽风点火,坐收渔翁之利。但谢云暄的目标从不是家
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谢昀焕不算敌人,只是彼此之间相互利用的筹码。
所以他略微放松了警惕。
这场宴席里的人的身份只分为两种,上位者和玩物。每张座椅都是资格证明,他是谢昀晞钦定的候录者,因此获得了一席之地,和所有坐在台下共沉沦的观众拥有同一个身份,而这其中并没
有研究员的位置。于是在致幻剂和谢昀晞花言巧语的双重蛊惑下,谢云暄下意识地以为,他没有入场资格。
群体划分带来的潜移默化的影响莫过于此。直到他打碎谢昀晞给予他的特权,失去下注者的身份,谢昀焕才徐徐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谢云暄才在血液涌上脑门的眩晕中惊醒:他也是赌桌上的
玩家的之一。
自己并不是第一场受邀的观众。
谢云暄在自己将手枪放进他手中的一瞬间企起,始料不及。但谢昀焕也明白他已是强弩之末,药效距离完全发作用不了多少时间。所以哪怕憋红了脸,谢昀焕仍低笑道:“那托盘里就没有安
慰剂,他最后的话不过是为了迷惑你,谢云暄,你无论选什么都只有一个结果。”
看着手枪枪管隐没进床底的空隙,谢云暄的视线不自觉涣散。他只是在谢昀晞靠近自己的瞬间本能地扭折他的手腕,但任谁都知道自己不可能选择杀人,那么谢昀焕携带凶器的目的是什么?
太阳穴有如穿透般地剧痛起来。谢云暄目光偏转,看到了谢昀焕一直戴着的手套。那双黑色的皮质手套将细长的手指整个包裹其中,方便操作的同时不会让他在任何贵客享用的物品上留下任
何指纹。
霎那间谢云暄浑身僵持,好像明白了什么。臂间的人适时而动,他猛地回过神来,然而调用力气时却发觉四肢的软绵。一时间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床头柜上的装饰物和茶盏被踢翻,茶水倒在
地毯上,染出一滩深色的斑驳。
“既然这是一场共沉沦。”被勒住的明明是谢昀焕,但谢云暄的脖颈却青筋乍起:“你也无法独善其身,你扮演了什么角色?”
谢昀焕还有心情反问:“你觉得呢?”
作壁上观的姿态绝不止是因为他是谢伯生指派的冷漠监察员,他是伺机而动的...
“...帮凶。”
“是,我是给他们善后的帮凶。”谢昀焕感到愈渐松弛的力道:“但我没有镇定剂,也没有酒店电梯的权限卡。非要说的话,我应该算是有...免死金牌么?”
说话间,他突然发力,连连后退,一声闷响,谢云暄笔直地撞在了墙上,被谢昀焕用手肘猛击腰腹数十下。
“我留有这么多人的把柄,确实没想独善其身。”冷暗的镜片后,谢昀焕的神色有一丝熟悉的癫狂。从谢昀晞到谢云暄都曾有过,或许是来自这三具身体里流淌的相同的血液。只是为何他们
会站在走投无路的两个对立面?谢昀焕笑道:
“所以我要加入这场游戏。”
呼吸紊乱,谢云暄靠着墙慢慢滑落到在地上,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烫。
谢昀焕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枪收进口袋之中。就在那时,他注意到谢云暄鼓起的裆部,以及旁边变形的小拇指,这个疯子竟然硬生生扭断了自己的手指来保持清醒。谢昀焕嗤笑一声,走到谢
云暄的面前,踩着他的小腿骨突然说道:
“关越,你知道吗。在场的所有人中,你的嫌疑是最大的。因为无论是吴正硕还是谢昀晞,都曾与你结过仇。”
谢云暄垂头没说话,脖颈得皮肤被烧得通红,不知道还在不在听。
“既然如今你我都厌倦了这一切。”谢昀焕以胜利者的姿态决然而立,转身离去:“那就麻烦你成全一下我吧。”
脚步声远去,房间的门被人重重关上。
等谢昀焕走了,角落里的小美人才敢动身。他蹑手蹑脚地爬到谢云暄身边,但还没靠近,就听着墙根坐着的人突然开口道:
“房间的门还能打开吗?”
小美人习惯了听受指令。他忙跑去门口,转了转把手,摇头说:“不行。”
“你把床正对面遮住。”谢云暄握着自己的小指喘了口气,声音如同梦呓:“...有摄像头。”
小美人把身上披着的被子盖了上去,听着谢云暄问自己:
“那部电梯只有贵宾才能走,哪里有员工通道?”
“在剧场后面。”小美人打量着随时可能失去理智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再往下走两层,就有普通电梯了,我们走那边...”
说话间,谢云暄扶着墙站了起来朝露天的阳台走去。他的步伐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会跌倒。小美人不敢质疑,却在谢云暄将半身探出去张望时,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既然没办法从里面走出去,他就只能从外面跳下去。
小美人大骇,想跑过去阻拦却被制止。谢云暄将腕间价值不菲的手表褪下来扔给自己,让自己把床单拽下来拿给他。他一一照做,却在最后一步犹豫起来。凭谢云暄现在的状态,一不留神就
会失足踏空,而他贱命一条,怎么能担得起人命?
“要不还是算了吧...”
谢云暄却充耳不闻:“自己叫床,不用我教你吧?”
“不行,太危险了!”小美人声音不自觉扬起,顾不上冒犯,口吻近乎斥责,试图唤醒眼前这个不太清醒的男人:“您不能这么做,真的会死人的!您要是不愿意的话,不如我将您捆起来,
一夜而已,不会碰您的...”
“...我不能留在这里。”
然而他的苦心白白浪费,谢云暄还是那副置若罔闻的态度。他像是个不懂生死惧怕的机器人,读取了自己的底层指令,翻来覆去地嘀咕着一句话自我洗脑:
“我不能在这里...”
他不能留在这里。他但凡想要和老师有未来,就不能够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就说不清了...”
他必须找一个可以独身而处的地方挨过药效,并留下可以拿出来的录像证据。
三十多层的高空,光是站在台檐边往下看一眼都会晃神。谢云暄就像梦游般翻过栏杆,踩着巴掌大的落脚点,全身悬空在外。紧握的手掌因为小指断裂而传来剧痛,他沉呼一口气,终于在浸
泡的冷风中挽回了一丝清明。
他要和老师有以后、他是真的很想要和老师有以后...
谢云暄后退一步,抓着床单一跃而下!
“...哈。”
高热之中升腾的水汽氤氲了墙壁,阴茎在口腔里横冲直撞,狭窄滚烫的喉咙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快感。展禹宁极力克制着呕吐的本能,抓着谢云暄的裤边艰难吞咽。脸被呛得涨红,两腮边湿漉
漉的,不知道是撞在谢云暄裤子上留下的水渍,还是眼泪掉落滑行的痕迹。
谢云暄揪着手里的头发,就像是抓紧栏杆时那般紧握不放。他浑身燥热难忍,沸腾的血液持续不断地叫嚣,恨不得冲破血管、剌开皮肉往外奔涌。筋肉跳动到连指甲缝里都在疼,于是他瘫在
地上,试图用冷水缓解偾张的痛苦。
一股又一股的冷水灌进他的眼睛耳朵鼻腔,他忍耐得像一具尸体,听由水流将他的意识一起带进肮脏的下水管道。深不见底的晃荡水声,滚落碰撞声,被吞噬的咕噜声,他就在这些嘈杂的声
响里一点一点遗忘自己忍耐的意义。
喘不上气,谢云暄只想找一个可以让自己发泄的缺口。
隐约之际展禹宁尝到了腺液的味道,他又含弄了一阵,伴随着手指的撸动终于让谢云暄射在他的嘴里。湿淋淋的鸡巴扯着细丝从殷红的唇边擦过,发酸的下颌终于得到了拯救。展禹宁靠墙仰
头喘息,大股精水从他撑破出血的唇角边滴落掉在地上。谢云暄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抹艳色,看着他用手背抹了把唇,拇指从水润弹软的唇瓣拨过,是一派色情的景观。
心情很奇怪地发闷,谢云暄就这么被吸引住了全副心神。而方才纾解的欲望转瞬复活,愈演愈烈。
展禹宁红着眼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之间会跪坐在这舔男人的阴茎,心中只觉一片荒凉可笑。他矮身从门边钻了出去,下一秒却脑后受力,又被谢云暄揪着头发拽了回去。
“放开...现在不是做的时候...”
展禹宁用力推他的大腿,怎料谢云暄竟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同他一起摔到在玄关处。沉重的身体不加收敛地砸在展禹宁身上,每一根骨头像都是移了位。展禹宁崩着嵴背屏住呼吸,那些钝痛
的骨头随即又被任意揉捏摩擦——谢云暄紧紧环抱着他的腰,吻摸索着落在展禹宁唇边。他双眼失焦地一直舔展禹宁出血的嘴角,手心烫到掌纹都要烙印在他皮肤上,渴求他把嘴唇打开。
“我现在不...”
我现在不想做...
舌头长驱直入,紧依展禹宁软热的舌一阵缠绵,带着刚才射出的精液味儿搅得天翻地覆。呲溜啧唔的水声响彻玄关,展禹宁跟不上喘息,不耐的呻吟渐渐从唇边漏了出来,腰一阵虚软。掐在
他腰上的手四处乱摸,展禹宁忽然被拽了一下,臀瓣一凉,才反应过来谢云暄在脱他的裤子。
“等等...”
光溜溜的大腿和阴茎全然暴露在空气之中。双膝被谢云暄压开,重新勃起的阴茎赤裸地抵在展禹宁的会阴上,炙烫得像个烧火棍,戳得展禹宁下体发紧,要掉了似地发抖。他头摇了又摇,扭
身手脚并用地往外爬:
“不行...”
柔软的躯体从掌中溜走,谢云暄恼火起来,拎起面前逃跑的身体扔到墙上。天旋地转,景象杂糅成一条模糊的光带从眼前刷过。混乱之时展禹宁用余光看到,谢云暄矗立于他之上,那对漆黑
的瞳孔正轻慢地向下俯睇,咬住他,眼神阴沉得像另一个人——
受伤一侧的肩膀砸中墙面,展禹宁撑着手还未缓和一秒,谢云暄就循身黏了上来。他的两腿自然顶进展禹宁的腿间,从背后扣住他的手腕,以身为笼,将他抵困在墙上动弹不得。
粗沉的喘息声舔着耳廓,即使他知道谢云暄现在意识不清,展禹宁仍旧眼睑发热。阴茎在身下不断磨蹭欲进,他咽下口中的血腥味,挣扎地拢腿抬高身体道:
“...不能插进去,会撕裂的...”
“嗯...”
谢云暄就好像是下意识地应声,实际置若罔闻,只是模糊不清地听着熟悉好听的嘤咛好想肏他。水滑的龟头蹭过穴口又戳到会阴,好不容易找准了位置却又进不去。最后谢云暄不耐烦了,松
开了展禹宁的一只手,改用头压住他的肩膀,抓着鸡巴往里面塞。
“你等一会...”展禹宁慌张地把手指摸到下头给自己扩张,然而刚弄软撑开一点空隙,龟头就蹭过他的指缝,急不可耐地肏了进去。背后汗涔涔一片,展禹宁几乎是哀求:
“等一下...你就再等一下...”
根本没用,鸡巴还在往更里面肏,而撕裂般的疼痛让展禹宁两腿使不上劲,在重力的作用下几乎是坐在了谢云暄的鸡巴上。他抓着墙边,头歪靠在谢云暄肌肉鼓胀的手臂上,红唇一张一合地
无声喘息,眼泪直掉。
里面紧到谢云暄难以动弹,动一下都很吃力。抽插不得,他就用手揉着展禹宁腿心掰开,撸弄这具身体垂软的性器。腰身挺动间他感受到了展禹宁带着湿意的绵热吐息,有些灼人。他伸手用
力捂住,从上到下,以这种完全占有的姿势猛地深肏。
“唔!”
水汽像是烧焦了谢云暄的掌心,鸡巴抽出半截,湿淋淋的柱身的上还占着血丝。他低沉地喘息着,双肩颤栗,闭紧双眼享受这一刻的快感刺激。浑然不知他不久前心心念念的以后,已经快要
被自己用阴茎捣碎殆尽。
即使有了双倍奖励,评论区依旧对我冷漠得就像婚后性冷淡,你们真是(扶额苦笑)
###第 76 章
有射尿请注意。
耻毛被汗水与精血打湿,湿漉漉地蹭在臀瓣上,带来不可忽视的黏着感。伴随着大力地抽插,微小的水珠打在大腿内侧,一片冰凉,有种被毛毛细雨一点点浸湿的感觉。展禹宁想起他们第一
次做爱时,他在半梦半醒之中听见的不歇雨声。欲望如雨一般潮湿阴暗、如角落斑驳的青色苔藓,潜滋暗长,蓬勃旺盛,不断释放热量。
现在展禹宁就有这种感觉,被黏上的感觉。
两具汗津津的胴体密不透风地贴合在一起,在白到炫目的日光灯下闪着细润的水光。但那束关不掉的白光刺痛了展禹宁眼瞳,他双眼紧闭,汗湿的发丝腻在脖侧,毫无力气地将后背靠在谢云
暄胸前。展禹宁岔着腿,被死死钉坐在谢云暄胯上,极力忍受鸡巴在体内的横冲直撞。他歪靠的头随着顶弄的幅度颠来倒去,红唇时有时无地张合,像一尾窒息的金鱼。倘若不是腰被人从背
后紧紧箍住,恐怕他现在已经滑倒在地。
突出的喉结在空中滚动得十分滞涩,展禹宁口干舌燥,两眼昏黑到让他抑制不住地翻白眼。舌尖从腮帮顶过,滑到牙关感觉有几分松动,好像是挣扎时谢云暄扇了他一掌。那一时牙龈的疼痛
刺激了唾液腺,展禹宁得以吞咽下一口血腥。嘴唇已经开始发麻,皴裂的嘴角也难受起来,于是到最后,他只得牢牢把唇瓣闭合起来。
“嗯...”
箍紧他的手臂骤然发力,大到几乎要勒进他的肋骨之中。身体深处传来细微的抽颤,展禹宁看到自己小腹上的顶出的凸起停止了滑动。
应该是...射精了。
腰间的力道一松,他从垂软的鸡巴上滑了下去,直直地砸在地砖上也没任何闪躲。他实在筋疲力竭,以至于外部的撞击都对烂泥一样的身体产生不了影响。只是展禹宁躺在地板上,感受着自
己一点点冷却的身体,鼻头还是会有些酸楚。
和谢云暄的性事大多没有那么温和,展禹宁知道。可他分得清什么是做爱,什么又是单纯的发泄欲望。或许谢云暄或许天然喜欢带着疼痛的性爱,就像一匹未经驯化的狼,只是对着展禹宁他
宁愿给往脖子上套上镣铐。他想让展禹宁也享受,想让展禹宁发自真心地愿意。他喜欢用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展禹宁看,执拗的,含情的,仿佛用眼神就能一遍遍吻他。可眼下,
展禹宁甚至从谢云暄眼里看不到一丁点自己的影子。
他的手腕被谢云暄拉起,上面的红痕异常明显——那是被摁在墙拐处反复摩擦留下的痕迹。谢云暄曾经吻过上面的疤痕,对他说,老师,我希望你以后能多想想我。可谢云暄现在只是需要一
个人能够释放他的性欲,无论这个人是谁。
展禹宁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是以供挑选对比的无数玩具之一,是随意玩弄不用负责的性奴,被用各种手段驱使他听话投降,摧毁自己所有的自尊和坚持。他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是一副性
器官,或者说,只是后面的洞。
谢云暄掐开他的腿,抵着流出去的精水,把鸡巴塞进操得烂熟的肉穴。他碎发低垂,不甚清晰的眼神愈来愈沉,灼热的喘息喷在他耳垂处,写满了进攻的欲望。展禹宁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
脸,陌生,又忽然熟悉到让他心生恐惧。谢云暄的五官一点点在眼前扭曲,爱欲如细沙般流亡殆尽,亲密接触一下子变得面部可憎。
展禹宁瞳孔皱缩。
记忆是无法销毁的,只可能随着时间的流逝,失去联想和反应的契机而搁置。在那一瞬间,展禹宁脑中跳出无数自己意愿被碾碎的瞬间,有重叠的身影,也有谢云暄亲手做过的。他的呼吸一
紧,谢云暄掐着他的脖子逐渐收紧手指,享受着暴力和控制带来的快感。过往回环相扣,就此,种种一切都回落到了谢云暄触碰自己的双手上。
泪珠从眼眶中滚落,七零八落地淌进展禹宁嘴里。他含着一口泪呼吸微弱,没能战胜过去是他的错,是他软弱无能,可他不想把谢云暄和那些不好的事情联系到一起,不想让谢云暄在自己心
里真的成为和强奸犯无异的人...
那样自己还要怎么面对他?
展禹宁掰过他抓着自己的肩膀的手,无意间触碰到断指,谢云暄在剧痛间失神,一下子松了手。展禹宁顾不上踹开他的肩膀,下意识想起身又被自己打着石膏的腿绊倒,滚在地上的姿势他想
应该很可笑,但那也比不上被爱人强暴来得可笑。于是展禹宁终于爬进了房间,用全身的力气推上了门,可想象中锁舌咔哒跳动的响声却并没有传来,他才注意到门锁已经坏了。
“嘭!”
门被一脚踹开,他也跟着被门砸了个踉跄。谢云暄照常甩了他一巴掌后抓着他的手臂将他甩到床上。脖子被谢云暄从后面死死卡住,展禹宁被摁在被子里找不到呼吸的空隙。他下意识地去挣
开,却摸到了谢云暄明显变形的小指。
展禹宁怔了一下,想到自己刚才不假思索的挣扎,血液急遽降温。
是他掰断的吗?
短暂的犹豫间,手掌已经大力地摸遍他的身体,最后停在了丰腴软腻的臀尖。
“啪!”
一声闷响,展禹宁蜷缩着脚趾,抓紧被单。他一连落了十几掌,位置毫无规律,像是要把所有的力气都发泄出去。指甲偶尔刮到腿间的会阴,把红肿的肉穴扇得淫水四溅。
“唔...”
展禹宁把脸埋在枕头里,夹着腿肚一阵发颤,杂乱无章地呻吟着。热乎乎的掌心掐着他发烫的屁股揉捏,用鸡巴把冰凉的爱液蹭得到处都是。谢云暄喘着粗气,努力聚焦双眼,才手抖地把鸡
巴塞了进去,借着这个掐脖子的姿势骑在了展禹宁身上肏他。
浮空的欲望落到了可操控的实处。谢云暄头昏脑胀,腰身不断朝里努劲。只有在每次射精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脑袋中嗡嗡作响的声音可以稍微平息一些。四肢又实又虚,有时竟会觉察不到末
梢的存在。他好像被人砍断四肢,心里有无穷的力气使不出来,轻飘飘地浮在空中,他需要用力一点,紧紧抓住什么,才能从混沌中感到真实的重量。
...他在做什么?
谢云暄垂下头,晃神间他看到肥白的臀肉被顶得往前推,汗水从下颌滴落进细窄的腰身,沿着遍布的牙印向下一直流到臀沟里。他目光上移,看到自己掐着谁的脖子,而那个人只把头埋在枕
头里,从喉咙里断续发出压抑的呜咽。
...他好像,从房间跑出来了。
痉挛的肠道又湿又滑,细细密密地绞着他的性器。谢云暄仰着头剧烈喘息着,瞳孔不断颤动,飙升的心率几乎要跳出嗓子眼。耳边充血的感觉好热,他摸着胯下发凉的嵴背,不自觉弯腰靠近。
抖动的视线中,他看到裸露的脖颈正令人垂怜地细细颤抖,靠近左侧有着两颗小痣。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谢云暄不由自主地伸手抚摸,俯身吻在小痣的落点。他用舌尖轻轻舔弄含吮,就像
无数次他和展禹宁做爱时做过的那样,出自本能地安慰。
别哭了...
鼻尖触碰到细滑的肌肤,他闻到了展禹宁身上熟悉的味道,被体温温过的洗涤剂味,熨帖又干净。谢云暄扣住他的肩膀,晦暗不清地想:
...这是他过于渴望的幻想吗?1﹁长褪`咾!啊咦…制…作
老师。
谢云暄伏在温热的颈窝之中,默默在心底喊展禹宁。他的眼角泛了一片潮湿,迷迷糊糊间好像知道自己做了一些糟糕透顶的事情。
他真的不想让展禹宁对他失望。
纵使展禹宁已经看穿了他的的处境,却依旧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不动声色地替他规划着未来。可他不想在展禹宁面前展现他的无能,不想自己成为老师的负担,他想要老师能够依靠
他...
为什么就没有做到呢?
浑噩之中谢云暄眼眶通红,想到了自己连篇累牍的谎言,对展禹宁不遗余力地哄骗,如同奸邪小人般无所不用其极。他费尽力气才维持这摇摇欲坠的现实,不敢对展禹宁说一句实话,生怕再
从他口中听到一次到此为止...
毕竟在他将精心编造的谎言抛出之前,展禹宁一直都想离开他。
层叠的眼泪之中,谢云暄仿佛看到展禹宁的身影愈来愈远。因为老师的人生本来就不该有自己,是自己卑劣又贪心地寻求他留下来,让老师原本好不容易安稳的人生又变得波折起来。没有他,
老师会过得更好。
他一开始就不该去打搅展禹宁的。
误以为展禹宁跳楼的那天晚上,他油门踩到底,在悔过之中隐隐生出这个想法;又在站在三十层楼的高空中,听着风声猎猎把这个念头想明白。他们之间的最优解不是他一次又一次地紧握展
禹宁不放,而是他应该在收拾好自己,摆脱了学生的身份之后,再来平等地追求展禹宁。
可展禹宁会等他这么久吗?
谢云暄忽然听到了展禹宁低低的喘息,那种在录像里听到的声音。没有自己老师难过了怎么办?会去找纪少慈吗?或者和随便什么慈的在一起?
在他来之前...就和别人在一起。
他就像是掉进了思维的迷宫,无论怎么走都是在死胡同里打转。谢云暄愈是着急就愈是委屈,就愈是发狂地操展禹宁,恨不得将他身体的每一寸都吞进肚中据为己有。
...我的。
“什么...?”
展禹宁屏住呼吸,仔细听谢云暄颠来倒去的梦呓。他辨认了很久,才终于听清谢云暄的话,是不断重复的两个字:
“我的...”
展禹宁怔怔地看着皱成一团的枕头,两行清泪掉进下巴。
和着他压抑的哭声,谢云暄射在展禹宁体内。射精还未结束时他就急不可耐地将展禹宁翻了过去,掐住他的下巴吻用力他。鼻子下湿乎乎的,浓烈的血腥气钻进展禹宁的鼻腔。他用力将谢云
暄推开,胸口却蓦地一凉,抬眼望到晶亮的泪珠戚戚滚落。黑暗中那张失落的脸上,鼻血混着眼泪不断往外涌。展禹宁看着谢云暄睁着失神的双眼,像弄丢了什么,哭似地呢喃道:
“我的...”
展禹宁哆嗦着手指,又是用指腹又是用手背地帮他擦掉人中的血痕。血糊了半边脸颊,谢云暄抓住他的手高举头顶,咬破了他的嘴唇。
“唔...”
分离的唇瓣拉着血丝,鲜血从裂口肆无忌惮地流出,濡湿了干涸的唇瓣。谢云暄用指腹替他擦掉,却反而将血水在展禹宁肿胀的唇上涂抹开。鲜红欲滴,热气淋漓地浸透他的指骨,带着浓稠
的情色气息。
心脏狂跳,谢云暄猛地卡住展禹宁的下颌,用软厚的舌头舔过裂口。他把鲜血和体液都咽进喉咙,又猛地挺腰,凶蛮地肏弄展禹宁的肉穴,以这种幼稚又微不足道的方式宣示对展禹宁的主权:
“...是我的。”
麻木的快感依旧操控身体做出反应,舌头的交缠断在唇边,黑色的雪花点如同上涌的海潮笼盖眼前。展禹宁腰后悬空,被顶得下意识夹紧谢云暄的腰,狭窄的甬道不断痉挛。
好、好晕...
热切的筋络贴着他的内里的软肉跳动,密不可分地碾压而过,又牢牢锁在他身体里似地停住不动。他的尺寸本来就大得夸张,展禹宁抵着谢云暄硬邦邦的腰腹手指直抖,突然察觉身体里的异
样——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从穴口淋了下来。他想要推离,却被谢云暄扣住了腰。
一股滚烫的激流射进了窄薄的胃襞之中。展禹宁大脑一片空白,热潺潺的液体在他身体里震荡流淌,快要把肠壁烧灼。
那射的不是精液。
“你放开我,不行...谢云暄,你别弄在里面...”
谢云暄紧紧摁着他的肩膀,鼓噪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声铺天盖地地响在展禹宁耳垂,呼出的逼人热气几乎要把他烫化。他的肚皮诡异地隆起了一个的浑圆山丘,跟怀了孕似的,顶起桃红色的
纹身。展禹宁崩溃地去推谢云暄的肩膀,他却在高潮之中脸上泛着红晕,弯着身用干燥的唇贴住展禹宁的嘴巴。
他的腰身晃动,那被射满了的圆弧也跟着晃动。热流撞向更深的肠道,不遗余力地占满每一寸空间,灌得他肚子撑涨。里面被煨烂了似的,心口不断地发虚,好像那股液体要随着顶进的动作
要流进他的胸腔。
“混蛋...”
耻辱又颠乱,奇怪的感觉让展禹宁快疯了,细碎地发着抖喘不上气,浑身发烧。他不知道谢云暄是什么时候在他身体里结束了排泄,只是耳边低伏的喘息让展禹宁眼前一圈又一圈地发黑。他
强撑着冷静,却从身体挪开的空隙中,亲眼看到透明的尿液不断从身体相连的地方流了出来——冒着腾腾的热气从两腿间流出,淋湿了大腿上的生殖器纹身,淅淅沥沥地滴答个没完。
又这样被弄得又脏又乱,仿佛下体都被泡在了尿液里,皮肤都沾上别人气味。
画面分毫不差地重合,潮湿的气味诱捕了记忆,他生理性的反胃卡在喉咙里。展禹宁想起自己第二天在酒店醒来的崩溃,看着厕所里的马桶吐得昏天地暗。他在那些有钱人眼里或许也和马桶
差不多,也就是一座肉便器。他觉得恶心,也觉得自己下贱又肮脏,恨不得去医院开肠破肚,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洗一遍。
他把花洒的水开到最大,淋了很久很久,皮肤都泡皱了才忘掉一点。
“为什么要弄在里面...”
颤抖的躯体被摁住,眼泪横斜流进耳际。展禹宁头一次听到自己发出声音哭了出来,却是哭着质问谢云暄,问一个不能够回答他的人,如同朝着自己无法出声的过去发问:
“为什么非要这样做...?”
某宴厅内,现场引起了小幅度骚乱。
地上的男人不断抽搐口吐白沫,却一人敢上前察看。他们面有忌惮,皱着眉头垂首滑着手机,或干脆冷漠地置身事外。只是苦了几分钟前给将针剂递上去的同伴,满脸惶恐,不知所措。
是谢昀晞只是说今晚心情好,想要来点更刺激的,自己才把这个给他的。
手中剩下的注射剂仿佛烫手,他想丢掉,可谢昀焕的声音却突然横插进来:
“不拿稳了,是想把证据弄得满地都是么?”
“联系这里的医疗队。”
男人连忙将注射剂收进了盒子里,去旁边打内场电话。谢昀焕环顾四周,挑了几个身体结实的,让他们将谢昀晞搬到房间去。可这些天之骄子哪是轮得到他这种角色的人使唤的,几个人反而
抱臂退后一步,都并未动身。
“让这里成为事发的第一现场,都想和自己扯上关系吗?”谢昀焕摊平双手:“可以啊,我只是认为海恩集团的独子既然吸毒已久,那么死于用药过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他的话语平和却掷地有声,养尊处优的少爷们终于稀稀拉拉地动起身来。平日里呼来喝去的谢昀晞到此时也只是一具棘手玩意,他们忍着谢昀晞口鼻中不断流出的异物,将人搬进了房间。
看着穿着白大褂的谢昀焕,他们只知道这人是跟在谢昀晞身边的跟班,和研究打交道,总该对这种情况有些经验,便发号施令道:
“你会处理好吧?”
“我若处理不好。”谢昀焕笑了一声:“这不便成了在场所有人的秘密了吗?”
谢昀晞留下来的残局该重新洗牌了。
房间里只剩下这对兄弟,而谢昀焕却从腰后掏出了那把被谢云暄摸过的枪。他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房间的监控,随即竖着黑漆漆的枪管,对准了躺在床上还留有一口热气的谢昀晞。谢昀焕的
口吻里略带可惜:
“有些仓促了,我还以为你会死在这把枪下。”
他将手指摁在了扳机上。
“嘭!”
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掉下来的声音。
热闹散去的宴会厅,台子上的人身体凉了一半却无人在意。只有炮机仍在恪尽职守地运作,机身滚烫,发出嗡嗡的声响。
嗡嗡、嗡嗡。
###第 77 章
再度醒来之时谢云暄头痛欲裂,仿佛有人趁其不备从内将他的颅骨敲裂,细密的疼痛隐隐从缝隙中钻了出来。谢云暄撑着手臂起身,却感觉下体从某处温暖淫湿的地方滑了出去。待他皱着眉
头看清眼前的画面,瞬间膛目结舌。
是一张斑驳裸露的后背。
谢云暄死死盯着他耳垂背熟悉的小痣,红着眼睛愣是不敢确认,直到他指骨作痛,手一滑径直从床边滚了下去。药效未消,四肢绵软无力,眼前的黑点一点点褪去,视线中心便出现了展禹宁
的侧脸:眼皮连同脸颊都红肿不堪,眼角犹湿,干裂起皮的唇瓣正中横着暗红的破口。谢云暄把眼睛转向下面,看到两腿间的液体汩汩流出的淫液,精水混杂着血丝,内侧还带着黏液干涸的
痕迹,被单湿了一片。
他脑内热涨犹如即将开裂。
刺痛的鼻腔有热流涌了出来,谢云暄瞳孔颤动,仰头发抖地用手背抹掉。展禹宁为什么会在这里?是自己逃出瞬间就被谢昀焕洞察了意图,将老师别有用心地算计至此?谢云暄耳边嗡嗡作响,
最后反手扇了自己一掌。
知道事情的原委又能如何,就这几秒他还在考虑什么处理什么推脱!?
这是展禹宁的家。
而间接毁掉这里,强奸展禹宁的人是他。
喉咙里发出陡然咬断的凄切泣音,谢云暄拽过被子给展禹宁盖上,手忙脚乱地去厕所找毛巾擦拭。只是刚出房间门他就看到客厅散落的衣物,从上衣到内裤一路掉到房间,都是他作恶的痕迹。
而客厅吊扇与天花板连接的缝隙里还闪着红光。
额角跳动,他顺着这些痕迹跑到最开始的起点,跑进厕所里把毛巾浸湿。鼻血却顺着下巴掉进面池,染红了整条白毛巾。
谢云暄从碎裂的镜子里看到了扭曲的自己,灰暗的画面划出了一道显目的血绳,源源不断地滴落。他对昨夜的事情有模糊的记忆,无论是把展禹宁摔在墙上还是拽着他的头发扔到床上,像疯
狗一样又咬又做。谢云暄用力地搓揉着毛巾,却只是将那块血色洇湿开,他呆呆地看着自己诡异地扭曲着的小拇指一阵发愣。
怎么办?
错误好似一长条缝歪的密麻针脚,前后相连,不是在意识到之后改换方向就能糊弄过去的。错误的开始带来的一切都是错误,想要改正非得全拆不可。而即使是再柔软的布料,旧的痕迹拆去
也会留下孔痕。
他把湿毛巾敷在展禹宁脸上。那皮肉的肿胀一看就是挨了巴掌,谢云暄清数着展禹宁的伤口,也哽着咽不下去的胆战心惊。冰凉的水浸润唇瓣,展禹宁眼睫轻颤,惘然地睁开眼睛看向了他,
尚未清醒的眼神里写满了疲惫不堪。
“老师...”
谢云暄连忙凑了过去,想解释这一切都是意外。他真的没有想过展禹宁会来这里,他被下药了,控制不住自己。他急切地擦着展禹宁手指缝里风干的血迹,大脑急速运转,可展禹宁却将手抽
了出来,抬着将指腹抹在他的上唇边。谢云暄一怔,从落下的指尖督见一点红色。新痕叠加旧痕,他才恍然记起展禹宁昨晚也是这么做的。
谢云暄突然什么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嗐...”
展禹宁张口却一片哑然。谢云暄几乎不敢想他昨晚到底哭了多少遍,而自己又是怎么罔顾他的请求一次又一次地把阴茎肏进去的。展禹宁浅色的眼瞳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清了很久的嗓子才
问他说:
“...为什么把家弄成这样了?”
他沙哑的话音里带着浓烈的悲哀。好像是在问家里的陈设,可谢云暄却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他不清楚展禹宁到底是从何而知,但先前他们之间的很多闭口不谈的事,从这一刻被彻底揭开了
遮掩的面纱。
谢云暄嗫嚅着嘴唇,用毛巾擦拭展禹宁的腰腹,像是难以启齿道:
“...为了你。”
心口蓦地一凉,水珠四溅,是展禹宁抽过毛巾摔在了他胸口。
“为了我?”展禹宁问他:“你说欺骗我、软禁我、强奸我、都是为了我?”
啊,原来他真的都知道了。
为了展禹宁吗?谢云暄含混地仰起头,再次想到站在台檐边的那个瞬间。一直以来他喊着口号,说着自己走投无路,什么苦衷,只是用来对自己不入流的手段铺垫的借口。可这点拙劣的把戏
已经尽数被展禹宁看穿,其实所做的那一切都不是为了他,只是为了自己,为了想得到展禹宁的自己...
“我其实已经以其他方式问过你这个问题了,只是你没告诉我答案。”展禹宁的声音好像一条不停抖动的细绳,问他:
“你到底是爱我,还是说只想占有我?”
他对展禹宁的感情从来都逃脱不了占有欲,这是他的本能。他没有一点正常的爱可以温习,所以诚惶诚恐又如履薄冰。当展禹宁的话音冷却在空中的那一刻,谢云暄朝自己诘问,是不是他的
爱只是自我感动的幻觉?
过去某天晚上,他抱着展禹宁悄然掉泪,声泪并下地请求展禹宁把自己当成最冥顽不灵的学生,对他说:“老师,你教教我”,请你教我什么是爱,请你告诉我应该怎么才能和你走下去,可
时日过去他好像还是没能学会。
他拿着只写了个一个字的答卷,茫然地站在门外。想对他说我爱你,可没有例证的答案没有一点信服力,承担不了老师的失望。哪怕说出口也只会让展禹宁感到可悲,他们之间积重难返的情
绪不是他仅靠这一个字就能翻篇的。
他不上不下的沉默让展禹宁哑然大笑,翻过身说:“...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谢云暄的头摇了又摇,从面盆里拧着毛巾说:
“对不起...我替你擦完。”
“别碰我,我说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这几个字你听不明白吗?”展禹宁弹身而起。他像是声嘶力竭,殷红的嘴唇喘息着,泪珠滚落下来,尖锐地质问谢云暄:
“你有哪怕一回尊重过我的意见吗?谢云暄,我从认识你到现在,我有得选过吗?”
没有选择,展禹宁从来都没有选择。无论是被强硬地压在会议桌上,还是双目失明被软禁在起居室里。退缩不能随心所欲,前进是被逼入绝路,他到头来好像只能走一条被设计好的路。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谢云暄。”
他不想带着所谓的心理阴影面对谢云暄。
他的身子抖得厉害,唇齿和脸颊都一片烧红。谢云暄才浑浑噩噩地想起展禹宁先前经受过的性虐。他如醍醐灌顶,伏身跪在展禹宁身边,摸他的额头,骇然激动道:
“你发烧了,我...”
“在没有认识你之前,什么大病小病我自己一个人也都挨过来了。”展禹宁打断了他。他眼睛被水汽氤氲,灼热到他不得不闭起来说:
“我不需要你...也不用你来照顾我。”
即使他的话音虚弱。
厨房里冒着热气,家里被谢昀晞砸过之后什么都没有。谢云暄只能用铁锅先烧热水,燃烧的味道慢慢飘到卧室之中。谢云暄捏紧了拳头,跌跌撞撞地起身去厨房关了火。
他想起展禹宁那时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感到又自责又庆幸。他自责是自己给展禹宁带来了无穷尽的麻烦,又庆幸老师还需要他的照顾。他执拗地念着不能放手,就像展禹宁所安慰他所说的,
相信不是自己的错,相信自己总有办法能解决一切,就像游戏在打出 happyending 总要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失败。
可如果这个伤害展禹宁的人就是他自己呢?
谢云暄泪眼朦胧地回过头望了一眼房间,一如方才他摸到展禹宁额头时,他也在庆幸,这次自己是不是又有借口可以留下来了。
这就是他所谓的,自私的爱。
谢云暄翻了半天,才从橱柜里找到一只碗。他把拐杖、毛巾和热水都一起拿到展禹宁身边,哆嗦地深吸一口气,突然对他说:
“当年谢伯生说想买下我让我替谢昀晞顶罪,我答应了,也提出条件,要让他还给关楚自由。结果在她的作证下,十六岁时我被判处有期徒刑,我觉得我失去了一切。所以被带下法庭时我萌
生了一个心愿,我希望在出狱后,我能找到可以属于我的东西。”扣群⟯⑦一]⑤ ]⑤ 九灵追“更本文
谢云暄没敢看展禹宁的眼神,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腻这个故事,毕竟他经常把这个当成好用的杀手锏。
“我对你下过药,强奸了你,两次...也或许在你眼里是更多次。我想掌控你是真的,所以故技重施要买下你,在你手机里安装定位与监控,罔顾你的尊严和意愿,让你可怜到不得不向我
服软。为了确定你对我的从属,将你作为赌注,放纵蒯鹏飞试探你,把你气到过度呼吸再像救世主一样降临带你离开...我太想算计一切,可从你酒醉后对我坦白开始我就控制不住事态的
发展了。”
“我贪恋你对我的感情。你太心软,一次又一次地同情我,可这种感情也仿佛就是你的极限。你要在乎的事情太多,我找不到能容纳下我的空隙。于是我趁机把你关起来,骗你被开除,希望
你也能需要我,能抽出空考虑一下我......我真的做错了很多很多的事,可展禹宁...我后面做的那些一切,真的没有一次是为了让你变得悲惨。”
“我只是以为我也可以给你带来幸福...就算晚一点。”
这样的话通常伴随一个吻,可这次只有断线的眼泪在展禹宁膝盖上积起的水洼。厨房的灶台上放着谢云暄亮屏的手机,上面是看过的短信。是展禹宁昨天给他发的,说考完试要去接他。
“我去...买退烧药,再把宝宝接过来。一会就回来...你怎么对我生气都行,我不会在这种时候卑鄙地请求你的原谅。但我想让你知道...我是真的想珍惜我们的关系...”
临走之前,谢云暄再度望向吊扇的方向。心中惴惴不安,只暗自祈祷不会出事。
“找到了吗?”
“正在定位他的手机 ip。”
一场宴会突发两起命案,鉴于内部人士的告密,作为被害者家属之一的谢伯生率先知道了消息,却一把将事情在报案之前压了下来。
他要比警察出队前先一步找到谢云暄。
“父亲。”谢昀焕穿着一身黑西装坐在轮椅上,他的小腿被纱布和绷带缠绕住。那是子弹高速划过皮肤留下的浅表层贯穿伤,而开枪的正是畏罪潜逃的谢云暄。他通常不会这么高调地喊谢伯
生,哪怕是私下也是称呼董事长。然而在此刻,对着外人的面,他也敢这么喊出声。
谢伯生看着他眼里流露出的勃勃野心,冷笑不语。
谢昀焕倒是不卑不亢:
“谢昀晞的死是意外,我要打点的事情太多了,也实在分身乏术。”
谢昀晞确实死得猝不及防,在谢昀焕的计划里,本该是等他狂欢疲倦之后由自己亲手解决的。在陪伴谢昀晞美国念书的日子里,他在射击俱乐部里一次又一次地瞄准靶心,等有一天能够亲手
射穿谢昀晞的脑袋。这个机会他等了太久,怎料想到他竟然会率先用药过度心肌梗塞而死。
或者说应该是硬生生错过了抢救机会。
谢昀焕看着他逐渐熄灭的呼吸,只好临时改变计划,朝着自己的腿上开了一枪,也一并涉入局中。
“分身乏术?”他置身事外的反应终于惹起谢伯生的方案,单单站在那里就已经不怒自威:“二期的样品怎么会出现在吴家那小子的身体里?除了你,没人能将它带出来。”
这就是要找到谢云暄的原因。吴正硕的死相如何暂且不提,但他是注射临床二期的试验药物死的。药物含有特殊成分会引起特殊的皮肤反应,这是一般毒品注射所没有的。如果吴正硕尸体被
送去解剖检验,最后把药物研究这件事捅出来,这几年的研究的心血都会付之一炬。
谢昀晞以为给吴正硕注射的只是微剂量的毒品。那天他找谢昀焕多要了一管针剂,是给谢云暄预备的。是谢昀焕提前替换了药物,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件事和无关人员扯上关系,没办法轻描淡
写地处理。
这是他的第一层保险。
“那是谢昀晞胁迫我,让我给关越准备的。而您也知道,每次的剂量都是严格控制的,我只能将淘汰的样品交给他。不过——父亲,”谢昀焕突然话音一转:
“吴正硕是死于毒品。”
创设性的提议,就像频繁来找他谢伯生拉投资的代表,总是用尽各种方式来获取他的注意力。谢伯生眉角微抬,分去了一个眼神。
“谢昀晞为关越准备了一个精妙绝伦的游戏,当众捉弄关越。关越恼羞成怒,逼迫二人吸毒并对其中一人先奸后杀,致使二人当场死亡。”谢昀焕唇角微弯,开始娓娓道来:
“关越是在场唯一拥有杀人动机的人,他替谢昀晞坐过牢,与其积怨已久;又和吴正硕结仇,不久前还大打出手,官司缠身。酒店监控清清楚楚地拍到了他入场的身影,枪身留有他的指纹;
虽然之后的监控不翼而飞,但和他共度一夜的男娼得到了他所戴的腕表,也能作证关越一直都待在房间。而关越自从出狱后一直一蹶不振,经常惹是生非甚至聚众斗殴,而我在关越名下的几
处公寓内都发现了部分毒品,拥有充分的作案条件。”
选择一个合适的替罪羊,这是他的第二层保险。
“周夫人还并未知晓谢昀晞所经受的实验,也不知道谢昀晞曾沉溺于毒品,我想这种事情应该也无法对告诉夫人坦明。所以父亲,人只能是关越杀的。”谢昀焕说:“而我,可以顾全研究和
谢昀晞留下的烂摊子。”
这是他的第三层保险,证明他的利用价值。
谢伯生睨了他一眼,打量的眼里多了一丝奇怪的意味:面前这个残忍的人,是自己培养出来的儿子。
他似乎有责备,有忌惮,还有欣赏。
而谢昀晞的死竟就这么略了过去。不是谢伯生不追究,而是从被送去实验开始,谢昀晞就已经是谢伯生的弃子,否则也没必要替余焕改名。那是认同他的意思,等到时机成熟,谢昀焕总能登
上台面。可谢昀晞还有周纫兰为靠山,谢伯生又只在乎利益,必要情况下,谢昀焕也会成为牺牲对象。
为此,他给自己上了一层又一层的保险。
谢昀晞说的没错,只有共犯的关系,才能让关系变得可信而牢靠。除掉谢昀晞,并让自己完美退场,成为谢伯生唯一有利用价值的儿子,便可以得到谢伯生不遗余力的保全。
谢伯生轻淡地别过视线,问技术人员:
“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目标正在飞速移动中,应该在车上。”
“把他带回来。”
一连出动了五六个人,然而十几分钟后,他们只拦下了一辆后座空空的出租车。
一小时后,家门口敲门声不断,喑哑的嗓音很难出声,展禹宁只能勉强扯了件衣服踉跄地朝门口走去,却发现是外卖员。他拎着航空箱,背着鼓囊的背包,说是有人叫的闪送。
展禹宁垂下头去,从他手中接过航空箱。隔着一栏栏的空隙,一夜没见的宝宝睁着浑圆的瞳孔,怯怯地冲着他喵叫了一声。
可该把这些东西送来的谢云暄却不见踪影。
外卖员又匆匆离去,展禹宁关上门,把宝宝抱了出来,又打开背包。看到里面的速食和药,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比如谢云暄应该不会来了。
宝宝温热的身体蹭着他的掌心,展禹宁靠着墙,怔怔地用手摸它的脑袋,极轻地呢喃自语道:
“...又骗我。”
###第 78 章
最开始和谢昀焕和合作,是因为他答应提供谢昀晞吸毒的检测证明和一定的消息帮助。
精神病院那回是他们在谢昀晞回国后的第一次见面。谢昀晞当着自己的面抽着大麻烟,出院前谢云暄翻遍了垃圾桶也没能找到一点痕迹。
在此之前,谢云暄也试过私下委托人查到谢昀晞平日聚会的场所,但统统以失败告终。那些场所基本是相熟的富家子弟持有或注资,严格的会员介绍制。谢昀晞虽然混蛋,但出了会所收拾干
净还是光鲜亮丽的集团独生子,绝不会把那些事情往外带。这如出一辙的习性该是谢伯生的言传身教,坐上迈巴赫后座,谁也不知道他上一刻是来自国际经济研讨会还是某个情妇的床上。
谢昀晞对外少有破绽,这也是谢云暄当时为了撇清展禹宁,答应他狗屁荒唐的条件的原因之一。没人敢细挖海恩集团,谢云暄无权无势,一来提供的条件不足以让人为他冒险;二来就算真的
知道了内幕也无从公开,否则他早就可以将一身的证明公开了,何必一直隐而不发。不是说痴心妄想到以一人之力倾覆整个严密的公司组织,但只有站到谢昀晞身边,以同样的身份参与他们
的狂欢,以身涉险,获得更有利的材料,才不至于一辈子都在外围打转。
他为了出局而入局,谢昀焕又为了入局将他套牢其中。而现在,可能又要将展禹宁牵扯其中。
谢云暄脑中浑噩,药效还残余在他身体里。他从屋子里接走宝宝,又胡乱往背包里塞了点宠物用品,出门时忽然遇到电梯检修。他目光微顿,转身从安全通道离开,到了一楼他没从正门出去,
而是转身穿过联通的便民超市。
他压低帽檐,掀开软门帘出去的时候,黑色保姆车呼啸而过,与他背道而驰。
是巧合吗?
谢云暄目光紧了紧,断裂的小指让掌心无法攥起。他低着头,直奔附近最近的药房。
从醒来时他就隐隐有坏事发生的预感。谢云暄早知道屋子里有监控,那是谢昀晞先前来闹事时装的。谢云暄没有轻易动手拆卸,因为就算拆了,也可能只会是换个更隐秘的位置继续监控。既
然如此,不如让它待在自己的眼皮子之下,反正那时他已将展禹宁软禁起来,不会有暴露的可能。
他虽口口声声对展禹宁说这是意外,但意外的只是展禹宁的到来,自己出现在展禹宁家则是算计好的。这处开始由他强硬挤进的空间是他唯一的归处,也是谢云暄活到今天认知里最接近家形
态的地方。谢云暄故意出现在监控画面中,是给自己留下无法扭曲的证据;同时也是在赌,赌谢昀晞不会猜到自己有胆子自投罗网。
谢云暄快速拿完退烧药和消炎药,拿到前台人脸支付,店员却反反复复让他扫了好几次。谢云暄风声鹤唳到甚至以为他在人脸比对拖延时间,只见店员满脸狐疑地盯着屏幕道:
“咦,好像支付不了啊,你手机显示扫上了吗?”
谢云暄皱着眉头划开手机,倏尔发现上方的短信提示——是提醒他的银行卡已冻结。
“...扫上了吗?”
心口骤然跳空一拍。谢云暄捏着手机灵魂仿佛离地几里。对着店员连串地呼喊,他神游般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张银行卡敲在了柜台上说:
“刷卡吧。”
是关楚留给他的那张卡。
冷汗从谢云暄的脖颈淌下。如果只是一般的小打小闹,顶多是谢昀晞下场用些阴招。他执着于用自己的手来折磨对方,旁人若非许可不得插手。谢伯生对一切心照不宣,却从不干涉,一如谢
昀晞得意地说:所有人都默认你是献给我的牺牲品。
而停掉他的信用卡,只能是谢伯生的手笔。
出事了,而且比他想得要大。
所有的凄伤都随着肺部冰凉地呼吸出去,谢云暄来不及再多失神一秒,手指迅速划过屏幕拨号。对面挂了两次,被谢云暄手背爆着青筋发了一条带着错字的短信才勉强接通。听筒对面响起蒯
鹏飞不情愿的声音:
“你有病啊?”
——“无论是谢昀晞还是吴正硕,都曾和你结过仇。”
谢昀晞把吴正硕推了进来,恐怕不止是将他作为刺激自己的工具。单说吴正硕的状态都不像是自愿到场的。既然谢昀晞说了在场所有人共同组成了巨大的利益共同体,他都被强制性拖走,台
上目睹一切的吴正硕也不可能幸免遇难。
那么谢昀焕昨晚手里持枪,剩下的那一枚子弹最后给了谁?
“吴正硕是不是失踪了?”
“...靠。”蒯鹏飞暗骂一声:“我就知道这事和你脱不了干系。”
谢云暄血液遽凉,发白的指尖抓紧了航空箱的把手。就昨晚而言,吸毒嫖娼都算轻的,故意杀人、非法持有枪支弹药,任意一项都足够彻底断送自己。
可谢昀焕用得着对吴正硕这种不值一提的人下手吗?谢云暄停顿几秒,忽然窥探至另一个可能性。
如果谢昀焕两个人都要杀呢?
谢云暄耳边嗡声阵阵,思绪片刻不停地往一个方向拉去又被生生拗折。他不断否决那个念头,强制性从一旁绕开了去。和背包接触的后背一点点濡湿,他迅速挂断了电话,在路边拦下一辆出
租车。
“去观澜公寓。”
从展禹宁住院起,谢云暄已经明白有些问题是他再也逃避不了的。他与谢家没有相互平行视而不见的可能,而一旦发生了什么,只要无法从他身上解决,展禹宁就会沦为首当其冲。就像关楚
去世之前,谢伯生总是用她来拿捏自己,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最简单也最高效。
如果事情真的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他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
在航空箱中小猫紧紧蜷缩成一团,谢云暄将头靠在箱子上,徒劳地拍了拍外面的塑料壳,无声呢喃了什么。他对司机师傅说不走高架桥,从下面的菖蒲路走,顺便在教师新村停一下。
他运气好,刚巧在小区门口拦住了将要驶出的外卖员,于是让他将东西送到 5 栋 403。走之前谢云暄抬头朝上看了一眼,那间屋子亮着灯,展禹宁或许不想再看到他,也或许在等着他。
“师傅,麻烦开快点。”
支付完跑腿费,谢云暄关门上车。他将手机格式化,手动输入展禹宁的号码拉黑,塞进了座椅旁边的缝隙之中。
展禹宁看着空空如也的厕所发怔几秒,最后脱掉锁骨固定带,把拐杖放到一旁,挨着舆洗池的台沿打开了狼藉的双腿。为了方便清洗,他把打着石膏的腿搭在了塑料凳上。黏乎乎的淫液蹭上
臀沟,一片冰凉。展禹宁眉头抽了抽,打开一旁的花洒对着下体冲去。
里面还有液体残留流淌的感觉。展禹宁举起花洒从头冲下,缓慢地揉洗脖颈处被亲咬过的痕迹与小腹上乳白色的瘢痕。手指顺着柔软的肌肤往下,被调教过的刻印比往日都显得刺眼。他吐了
一口气,闭上眼,掐着腿根把手朝里探了进去。
穴口完全肿了,软烂得过分,水流碰到裂处,细小的疼痛还是让展禹宁觉得不适。支撑的小腿绷紧了打着哆嗦,还得时时提防着石膏不能沾水。展禹宁用手指撑开肉穴,液体带着丝丝血渍却
冒了出来,在臀下染了一滩。
手指忽地一僵,他在水湿的发中眯着眼睛又阖上。绵软的穴肉吞没指节,他低着肩膀,往里刮弄被谢云暄射过又用尿液灼过的脆弱肠道。
这种事情他做得很少了,平时都是谢云暄替他清理。鼻尖嗅着水珠的凉意,展禹宁觉察出自己在生气,或许是生气自己独自一人收拾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屈起的指节蹭过内里,嫩肉自觉地
吸裹着手指,在摁下的瞬间一阵发麻,如细绳般一直延伸到脚背,传来微妙的尿意。
水涡在打着旋儿,展禹宁慢慢地将一侧的肩膀靠在了墙上,将身姿压得更低。湿软纠缠的发丝黏在脖子上,脉搏跳动,一呼一吸间仿佛在吸着水生长。他将额头抵在瓷砖上,唇距离墙面只有
一步之遥,不断张合地呼出淫靡痴恋的暗示。
再深一点的地方他探不到。他的动作不自觉带了份不得其法的焦躁。指腹抚摸到被尿液浸泡过的肠壁,展禹宁的脑海里晃过谢云暄迷醉恍惚的神情,干燥的唇瓣贴着他,湿热的舌头塞进他口
中舔他的上牙膛。他扩张的瞳孔被汗水浸泡,毛孔都透着鲜活的热气,那个画面在展禹宁眼前慢动作放大,像是一个充满色情意味的长镜头,浑然天成的性张力。
动作原始又凶蛮地将他据为己有。
呼吸变得急促,展禹宁突然抿紧嘴唇,皱起了眉头。
墙壁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又很快被水流冲洗带进下水道。低烧加身体的倦怠让展禹宁失神,发呆地望着不断跳跃出的细密水珠,挫败地咬紧了牙关。
...把我变成了这样。
“...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展禹宁捏着花洒喃喃自语。哪怕身体经过反复调教,他也从未中感受过一丝一毫的快意。无尽的羞耻和恼恨总会在身体亲密接触的瞬间冒出来,让他忍不住反胃呕吐,即使是一开始和谢云暄
做爱。或许他是在用这种身体反应惩罚自己身体主动下贱的讨好,反抗那些无孔不入的羞耻心与自责。然而此刻,他却被自己最不能接受、最排斥的事情用卑鄙的快感驯服了,好像自己过去
彻夜难眠的恨意都是个笑话。
你让我真诚地认为自己是无药可救般的下贱。
升腾的水汽爬上墙面,又在天花板逸散开。花洒喷出的水顺着膝窝濡湿了石膏边缘,却无人能拯救这份瞬息万变的心情。
展禹宁隔了很久才围着浴巾走出厕所,手指头都洗皱了。宝宝原本在厕所门口打转,见他出来又迈着小短腿一路跟到他的房间。展禹宁从衣柜里找到了他那件被水洗得变形了的 T 恤,一成
不变也寡淡无味。他在衣架间翻动的手指顿了顿,从旁边拽出谢云暄冬天所穿的厚大衣。展禹宁从楼上往下望的时候看过,谢云暄披着这件衣服在路灯下讲电话。
他的手往下顺了顺,摸到了谢云暄鼓起的口袋。手伸进去,展禹宁从里面掏出了打火机和一包拆了一半的香烟。
那时冬夜,雪从空中坠落,纷纷扬扬地划过谢云暄的眼角,落在他的肩膀上,又消弭在指尖的白雾中。展禹宁竟把一切都记得这么清楚。
他把烟和打火机随手丢在了桌子上。
家里空荡荡的,消失的是展禹宁十几年生活的痕迹。以前四个人挤着五十平的小家,怎么都觉得挤,一转身就能和对方碰上。现在才发现,原来从外祖父母留下的这间房子还挺大的。
也没有恼火,只是抓着拐杖的时候,茫然发觉他好像不自觉间被带走了很多东西。
妹妹给他买的那张沙发也没了,不知道她暑假回来后会不会生气。展禹宁从手机上买了些物品以应急使用,解决好宝宝的晚饭,才慢吞吞地返回狼藉的卧室开始收拾残局。他接了盆水,跪在
地上用肥皂揉搓外层的缝钉上的被单,这还是李姗洁生前做的。
搓洗间手机响了一声,展禹宁扑过去,带着泡沫的手差点没抓住手机,却发现是话费余额不足的提醒。展禹宁缴完费,看了眼银行卡的余额,唇边漏出一声讥笑。他找到妹妹的聊天框,先把
生活费转了过去。
又有些始终没有变。
自己这些日子到底在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胡话呢?
他放下手机,明明是简单的抬举动作,骨头缝里却猛然冒出了酸胀意味,好像骨头里是软的化成了水。打了钢钉后他就偶尔会有这种感觉,不知道是昨晚砸到了墙壁还是要下雨。展禹宁用手
掌捂着肩膀,望向窗外的天色,浓稠的黑色早已捉摸不透。
展禹宁又低下头继续机械地清洗,举着发烫嗡嗡作响的吹风机,只将它吹得半干就耐心缺失地扔在了床尾,转身关上了灯。房间传来一声尖细的猫叫,展禹宁看到宝宝的眼睛反射着灰绿色的
暗光,从客厅跑到他脚边。
“不是给你铺了床吗?睡不习惯?”条件仓促,他只用纸箱子铺了厚外套让它对付一晚。想到谢云暄给它买的猫窝就免不了叹息,展禹宁把宝宝捞到膝盖上,挠着它的下巴逗弄道:“那以后
没好日子过了怎么办?嗯?”
因为低烧,他话音里还带着鼻音,宝宝只是竖着尾巴,一个劲地蹭他的腕心。他或许应该再量一下体温,但展禹宁实在没力气,抱着卷着被子缩回了床上。
他不是没有谢云暄就做不好事情,展禹宁都记不清自己是从几岁就开始踩着板凳在灶台边忙活的了。他早习惯了一个人生活,眼下只不过是又开始一切照旧,疲惫也懒得照顾自己。吃肉﹐
⑦①⑤⑧⑧⑤⑨
展禹宁用手指点小猫的脑门,声音沙哑地轻喊:
“宝宝。”
既然你把宝宝送了回来,那么,为什么不把那只毛绒挂件也还给我呢?
这一年来所有的热切与渴望都在此刻迅速衰败,他一下就变得好像一棵迅速枯残的植株,又变成住在钱眼里和锁孔里的颓废中年男人。
当然,现在还瘸了只腿。
迷迷糊糊间展禹宁好像睡着了,胳膊被软和的绒毛蹭过,或许是宝宝待不住,又去了别地巡视。他睡梦里闻见风,听见雨,潮湿的水汽侵入他的骨髓,冰冷刺痛,身体却在诡异地发烫。这样
的粉饰最终在一道雷声之后,被骤然打破。
天地间的白光一霎时照亮了屋子,一如当时的雨中公交站、呼吸交缠、渡送真心。电闪雷鸣,展禹宁扶着桌沿冲下了床,摸到桌上的打火机。没开灯的房间里哔啵一声,澄澈的火焰从金属的
打火机跳跃而出,给他渡上了一层晦暗不明的热光。
展禹宁咬着烟,手颤地给自己点上火,强制地将一切思绪都清空。
星点红色无端从空中划过,他夹着烟慢慢吐气,寥落的身影竖立在窗前,玻璃外面还是那颗老香樟树。雨点戚落,打湿落叶与树枝,惹起一阵嘈杂低哑的声响,闷闷地传进展禹宁的耳中。
滴答、唰啦。
嘈杂的雨声遮住了室外的谈话,也遮掩了一辆又一辆将小区外围堵得水泄不通的黑色轿车。而在下车出动前,一道声音却突然阻拦住他们的行动。
“我在这里。”
谢云暄这么说,可他却不是从小区里走出来的,而是身在围堵之外,孤身立于雨中。
原来最近的时候,他与展禹宁相隔也不过五百米,只是两次自己都没能够上门再见他一面。
狂风忽作,树影摇曳。一簇又一簇火光与落雨遥遥相望,火虚幻地映照在玻璃上招摇,雨越过纱窗堆积进窗台上的凹槽。展禹宁不动声色地看着如柱的雨流从玻璃外淌过,到最后,桌上只剩
下空瘪捏皱的烟盒。
###第 79 章
左手边的手机屏幕常亮,显示正在拨号的界面,然而漫长的拨号声后只有对方手机已关机的提示音。香烟在指缝中兀自燃烧,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灰烬。背后有细微的猫叫声传来,展禹宁呆了
一呆,看着宝宝拢着尾巴从客厅踱步过来,才想起掐灭烟头,打开窗户通风。
饶是以前他也抽的少,哪怕是压力最大的时候,因为连那一点烟钱他都要紧巴巴地省下来。那时候的生活看不到尽头,妹妹要考大学要钱,妈妈的透析和排异药要钱,偏瘫的父亲养着吃饭也
要钱。展禹宁什么也不敢花,还要腾一份出来给展婉宁攒着,希望她以后能脱离这个家。他不抽烟,却偶尔会从口袋里找到妹妹塞的糖。摸到时会眼前一烫,可到底眼泪也不会掉下来,因为
没时间感伤他就又要去忙了。
或许是长期身体的疲倦和情绪的逼压,展禹宁模糊之中也意识自己的精神也出了问题。他控制不了和妹妹说话时发作的脾气,性情古怪又极端,尤其是自杀的那天晚上。不过积累的情绪在短
暂地倾倒后反而回到了平衡,只是展婉宁心有余悸,曾委婉地劝过他去看看医生。
展禹宁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那时母亲刚过世,经济压力才小了一点,展禹宁说什么也不肯再把这笔钱再投进一场漫无前路的治疗。更何况谁都清楚,这种状态根本没有彻底根治的手段,大多数服用的药物不过是把人的
脑子弄得呆呆钝钝。所以展禹宁只对妹妹说自己不过是心情不好,没什么看医生的必要——
“啪啦。”
展禹宁将铝箔板摁得啪啦作响,两粒胶囊滚进他的掌心,他就着桌上剩的半杯凉水吞咽下去,扶着墙壁关上了灯。
...是没必要来着。
好像一年前婉宁还在电话里和他说这件事情。展禹宁脑袋木木地想着,是直播账号被发现后,谢云暄给他打赏了天价礼物。除去平台抽成还有几万块,他把钱掰了一半给妹妹,妹妹说:哥,
你拿那个钱去看看医生吧?
展禹宁也没想过这种事情也能打回旋镖。
以前整夜整夜睡不着,两三天劳累一通在某天晚上靠着积累的疲倦昏死过去。现在只要药效发作,没过一会他就能模糊地坠入睡意,高效得令展禹宁感到不可思议。如果他能早点尝试这么有
用的方法,是不是自己那会也不用那么痛苦了。
耳底有窸窸窣窣的响声,是小猫爪和床单摩擦的声音。宝宝有时会跳上床铺睡在床尾,有时会窝在他的枕头上。它好像很喜欢头顶与床头间那道狭窄的空隙,兴许是方便它骚扰展禹宁。每当
展禹宁睡到中午还醒不过来时,它就可以轻易地吵醒这个呼呼大睡的人类。
展禹宁试图动弹手指,不过皮肤刚擦过猫毛他就没了意识。
谢云暄没再联系过他,展禹宁打不通他的电话,也找不到谢云暄所在的住处。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杳无音讯,也不是第一次让展禹宁感到不知所措。毕竟谢云暄总喜欢瞒着他,无论是住处、
过往、还是真实想法。展禹宁记得自己在大雪天里漫无目的地寻找。于是他又拄着拐杖故地重游,顶着太阳爬一阶又一阶的墓园,汗水滴在灰色的石板上留下深色痕迹。他擦了关楚和李姗洁
晒得发烫的墓碑,又乘着公交,辗转换乘到市郊的公寓,在那所门缝里被塞了小广告的公寓门口等待。只是他的等待从来没有结果,就好像人类从来也很难找到走失的小狗。
谢云暄在遇见自己之前也是在外流浪吗?所以才不由分说地就要和他挤进这间老旧的房子。
他报不了案,满足不了立案条件,更别说他尴尬的身份。他打电话联系张警,隐晦地说明了缘由,对方安慰他会想想办法,可思来想去都是无果。
在汗水濡湿后背的时候,展禹宁会浑噩地想:他那个时候是不是不该对谢云暄发火?
混杂着各种热气的画面又一头朝展禹宁袭来。呼啸着穿透他皮肤的每一个毛孔,带着仿佛在肆意揉捏、玩弄他身体的触觉。盛夏天里展禹宁手心沁了一层薄汗,寂静的房间里只有自己急促的
呼吸声。
他知道当天谢云暄的状态不清醒,完完全全依循本能支配,可能甚至不知道自己眼前的人是谁。可理智上的明白却无法湮灭意识的伤痕,为了避免胡思乱想,他只得按时服药,定期接受咨询,
如此周而复始。
下午两点,展禹宁被宝宝弄醒。或许悲观的乱想是减少了,可他的精神状态却疲惫得追溯不了任何事情,哪怕睡得再久。他一瘸一拐地去给宝宝倒水倒粮,估摸着差不多该产猫砂了,可呆坐
在新买的沙发上,没一会就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脑袋一片空白。
以前也会注意力涣散,但那是没休息好才会时不时地神游,吃完药以后越来越过分了。展禹宁揉揉眉心,烦躁地换了猫砂。洗漱完后看到宝宝一个人在玩逗猫棒,过去挠了挠它的下巴,声音
沙哑:
“你该打疫苗了吧?”
当时捡回来说是过阵子再去打,一等就等到了现在。展禹宁也似乎一直在等,除了等谢云暄,还在等高考成绩,等自己的腿好。虽然开除是谢云暄骗他的,但展禹宁那会说的也是实话,他不
觉得在发生这么多事后学校还会续聘,毕竟说白了他也就是个临时工而已。月底就是学生放暑假的日子,等石膏脱了,他就要去各个学校打听,有没有哪里还招老师。至于收尾交接,他带的
是毕业班,其余的除了志愿填报也不剩什么工作。
明明是难得才有这种假期,展禹宁却犯贱地觉得这种漫无目的的日子难熬。就像他以前总是不断地寻找那根生活的线。展禹宁现在也在蹒跚地试图找回着当时的状态,可哪怕不是一年前,就
是出车祸的两个月前,他都觉得分外遥远。
过于安静的家,打不通的电话。在他因为急性胆囊炎而住院,谢云暄因此借故住进来之前,他就是在这样生活中被温水炖煮。谢云暄将他打捞上来,现在又换了碗水继续熬煎。
家里没有菜了。展禹宁没舍得买新冰箱,夏天菜放不了多久就会坏,没办法多买。展禹宁怔站半天,最后打算下碗挂面凑合一顿。灶台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竟然是微信的新消息提示。展
禹宁着急地划开手机,发现是教务处发来消息问他:
“展老师,新学期还是照常续聘,没有别的打算吧?”
从串联起前因后果的那一刻起,谢云暄第一时间的反应其实不是慌张,而是想到了展禹宁家里的监控录像。人总是这样,一旦留有后路就会松懈,不再选择竭尽全力。所以谢云暄很快警告自
己,他不能够那么卑鄙。
他强迫自己紧张起来,东奔西走,试图寻找可以绕过监控来自证清白的方法。他回到了当天的会场,回到那栋楼外,离开不到二十四小时,内外已严正以待,接应全都换了新的一茬。别说打
听昨日接待的舞男,他抬头甚至都不能一眼望到自己当时跳下的窗户——然而,他却留足了能给自己定罪的证据。
看着摆在自己眼前的仿佛罄竹难书的罪证,谢云暄沉默失声,督到手表时他目光一顿,瞬间很想发笑。
无解。
他绕不过去。
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笑意,周纫兰神色一紧,抓紧了桌上的水杯——
“唰啦。”
一杯热水兜头浇了下来,谢云暄来不及闭眼,滚烫苦涩的茶水就流进了眼窝,灼痛了眼球。胸口湿了一片,布料隔着空气黏在皮肤上,谢云暄低着头用力眨了眨眼睛,潮湿的液体便从眼睑渗
了出来。他抬起头,半眯着看响举在半空中的空玻璃杯。
牙齿发出喀拉的咬合声,周纫兰扬起手,直接将玻璃杯砸在了他的头上,一声闷响之后谢云暄撑住了头,听她不悦的声音道:
“没教养的畜生。”
周纫兰的声音不是恼怒,不是悲切,她没什么表情,只是眉梢凌厉,严厉整肃。在此之前谢云暄仅仅和周纫兰见过一面,是他十六岁和谢伯生谈话时,周纫兰的匆匆一督。那是居高临下的一
眼,轻蔑中又带着种种微妙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如果儿子死了,自己只是被泼一杯热水,那未免也太轻了。
谢云暄从用手背抹过脸上的水渍,他的小拇指被夹板简易固定住,抬起来正笨重地发着抖。他说:“原来当日砸了我母亲的葬礼不是泄愤,是想给我警告。”
“我放过你一道生路。你不夹着尾巴做人,反而变本加厉,蹦到我眼前了。”
周纫兰的口吻轻淡,霎那间谢云暄明白了,她不是来兴师问罪的,甚至可能连见面也并非出自她的本意。桌上摆放着的检测报告,诡异地显示谢昀晞几年内并未涉毒。可周纫兰何其精明,怎
么可能对自己的儿子是个反社会的怪物一无所知。她揣着明白的原因只有一个:她不在乎事情真相,并且这样对她有利。
周纫兰在意的不是所谓的爱情、丈夫、甚至是自己的儿子。她和谢伯生父母指婚,商业联姻,并无感情,更别说谢伯生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轨搞外遇。她在乎的只有自己的颜面,或者说,是她
作为谢伯生名义上妻子的颜面。
譬如周家的长孙不能是个吸毒又嫖娼的强奸犯,谢家的独子不能留有无法抹去的污点,周纫兰更不能是个强奸犯的母亲。因此她对谢伯生找替罪羊的做法她选择了默许;至于那些情人,她无
意管束谢伯生的自由,却绝不容许外人将谢伯生那些情人拿到自己的头上践踏,故而谢伯生也对她的手段通通视而不见。
他们不过是一对互惠互利,名存实亡的夫妻。
“警察已经从你的住处搜查出大量毒品,所有在场人员口供一致,包括你送手表的小演员。就算不用再进一步调查,眼下的证据也已经足够将你确定为凶手。吴家决定将你告上法庭,让你下
半辈子都别想出来了。你要是聪明,现在就想想该怎么请律师为自己减刑吧。”
周纫兰从一旁的包里取出文件袋,将里面的一纸文书递到谢云暄面前:
“签字吧。”
谢云暄目光微顿,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道:
“这算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断绝父子关系。”周纫兰的回答很平静:“严格来说这份文书确实不具有法律效力,但这可以代表我们谢家早已和你毫无瓜葛。”
毫无瓜葛。谢云暄把这四个字在心底念了一遍,哑笑嘲弄命运造化弄人——我所寻求的结果竟然是这个时候才得到的。原来不是以身涉险会有出路,而是把自己的利用价值消耗殆尽才能够被
舍弃。谢云暄拿着笔竟然手指发抖,他得用两只手一齐摁着,才能在纸张签上自己的名字。
谢云暄丢掉那只签字笔,筋疲力竭般靠在椅背上。看着周纫兰检查无误将文件装回档案袋,他神色暗淡地盯着地砖的缝隙,突然开口问:
“...尸体的死亡时间确定了吗?”
周纫兰的目光略过他,或许是知道谢云暄死期将至,像是在做最后一件好事般回答他:“6 月 8 号晚至 6 月 9 号凌晨。”
“尸体预备什么时候火化?”
“这与你还有什么关系呢?”
周纫兰站了起来:“你就在这里待着,警察过不了多久就来了。也别想着自首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周夫人。”
谢云暄出口喊她,可周纫兰步履不停,鞋跟踩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我建议你不要听谢伯生的鬼话着急火化。”谢云暄还是说道,他的目光投进仿佛望不尽的窗外说:“不妨仔细看看你儿子的臂弯,申请进一步的法医解剖吧,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回应他的是依旧平稳的一串声响:
“笃笃、笃笃。”
谢云暄抵着椅背,他将手搭在桌沿如放松般伸长着四肢,随后仰头,向上失神地看着天花板,启唇轻舒了一口气。
“——谢云暄,从认识你到现在,我有得选过吗?”
谢云暄闭上了眼,眼角湿润。
他其实知道,只要自己开口,展禹宁一定会替他作证,因为他别无选择。可不是说他强奸的对象是展禹宁就不算强奸了,展禹宁爱他不是活该。那不是脱罪的证明,那是毫无争议的罪证。
那是罪证。
他加深了展禹宁的心理阴影,毁掉了他渴望得到的平等,尊重,满心欢喜和期待的爱。展禹宁是男人,是他的老师,是他说不出口又想放在心口珍藏的秘密爱人。为他作证就是当众扒开鲜血
淋漓的伤口,除了身败名裂以外,什么也得不到。
是啊,现在想想,把喜欢的人变得不幸,这样的事情能叫做爱情吗?
——“谢云暄,我有的选吗?”
可是老师,我也没有选择,你可不可以不要怪我?
“爱是要给出自己没有东西”。谢云暄明明在很久之前就喊出口号,却兜兜转转绕了一圈,至今才朝里获得一点点领悟。开始他靠骗取,靠强取豪夺,而后学会等价交换,到最后他以为可以
把一切都给展禹宁以求垂怜,现在发现那也不够。
因为你比我更重要。
或许他真的在感情上实在太过愚笨。非等到这么晚才能实践。
我该怎么办,怎么才能弥补你呢?谢云暄分明在海边将他与展禹宁以后的生活构想了百八十遍,现在却在构想展禹宁没有他的人生。他失魂落魄地想:我该怎么才能把你被夺走的爱还给你?
“你当天晚上真在那座写字楼里么?”
一声质问让谢云暄恍然如同梦醒。他猛然睁开眼睛,直对谢昀焕镜片后不动神色的探究。谢云暄神色未动,又百无聊赖地闭上了眼,好似假寐:
“否则你认为我怎么把猫带走的。”
“你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慌张。”
谢云暄嗤笑道:“那你想让我怎么样,现在对你痛哭流涕?”
“关越。”谢昀焕沉默不语,面上失去了表情,微微抬起了下巴:“你藏了什么底牌?”
“我哪里还有什么底牌。”谢云暄笑了一声,直起身看向他:“我说了,只要不把展禹宁牵扯进来,我全盘认罪。”
谢昀焕仍旧多疑:“你不认为你会这么老实。”
“你要是听过谢伯生说过我先前的蠢故事。”谢云暄嘴角上扬,可眼里依旧不在笑,黑黢黢的眼珠像是吸光,瘆人地幽暗:
“就知道我一贯如此。”
我一贯如此地贪心,又一贯如此地不得结果。
谢昀焕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抓着手机快步朝外走去。动作间大腿的伤口牵扯出刺痛,但他好似觉察不到般,只顾对着电话道:
“谢昀晞之前在关越房子里安了几个监控,再筛一遍还有没有遗漏的.....对,他那个小情儿的家也是,查一遍,不要打草惊蛇。”
###第 80 章
学生高考结束,但是老师并没有放假。而且也只是高三学生离校,高一高二的教学工作还在正常进行。储老师是在高中旁买的房子,于是高考成绩公开查询的当天,起个大早就跑去了学校。
路上遇到以前共组的同事冲自己打招呼,对方现在带的高二,正因为学生期末考试气得上火。看着储老师吃足睡饱精神抖擞的模样不由得眼里歆羡,问他:
“今天是高考成绩能查了吧?”
储老师搓了搓手:“我这不就赶着来查学生老底。”
“你也忒着急了。”
储老师春风得意地挥挥手:“赶快看早自习去吧,我搁这里就听见你们班学生吵吵。”
对方摆出个难以言喻的苦笑,转头把书往腋下一夹,蹬着那足力健就雷厉风行地往自个班上去了。储老师轻快地走向高三教学楼,预备先去办公室里给自己打杯水,再搁办公室守株待兔。然
而正准备刷卡,却发现办公室的门已经开了。
储老师推门而入,见到办公室最里面那个空了一月有余的位置竟冒了半个脑袋。他惊喜道:“啊,展老师吧,展老师回来了?”
展禹宁手里擦拭的动作一停,从挡板后探出头来,慢半拍地冲他点了点头道:
“储老师。”苌煺铑 A 咦证∕理
“你身体怎么样了...?”储老师走近了几步,突然看到他身后隐去的拐杖,忙转了话音:“哎呦,骨折还没好啊?你擦桌子是吧,我给你打盆水来,别走来走去地摔着了。”
没等拒绝,储老师说做就做,火速去隔壁班的卫生角捞了俩洗抹布的面盆,接一半搁在展禹宁桌角。瞧着展禹宁的脸色不大好看,顺手拿过水池边的抹布搓洗道:
“你是就在学校附件出车祸了?我听说你还挺严重的,是不是还失明了一段时间?”
“嗯,脑子里有积血,不过慢慢就消了,不碍事。”
“都失明了也不算小事啊,听着都吓人,肇事人可抓到了?”
“没找到。”展禹宁拧着水:“这附近监控也不全,估计就是附近玩机车的那群人富二代。晚自习的时候不就经常在周围弄得轰轰作响么,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哎呦,你这就是替学生挡灾了啊。”储老师立刻接话:“你们班今年肯定考的不错。”
展禹宁温和地笑了笑,不知道想了什么道:
“我不在的时候他们没出什么岔子就行了。”
“好着呢,主任天天往这跑,一个两个乖得跟个鹌鹑似的。”储老师一笑起来脸上就有了褶子,示意他:“但你这不大方便啊,家里可有人照顾你啊?”
展禹宁的情况办公室里的老师差不多都心里扪清。独居,妹妹在外地,这个年纪也没谈个朋友,家里还有个瘫痪的拖油瓶,谁知道他一旦倒下这家的日子该怎么过。展禹宁已经将落了一层灰
的桌面仔细擦干净了,放塑料盆里涮着水说:
“没事,都是小伤,我小妹下月初回来前就该好了,不打紧。”
他说话间低着头,储老师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他脑后的异样。他总是把没事挂在嘴边,储老师无声地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径直将塑料盆和抹布从他手里夺走,洗干净后顺过他桌上杯子说:
“我去倒点茶啊,给你也接点,顺手的事,你别动了。”
展禹宁茫然若醒,应声连连道谢了一串:
“麻烦了。”
办公室背阴,大门打开,穿堂风吹过捎带些许凉意。未下载的手机文件早已过期,但电脑里还有班里同学的身份准和准考证信息。展禹宁还是在乎谢云暄到底有没有参加高考,再加上教务处
的摸底询问,他这才来了学校。
...不过他以为办公室不会有老师的。
展禹宁捏住了口袋里的烟。他长期身处虚实之间的夹缝,被重重谎言欺骗得久了,乃至开始分辨不清真假。他总觉得眼前的平静都是幻觉,潜意识里想避开其他同事,想办完事情就走。这种
应激叫他疑心病发作,以至于储老师连向他搭话的一瞬间都无限恐慌起来。他近乎失神地听着对方重复了十几句关切的话,直到在再三确认对方的表情后,展禹宁才敢把一颗心咽下去。
展禹宁轻拧眉心,白炽灯的痕迹烙印在眼底,眨眼间留下一道白色痕迹。他的办公桌保持着最后一次下班的样子,桌面最上方放着一本翻皱不平的教辅书。展禹宁随手拿起想堆到旁边,却哗
啦啦掉下好多字条,散落在桌子上,也飘掉到地上。他只扫了一眼就心口猛地突跳起来,慌张地弯腰蹲下去一片片捡。
有长有短,甚至还有包裹好的信封,字迹不一的开头却都是同一个署名。亲昵地,严肃地,笨拙地、简短地,都在喊他:
“展老师。”
老师。展禹宁眼角一热,耳边响起的声音里却有一个人的分外清晰。他想起来这其实是自己第一次带毕业班。
“我说呢,”储老师刚好把水杯放到他的,笑道:“毕业前,你们班那帮学生老鬼鬼祟祟往你位置上跑。”
展禹宁受宠若惊般将花花绿绿的便签纸整理好,拉开抽屉却又发现一些遗漏。他一下子想起自己当年毕业班长也组织他们写过这种给每一位任课老师,然而时过境迁他变成了收信的人,心境
又分外不同了。
“幸好今年毕业照拍得晚,不然你这一缺就得缺四个班吧。”
“今年还没拍吗?”
“没,我估摸着今天查完成绩就要发通知了。按往年考完第二天就该拍了,不知道今年卖得什么关子,要赶到跟发毕业证时一起。”
展禹宁低头失笑,指尖摸索过纸页,他坐在位置上一张张翻看起来。大约是因为他高考前突然出事,一半的来信都是在担心他身体和祝福他早日康复的。展禹宁带了四个班,除了七班都是文
科班,小姑娘写信都感性,和婉宁青春期时如出一辙,叮嘱得又细又密;也直抒胸臆,如同告白般赤诚热烈地告诉他:“您是我最喜欢的老师”。
心头酸胀发软,情绪却高低起伏难以平抑。展禹宁犹如逃避般一张张读下去,又犹如意犹未尽般将手伸进抽屉里翻找,然而手指触底,他却从一众学生送来的临别赠言下翻出一个药盒。
是谢云暄在海边出游时买的应急胃药。
略显空瘪的药盒摇晃起来哐哐作响,血液往脑门和耳尖涌灌发烫。展禹宁呆了一下,抠开药盒从里面倒出来的不是药,是药物说明书、一张银行卡和两把钥匙这样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一把
展禹宁见过——他家旧门的钥匙,是那天谢云暄把自己家的烂木门噼了后给自己配的。他还偷奸耍滑,自顾自地留了一把,明明来去自如却又让展禹宁时常找不到他。而现在,他将这把钥匙
放回进展禹宁抽屉里。
展禹宁的表情僵持住,不知道眼泪还是冷汗霎地顺着脸颊滑下去了。他哆嗦地展开那张说明书,油墨透过薄薄的纸张,在两面都显出斑驳重影的痕迹,而那密密麻麻的字缝中间就是谢云暄的
毕业赠言。他告诉展禹宁的是:
“我把钥匙还给你。”
背面朝上的银行卡用铅笔写着六位数字密码,正冷冷地反射着灯管的白光,一晃而过得像灵光乍现,像雷鸣电击,给了展禹宁一个嵴背发凉的启发。他将文件发送至手机,抓着拐杖几乎是夺
门而出。他找到学校附近最近的自助提款机,密码输入,电子屏幕上跳出的用户名是再清楚不过的关楚两个字。展禹宁按下余额查询的按钮,看着跳转出的那一串长到数不清几位的余额,靠
在挡板上脸色煞白而沉默不语。
这是他母亲的遗物。
锁上的门闸,封闭的空间,嗡嗡作响的机器运转声,以及手机里铺天盖地的都是高考的快讯。屏幕的亮光映照在展禹宁眼底,他眼霎也不霎地紧盯着屏幕,手指纷飞,直到浅棕色的瞳孔中倒
映出一张分数表。
谢云暄在缺考了一门的基础上,依旧超过一本线将近五十分。
电光石火间展禹宁想起遥远的海浪声,想起谢云暄怀抱的弧度,想起自己习惯性杞人忧天的担忧。谢云暄什么也没说,只是全盘接受了又吻他,和他说:可是,你可以再多相信我一点。
——我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想和你有未来的人是我——我爱你;我从来没有想用爱这个字让你的处境变得悲惨——他在药物作用里不忘执拗地说:“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回过头却将毕
业赠言放进他的抽屉,留下:“我把钥匙还给你”的字条。
...因为我也想能够给你带来幸福。
无数声音杂糅在一起,可展禹宁看着空白的分数,仿佛听到谢云暄失落的辩白:老师,我真的从来没有罔顾你的意愿,我有听你的话,我爱你真的不是口头说说而已。
我是真心的。
眼眶因为隐忍而变得滚烫,展禹宁浑噩地抽掉银行卡,拄着拐杖跌跌撞撞地走出自助取款间。冷气从玻璃门中逸散出去,路边的香樟树枝繁叶茂,灼目的日光透过林叶间的罅隙掉在展禹宁的
背上,空白得刺眼,好像他的背上从此被烧穿了个缺口。
展禹宁倚着拐杖为自己点了一支烟,过载的感官缓慢安定下来。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展禹宁掏出手机,发现来电赫然来自物业——因为谢云暄那间公寓相隔过远,他私下拜托物业,让他
们留意谢云暄所在的单元号。
展禹宁急匆匆接了电话,对方告知他说:两小时前有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打开了谢云暄的家门,出入的录像以及截图已经发到他的手机,但看身形并不是展禹宁所要寻找的人。展禹宁接收录像,
在路边将亮度开到最大。视频里的男人身形消瘦,随身带着一个工具箱,和谢云暄判若两人。他的作案速度很快,进门不到十分钟就步履匆匆地关门离开了。走时也看不出多拿了其他东西,
手边提着的仍旧是只有那个工具箱。
他在门口一整隐秘鼓捣的动作分明是撬锁。是谁?大脑急速运转,展禹宁不由得想起他仅见过一面的谢昀晞,像毒蛇一般吐着信子的阴郁男人。如果谢云暄最后的突然缺考是药物谢昀晞插手,
那么他眼下此举的目的是什么?
他是在...找什么东西?
思索间他手机的家庭软件发出警报推送。自从养了宝宝后展禹宁的购物软件就开始推送宠物用品,某次无意间看到了家用摄像头。展禹宁其实本能地对这些东西抱有排斥,但想着他以后迟早
要从早上工作到晚,留着小猫独自在家游荡也不放心。
要知道,宝宝本就是他捡回来的,万一又一不留神跑出去了呢?展禹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执念,思来想去,还是点击了立即购买。他将摄像头安装在了家里的客厅,正对大门。
而此时的监控画面显示他的大门打开,那个身穿黑衣带着鸭舌帽的男子竟然闯入了他家。宝宝看到陌生人,不知道瑟缩到了哪个角落。对方抬着头,大摇大摆地在房间里绕了几圈。直到隔着
摄像头与展禹宁遥遥相望,身形一顿,立刻转身逃窜。
展禹宁脑袋一片空白,手指抓着手机有不听使唤。烟头掉在地上,他拦下出租车,当机立断打给张警。
既然作案行踪都衍生至他家,无疑是在捡谢云暄可能待过的地方。展禹宁紧握手机背后的银行卡,却不觉得对方是为了钱。谢云暄背后是实力雄厚的海恩集团,这种程度的小钱不太可能让他
们看得上眼。
还有什么是值得他们大费周章的?谢云暄瞒了他什么?
展禹宁匆忙赶回家,汗水已经湿透全身,拐杖在地板上一滑,展禹宁不慎直直地摔在了地上。一声闷响,与地板齐平的视野中,他看到宝宝从床底下钻出来迈步跑到他的身边。
该吓坏它了。
胸腔剧烈地起伏,干涸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喘息着,展禹宁舔湿唇瓣,狼狈地翻了个身。抖动的视线望向天花板,脑子里仍旧想着:
他四处逡巡,到底在找什么?
嗓子生疼,不知道是不是喘息太过剧烈,展禹宁有些晕眩,眼前涌现出跳跃的雪花点。在那红一整黑一整千变万化的色彩中,展禹宁好像看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他用力眨了眨眼,随即翻身而起,踉跄地移动着沙发,将板凳架了上去。他恐怕这辈子还想不到自己还能这般玩杂耍,一只腿还瘸着,倘若一个不小心,他搞不好能直接摔成残疾。
展禹宁扒住满是灰尘的吊扇,扇叶摇晃,厚重的黑灰成片地洒落下来。他担心一个失手整个扇叶都被拽掉,于是停下动作,朝下面道:
“宝宝,你离远一点,到房间去,去。”
然而宝宝扒着桌腿喵喵直叫,展禹宁深吸一口气,隔着缝隙扒开最顶上的外壳,瞳孔皱缩——
摄像头。
血液急遽冷却,冷汗倒流。展禹宁松开手怔愣片刻,去家里厨房的顶柜里找前些天安装用的工具。他爬上爬下,来来回回几次,终于把摄像头拆了下来。
家里东西的清空移位,谢云暄阻拦他回来的异常反应,谢云暄甚至将法庭上的心路告诉他,却一点没有向他透露过这些。展禹宁只猜到他家遭遇了一场浩劫,出自谢云暄的私人恩怨,而谢云
暄又没办法将对方处理掉。
那么这也是谢云暄安装的吗?
他花了点时间研究摄像头的构造,取出里面的储存卡读取。一切都仿佛灵魂抽离,他的躯壳身处巨大的吊钟之内,敲击声起,听四面八方的嗡声阵阵而感官过载。
“嗡。”
手机铃声又夺命般响了起来,展禹宁都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划开的手机,只听见张警疲惫而抱歉地对他道:
“...没抓到人,对方明显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还有团伙接应。”
“...嗯。”
“你家里有丢什么贵重物品吗?尤其是证件之类的,你仔细确认一下...”
听筒里嘈杂的嘱咐喋喋不休,电脑屏幕定格在自己浑身赤裸地被谢云暄摁在身下接吻的淫靡画面,展禹宁神色一阵恍惚,用力掐着掌心。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迷茫得如同午夜回魂道:
“不...没丢什么,没事了。”
带储存卡的摄像头细节有点不符合事实,别太在意。
###第 81 章
六点一到,展婉宁就挣扎着起了床。室友还在睡觉,她蹑手蹑脚地下床洗漱,没一会就拎着水壶就出了门。现在是期末周,她要去图书馆一天速成。
搞不懂怎么大三了还有那么多专业课,展婉宁吃着早饭眼泪都困出来了,想着考完了她要狠狠睡一把。但转念又记起年底她就要考研了,高数不会专业课也没开始背,自己区区一介学习的丫
鬟,哪配睡觉啊。
哎呦,人活着到底图什么。展婉宁酸溜溜地吸着面条,手机在嘈杂的食堂滴了两声,她一看竟然是哥哥打的电话,忙不迭地接起,拉长声音道:“喂——哥?”
哥哥的话音里带着叹息的意味:“咽下去再说。”
“你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啊?”展婉宁迟疑片刻:“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我和你说你这个年纪已经不能熬夜了...”
“我什么年纪啊?”展禹宁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你考完了吗?什么时候放假回来?”
“快考完了,我就剩今天这一门了。但我不是今年考研嘛?我想想还是假期留校复习比较好,不回来了。”
这件事她早之前就和哥哥提过一嘴,不过估计展禹宁前段时间带毕业班忙得很,都忘了。展婉宁说完后,听见电话那边的展禹宁卸了一口气,仿佛无比庆幸般:
“好。”
什么啊?怎么感觉他还挺开心?展婉宁陡然想到了谢云暄那个罪魁祸首,咬牙切齿地想:她哥该不会是庆幸自己不回家,这样他们就能过二人世界了吧?
有人夜里开车说爱看海,有人夜里挑灯夜读题海。展婉宁被这冷血的世界伤透了,悲愤欲绝:“哥,你是不是...”
展禹宁打断她:“...你在学校待着不要乱跑,注意安全。”
“我在学校里啊,有什么好注意安全的。”展婉宁立马被带跑了:“而且我都多大了啊哥...还说这些。”
“我说话你要听进去。”展禹宁摸着发烫的手机,依旧在嘱咐着:“偶尔放松出去玩也不要太晚,注意锁门时间,早点回学校。平时尽量和同学待在一起,不要自己一个落单。”
说话间,房门口咔哒一声,杨一鸣晃着空奶瓶从房间走了出来。展禹宁略微侧身压低了声音:“都记住了没有?我提前给你打了这两个月的生活费,钱不够花,还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打电
话和哥说,不要自己一个人捱着。”
展婉宁心思敏感得很,沉默了几秒后问他说:“家里出事了吗?”
“真出事我就不会告诉你了。”展禹宁说:“听话,好好复习,过阵子我去看你,先挂了。”
电话挂断,杨一鸣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朝着他这边走来。
“吵到你们了?”
“没事,每天这个点都要喂奶的。”杨一鸣摇了摇手指,从客厅的茶几上给自己倒了杯水清醒清醒:“喂完就好了,那娘俩还在睡。”
猫爬架一上一下窝着两只猫,宝宝在骚扰楼上住户的大尾巴。那日家中被撬,展禹宁取出监控视频,连夜联系了杨一鸣。对方东西找到一半就被自己打断,他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展禹宁自
己可以随便找个宾馆对付了,可这两个月大的小猫不行。思来想去他想到了杨一鸣,杨一鸣家里本身就养了只布偶,对短暂拥有的二胎举双手欢迎。
杨一鸣搁小板凳上坐着瞅这那一大一小猫俩,一把将宝宝薅过来猛吸一口。宝宝细叫一声缩到了沙发底下,情绪稳定的布偶还在甩尾巴。
这刚养的就是好玩。杨一鸣顺手撸撸自家看破红尘的大宝,问展禹宁:“你那猫叫什么?”
展禹宁正魂不守舍地用手揉着盆栽的叶子,愣了一下才说:“...宝宝。”
“这埋汰名字。”杨一鸣啧声:“该不会是你家那小的起的吧。”
“......”
“老展啊。”杨一鸣拉长声音:“你知道你现在什么表情吗?比死了老婆还难看。”
那新长出来的叶子都快被展禹宁摧残没了,他声音低到不行:
“...别瞎讲。”
这回轮到杨一鸣无声叹息了。展禹宁这种性格的人报喜不报忧,突然联系上自己,也不详细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说家里被撬锁了,把猫独自留在家里不放心,问能不能寄养一阵子。但杨
一鸣知道,事情肯定不止那么简单。
否则,那跟在展禹宁后头寸步不离的小子怎么不在?
“今天不是你们学生拍毕业照吗?高兴点吧,不然学生是要把你这张如丧考妣的脸收藏一辈子吗?”杨一鸣拍拍他的后背:“收拾收拾,我开车送你去学校。”
“不用了...”
“不用什么不用,就你这刚好的断胳膊瘸腿,我都怕你一头栽沟里了。”杨一鸣不由分说,掰着他的拐杖给他手动推到厕所去:“赶紧的,趁着楠楠没醒你使点她那些贵价化妆品给自己抹抹。
你家那个不还挺年轻的,你也不注意点保养!甭跟我推来推去的啊,反正她俩也还没醒,我就当出去买早餐了。”
展禹宁被推的一个踉跄,尴尬地与自己四目相对。他从家离开匆忙,忘了带药,这几天都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眼底尽是憔悴。夜色越是浓重他的思绪反而越清楚,揣着那份监控录像犹如烫手
山芋,直觉告诉他这或许是很重要的东西,却又尴尬得不知道该放在哪儿才好。
杨一鸣家也不能久待,他才结婚,有老婆有孩子的。对方未必会善罢甘休,给他们带来麻烦就糟糕了。
思绪胡乱地搅在一起,展禹宁湿淋淋地洗完了脸。杨一鸣靠门框上瞅着他这副熊样,十分恨铁不成钢,转头就给人摁坐在马桶上修了点眉毛头发。他从水池上不知道摸了什么瓶瓶罐罐,和给
女儿擦乳霜似的,咔咔一顿往展禹宁脸上糊。
一番收拾后终于有点人样了,杨一鸣满意点点头。展禹宁说他现在讲究的还挺多,杨一鸣说废话啊,日子都过成这鸟样了,楠楠掀开被窝还要看到个丑老公该有多悲惨。杨一鸣连连摇头,说:
你啊,也就沾个基因的便宜。
展禹宁再度望向镜中的自己,又黯然失笑。
走之前他逗弄过宝宝的下巴,宝宝还算挺黏人的,嗓子眼里发出呼噜呼噜的粘腻声音。明明收养的时候是想着要好好照顾的,展禹宁愧疚地点着他的脑袋:“把你送来送去的,抱歉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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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一鸣瞟了一眼,像是不经意间道:“那就早点和那小子一起把它接回去。”
展禹宁却没接话茬。
杨一鸣家里距离学校不远,买房子时就是考虑到女儿以后的升学问题,最后才确定的结果。他没一会就开到了西门,问展禹宁道:
“晚上不用来接你了?”
“我老在你们家待着也不是个事儿。”展禹宁拄着拐杖下了车,和他道谢说:“谢了,赶快回去吧,孩子该醒了。”
“干嘛这么客气呢?”杨一鸣眉毛上扬,把手搭在车窗边叹气说:“老展啊,别想太多。我跟楠楠都在呢,已经和当时不一样了,现在有能力了也能帮你一把。你那小妹呢也大了,用不着你
那么操心,最难的那个时候已经过来了。你之前大部分的困苦都是被家庭拖累的,现在日子都在往上走,没什么会更坏的,是吧?别总那么忧心忡忡的。”
“....”展禹宁笑容里带点苦涩:“你这当了爹就这是吧?说话跟我长辈似的。”
“哎呦,我还有这么大的便宜儿子啊。”杨一鸣大笑,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背:“好好上学啊!给爹争争脸。”
“滚!”
杨一鸣升上车窗,驾车扬长远去。展禹宁看着滚滚烟尘,好像他的过去也如同一团过眼云烟被杨一鸣的三言两语概括而去。
日子不会更坏了吗?
其实展禹宁根本不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过来的。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有死的念头,不能让妹妹也承担这个烂摊子。这个念头一眨眼十多年,于是他的小半生就这么活在家庭的阴影下,就这么不
带期望地浑浑噩噩、得过且过。
什么时候起他才想要重新经营他的人生?展禹宁细细思索起来,是谢云暄抱住他和他说:“要是我能和你有个家就好了。”是他说:“让我们平等地开始一次。”是他在海边将自己托举而起,
让他看到从前未曾见过的无际辽阔。展禹宁食髓知味,还想和谢云暄一起填补更多过去生命里的空白。
他甚至觉得他将日子苟延残喘延续至今,就是为了能找到这点仅存的零星瞬间,为自己的感受而活的瞬间。
可你到底在哪?我又该怎么解读你留下的信号?展禹宁撑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往里走,低头间发丝摇晃。他昨天才去医院拆的石膏,腿还用不上一点力气,脚踝也都是淤血,但至少可以穿鞋
挡住,拍毕业照时不至于那么难看。
现在正是上学时间,陆陆续续有学生进校。来往匆匆的学生时不时朝他看去,对着他两腿完好却拄着拐杖的样子好奇。直到有老师远远地喊了声展老师,那些视线才收敛了去,边上的学生还
冲他问好道:
“老师好。”
展禹宁轻轻点了点头。
毕业照按照班级顺序拍,轮到七班大约是九点,但展禹宁还要作为其他班级的任课老师参与拍摄,最早也要待到下午。落了灰的教室已经陆陆续续有学生抵达,面貌肉眼可见地活泛了。展禹
宁拄着拐,莫名地心存期冀地朝学生里望去。然而一见到拄拐的班主任,原本还在闲聊的学生全都一窝蜂围了上去,左一句右一句地问着他的身体状况。
实际的关切比纸片上的叮嘱来得更直接更凶猛,饶是展禹宁希望落空,也还是心神俱软,连连回应。他毕竟才接手一年,中间又接二连三的出事,还以为和学生之间没什么深刻的感情,但总
有些情绪可能真的是非得等到分别才有机会顾念起的。人说到底还是感性的生物,展禹宁第一次带班主任是这样,学生们第一次高中毕业也是这样。
说话间,耳旁忽然有人说我靠的钦羡声,展禹宁作为老师的自觉刚想开口制止,转头就看到蒯鹏飞抱着一大捧蓝白的花束朝他走来:
“老师。”
上学时唯一的衡量标准只有成绩,所以不觉有他。可等到毕业乃至进入社会时周围人都摇身一变,才猛然发现成绩之上远远还有其他指标,甚至能够轻松跨越寒窗苦读的努力。哪里存在什么
鱼肉跃龙门,勤勤恳恳的小镇做题家依旧跨越不了生活的难关,而学校只是将可能原本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际的人暂时汇聚到了一起罢了。
比如蒯鹏飞。母亲是律师父亲是检察官,政商两边都有往来,起点就已经远高于班里的大部分人。此时他脱去平日里学校的灰头土脸,里外都重新捯饬过,更显得春风得意。他将花递给展禹
宁:“这是送您的,辛苦了。”
“...”
他们最后一次的见面可谓是糟糕透顶,蒯鹏飞又不是没自尊心,何必还要这样讨好他?展禹宁一时间没接,蒯鹏飞就将花向前递了递:“我给每个老师都送了,老师您也拿着吧,没别的意
思。”
展禹宁看了看自己的拐杖,眼神示意道:“...我不方便拿,你放我办公室吧。”
“那我帮您拿着吧。”蒯鹏飞说:“一会拍毕业照的时候还要用。”
展禹宁仓促地说了声谢谢,随即让班干去教务处搬毕业证发。大家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证件照,争先恐后地上讲台前拿。按理说至少会剩下一本,但人群散去桌上却空空如也。背后突然有人拍
了拍他,是陈林冀。他一脸讳莫如深,只是径直将一本红证塞进他手里。
从微微张开的证书里,展禹宁看到了谢云暄的证件照。可不等他说话,陈林冀转身就走。
“.......”
此时广播报到七班,要求全体同学下去集合。操场上各个班的学生都混在了一起,群里通知,要求班主任务必在拍照之前整队统计好人数。展禹宁忙着拿手机回消息,下意识问:
“都到齐了吧?”
话说出口了,展禹宁才反应过来不对。然而嬉闹的学生停顿片刻,大声回答他说:“都到齐了。”
班里明明就少了一个人,存在感那么强,却好像没一个人在乎。展禹宁的表情霎时间僵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如其来地情绪化起来。或许他今天隐隐抱着能从学生里听到谢云暄蛛丝马迹的
期待,到头来发现只有自己在心急如焚。他带着那个僵持的笑说:
“我看谢云暄不是没来吗?”
他看到学生瞬间神色微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气氛沉默了几秒,才有个人压低声音说:“老师,他不会来了。”
他语气笃定,让展禹宁不禁发笑问:“为什么?”
“他是强奸犯啊。”
学生轻飘飘地说道。他仰着年轻朝气的面孔,健康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轻而易举地将展禹宁的灵魂钉穿,只剩嘴巴还在本能地往外驳斥道:
“谁和你们说的?那个骚扰短信学校不都说了是谣言吗?”
“...不是,老师你在医院不知道,有人往群里发了好多篇报道证明,下面指名道姓是他,年级都传开了。而且他都被学校停学了,一直到高考前都没来呢...”
话音未落,上一个班级合照完的欢呼声传来,摄像师招呼下个班级站到台阶上拍照。展禹宁怔愣在原地,他的嘴唇颤抖,声音堪堪卡在嗓子眼里。他想喊不是这样的,谢云暄不是强奸犯;而
且他也不可能被停学,他给学校捐了几百万,没去上课是因为在照顾自己。可这些都是说不出口的话。浓烈的冤屈感涌上心口,展禹宁眼眶一热,却陡然在模糊的视线里想起谢云暄寸步不离
的接触,他对自己焦躁不安的渴求。
哪来的碰巧消息暴露,谢云暄也当然知道这是必有用心的阴谋。他大可以按时出入学校打消别人的疑虑,但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展禹宁已经因为他的大意受了一次灾,他没有功夫去分神
理会这些流言碎语。反正他背的骂名又不止这一条,索性顺水推舟,随他们误解。
但学生们并不把这个当一回事,很快就说起了别的话题:“啊,展老师,你坐中间,我们想站你后面拍…”
他被学生们簇拥着,欢呼着推坐在了正中间。拐杖被拿掉,取而代之的是鲜艳欲滴的花,花瓣上的水珠在太阳底下闪烁着晶莹的细光。背后是绿草如茵,镜头前学生们笑着,将鲜花与礼赞献
给老师,依偎着他,将手亲昵地搭上他的肩膀。而展禹宁就这么直直地看着镜头,出神地将花束的包装纸捏皱,在这艳阳天下留下一张惨白到失真的脸。
“七班的班主任好不好——?”
“好——”
声音忽远又近,模糊得如同乱叫的蝉鸣。直到摄影师比出结束的手势,学生一哄而散,这时展禹宁的耳朵终于能听进声响。这时他回过头,才发现那个一直站在身后搭着自己肩膀的人是蒯鹏
飞。他唇角微弯,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哄笑着去追逐旁边的同学:
“...中午我请你们吃烤肉啊,去不去?”
靠在对面的篮球架上的拐杖咚一声砸落,却无人在意。展禹宁瘸着一条腿,狼狈地过去捡起,几乎是一步一蹦地赶在后面叫他:“蒯鹏飞。”
蒯鹏飞还在装没听到,展禹宁咬紧后牙,加重字音重复道:“蒯鹏飞!”
“喂,大飞,老师在喊你。”
周围同学戳了戳蒯鹏飞,他仿佛才听到似的,慢悠悠地转过身去:“哦,那你们先去吧,我和老师聊两句。”
周遭同学都散去,眼下就剩他们两个人,口袋里展禹宁捏紧手机的掌心一阵发麻。一夜没睡的身体持续性心悸,每一次的跳动都如同外跃,也或许只是他在紧张:
“你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我是知道啊。”蒯鹏飞无所谓地耸肩,咧开嘴笑道:“吸毒又杀人嘛,谢云暄死定了。”
方才拍照时那种中暑的错觉又笼盖下来,血液凝成一条细绳缠绕住他的脖颈,展禹宁声音轻得仿佛梦游:
“...什么?”
“我说,谢云暄死定了。他杀了两个人,警察还在他家里搜出了大量的毒品,他这辈子算是完咯。”
为什么他听不懂这句话,是他拍照时被摄像机取走了灵魂吗?吸毒、杀人,他说得就像一个玩笑,于是展禹宁迟迟确认不了这话的真实性,只知道结巴地重复:“他杀了谁?”
“吴正硕和谢昀晞。”
“不可能。”展禹宁毫不犹豫地矢口否认,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考试之前耍赖让自己亲的坏学生,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他手上沾满鲜血的样子:
“他不可能杀人。”
“有什么不可能的?他和这两个人积怨已深,尤其是吴正硕,前不久还和他大打出手。吴家已经将他告上法庭,请了一堆媒体。过不了多久就要开庭了,他却连辩护律师都没找,这不是心虚
是什么?”
大打出手,谢云暄脸上莫名其妙的淤青;吸毒,那天夜里的精神失常;开庭,放弃为自己辩护。他的脑子续接着过去与残缺的事实,仿佛有什么即将在展禹宁的脑中拼凑完整,但他仍旧说:
“…他不可能主动杀人。”
蒯鹏飞笑了:“你说不可能也没用啊,老师。”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蒯鹏飞冷哼一声:
“考完那天晚上。”
6 月 8 日,展禹宁跳回到他看着日落西沉的黄昏,他在考点外等到衣服湿透却没有结果。再往后的记忆被有意叫停,展禹宁不正常地卡顿了一下,脱口而出:“你当时不是也在现场吗?”
蒯鹏飞突然拔高声音:“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和谢云暄同一个考场,是你亲口告诉我他缺考的。”
艹,怎么脑子转这么快?他当时有说自己看到谢云暄被谢昀晞带走了吗。蒯鹏飞思绪一团乱麻,他一向嘴比脑子快,来不及多做思考就道:“我是看到他被谢昀晞带走了,但那又怎么样?距
离晚上还有好几个小时,谁知道他晚上做了什么?所有人都说他杀人了,难不成每个人都在撒谎吗?”
“......”
“每个人都认定的的事实,你为什么非说不可能?你有证据吗?能证明他当天晚上在干什么吗?”
证据、证据。
啊。展禹宁骤然哑声。
电脑画面,他的哭吟,左下角跳动的时间,张警的电话,一切都将他拉回发现监控视频的那个下午。刻意不去想通的事情突破回避与阻拦,口袋深处的储存卡被体温捂得发热,他就像还未审
判就得知了死期,张口又结舌。这次眼泪是真的从眼眶上砸了下来,好像世界的画面也被一并带走。
原来这就是谢云暄遮遮掩掩的理由。
那颗眼泪了去无声,但蒯鹏飞见状也还是一怔。他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低低地骂了一声:“艹...我真不知道他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证据链确凿,作案动机确凿,就连他自己也放弃辩护。
你知道他在外面点鸭子吗?那个鸭子亲口说谢云暄磕嗨了和他开的房,还送了他表。就这种人,你有什么必要为他袒护?”
“......”展禹宁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画面赫然是录音的计时画面:“我们之间的对话我已经录下来了,包括你承认你在考场门口见到他被谢昀晞带走的事情。”
“不是...”蒯鹏飞瞪大眼睛,俨然一副气疯了模样,他几近咆哮道:“你就算逼我去作证也没用啊!事实就是这样,你知道他惹到了多少人吗?不知道吴正硕他妈从哪找的,十几个目击
者,全他妈是有头有脸的富二代,提出的都是对他的不利证词。他妈之前就在谢云暄的事情上吃了亏,这回是铁了心要让他完蛋你懂不懂?他坐过牢,那时候还是未成年,现在成年了那是恨
不得请媒体把他上上下下事无巨细地全曝光一遍。但凡和他扯上关系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就凭我这个录音能干什么?谢云暄这辈子注定完了!板上钉钉的了!除非你现在能拿个铁锹回到那时
候把谢云暄挖了,要么你能证明所有人都在说谎吗?”
如果我能呢?
来之前杨一鸣安慰他说:“你最难的时候已经过来了,日子总不会再往下走吧。”展禹宁没有反驳他,因为他也一时间想不出更坏的结果了。现在才知道,其实还可以再来一次。
将他好不容易重新开始的人生再度归零。
展禹宁弯着眼睛,舔舐干涸的嘴唇:“是你母亲接手的案子?”
“不是。”蒯鹏飞像是翻了个白眼:“我妈看了资料,但是最后没接。”
“谢云暄不是凶手,从前那起强奸案不是,现在也不是。”
“你非要这么...”
“他当时一整夜都和我在一起。”展禹宁说:“我会为他作证的。”
“...你。”蒯鹏飞一时间哑口无言,展禹宁从他的眼睛里却没有看到更多的震惊,他明白,饶是蒯鹏飞和他不对付,也该清楚谢云暄不可能杀人。
所有人都知道你不该是罪犯,却又深信不疑你是罪犯,说到底,没有任何人在乎你。
“...你疯了?”蒯鹏飞眼角通红,半天才找回语言系统,一字一句都忍耐着怒火道:“你以为作证是什么随便的事情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当时几点,在做什么,你们有什么关系都要
交代得一清二楚,就凭你们那点关系能对外说得出口吗?”
“老师,我告诉你了,吴家不会善罢甘休,你是想身败名裂吗?”
...可是我在乎。
他们的关系的起点,也恰恰是谢云暄录下的威胁视频。他雌伏忍耐了这么多,最后却依旧是一个结果,不仅如此还要告诉他,这种不堪入目的东西却是拯救谢云暄的唯一机会。展禹宁心底一
阵大笑,又不禁悲从中来。
命运的诡计何其荒谬。
远处的摄影师依旧在举着摄像机拍照,刚拍好的毕业照还留在数据里等待洗出。就在一刻钟前,他还在一众学生中间享受爱戴,可一旦东窗事发,他的脸会被涂黑、被指甲扣掉、甚至用刀子
划烂,他会面无全非地成为照片中所有人的耻辱。
“蒯鹏飞,我问你,就算这种事情没泄露出去,我就被你们看得起过吗?”展禹宁从混沌中抬起头问他:“无论是开始的性骚扰、你曾当着我的面说的那些话、你发给我的短信,抑或是你现
在站在这里说话的态度与初衷,可有对我、对我的身份抱有一丁点的敬畏之心?”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无论是金主拿着他的视频说否则我发给你的每一个同学,还是谢云暄说你想让每一个同事看到你被操的样子吗,他的选择一直是逆来顺受。被逼着继续卖身,被逼着咽
下苦水,甚至主动捆绑手脚,任由这操蛋的事实摆布。他是痛苦的忠实信徒,即使是被命运的洪流席卷,也要高举双手保持跪拜。
究竟还要将他逼到何种境地才肯罢休?
“你觉得我活得很可悲吗?”和煦暖风中展禹宁的瞳孔透亮,近乎讥讽地扬起唇角:“你觉得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地活着的人生很悲惨是吗?可我本来就是这样活着的,我已经像这样活了十
几年了,相对于他的未来,这算得上什么威胁?”
他受够了。
“我不再在乎这些了。”展禹宁倾身逼近蒯鹏飞,嗓音里满是压抑的沙哑,“听到了吗?我不在乎。”
蒯鹏飞久久地凝视他的眉眼,他一贯平静到懦弱的老师此刻仿佛高举火把,即将成为点燃一整个原野的疯狂纵火犯。也就是那时他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其实展禹宁从一开始就病入膏肓。
他无言沉默下去。
掌心的手机疯狂振动起来,是一个匿名号码的来电。时机太巧合了,展禹宁毫不犹豫地滑动接听:
“喂?”
“展、禹、宁。”对方用了变声器,显得声音甚至有些恶搞,却一本正经地点着他的名字:“对吧?”
“...是我。”
“我知道你手上有点东西。”男人说:“你想要什么条件,可以谈。”
展禹宁轻笑一声:“看来这个东西真的很重要。”
“对你来说算不了什么,甚至还有些难处理吧?你把东西交给我,这将会是一笔稳赚不赔的聪明生意。”
“...原来喜欢狂妄自大是你们家的家族传统。”展禹宁失笑,扬着嘴角一字一顿道:“你做梦。”
“...”
“展禹宁。”对方比第一次的咬字重了不少,话音不乏带着警示:“你别忘了你爸还在那个疗养院,你这辈子不想见他了吗?”QQ ⒎⒈ 0⒌⒏⒏⒌⒐ 0 追﹂更本〘文
“是吗?”展禹宁轻淡地反问一声:“我差点忘了,随你的便。”
不等回应,他随即挂断了电话,手腕却还在莫名地发抖。他庆幸蒯鹏飞已经离开,庆幸自己今天离开了杨一鸣家,庆幸远在千里之外的妹妹并非和自己一个户口本。正午的日光暖得过分,展
禹宁的后背却被冷汗湿透。他的口袋里有关楚的银行卡和视频储存卡,展禹宁从外侧抓紧了口袋,喃喃自语道:
“你能这么赌吗?如果我没有选你该怎么办?”
最后见面的那一天,展禹宁口不择言地质问他:“谢云暄,从认识你到现在,我有得选过吗?”于是谢云暄嚅嗫着把字迹和言外之意藏进密密麻麻的缝隙,不明不白地留下准备了一半的未来,
告诉他:“我把钥匙还给你。”
如果你恨我,我理应将你原本的人生还给你,并对你扰乱的部分给予赔偿。你可以寻求你想要的生活,我得到相应的惩罚;可如果你选择原谅我...你或许从此身败名裂,我们也或许即将
一辈子逃亡,但我注定永远愧对于你。
所以“我把钥匙还给你”的意思是——我把选择权还给你。
我不想逼你。
我不想口口声声说着爱你,却连自己都变成射向你的最后一支利箭。
还以为是放手,原来是给他留了一封带血的情书,打开的内容是“不爱我,我就去死”。展禹宁轻轻摇了摇头,未语泪先流,叹息道:
“小疯子...”
他划开通讯录,搜索之下找到了那个未曾有过拨号记录的号码。展禹宁犹疑片刻,还是摁下了拨号:
“喂。”
“我求你帮我个忙...”
命运回环是个圈套。
###第 82 章
开庭当日。
旁听区的媒体记者已经陆续进场,其余请托的各家媒体也在外场等候。此番是公开审理,网络同步直播。为了铺垫,新闻报道早在开庭前就满天飞了。高考应届生半路弃考转而在娱乐会所中
连杀两人,实在是件骇人听闻的事情。一时间谢云暄的个人信息被扒出,照片,学校,还有履历,竟发现他本人还有犯罪前科,是个出狱不到两年再次犯罪的累犯。
更有意思的是,他家中母亲亡故,并无其他亲戚往来,是个标准的穷途末路的罪犯。然而名下却有多处住址,系属同一房地产开发商。一方被害者父母发声,两年前两人就起过冲突,是被告
依靠家中势力将事件压下。这不仅确认了这一猜测,还隐隐将矛头指向海恩集团。嫌疑人与被害人其中之一姓名高度相似,事件一下上升为豪门内斗,有人提出被告是否是私生子,然而海恩
集团的公关部却否定了这一说法,声称他们也是被害者。
他们拒不承认不承认谢云暄与海恩,以及海恩集团现任董事长存在关系。
谢昀焕松了松领带,他本该作为证人出席,却在开庭前隐隐不安。其实他也不知道展禹宁的手上到底有没有所谓的证据,谢昀晞对于关越的事一项亲力亲为,不允许旁人插手,第二展禹宁也
很可能是在诈他,想让他自乱阵脚。
这个该死的谢昀晞,死了还要给他惹麻烦。谢昀焕咬牙切齿,但事情到了这个节骨眼,绝不能再出问题。
因为他谢昀晞长期的吸毒史,想掩人耳目,伪造检测报告只是一时的对策,为了死无对证,他的遗体已经火化。谢昀焕在看守所附近安插了眼线,展禹宁一介无权无势的普通人不可能绕过他
的监查。保险起见他还在展禹宁家、交往的朋友、甚至学校都布下了人手,一旦见到展禹宁就拦下,绝不会给他机会赶往现场。而谢云暄顾虑展禹宁,为了不连累他,只会咬紧牙关全盘认罪。
做到这种程度应该差不多了。
车开到法院门口,谢昀焕刚准备下车,却从降下的车窗看见隔壁车驾驶座上的人。
谢昀焕猛然之间怔住。
是总出现在纪少慈身边的那个审计总监。
出于商业利益往来,谢昀焕私下调查过他,父亲曾是有名的圈内小有名气的律师,事业眼见飞黄腾达,却在十几年前卷入一场司法纠纷最终跳楼而死,不了了之,很有可能系遭人报复,但至
今仍未有个结果。
而从后座上下来的赫然是展禹宁,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谢昀焕认得,是圈内出了名难请的律师。
这个人和展禹宁站在一起,意味着连想都不用想。
他是怎么突出重围到这里来的?又是什么时候暗度成仓的?“关越不是放弃辩护了吗?”声音几乎是一字一顿地从谢昀焕的嗓子眼里挤出来:“他什么时候请的辩护律师?”
他身旁的秘书手忙脚乱地找着手机,谢昀焕定坐几秒,大脑飞速运转。因为谢昀晞的死,谢家现在气氛紧张。倒不是说真有人在意他的死活,他的存在是家族联姻的产物,自小出国后周纫兰
一直对其不闻不问,只是双方都需要这个果实来维持对外的颜面,就连谢昀晞自己也明白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工具。可原本三方共赢的局面现在被谢昀焕打破,他需要找个替罪羊。今天之所
以出席,就是为了给关越罪加一等,顺便把他用药杀人的事情掩瞒住,以绝后患。
胸腔跳动的频率加快,他定神深吸一口气,即刻说道:
“...开车。”
“今天不是要出席作证吗?”
“我说开车,蠢货!”
在谢昀焕的咆哮之下,轿车重新发动,烟尘滚滚。
法庭内,大门打开,在警员一前一后的羁押之下,谢云暄走进被告席。这是他第二次作为被告站上法庭,他已经习惯手被手铐拘束着垂在前方,余光扫过四周,旁听席与证人席甚至坐满了人。
他站在熟悉的位置上抬眼看向审判席,五年前他站在这个位置,得到了一致同意的审判。这回,命运又将他送到了相同的位置。
他仍旧仰着头,像是在等待什么。
突然之间,气氛发生了一丝异样,如同平静无波的水面上漾起了波纹——原来是他身边空缺的律师席被填补上。在场媒体窃窃私语起来:“不是说他没有辩护律师吗,几乎放弃辩护吗?”
那些声音被谢云暄尽收耳底,他的面上血色顿失,对着身后彻底坐满的证人席弯下了嵴背。
审判长、审判员、法官助理,书记员等依次入席入座。庄重严肃的面孔扫过座上的所有人,身着散袖式黑色红襟法袍的男人不带表情,抬手敲击法槌宣布道:
“开庭。”
全场寂静。
“被告人谢云暄,xx 年 7 月 13 日出生,21 岁,高中毕业,目前待业,曾伙同两人轮奸女性,由于犯罪时未满十八岁,被判处三年零六个月有期徒刑...”
众目睽睽之下,审判长核对着被告人的基本身份,劣迹斑斑的过去当着摄像头的通过网络向公众公开。谢云暄被问道:
“请问以上情况是否属实?”
“属实。”
干涸的嗓音如同被磨花的砂纸。审判长依旧按照程序,继续宣布着案件来源、案由、合议庭组成人员等等。可是犯人到场,证据齐全,无数视线落在谢云暄那张莫名悲戚的脸上,已经迫不及
待地等待着审判长宣读诉状,等待着最后将他定罪的大快人心的时刻。
可他们不知道,对谢云暄的审判,早从证人到场的那一刻,就该结束了。
文件签署后,警方破门而入,他被带走接受调查。再度坐在那张审讯椅上,谢云暄想起他十六岁时第一次接受的审讯,面对摄像头,冷漠到出奇,胆大包天地用重重谎言瞒天过海。他想这或
许是自己从小经常就说谎的代价,最后也会被亲口编织出的谎言反噬,自食苦果。
“玉镜路碧湖二期 18 幢 1602,是你名下的住所对吧?”
“是。”
“你家中衣柜存放的毒品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家中藏匿了大量毒品,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展禹宁能找到自己留下的字条吗?他思来想去,学校是最稳妥的地方。谢昀焕再怎么搜查也不会想到展禹宁的办公室抽屉,甚至是一堆学生送的廉价的小纸条下。
“6 月 8 日,你为什么放弃高考,与被害人一同前往娱乐会所?”
“他邀请我去,我答应了。”
“监控拍到你下午三点时入场,从下午三点到第二天上午六点,你都在会所里做了什么?”
“听音乐会。”
“还有呢?”
“我记不清了。”
“谢云暄,你能端正态度吗?你涉嫌吸毒、贩毒、杀人,非法持枪等多项罪名,逃避问题属于妨碍公安机关执法。现在指控你的人非常多,一旦我们获得了足够的证据,即使你不说话也同样
可以将你定罪。你现在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事情经过是对自己负责,认罪态度良好法官也会酌情减小量刑,明白吗?”
“......”
...那张银行卡里有上千万,展禹宁获得他想要的人生了吗?
“你是否与被害人发生争吵?”
“吵了。”
“你是否对被害人动手?”
“我没有对他们动过手。”
“那枪上为什么有你的指纹?”
“我不清楚。”
又是这样,一遇到关键问题就用不知道含糊过去。审讯的民警来来回回换了几个,直到最后法院传票也下来了。他放弃取保候审,也没人保释他,只能暂时扣押在看守所。干燥闷热的空气,
涌动的浮尘,沉默中弥漫着旁人的汗腺与奇怪体味。谢云暄对此并不陌生,他整日坐在监室发呆,对着那堵写着行为规范的高墙,闭着眼睛发笑。
在他出狱的两年多里,关楚死了,吴正硕死了,罪魁祸首谢昀晞也死了,日日在从噩梦里纠缠他的人就这么突如其来地通通消失了。他骤然从挣扎活着的少年时期刑满释放,却惘然不知去处,
心底还在寻求着过去的渴望。他想要爱,却在爱上天资愚笨,只会不择手段地向外索求,直到展禹宁带着醉意朦胧的拥抱,跌跌撞撞地走向他时才幡然醒悟,真心总要带着先受伤的准备来表
达诚意。
他明白得太晚了,以至于开悟后的一切都短暂得稍纵即逝,恍若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纵使他驾车在午夜里狂奔,却依旧赶不上失去的速度。那时候他隔着玻璃凝视展禹宁、想吻他、爱
他、拥抱他、占有他、一辈子留住他。每个独自清醒的夜晚,他贴着展禹宁的后背默数他的心跳。展禹宁不知道他总是像这样从背后抱着他,埋在他的发间、吻着脖颈感受他的体温与脉搏。
但尔后他睁开眼,面对的依旧是这面无可逾越高墙。
原来他从监狱里出来从时间甚至还没服刑的时间长,原来他和展禹宁在一起从相遇到现在也不过就短短一年,堪比镜花水月,大梦一场。
“谢云暄。”
管教将他叫出监舍,谢云暄以为是又要审问,便配合地伸手戴上手铐。然而管教带着他绕来绕去,方向却不是去过的审讯室。
啊,恐怕是谢昀焕要在明天上庭要对他强调些什么吧。
管教将他带至房间门口,门牌上明白地写着律师会见室,谢云暄没细看就推门而入,放大的瞳孔一怔,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关门声打断了他出头的话音,谢云暄尝试几遍都找不出正确的声调,
嘴唇苍白地问他:
“...我不是都给你安排好了吗?”
钱、工作、甚至是你的新生活。
“我看到后应该会怎么选,你不会想不到。”隔着铁制的栏杆,展禹宁浅色的眼瞳定定地望着他说:
“谢云暄,你是在赌,可你放不了手。”
阴云密布的黄昏,他倒出展禹宁的胃药,用发抖的手在说明书上留下字迹。但他同时也知道,一旦展禹宁跟着他的安排的痕迹,必然会来到学校,看到书本里夹着的字条;又必然会拉开抽屉,
将所有的信件一一仔细查看,因为他的老师是个恋旧又心软的人。
而恋旧又心软的老师会宁愿将刀刃拗转方向,对准自己。
除非谢云暄真的能舍得消失得无影无踪,可他说到底还是放不了手,偏偏留下了一点痕迹。他做不到爱得全然无私,展禹宁是他这辈子不可复刻的机会,可开蒙的真心又让展禹宁胜过他一切
的欲望。他做不出问题的回答,所以只能留下破绽让展禹宁选。哪怕展禹宁真的放弃他,也至少一辈子忘不了他。
他会像纪少慈一样永远在他心里留有一席之地,成为他心里此生永远无法超越的人。
老师,你今后遇到的人,也都会有我的影子。
总是这样,他所有搬不上台面的阴沉心思都会被展禹宁看穿。谢云暄眼泪模糊地贴着脸颊,耳根通红,踟蹰地贴在墙侧,迟迟未动。
“...我没有怪你。”展禹宁看着他手指上固定的护具,笑容苍凉:“待会就要换律师来了,我就和你说几分钟,过来坐好。”
手铐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谢云暄的轮廓比往日还要嶙峋。他低着肩膀,在自己面前弯下腰身,仿佛垂首低伏于他,不敢抬头。然而展禹宁知道,十六岁的关越,即使身处无一人为他说话的
法庭被众人审判,也依旧嵴背笔挺,目视前方,从未向任何一个人低过头。
流连的目光停顿,展禹宁眼中粼光跃动。
如果不是用爱和公平来交易,则必有人流为饕餮,有人流为饿殍。谢云暄失去的太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他用尽各种手段去逼人选择自己,强硬地将别人打上自己的标签,却还以为是
自己的占有欲作祟。展禹宁选错了最初的道路,于是干脆放弃了所有选择,变成了一个包揽痛苦的变态,习以为常,自以为是地随便伤害自己,认为都是自己的错。
这样相似又分外不同的他们相遇了。
一拍即合的上位者与下位者,加害者与被害人。究竟是什么逆转了他们?是什么将展禹宁托举而起,又让谢云暄可以垂在他两臂之间低得不需要身份、让胆小鬼金光渡身、让无畏者甘愿退缩。
你知道吗?你刻意留下的痕迹反而是给我了我机会。我不想你真的一个人承担一切。当年就是我死咬牙关,天真地以为一个人能够解决所有,才让事情发生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可现在不一样
了,你向我求救了。
——我们之间还能有回旋的余地。
谁能想到这番话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说出的呢?会客室,白炽灯,仅能容纳下一张椅子的两面狭窄白墙之内。展禹宁失笑,竟有些紧张。他深吸一口气,才从空隙中伸出手,越过冰冷的栏杆伸
出去摸他手指骨折的固定器,摸他粗糙的指尖。他低声喊他说:“我该叫你什么比较好,谢云暄,还是关越。”
——我还可以改变我当时没能实现的故事走向。
谢云暄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犹疑间开口却又被打断。
“...不重要了。”
“老师?”
“我爱你。”
他的手指被展禹宁轻轻拢在掌心。
“我想要爱你的心情超越了我想要独自幸福的渴望,也超越了我至今为止所有承受过的痛苦。关越,如果我们之间一定要有一个人多付出一点,这个人可以是我。因为在你爱人之前,我是你
的老师,也是你的长辈...我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仍然愿意对你的一切负责,所以这个角色可以是我。“
爱既然是我的心愿,那就已经足够让我从中受益,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大义凛然。
”你不用觉得我牺牲了什么,我只是心甘情愿被你抓住。”
展禹宁的话音略微一顿,随后再度重复道:
“....因为我爱你,甚至已经到了连我自己都未曾设想的地步。”
他的语气如叹息般轻盈柔软,却比海边更直白,更准确,更义无反顾。眼泪从谢云暄眼中夺眶而出,汹涌地顺着下颌滴进衣领。从孩童时期就被剥夺了痛哭的权利,时隔十几年又重新返还给
他,于是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很久之前他扣着展禹宁问你答应我好好考虑,不会后悔吧?展禹宁只说不会,但谢云暄没想过考虑的答案可以是万死不辞也其犹未悔。
他的愿望到底被谁听到了,才让泥菩萨也宁愿渡江。
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说不出这种话了。展禹宁换了只手抹掉谢云暄的泪珠,问他:“我丢掉的眼泪是都流到你那边了吗?”
谢云暄只顾得上摇头流泪,他低弯着腰,将滚烫的额头贴在他的手背上,虔诚得犹如祈祷。
“你还记得第一次在你家见面时,你对我说了什么吗?”吃肉﹒群二三灵六〉九二﹕三﹒九六〉
谢云暄泪眼朦胧,神色恓惶望向他:“老师...”
“你向我提出过一个荒唐的条件,还对我说:'老师,这是公平交易’。”
不知道是不是谢云暄的错觉,他看到展禹宁眼角通红,但还是弯了弯唇角和他说:“那么,我现在也和你做一个公平交易。”
铁栏后,谢云暄的瞳孔微微睁大。
“你胆子挺大的。”
这是李承哲在接到展禹宁来电的第一句话。
展禹宁没期望过纪少慈能接电话,或者说,他也从未打通过。但李承哲不一样,但凡他知道了展禹宁试图联系纪少慈,一定会亲自接手盘问清楚,并在事态进一步发展前将它扼杀在摇篮里。
就像是谢云暄之前单枪匹马地跑过来找纪少慈一样。
”连我的反应都算计进去了是吧。“
李承哲的眼中带着标准的商业冷笑与展禹宁四目相对。展禹宁不置可否,因为他开始的目标,就是为了李承哲。
“被卷入这群富二代的斗争还真恐怖。”李承哲感叹:“连我这种陈年旧事都要被翻出来。”
他恰巧要去出差,临时更改了路线,提前赶了过来。纪少慈在这里有旧房子,两年前,展禹宁曾与他在此大打出手,求自己将纪少慈还给他。现在展禹宁依旧在请求他,求自己帮他另外一个
没礼貌的小朋友。李承哲想来还觉得有点好笑,问他说:
“你没有一点尊严吗?”
展禹宁不做辩解,他一如两年前带着清瘦憔悴的身体站在那里,却又不太一样了。他不是在卑微地向上请求谁来爱他,他是在以超乎理性的勇气试图爱别人,所以无论自己如何失去颜面。
人为什么会为了所谓的爱愿意低到这种地步呢?李承哲想了一圈,又哑笑想:好吧,如果这个对象是纪少慈,他只会比展禹宁更没有底线。
“我可以帮你和那边搭线,这不算什么难事。但听你的意思,其实关键证据还是握在你的手上。”李承哲说:“但我提前告诉你,即使不会直接面向公众公开,但所有的证据都必须在庭审时
出示,并且由当事人相互质证。你想好了?”
你的证词、你的立场,注定你要在法庭上将最想遮遮掩掩的事情拿出来,从头剖白自己。展禹宁隐瞒了三十年,不断否认也逃避自己的感情,第一次拿出勇气还没能将心意送给对方,就要面
对的就是公开庭审,迎来注定身败名裂的结局。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命运迟来的惩罚。展禹宁没什么过多的反应,只是说:
“我知道...但只有这样才能釜底抽薪。”
只有等到所有的不利指控都指向他,再拿出证据,才能为他彻底翻盘。
——“被告谢云暄,6 月 8 日下午三时进入会所,此后由于监控视频的缺失,无法确认离开时间。但在场多名目击者都可以证明被告与原告曾发生激烈冲突,激愤之下,被告给原告注射了
过量的毒品致使原告死亡,刚好与被告家中所发现的毒品相吻合。因为尸体发现时已经超过了 24 小时,通过法医初步检测和目击者证词推断,死亡时间大致可以确定在 6 月 8 日晚上
9 点到第二日早上 6 点这个时间段。”
“证人展禹宁,你声称 6 月 8 日晚直到至 9 日下午 5 点都与被告在一起,这与证人戚时宇先前的证词冲突,他宣称他当晚与被告一直在一起并发生了关系,并且提交了被告人的所佩戴
的腕表,经检测,表带与表盘上残留的指纹与被告人吻合。”
证人席之中,长发披散的漂亮美人正紧张地攥着拳头,他穿着宽松休闲的衣服,一眼看不出性别。但仔细看去,五官竟与展禹宁有几分相像。揶揄大量的目光回荡在他们之间,但这些已经无
法将展禹宁撼动。他孤零零站立一旁,唇齿轻启间微不可察地叹息道:
”不,审判长,他说谎。“
”证人,你有依据吗?“
“谢云暄当夜在我家中...并与我发生了关系。”
在两次亲生父母都与自己撇清关系的前提下,谢云暄迎来了法庭上第一次为自己作证的证人,只是他的面庞血色尽失。在场众人表情皆变,但审判长神色平静,只是重复了一遍:
“...证人,你确保你的证词属实吗?”
“属实,我有视频证据。”
“证人展禹宁,你作为一个老师,为什么会留学生在家中过夜并发生关系?”
“因为我与被告长期保持不正当关系。”
“不正当关系?”
“是的,谢云暄在校期间,我们一直私下关系暧昧。”展禹宁说:“尊敬的审判长,被告人是我的学生,如被告律师先前所言,在校期间多次被两名原告骚扰、威胁。分别于去年十二月和今
年六月遭受殴打,全身上下多处软组织挫伤,我有就医记录为证。谢云暄向我寻求帮助,在长期的心理疏导过程中不自觉对我建立了心理依赖,也并向我坦白。他精神状态不佳,有精神疾病
史,我担心强行拒绝会对他造成不好影响,为了学生的心理健康考虑,我暂且先答应了下来。虽然谢云暄已成年,有完全的判断自理能力,但我明白我的做法依旧有违师德。目前我已从学校
离职并手写了道歉信说明情况,闭庭后,我愿意公开。”
他记得为了名声在自己面前委曲求全的展禹宁,意愿被自己碾压时不断从眼角涌溢的泪珠。所以他也也替展禹宁铺好了这条路,只要展禹宁愿意,所有人都可以淡忘这件事,他可以不受干扰
地成为一个好老师。
谢云暄怔怔地听着展禹宁的字字句句,心如刀割。
突入其来的新证据打断了先前势如破竹的庭审节奏,可他话说到这地步,戚时宇已经不可否认地说了谎。审判长看着被告苍白如纸的脸色,继续问他道:
“证人,请问视频是从哪里来的?”
“我意外发现家中被安装的摄像头,内置的储存卡中有视频。”展禹宁说:“我事先对此并不知情,并后来在家中安装了宠物用摄像头,但 6 月 24 日下午 3 点,我家被突然闯入。我在
收到软件警报后第一时间报了警并提交了视频图片,但是警方没有抓到人。随后我在家中排查物品有无丢失,才发现的摄像头。”
“摄像头上有提取出指纹吗?”
“警方检测的结果是没有除我以外其他人的指纹。”
证人新提交的证据在审判席间传阅,审判员的眉头紧锁,俱然没想到一个板上钉钉的案子能在突然间有了新的走向,并且涉及到原告指控被告最关键的在场证明。这种足以翻案的证据,被告
却在调查期间一直隐而不发。
“证据涉及个人隐私,不予在庭上公开出示,但若视频属实,被告的作案时间将不成立。但证人,你说被告谢云暄被骚扰威胁,可是被告被指控多次勒索,以获取钱财。他作为一个学生,名
下却在市中心有三处房产,经调查都是谢昀晞赠送的,而被告本人也签署了相关证明,承认了真实性。原告声称被告是勒索不成加上激愤杀人,且被告人先前的部分口供相吻合,这点要如何
解释?”
沉默了大半个法庭的被告终于开口:
“房产是谢家自愿赠予的,我没有勒索。”
“被告,你有证据吗?”
“我有。”
一直想逃离的事情却在此时构成了反驳的证据,即使是在名义上的父亲彻底将他抛弃之后。谢云暄对着麦克风,沉声道:
“我与海恩集团的现任董事长谢伯生是父子关系,这是他补偿给我的...我有亲子关系的鉴定。”
关楚留存下的,除了有银行卡,还有一张亲子关系鉴定。在意识到谢昀焕想要借刀杀人后,他第一件事是去观澜公寓,取得这些证据。
这与海恩集团先前在媒体上发言的内容背道而驰,全场哗然。
“——肃静。”
“我没有吸毒,更没有贩毒。谢家虽然将房子赠予我,但一直持有对应的钥匙。他们先前就多次闯入我的房屋住所,安装监控并对我进行监视。家中的灰尘痕迹或许已被破坏,但可以调出小
区附近的监控,我已经有将近五六个月没有回过家里了,他们想将毒品放进我家并不难。”
“被告,如果你所言据实,这与先前的口供不合,你可是涉嫌作伪证。”
谢云暄沉默片刻,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沉默了许久。空气中连纸张的翻页声都清晰可闻,平静之下是暗流涌动。而展禹宁定定地站在暗流之末,无言哀恸地看向谢云暄的背影。
“被告,请回答。”
“我并非出自主观意愿作伪证,我被威胁了。”
而他的第二件事是潜入当时的精神病院,找出自己与关楚的全部医疗记录。
“从六岁到现在,我经受了长达十六年的精神与肉体折磨,就因为我是私生子。”
麦克风联通的音响骤然划出一声刺耳的声响,回声有如金属震荡,好像落下的刀刃划开了血淋淋的事实。谢云暄站在伤口之上,却不动声色道:”我与原告之一的谢昀晞有过仇怨,因为他就
是折磨我的主犯。十岁时我曾被谢昀晞带走,他用电击枪将我电晕数次,在我的脖子上拴上狗链、强迫我学狗叫,并最后车辆急速行驶中从后备箱将我抛下;而十六岁时,为了让我替谢昀晞
顶替强奸罪,他们以我的母亲为威胁,将我被关进精神病院,进行了为期两个月的药物实验和电击治疗,电击让我的记忆和精神变得模糊,最终致使我屈打成招;去年十二月,谢昀晞回国,
故技重施,于街上强行将我带走,我被数十人进行围殴,并再度被送往精神病院受到惨无人道的折磨。而最后,他们以证人展禹宁威胁我作伪证,也同时威胁展禹宁不得出庭。”
“而我......有相关的全部医疗记录。”
新的证据不断被拿出,在场众人神色异彩纷呈,原告代理人更是神色难掩尴尬。展禹宁和他都知道,这是谢云暄最好的解释机会,那就是趁着媒体的大肆宣传之际,将这些事情公之于众。
“连同我的母亲一起,她被诬陷为精神失常,囚禁在精神病院中,直至病情恶化死亡......”
这些全都是他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说不出来的事情。十几年的冤屈挤压在心底,可释放的一瞬间谢云暄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感受。在此之前,某种更超然,更充盈的感情就已经足够填补他的
所有空白。谢云暄沉默片刻,抬起头遥遥与展禹宁相望,才努声补充道:
“我说的都是事实。”
一直到他叙述完全,审判长才落下法槌,整肃道:“肃静,请被告不要讨论与本案无关的事情。”
材料经过整理重新送往原告与审判员手边,一片死寂。分秒走动都仿佛被具象化,响在谢云暄跳动的心口,流淌的血液之中,从未这么紧张地听过周遭的一频一震。他略微仰头,展开肩膀,
想尽可能遏制这份过激的鼓噪。
“证人展禹宁。”
原告律师忽然开口,冒犯的目光盯紧了展禹宁:“我们看了视频,过程中你的反应较为激烈,我们有权利怀疑被告对你涉嫌暴力、强制、人格侮辱罪,请问是否涉及?”
“不涉及。”展禹宁毫不犹豫地很快回答:“...因为我有受虐倾向。而且我认为这只是个人喜好,并不值得原告律师细究。”
“......”
谢云暄克制着自己将要流泪的冲动,耳边响起那日展禹宁和他所提及的,不像样的交易:
“关越,替你作证。但作为交换,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你还记得你先前问我,自己的活法到底是什么。当时我没有及时回答,是因为我也没有可供你参考的可信答案,但现在我已经想好了。”展禹宁说:
“我希望我们都能摆脱过去好好生活。”
“所以结束后和我一起回家吧。”展禹宁说:“不要再离开我了。”
音响传来略显嘈杂的声响,“经本庭审审理,被害人吴正硕、谢昀晞系毒品过量,休克而亡,而死亡时间与被告在场时间不合,基本否定作案可能。且由于被告提交的新材料过多,证据暂且
保留,需要进一步取证调查,等待二审开庭。至于被告所言顶罪一事,该事件于本案无关,本庭不予受理,请原告准备好材料另行上诉。”
“本庭宣布,被告人无罪,当庭释放。”
“现在闭庭。”
全场神态各异,无论是原告,各家媒体还是陪审席。手铐从腕间卸下,那一霎时谢云暄怔怔地抬头望向展禹宁,他的表情不变,只是神色淡到辨认不清,模糊得就像一阵风,了去无痕。只有
唇瓣的色彩还算清楚,一张一合,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谢云暄认得出那个口型,说的是:
“回家了。”
被羁押多日,直到展禹宁牵着他穿过重重的媒体,谢云暄依旧觉得不甚真实,他从未像这样不用自己考虑后果处理一件事。媒体的报道会怎么写?展禹宁又要怎么公开那篇道歉信?谢家会不
会实施报复?无数现实问题接踵砸进谢云暄的脑中。可回去的路上,展禹宁却一直沉默不语,连带着谢云暄也噤若寒蝉。
只是展禹宁依旧牵着他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掌。
家门换了指纹锁,以至于打开的过程比往常迅速很多,展禹宁一言不发地抓着他进了家门。
就在关门的一瞬间,拐杖应声掉落,展禹宁揪住他的领子,将他抵在门上堵住他的嘴唇。
直到那时,谢云暄才摸到展禹宁急速跳动的脉搏和颤抖的嘴唇。
连同滑落进嘴角微咸泪水。
”老师?“
展禹宁一言不发,只有豆大的眼泪不断滚落,染出了一片深色的痕迹。心也随着眼泪的坠落化作一滩水,谢云暄慌张地伸手拦住他的腰,却被展禹宁跌跌撞撞地抓住,没几步就将他推到在床
上。谢云暄任由摆布,茫然惊呼道:
“...老师!”
“啪。”
一巴掌落在他的脸颊,血腥味盈满了整个口腔,谢云暄呆愣住,只见展禹宁岔开腿狠狠骑坐在他之上,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接着拽住了领子。
“...”
滚烫殷红的唇覆盖了下来堵住所有声音。唇边伴着浓重的血腥味,呼吸声低鸣,盘绕,撕咬,狼狈到齿关都撞在一起。展禹宁抵在他胸口前,用红舌细细密密地舔舐他的唇瓣和上牙膛。他的
唇瓣哆嗦得厉害,却又急切地,要用这个被眼泪浸湿后的长吻来确认他的存在。
起伏的胸腔贴在一起,谢云暄瞳孔扩张,从未想过一个吻能带来如此强烈而深刻的感官刺激,近乎快要因为心脏鼓噪而亡。他气喘吁吁地握住展禹宁的手腕,亲吻他的指尖,又将脸送往展禹
宁的掌心,眼角湿润道:
“我爱你。”
“我知道。”展禹宁骑坐在他的腰上泣不成声,几番才把抽噎咽下去。忍耐得过程太过艰难,他生怕这点时间他还会再度跑丢流浪,于是凶狠地威胁他道:“...你、再敢离开我一次试试
看。”
“不会的,展禹宁。”谢云暄扣住他的手亲吻,眼泪掉进掌心珍藏。他环住展禹宁的腰,唇贴着他的湿润的眼睫呢喃道:
“即使没有什么所谓交易...我这一辈子也只会爱你。”
展禹宁紧紧回扣进他的指缝。
他时常觉得生活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被锤了的哑牛。无滋无味,麻木不仁,日复一日地接受日子的熬煎。
可你抓紧我的手,让我能够期待未来,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害怕。
即使是在难忍的雨夜,我们仍拥抱着
让降落的指节包围彼此嶙峋的后背
肋骨锁紧,然后再重重的关上,
滴落很安静,对视的感官
仅剩你我吞咽的吐息
让舌尖确认肌肤以上失控河口
和阴天毛孔下奔涌的静脉暗流
将我裹挟着,被迫无力反抗
此刻我的手会精确把握你的坐标
迎合你梦境里小心踮脚的姿势
距离你温存一场多变的雨季
夏天的价值仅有瘙痒,
一只蝴蝶停靠在我粗糙的鼻尖,
花神和我在苹果树下打着盹
不眠的那个,它把阳光吻醒吃的の企鹅【】二三灵六︿九二︰三九〃六﹔
轻盈的那种撩拨我失准的涟漪
沉重的那种钉满我港口的深湾
如谜一般的夏季阴天,开窗
谁挽起他乌黑的弓箭,打结
晶莹剔透的弧线,优美的狩猎
谁做一只疲惫的卡吕冬野猪
——完——
声明
本来不想写的,打破了结尾还挺诗意的氛围…不过还是来解释一下结尾吧。
相信初期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这只是一篇普通的强制爱黄文,没想到后来发生了这么多弯弯绕绕。我说过我的剧情线是为了感情线、人设服务,所以请大家先把这篇故事拆成剧情线和感情线来
看。
感情线无疑是完整的,而且和标题,文案,前文都能对上。从开头的狗以交易为名的包养到结尾老师以交易为名的拯救;狗再次被众人抛弃站上法庭却被老师力挽狂澜;一贯逃避的老师选择
勇敢表达;上位者与下位者的位置颠倒,几番起伏后被老师拉至平等;从狗说“你是我唯一的心愿”到老师“爱你是我的心愿”,我数不清我作了多少个对比,命运回环相扣,又处处是设计
好的陷阱,但是两个因过去停滞不前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爱人,选择用爱来环抱对方荒芜的感情和残缺的灵魂,成为彼此最坚实的依靠,一起期待未来。
这是前前前话了,展禹宁这个角色先前作为前文换受文的主角,设计的初衷就是被抛弃,他的命运核心就是悲剧。从芝麻汤圆结束他带着全线崩盘的生活也下线了,可是那只是作为纪少慈人
生中的,每个人的生活依旧会继续。我对他的最大怜悯就是希望他能够打破既定的悲剧,走出来,从我笔下解脱,有他自己选择的人生。我希望老师能在救赎自己的同时救赎小狗,只是这份
勇气来自于和小狗拥有未来的渴望。小狗也是,他说“我是没有未来的人”,是因为老师他才积极开始开展自救,但是他的渴望和伤害又同时存在,想放手却又难以达成,可就是这份执着给
予了老师机会,才能让他们之间有回旋的余地。老师是这段感情里做的多一点的人,安排年上做这种角色比较合适。
所以人设上也很完整,两个人的变化我相信大家都能感受出来。
那么结局有种一口气喘不上来的原因是什么呢——剧情线。因为剧情线脱离了我的大纲。
首先我承认我剧情线写的很烂很小儿科,第二剧情线圆不上了。这种栽赃陷害的程度太仁慈了,按照谢家的做事风格不可能仅仅用毒品陷害,他们更可能直接强制性给关越注射毒品。我原定
就是这样写的,所以狗是板上钉钉的罪人,他放弃了自己,最后为了展禹宁做伪证,是老师跳出来站在他身边让他有了勇气把一切都说出来,而局势也在最后一边倒。而因为狗的挑拨,周纫
兰发现了药物实验的端倪,谢伯生卷入危机。为了断尾谢伯生把谢昀焕推了出去,谢昀焕自作聪明地说“我不是你唯一的儿子了吗?”谢伯生说:“谁告诉你我就两个私生子了?”以此结束
谢家这条线。而狗进了戒毒所,最后是老师将他接了出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但是我觉得大家接受不了主角吸毒,即使是被动。
原定的剧情线比现在虐得多,可以说我写出来的算是最好的一个结局,就是留白告诉你无论如何他们都会携手共进。或许可以写的更好一点,但就是有的东西确实交代不完也交代不清楚。按
照更改后:搜证→无罪→结局的这个逻辑,首先这个搜证的过程非常非常复杂写多了破绽也会增多而且很繁琐,毕竟司法过程都是很严谨的,全写下来也没必要。我只能从第一视角直接切,
可以避免繁琐的部分,但是视角固定能补充的就有局限了,比如小狗挑拨的“看看你儿子的臂弯”就没着落了。再写二审呢,又显得累赘,我也不是什么刑侦政律文,而且感情线发展到这个
程度已经很完整了。所以想来想去这样结尾也就挺好,反正人与人的故事也不会有结束的那一天,重要的是能有携手前进的勇气吧。
缺的内容我会在尾声说,大概率没番外因为我知道写出来没什么人看。
https://m.weibo.cn/7626690829/4964018043224096
↑↑
引用情况及注释请点击
1.剧情线可能存在大量与现实不符的情况,一切仅供故事需要,不必细究。
2.为了让叙述更恰当,我在平时浏览的过程中会积累并使用一定的素材。大部分引用我会尽可能在该章的作话区指出,ht,qhy 系搬运可能有缺失,请以废文为准。
① 某些散落句子诸如“这是你的罪孽与福祉”引用自我与地坛,最后一章“倘若不是用爱与公平来交易……”引自纪伯伦诗选;中间段“爱如果是你的心愿……大义凛然。”化用自史铁生;
最后一段“生活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变得像被锤了的哑牛”引自王小波,并借用了歌曲哑牛里的意向。
② 小说里包含部分歌词例如:“鱼肉跃龙门”、“滂沱大雨下颠沛流离的远近”、“在你两臂间低到不需要身份”等,分别来自歌曲哑牛,远近,钟无艳等。
③ 还有部分句子化用自网络,诸如*低俗小说;*同类总是能够轻易认出彼此;*怜悯的 xing 爱不存在欲望等。
如有不妥可删除。
3.最后作话里的诗是请朋友作的。相关注释如图。
4.我写的很烂我承认,你说的都对,但也请作者尊重劳动成果。
###第 82 章.5
01
媒体等候在法院外,而轿车一路狂飙。司机不断在后视镜里打量着自己的新老板,谢昀焕面色阴沉地握着手机,死一般的沉默笼罩着车厢。
“...现在去哪?”
“回主宅。”
谢昀晞在世时,谢昀焕跟着他回去过几次。不过大部分时候他都谢昀晞在外鬼混——他的私人住宅或是私密包厢,他只能顶着外来人员的身份站在谢昀晞的身后。他的视线从成百上千次地从
谢昀晞的肩膀上逾越而过,觊觎着、打量着这些本该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电话忙音一串又一串。谢伯生不接电话,或许他正在飞机上,但谢昀焕明白,这意思明晃晃的是“这种烂摊子自己处理”。谢昀焕几近气急败坏,他怎可能甘心让近几年的蛰伏功亏一篑。
该死的谢昀晞,死了还要给他留一手。
刚在地下车库停稳,谢昀焕就忙打开车门跑下了车,办公室有实验室的权限密钥。然而他急匆匆闯入办公室,入目所见不是预料的空无一人,而是站满了保镖,周纫兰坐在丈夫的那张黑色皮
椅上,恭候多时般回转。
“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玩瞒天过海啊。”
周纫兰轻抬下巴,语气平淡:“玩玩那些不入眼的东西就算了,葛经梅博士取得现在的学术成就可不容易啊,私底下竟然也会做这种事情。”
冷汗沿着谢昀焕的后背低落。他的母亲和谢伯生青梅竹马,大学同窗,情投意合。如若不是谢家与周家突然订立婚约,谢家的长子就来就该是自己。葛经梅未婚先孕,除了这件事,未曾在之
后和谢伯生再有任何联系,将全副精力都投在了学术研究上。只是偶然之间从母亲压箱底的旧相册里,谢昀焕得知了这些尘封已久的往事。
眼下周纫兰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她全都知道了。
周纫兰神色略带不虞,那日因为谢云暄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她从头开始查。谢伯生将谢昀晞的后续事宜全权交给了她,火化前,她委托机构秘密检测遗体,从谢伯生的人际关系网逐个筛查,
最后查到他的老情人——
无论是同期将谢昀晞与私生子送出国,还是将私生子安排在自己儿子身边。连谢云暄都知道的事情却将她瞒得死死,周纫兰感受到一股被愚弄的愤怒。当年结婚,谢老爷子为了绑住她,许诺
了一部分股份。为了家族利益,这么多年来她不得不待在谢伯生身边经营家庭,但她的尊严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手机叮了一声,周纫兰快速浏览完,甩手扔在长桌上,竟罕见地没有了沟通的耐心:
“从头交代吧,如果你下半辈子还不想过得太糟。”
“如果关越有了不在场证明,那么声称目睹了现场又遭受袭击的你又在哪里?”
谢昀焕就是到现在也不相信自己被弃之如敝履,他是谢伯生唯一的儿子了。谢昀焕头晕目眩地想起自己跟着谢昀晞留学的那几年,他将大麻烟替换进了当时还是十几岁的谢昀晞的口袋,看着
被毒品一点点侵蚀又因反复戒断而变得惨白的面孔欣喜若狂。
这么多年、他一步步的耐心经营,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你不想坦白。我可以保证关越所经历的,也一样能在你身上重演。”
“不...我还有件事可以交代。”
谢昀焕沉沉吐出一口浊气,所以他还给自己留了一步。倘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也不想将这件事和自己扯上关系。什么狗屁研究员,没经过伦理委员会批准,非法研究到最后他们都
难辞其咎。
“这个地址,您让人去查吧。”
周纫兰眼神示意,身边沉稳的女助理立刻前去联系。短短十几分钟,谢昀焕在沙发上如坐针毡,心里又宽慰自己还可以翻盘。然而同步的图频资料发送过来,周纫兰却神色愈发冷冽地问他:
“有什么特别之处?”
谢昀焕接过平板,镜片后的瞳孔一瞬间皱缩。本该是实验室的建筑里已经空无一物,谢伯生做的彻底,一举将所有的痕迹都消抹干净,整个基地只剩下正在拆除的废墟。
谢伯生怎么可能情愿让投入了这么多资金的成果付之一炬?谢昀焕紧抓桌沿血管暴突,随即想到和自己共事的蠢同事,然而一圈联系下来,那些号码全都成为了空号。
谢昀晞是一步弃子。他是谢伯生明面上的独生子,但从他接触毒品又屡次给谢伯生烂摊子解决开始,就注定他成不了气候,保他只是为了谢家与周家的颜面。谢昀焕清楚这一点,所以他花了
这么多功夫来证明自己是有用之材,可绕来绕去,谢伯生只拿他当谢昀晞的保姆?
从对方铁青的脸色里,周纫兰明白了一件事,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以为得到了谢伯生的应许就万事大吉,眼里没有一丝一毫她的存在。
“我不知道谢伯生许诺了你什么,是以为谢昀晞死了就该轮到你了,还是改了个名就给了你一只脚踏进了海恩的错觉。”周纫兰说出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尽的嘲讽:“你以为海恩是什么阿猫阿
狗都能爬进来的地方?”
谢昀焕与周纫兰的目光对上,听见女人对他说:
“没有一个私生子能运气好到从我面前爬上去。”
“你认为自己就是例外吗?”
02
“那张卡...你看到了吗?”
“嗯。”展禹宁问他:“关楚想让你即使逃离谢家也能衣食无忧。”
那张银行卡虽然是谢云暄整理遗物时无意之间找到的,但很很明显那就是关楚特意为他准备的。在相处的十几年里关楚从未教他反抗一个字,却在最后偷偷为他准备了离开的行囊。
关楚在准备这笔钱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是知道关越野性难驯至死也不愿屈服,怜惜这个也曾一心一意维护自己的孩子;还是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看破了谢家的吃人不吐骨头的阴谋,不得而知
了。
“她并不是不爱你。”
这些是是非非早就随着那天的下葬放进了又黑又窄的盒子里,事后再去追寻得到的只有蒙上阴影的感慨。感情总在以不同的形式寻求延续,于是在那天晚上,谢云暄对着熟睡的展禹宁呢喃出
了那句爱的渴望。
“对不起。”
半梦半醒之间,展禹宁听到谢云暄的道歉。他将头埋进自己的颈肩,展禹宁感到自己的脖侧湿漉漉的,耳边是谢云暄口齿模糊的呢喃:“...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
展禹宁将手放在他的后背说:
“我知道。”
他和谢云暄打从一开始就不是相互抱着痛哭一顿就能解决一切的关系。人与人之间的屏障不过如此,就算是将一切铺陈开也难以做到感同身受。哪怕是最开始谢云暄知道他坎坷不断的过去,
也只是觉得无聊;展禹宁无意间触及到他经年累月的痛苦和孤独,下意识的选择也是后退。
伤痕之所以成为伤痕,痊愈的只有皮肉,而伤痕的主人还远远没能从里面走出来。若非他和谢云暄都自己和过去做个了断,否则不可能做到心无芥蒂地相爱。
手指没进谢云暄的发根,展禹宁问他:“既然坚持到了最后,怎么又反而想放弃了?”
谢云暄将他搂得更紧了一些:“我不想你是被我逼着选择的。”
...我亦没有让你选择我的勇气。
手指无意识地在发尾打转,展禹宁没有及时回应他的话,而是闭着眼睛,过了一刻才说:
“可我希望你能够再抓牢一点。”
如果歉疚可以成为你能够抓牢的钩子,我也愿意给你这个倾泄口。
03
展婉宁是第二天中午赶回来的,赶上大学生离校的高峰期,她没有预先订票,于是硬是买了凌晨的站票,一连站了十几个小时赶回来。日夜兼程,女孩熬红了眼睛,在展禹宁打开门的一瞬间
就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展禹宁抱着她拍她的后背。自从妹妹长大以后,兄妹俩就很少再有孩童时期那种亲密的肢体接触了。总是溢出的眼泪成股地濡湿他的衣领,展禹宁等到她的抽噎也平息,才用温毛巾替她擦过
红肿的眼角。
“同学有说你什么吗?”
“哪有人知道这些东西,大学里彼此之间都没那么熟的。”展婉宁嘀咕着,突然抿紧嘴唇唇:“但你瞒着我干嘛。”
“因为我确定能解决。”
“我不是想问这个!”她忍了好久要哭的冲动,好半天才张口委屈着说:“值得吗?”
展婉宁明知道紧闭的房门背后站着的是谁,明知道这些话会被谁听去,但她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她就是故意问给谢云暄听的。展婉宁略微抬着头,才不至于让眼泪流得更厉害:
“你又不是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说,你明明最在意那些了...”
展禹宁也知道。
“婉宁,这不是二选一的选择题。”
其实从家里的变故发生后,最看不起他的人就是他自己。他为了所谓的自尊却反被打得七零八落,缝缝补补也修复不回来。他掉入了命运重复的悲剧,才会一厢情愿地放逐自己,把所有人都
隔绝在外、在日复一日的生活里麻痹自己,好像真的烂到了泥里他才会觉得好受一点。
他忽视了妹妹永远躲在门背后胆战心惊的等待,忽视了杨一鸣总期待着他的来电。如果日子重回倒流,李姗洁或许宁愿病死也不想他放弃自尊去做那种事情。一念之差的鸿沟就像是命中注定,
那些自卑、畏缩不前又看人眼色的责任构成他性格的一部分底色,又注定他会在无能为力的年龄选择独自承担。
但其实说到底,生活将他推到悬崖边,却不是从一开始所有人都觉得他就该死的。而事到如今,他也不再想时刻体会这种如临深渊的感觉。
“很多际遇的不顺都是一时的。十天、十周,最长十个月,所有人都会淡忘这件事。工作可以再找,而我也总有你们理解我,不至于每一分每一秒都陷入这种无聊的指控,这才是最重要的东
西。”
所以他可以不在乎。只要他有重新开始的勇气,这些都不足以再摧毁他,只不过是需要一些调整的时间。
“但关越如果真的进去了,那至少十年朝上,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是板上钉钉,被法律定罪的罪犯,是被添进档案记录里、孤立无援的十年。无论出于什么立场,爱情、过来人的怜悯、抑或是其它,他都做不到在知道事实的情况下心安理得地享受安排好的
一切,眼睁睁看着关越去坐牢。
“或许到最后我也还是想当个好老师吧,至少是在自己面前...”展禹宁声音一低,又笑道:“不过当然,这些都只是事后总结的理性说法。”
“你应该明白,我那时已经无暇考虑其它了。”
十几年前,展禹宁从别处将妹妹从别处接回来的时候,他也没有考虑过自己一无所有,没有考虑再拉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还需要多少心力,而自己没了这一份支出又能轻松多少。他不对妹妹
抱有任何得到回馈的期望,仅仅只是凭借一份心意。
怜爱的心意,想爱的心意。
而如果不是妹妹,或许展禹宁会在苟活到二十八岁时,在母亲病死那一年,从一个人醒来的病床上再次选择自杀。所以说啊,世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事能够做好完全的准备,能够不费吹灰之
力两全其美的。展禹宁从来也做不到爱得很聪明。
“感情里是做不到时刻考虑利弊得失的,能交换的只有相同的心意...这点更宝贵,所以我想拉住他,也愿意承担我的选择,仅此而已。”
04
房间里的谢云暄,耳朵贴在门上,把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05
展婉宁最后选择假期在家考研,从早到晚,展禹宁偶尔还能给她辅导数学。没几天谢云暄就跟着展禹宁去把宝宝接了回来。一段时间不见,杨一鸣的喂猪成效明显,赤条条的小宝宝过去了,
接回来就成了一辆肥肥的四脚小猫车。
不过宝宝本来就有点怕谢云暄,这趟一回来后对他更陌生了。展婉宁又趁着暑假每天抓着小猫折腾,宝宝要么往展禹宁身上蹭,要么往妹妹身上蹭——总之轮不到他姓谢的。
“你是不是要叫展宝宝啊。”
展禹宁听到他逗小猫时话是这么说的:“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小没良心的。”
宝宝甩甩尾巴,又对他爱答不理。
06 吃﹒肉.⑦① ⑤⑧⑧⑤⑨
谢云暄收拾家里的时候,总能在各种地方看到瘪了一半的烟盒,而展禹宁换下来的衣服,口袋里会装以前没有的打火机和薄荷糖。
他拿去问展婉宁,妹妹只会白他一眼懒得说。某次突击检查,看到展禹宁在楼底下抽烟,抽完就含着薄荷糖手插口袋在便利店瞎晃,等过个十几分钟再往手心里呵气确认自己嘴里有没有味道。
做完这一切,他拿了点小零食去收银台结账,一出门却被谢云暄逮个正着。
两个人都有点小尴尬。展禹宁之前没有烟瘾,谢云暄也没见过他抽烟。谢云暄问他什么时候开始的,展禹宁说,从你不告而别开始的。谢云暄内疚地问:是因为生我的气吗?展禹宁摇头,走
了半晌才沉默地把话说出口:我在大衣的口袋翻到了你的烟,但你不在...我就是有点儿想你罢了。
07
薄荷糖味的吻特别特别凉。
08
展禹宁对法律了解不深,一审前的准备匆匆忙忙,这次二审有了谢云暄的配合,律师推进得很顺利,除了一部分的取证比较困难。翻案的问题也是,牵扯过多,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当事人死
无对证,还有刻意掩盖过的痕迹,可能要来来回回打很多年。
不过这些不是谢云暄最担心的,他最担心的是招致来谢家与吴家的报复。所以在他配合周纫兰秘密调查谢伯生非法制药时,提出的条件只有这一点。
他要保证他们可以置身事外、绝对安全。
谢云暄找到了幼童时自己被丢下的枯草地,晦暗的记忆与眼前重叠,他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抓住,原来站在田埂上风吹草动都看得一清二楚。展禹宁站在一旁,问他在想什么。
谢云暄说:原来这些草也就才没过腰。
原来轻舟已过万重山。
他没头没尾地问展禹宁喜欢那天去看的那片海吗?展禹宁说喜欢。他在夏天的迎面热风里说,他要带展禹宁把世界上的山海都看一遍。
...虽然事后展婉宁知道了笑他吹牛。
09
谢云暄缺考了一门,但总成绩也有五百多,加上那一年试卷难度偏高,录取线还比往年低,好好填志愿还能上个好大学的。展禹宁挑挑拣拣了好久,最后被隔壁省的重本录取了。
是个不错的结果,而且展婉宁考研的目标院校也在那边。
展婉宁是从谢云暄开始看房的时候察觉到不对劲的。谢云暄有空就会开车去隔壁省晃一整天,又对展禹宁晚上在家恋恋不舍,半夜再开车赶回来温存一下。
天天开五六个小时的车,就算交通再发达也不能这么干的。结果等录取通知书和房产证一起拿到手,展婉宁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还在一个大学城?”展婉宁感觉很荒唐:“不,等等,你...哥,那,什么意思?”
谢云暄摘菜摘的啪啪响,替展禹宁回答:“意思是你哥也会跟着过去。”
“哈?”展婉宁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坐的十个小时的高铁,差点要哭了:“不是,哥,他都 22 了,你还要去陪读啊?”
展禹宁先前只养一个小孩,对端水问题不甚熟练,一阵语塞道:“不是陪读...是这样你以后也可以在那边工...”
谢云暄打断他:“是啊,你要是考不上那房子就我们俩住了。”
展婉宁:“滚,谁和你说话了!”
10
说是这么说,该搬的那一天还是搬了。旧房子也没租出去,谢云暄说反正也不缺那几千块的租金,既然是展禹宁从小住到大的房子,就好好留着,想回来的时候也能随时回来住。
“留给展婉宁一个人回来住。”他开玩笑说。
“死一边去。”展婉宁揣着猫在背后踹他一脚:“你等着吧,你要是以后能过二人世界我名字倒过来写。”
展禹宁笑了笑,最后扯了扯桌布,断了家里的水电。
这处房子从展禹宁的外公外婆开始,到他的父母,再到展禹宁自己,当家的都换了三代人。展禹宁年少时从这里考出去,妄想以后一个人在其他城市定居,却又因为家庭的原因重新回来,以
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即使记忆有好有坏,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小半生都扎更在这里。这下要斩断一切重新开始,也难免会心生眷恋。
“舍不得吗?”
谢云暄搂着他的肩,垂头低声问他。
“没有。”
他的语气像是做错了什么事,展禹宁笑着摇摇头。
可不适应并不代表离开熟悉的地方就是感觉糟糕,因为他们的目的地依旧是家。
“去新家有什么不开心的。”展禹宁拍拍他的腰,朗声道:“走了。”
重要通知: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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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越日记(点我!)这是写过的长一点的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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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越日记
《关
》
记
日
越
xx 年 10 月 11 日 星期三 天气晴
早上,我坐在椅子上系鞋带。只要捏着绳子交叉穿过小洞,再在最上面打个蝴蝶结,很快就系好了。我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连鞋带都系不好,在学校里被绊摔跤后还趴在地上哭。
这双帆布鞋是妈妈新给我买的,我非常非常喜欢!但是有点顶脚。听说新鞋都这样,可能穿穿就好了吧!
走之前我扒在妈妈房间的门缝上偷偷往里看,妈妈还在睡觉。她趴在枕头里,把被子从头盖到脚,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知道妈妈会不会觉得闷。我不敢和妈妈说我去上学了,因为昨天“那个
人”又来了,妈妈应该很晚才睡觉。
我把家里的垃圾袋都系好带去楼下扔掉,从小摊上买了煎包吃。一路上我都感觉很郁闷,我想:为什么我连看妈妈都要这么小心呢?
学校的门口挤满了家长和学生,很倒霉,我又碰到了那个讨厌鬼。他刚刚挣脱他妈妈的手,就张开缺了一颗牙的嘴和我说:“关越,你上学连书包都忘带了啊!你完蛋了!”
我上学从来不带书包,只要带一个水杯就好了。因为只要在放学前把作业都写完,就不用带书包回家了。所以我没理他,毕竟他连这个都想不到,实在太笨了。
但他似乎更起劲了:“昨天的卷子要签字,你该不会考太差了没签字吧。”
我特别烦,就说:“考不好的人才要找家长签字,我满分为什么还要签字?”
“老师说都要签字的!你连老师的话都不听,我要告老师!”
他飞快地从校门口骑自行车的斜坡上跑下去,我切了一声。
到了教室小组长来收作业,其实我平时做完作业就会自己模仿妈妈的签名写上去,但被康永乐抓到了,我就把卷子上的名字都擦掉了。因为被抓住撒谎应该是一件更糟糕而且更麻烦的事情。
下课后老师叫我去了办公室,问我为什么卷子没有签字。
我说:“我已经是第一了,不能不签字吗?”
老师和我说,让家长签字是为了让家长知情我们的学习状态,考得差需要监督,但考得好也应该得到夸奖。
可是妈妈一次都没有夸过我。很奇怪,我又变成了和早上来学校时同样的心情。可是我不能说实话,不然我之前签的字就都是说谎了。于是我只能撒一个新的谎,说我忘记带回家了。
关上办公室门时我听到老师们的谈话声,好像是说我家庭情况特殊什么的。因为一直没有人来送我上学,家长会全班也就只有我家没人来。其实我都听见了,但还是假装没听到关上了门。
今天美术课是做手工,让我们做一张贺卡送给爸爸妈妈或者朋友老师。我想起我看过妈妈口袋里的身份证,生日就在这个月。于是我在卡纸上画了很多很多图案,写了祝妈妈生日快乐,不过
感觉写的有点丑。语文老师每次都说我的字潦草,然后扣我的卷面分,所以我语文很少能拿满分。现在我能明白老师的意思了。
最后好像还是有点单调,然后我就想起来书里还有夹着的花瓣,那是教师节买的花。因为送给老师的人太多了,我就把花瓣都摘了下来,夹进厚厚的书里。我把那些干花瓣用固体胶黏在了贺
卡上,这下感觉好看多了!
下课后我把贺卡放在桌洞里就去上厕所了,回来的时候我看到康永乐拿了我的贺卡,他一边看一边说:
“老师说你家里比较特殊,原来你不是没妈啊,你是没爸爸!”
我好生气,和他打了起来。康永乐留着长长的指甲,用它抓我的脸和手臂,朝我吐口水。我用拳头捶他的后背,把他推在了地上。他不服气地从地上爬起来,像小牛一样用身体顶我。他特别
胖,我摔倒了,膝盖在地上磕破了,透明的皮肤挂在伤口旁边,好像在菜市场看到过的,鱼被剥了一半的鳞片。
我想我错了,原来就算把鞋带系好,也还是会摔跤。
有别的同学告诉了老师,老师赶过来把我们拉开。老师是个很好的人,在我交代完事情经过后,她让康永乐和我道歉,自己也和我道歉,她说她把我家的事情告诉康永乐,只是为了让康永乐
和我好好相处。
我原谅了她,却觉得很愧疚。我可能是个很坏的小孩,因为老师对我很好,我却每天都在撒谎。
放学后我在外面买了馄饨当晚饭,一个人回家。我今天穿的是短裤,就拉上外套的拉链,还往下拽了拽裤腿,想遮住脖子上的抓痕和膝盖的伤口。我对妈妈也很愧疚,我不仅没让她看到我的
满分,还让她看到了我在外面打架。
但妈妈都没有发现。
(补充:直到伤好了,她都没有发现。)
呀,对不起重发一遍,因为微博给我这条夹没了,点不开了,我也不理解 TT
###关越日记
《》
xx 年 10 月 11 日 星期三 天气晴
早上,我坐在椅子上系鞋带。只要捏着绳子交叉穿过小洞,再在最上面打个蝴蝶结,很快就系好了。我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连鞋带都系不好,在学校里被绊摔跤后还趴在地上哭。
这双帆布鞋是妈妈新给我买的,我非常非常喜欢!但是有点顶脚。听说新鞋都这样,可能穿穿就好了吧!
走之前我扒在妈妈房间的门缝上偷偷往里看,妈妈还在睡觉。她趴在枕头里,把被子从头盖到脚,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知道妈妈会不会觉得闷。我不敢和妈妈说我去上学了,因为昨天“那个
人”又来了,妈妈应该很晚才睡觉。
我把家里的垃圾袋都系好带去楼下扔掉,从小摊上买了煎包吃。一路上我都感觉很郁闷,我想:为什么我连看妈妈都要这么小心呢?
学校的门口挤满了家长和学生,很倒霉,我又碰到了那个讨厌鬼。他刚刚挣脱他妈妈的手,就张开缺了一颗牙的嘴和我说:“关越,你上学连书包都忘带了啊!你完蛋了!”
我上学从来不带书包,只要带一个水杯就好了。因为只要在放学前把作业都写完,就不用带书包回家了。所以我没理他,毕竟他连这个都想不到,实在太笨了。
但他似乎更起劲了:“昨天的卷子要签字,你该不会考太差了没签字吧。”
我特别烦,就说:“考不好的人才要找家长签字,我满分为什么还要签字?”
“老师说都要签字的!你连老师的话都不听,我要告老师!”
他飞快地从校门口骑自行车的斜坡上跑下去,我切了一声。
到了教室小组长来收作业,其实我平时做完作业就会自己模仿妈妈的签名写上去,但被康永乐抓到了,我就把卷子上的名字都擦掉了。因为被抓住撒谎应该是一件更糟糕而且更麻烦的事情。
下课后老师叫我去了办公室,问我为什么卷子没有签字。
我说:“我已经是第一了,不能不签字吗?”
老师和我说,让家长签字是为了让家长知情我们的学习状态,考得差需要监督,但考得好也应该得到夸奖。
可是妈妈一次都没有夸过我。很奇怪,我又变成了和早上来学校时同样的心情。可是我不能说实话,不然我之前签的字就都是说谎了。于是我只能撒一个新的谎,说我忘记带回家了。
关上办公室门时我听到老师们的谈话声,好像是说我家庭情况特殊什么的。因为一直没有人来送我上学,家长会全班也就只有我家没人来。其实我都听见了,但还是假装没听到关上了门。
今天美术课是做手工,让我们做一张贺卡送给爸爸妈妈或者朋友老师。我想起我看过妈妈口袋里的身份证,生日就在这个月。于是我在卡纸上画了很多很多图案,写了祝妈妈生日快乐,不过
感觉写的有点丑。语文老师每次都说我的字潦草,然后扣我的卷面分,所以我语文很少能拿满分。现在我能明白老师的意思了。
最后好像还是有点单调,然后我就想起来书里还有夹着的花瓣,那是教师节买的花。因为送给老师的人太多了,我就把花瓣都摘了下来,夹进厚厚的书里。我把那些干花瓣用固体胶黏在了贺
卡上,这下感觉好看多了!
下课后我把贺卡放在桌洞里就去上厕所了,回来的时候我看到康永乐拿了我的贺卡,他一边看一边说:
“老师说你家里比较特殊,原来你不是没妈啊,你是没爸爸!”
我好生气,和他打了起来。康永乐留着长长的指甲,用它抓我的脸和手臂,朝我吐口水。我用拳头捶他的后背,把他推在了地上。他不服气地从地上爬起来,像小牛一样用身体顶我。他特别
胖,我摔倒了,膝盖在地上磕破了,透明的皮肤挂在伤口旁边,好像在菜市场看到过的,鱼被剥了一半的鳞片。
我想我错了,原来就算把鞋带系好,也还是会摔跤。
有别的同学告诉了老师,老师赶过来把我们拉开。老师是个很好的人,在我交代完事情经过后,她让康永乐和我道歉,自己也和我道歉,她说她把我家的事情告诉康永乐,只是为了让康永乐
和我好好相处。
我原谅了她,却觉得很愧疚。我可能是个很坏的小孩,因为老师对我很好,我却每天都在撒谎。
放学后我在外面买了馄饨当晚饭,一个人回家。我今天穿的是短裤,就拉上外套的拉链,还往下拽了拽裤腿,想遮住脖子上的抓痕和膝盖的伤口。我对妈妈也很愧疚,我不仅没让她看到我的
满分,还让她看到了我在外面打架。
但妈妈都没有发现。
(补充:直到伤好了,她都没有发现。)
呀,对不起重发一遍,因为微博给我这条夹没了,点不开了,我也不理解 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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