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展：一座从零开始的博物馆

中运博无论是筹建、在建还是开馆之时，都受到了社会各界的
热切关注。这是我们的荣幸，也是肩头沉甸甸的重担。起初的中运
博“一无所有”，没有馆舍、没有藏品、没有团队，一切的一切都
需从零开始。从展览大纲的撰写到最后的布展实施，中运博以肉眼
可见的速度在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拔地而起。600 多个日日夜夜仿
佛“吟安一个字，捻断数根须”的苦行，但我们仍旧觉得这是工作
生涯中一段紧张又幸福的时光。

一、从无到有的历程

一座“从零开始”的博物馆该如何构建？尽管“策展”是本章
的核心内容，但我们还是要从“零”说起。在建设初期，我们没有
文物积累、没有展览构思具体方向、没有专职工作人员，开头万般
艰难。但幸运的是承蒙了各界厚爱以及南京博物院这一坚强的后盾，
我们从零开始了。

（一）前期的筹划

2018 年 7 月，南博接到具体负责中运博展览和运营任务的通知
时，为了完成在两年左右建成开馆的要求，紧锣密鼓地成立了工作
团队，开展了策展前期调研和展品征集等相关工作，并在两个月的
时间内完成了《大运河博物馆展览及运营总体策划方案讨论稿》。

在目标定位方面，明确以大运河文化带、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
江苏段建设走在全国前列为导向，以打造文化地标和多功能公益文
化服务机构为指引，以深化文化空间上涵盖大运河全流域且适体制
改革为动力，建设一座以大运河变迁为时间轴、当突出江苏段特质、
重点展示大运河给民众带来美好生活、冠以“中国”字样的大运河
博物馆。

为如期完成中运博的场馆建设以及博物馆策展和运营，我们成
立了筹备办公室，下设八个工作小组，分别是展览组、展品征集组、
考古发掘组、保护修复组、控制系统组、资料收集组、项目协调组、
专家顾问学术组，并多次召开讨论会，优化方案。场馆建设并不是
由我们负责，但中运博的展览策划和建筑设计是同步的，这成了我
们营造展览空间的最大优势。良好的外部环境支持，丰富扎实的大
运河研究成果和优秀的团队，为中运博能在两年左右建成开放保驾
护航。
 我们该以什么样的笔触来描绘中运博的轮廓，又该以怎样的血
液来填充她的内里？纸上谈兵是不够的，还得去运河边走一走，去
已有的水运专题博物馆看一看。带着这些思考与目的，中运博筹划
组相继考察了杭州京杭大运河博物馆、良渚博物院、中国（海南）
南海博物馆等，在大运河到杭州的终点标志——拱宸桥上驻足感受，
在运河两岸的城镇中发掘故事……

中运博并非第一家运河博物馆，在中运博策划实施前，国内已
经有六座运河主题博物馆，如何在这么多家运河博物馆中建设得出
类拔萃、与众不同呢？通过调研我们发现这六座博物馆的主题或是
以某一段运河为主，或是以运河遗址发掘为契机展示运河文化片段，
抑或从某一角度切人讲述运河故事，并没有“面面俱到”。我们组
织团队对已有或在建运河主题博物馆的整体规模、展示内容、主要
特色进行全方位了解和分析，为中运博建设提供了基础素材和实践
案例。综合考量了各家运河专题博物馆的定位后，中运博定位于要
建成一座展示全流域、全方位、全时段的大运河专题博物馆，这为
我们的策展工作提供了鲜明方向。

（二）中运博的选址

中运博建在哪里最合适？因为“从零开始”，我们没有场馆，
馆址当时也没有确定，一个适合展示“全流域、全方位、全时段”
定位的选址非常关键。

最后馆址花落扬州，这可能是中运博最好的归宿，因为扬州不
仅是一座诗人笔下的浪漫之城，也是中国历史文化名城，更是中国
大运河的原点城市。扬州在中国历史上的作用和文化发展中的地位，
主要得益于大运河的开凿和经营。早在春秋时期，吴王夫差在扬州
首开邗沟，沟通了长江流域和淮河流域，这是中国大运河的滥觞；
隋炀帝杨广营都洛阳，常驻跸扬州，他下令疏浚了洛阳和江淮江南、
华中华北的水上通道，贯通了中国东西南北的交通大动脉，在其基
础上形成的隋唐大运河强盛了国家，发展了经济。扬州西可通洛阳
连接陆上丝绸之路，东可向大海连接海上丝绸之路，是“一带一
路”交汇点城市，其繁荣史称“扬一益二”。元代为勾连江淮、江
南地区与大都，裁弯取直开通了南北向的京杭大运河，扬州与长江、
运河交汇的水利之便，以及黄海、东海边的煮盐和江淮、江南的粮
食成就了运河上的盐运和漕运，推动了国家经济发展、文化繁荣，
也给运河两岸百姓带来了美好生活。扬州见证了中国大运河的起始
和发展、繁盛与衰落，以及与之相伴的国家民族历史变迁。

场馆选在扬州哪里建？
 2017 年 9 月 18 日，扬州市委常委会传达贯彻大运河文化带江
苏段建设调研座谈会精神，提出在扬州建设中国大运河博物馆。会
后，经过宣传、发改、规划文旅等部门调研分析，提出六处初步选
址方案，分别位于邵伯镇、蜀西峰湾头镇、南门遗址、三湾公园、
瓜洲镇。

2017 年 10 月 14 日，扬州市委、市政府召集相关职能部门以
及 10 多位专家学者、老领导、老干部就中运博选址进行专题讨论，
充分听取意见建议，并进行了无记名投票，推荐湾头镇和三湾公园
两处选址。

湾头镇和三湾公园到底该选何处？中国工程院院士张锦秋带领
团队经过调研和实地考察，几经对比分析，最终挑选了三湾。

经过现场查勘、研究分析，张锦秋院士从建筑角度提出湾头电
厂的景观对博物馆的选址来说是比较严重的缺陷，无法通过建筑手
法进行遮掩。通过现场考察，她建议在三湾公园选址建设中运博。

三湾的过去与现在，是怎样的面貌？

在古城扬州的正南，古运河左转右绕，形成了“三湾”的水文
景观。这是中国大运河一个特殊的水工设施，三道湾的阻水作用，
确保了扬州城内河道的水位。“三湾”既保障了航运的通畅，又提
高了运河上游的水位，利于扬州城内市民的生活，是中国古代运河
水工智慧的一个重要实证。

随着扬州城市的扩容，过去的城南“三湾”成为今天扬州市南
部的重要发展区域，近年来相继建成了三湾湿地公园、三湾体育公
园、三湾城市书房等，成为扬州城内重要的文化旅游景区和百姓休
闲场所。将中运博建在三湾湿地公园实至名归，这也是第一座建在
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内的博物馆，可以更好地发挥中运博在大运河
文化带和国家文化公园建设中的重要作用。

选址在扬州，当然也要听听扬州市民的声音。中运博奠基前，
我们还在扬州博物馆开设了展览策划公众访谈会，倾听扬州市民关
于博物馆建设的想法和建议。

（三）以展览为核心的展品征集

馆址确定以后，展览如何实现从无到有的蜕变，得从展品的征
集说起。如果没有展品，展览只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2018 年 8 月，当南博接受中运博的展览及运营任务时，最大的
困难便是没有文物和展品的储备。征集运河出土文物还是和运河相
关联的文物？征集什么类别、什么内容的运河文物？征集不到的文
物在展览中如何表现？到哪里去征集与运河相关的文物和展品？这
些，成了当时需要厘清的头等事情。

为保质、高效地按时开馆，“展品征集优先”成为中运博筹备
时期便明确的重点工作之一，在规定时间内征集足够数量的展品以
满足展览开放，同时构建反映中国大运河文化综合内涵的展品体系
成为此次征集工作的主要任务。2018 年 10 月，南博召开中运博筹
备动员会，在运营筹备办公室下设展品征集组。鉴于多年来特别是
近十年来南博的征集工作在理念、方法与团队建设上均取得了令人
瞩目的成果，展品征集工作由南博文物征集部负责，具体任务是在
一年半的时间内征集满足展览需求的万余件展品。在这一年半的时
间里，展品征集组从工作筹划到具体实践，最后到构建完整的中运
博展览体系，虽然时间紧凑但卓有成效。

展品征集的时间紧、任务重，但我们的征集不能盲目，每一步
都要脚踏实地，在前期筹划中，我们首先考虑的是文物、展品的征
集范围。按照策展方案，中运博需要全流域、全时段、全方位地展
示中国大运河的历史、文化和艺术，征集目标也应以此为基础。但
这实在是一个庞大且难以在短时间内完成的任务。于策展团队和征
集部门一起商讨，确定征集与大运河有关的历史文物、自然标本、
图书文献资料、艺术作品、非遗代表作，并制作相关模型，开展文
物复制。其次明确征集的文物、展品应体现中国大运河的价值，应
是大运河带给民美好生活的见证物，而不仅是大运河及沿岸出土的
文物。前者是运河历史艺术、文化价值的体现，可能价值高，但不
一定价格高，而后者是文物自身价值的体现，价值高的一定价格高。
从征集经费来看，我们也不太可能多征集市场价格高的文物，事实
上我们也曾放弃征集价值高但价格也高的运河沿岸出十文物。

我们还根据实际征集需要，制定了征集方案，组建了一支征集
队伍，并拟定了《中国大运河博物馆展品征集管理办法》《中国大
运河博物馆临时库房管理办法》，在征集宗旨、原则、程序、支付、
保管等方面作了相关的规定确保征集工作顺利、协调、高效地运转。

在中运博的展品征集过程中，我们还进行了一些工作创新。在
征集理念上实现了从藏品到展品、从单一文物到多元展品、从博物
琳琅到物尽其用的转变；在征集方法上，我们广泛出击、多管齐下，
利用多年征集经验的“朋友圈”面向海内外多渠道征集、制作与展
览主题相关的各类文物和展品。文物征集部收购文物，接受捐赠；
考古所开展考古调查、勘探发掘，获得遗迹遗物；古建所进行田野
调查测绘，获取、制作展览资料及展品资料；非遗所广泛调研，获
取代表性作品；图信部多方联系，获取展览所需的图书文献资源；
展览部多方寻觅，制作复原展品；其他相关部门不遗余力满足展品
需求。在征集机制上建立“征集一策展”联动机制，实现展览、征
集无缝对接，这也是我们“零展品起步的优势所在。如此方能满足
中运博两年左右建成的要求。

中运博应该构建怎样的展品体系？这是展品征集的方向所在。
征集组在征集过程中确立了清晰的构建原则，一是综合性原则，展
品辐射地域范围广、时间跨度长，反映的大运河文化应内涵丰富、
外延宽广，涉及的展品从质地到形态丰富多样，展品的涵盖较为综
合全面。二是特色化原则，展品体系突出“大运河特色”，所有的
展品无论是反映历史、文化、经济、宗教还是反映社会生活等方面，
都必须与大运河直接相关。三是前瞻性原则，展品征集不应只是满
足开放需求，更要考虑展览的多样性、展品替换休眠期的需求，并
考虑“为明天收藏今天”，征集当代展品。

历时一年半的征集，中运博展品从零基础到成体系，取得了丰
硕成果。通过大量的征集，联合野外调查和考古发掘素材，结合资
料搜集、模型制作、数据采集、藏品复制及展览设计等各项工作，
展品征集组主要征集了历史文化见证物，自然见证物，非物质文化
遗产的有关展品，现当代艺术品，复制品和型，多媒体数据、音像、
影像、档案资料等六类展品。

中运博展品征集工作运转高效、协同有力、成效显著，在时间
紧、任务重、人手少的情况下，按时、保质地征集了大量与运河相
关的展品，有效服务了策展工作构建了中运博基础展品体系。从
2019 年 4 月征集到第一批文物计 46 件（套）开始，截至 2021 年
4 月底，征集到的文物、标本、展品等超过 1 万件（套），包括遗
址剖面、古墓葬、古窑、古籍文献、书画、陶瓷器、金属器、杂项、
动植物标本、碑刻砖石等，有力支撑了中运博的展览。

二、抽象到具象的回眸

中运博的轮廓在前期的综合筹划中已经逐渐清晰，那展览的内
核又该如何打造？

我们在最初制定《大运河博物馆展览及运营总体策划方案讨论
稿》时，便建议从大运河沟通南北、促进融合的维度，以大运河世
界文化遗产属性、大运河带给人们的美好生活以及大运河上的舟楫
千帆等主题来构思基本陈列，策划既要体现全面性，也应存在差异
性。
 作为策展人我们该如何理解呢？一方面，这取决于中运博集中
展示大运河全流域的定位和宗旨，这是展览体系架构的基本特征，
重点就在一个“全”字上；另一方面，我们在对大运河文化遗产价
值进行全面性阐释的基础上，要采用差异化视角立体呈现大运河的
历史和文化。基本陈列的策展则要从不同角度、不同选题系统介绍
大运河的历史脉络、科技发展和人文生态。

起初的展览总体设想非常明确，但我们有三个基本陈列，具体
到每一个基本陈列上该如何操作，这时还是一个模糊又抽象的概念。
基本陈列既要全面反映大运河这一宏大的叙事题材，又要以差异化
的视角从不同的切人点进行阐释，如何通过三个基本陈列、7000 平
方米的展厅面积充分展现大运河这样一处线性文化遗产，并做好具
象的阐释？如何充分展现全流域、全时段、全方位的大运河及其带
给人们的美好生活？如何让观众在宏大的历史叙述题材中不觉枯燥
能理解，同时在多层次的叙述中有记忆点和获得感呢？

带着有关展览的最初设想和疑问，我们开始了展览大纲撰写前
的策展调研并总结凝练调研结果、爬梳文献典籍，在历经多次推敲、
打磨、推翻、重构中，完成展览核心内容的设计。

自展览初期策划到落地实施，中运博的定位和宗旨始终是策展
的方向，我们不断力求突破创新展示手段与服务理念：除了传统的
文物陈列，还为观众打造了立体多样的展览形式，三个基本陈列展
厅的阐释视角、体验方式以差异化的方式呈现紧扣展览主线。

（一）展览内容的确定

宏观叙事的“大运河展”。

传统的历史叙述展览，必须全面反映大运河的历史变迁、本体
价值和象征意义，这是策展的总基调。我们在调研之前根据现有的
资料将展览划分为大运河历史沿革、大运河国家管理、大运河经济
作用、大运河科技水平、大运河文化习俗、大运河遗产景观等六个
部分，希望全面系统地展示中国大运河作为世界遗产的价值及所取
得的科技成就、所蕴含的工匠智慧、所承载的民族精神。带着前期
的预设，我们将“大运河展”的策展调研分为成果调研和观众调研
两部分。

首先对大运河本体、大运河文化、大运河遗产点、大运河沿岸
的节点城市、大运河已有博物馆或展示馆现状、大运河各类文物征
集方向、大运河考古取得的成果等展开系统调研。
 “大运河展”策展调研的特别之处在于我们为它专门组建了运河
考古队，对大运河本体、遗产点进行考古调查。自 2018 年 12 月起，
南博考古所联合省内地方文博考古单位，开始了运河沿线的考古调
查勘探工作。

为配合开展“大运河展”筹备工作，积极落实考古发掘和展览
策划任务，切实保证大运河博物馆筹备工作顺利进行并如期开放，
我们于 2019 年 2 月邀请了江苏省内地方博物馆、考古所专家召开
“中国大运河博物馆展览（筹备）专家咨询会”，来自徐州、淮安、
宿迁、扬州、南京、南通、镇江、常州、无锡和苏州的 20 余位专
家畅所欲言，详细介绍了所属单位负责的运河沿线考古工作和相关
文物信息。会后由南博考古研究所联合地方考古工作部门，推选优
秀考古工作人员成立“江苏省大运河联合考古队”，并由南博考古
研究所负责编制“大运河考古工作计划”，统筹考古工作。

同年 3 月，我们还邀请了大运河沿线各省文物局、考古所专家，
召开“中国大运河博物馆基本陈列专家咨询会”。来自北京、天津、
山东、河南、安徽、浙江以及江苏的 10 余位专家对中运博的建设
表达了高度赞同和大力支持，就博物馆陈列大纲的编写、相关文物
的征集复制以及与大运河相关的考古工作等主题发表了高论，一方
面从本省运河考古工作谈起，理了历年来所在省份重要的运河考古
和保护情况，另一方面对江苏即将开展的大运河考古调查勘探和发
掘以及相应的基本陈列展览等提出了宝贵的建议。时任南博院长的
龚良在会议总结中表示，（中国）大运河博物馆的建设一方面要做
好江苏内部的运河文化资源发掘工作，另一方面也离不开沿线各省
兄弟单位的支持和帮助，既要制定好大运河江苏段的考古工作计划，
也要积极开展省际合作，参与到运河沿线重要遗址点的发掘保护中
去。

考古队先后实地勘察江苏省内运河遗址点 33 处，考察调研江
苏省外大运河遗址 14 处。结合前期专家座谈会的讨论，我们在江
苏省内筛选了淮安市码头镇顺黄坝遗址、宿迁市洋河新区宿预故城
遗址、泗洪县青阳镇马胡城遗址、丹阳市练湖遗址、仪征市拦潮闸
遗址、溧阳市旧县育才新村遗址等六处运河遗址点作为考古调查勘
探和发掘的重要区域。

丹阳练湖的考古调查丰富了展览相关水工科技的知识体系。丹
阳练湖是江南历史上最重要的水利工程之一，西晋初年为解决丹阳
一带的水患和农田灌溉而修，隋唐大运河开通后，练湖发挥了蓄水
济运的重要作用，其后几经修缮，多建闸口，后逐渐淤塞衰落。

仪征拦潮闸的考古发掘则极大地丰富了展品体系，其中拦潮闸
的剖面堆积也进人展厅立体展示，非常壮观。仪征拦潮闸遗址位于
仪征市真州镇，旧时的南门通江河上，现地名为老闸口。拦潮闸曾
被誉为“江北第一闸”，作为仪扬运河上的重要船闸，对沟通长江
和仪扬运河之间航运交通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新中国成立后河
道渐渐湮塞，闸废。目前闸址已被填埋，东侧河道被填，西侧河道
曲折向南至江边油库（下江口）。闸址地表尚存有旧时用于过往船
拴绳的石柱以及北岸一段青石板路等。这些遗址遗迹，都是运河水
工智慧的表现。

大运河沿线省际考古合作计划点，主要有安徽淮北柳孜遗址，
河南省商丘南关外码头遗址、开封州桥遗址等。其中选择柳孜遗址，
是因为柳孜伴随着隋炀帝开掘大运河之通济渠段穿镇而过逐渐繁荣，
成为唐宋时期淮北地区的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重镇，“运漕商
旅，往来不绝”。南宋光宗绍熙五年（1194），黄河泛滥，洪水夺
淮入海，通济渠淤塞，柳孜衰落。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柳孜遗
址发掘出土八艘唐船、宋代码头、大批唐宋名窑瓷器。柳孜隋唐大
运河遗址的考古发掘是中国运河考古的重大成果，证明了大运河的
流经路线，填补了中国运河考古的空白。

我们通过实地调查，梳理了大运河沿线具有重要价值的文物点，
掌握了运河考古发现情况，此举既为展览文本编写奠定了扎实的实
物资料基础，也为以后开展江苏省大运河考古工作积累了丰富经验。
通过对近年来运河考古工作的调研，考古队选取了淮安河下龙泉瓷
片堆积、仪征拦潮闸遗址、黄泗浦遗址、开封汴河州桥遗址等跟运
河关系密切又出土大量文物的考古地点，以最真实最客观的出土文
物，丰富展览内容，提升展览内涵。

在大运河主题博物馆调研方面，我们除了解大运河主题博物馆
外，还考虑到大运河线路所经过的其他城市（区）博物馆、历史上
重要的商埠所在地以及运河沿线有价值的考古遗址等多个方面，根
据地理位置等因素将“大运河展”的调研划分为京津冀鲁、豫皖、
浙江、江苏四个区域。

调研获取的第一手调查资料，增强了我们对大运河的感性认识，
令我们收获颇丰。尤其是为了丰富展品，我们前往安徽、山东、河
南、河北、天津等地，与当地博物馆、考古所沟通对接，取得文物
复制授权、文物借展及剖面揭取等重大收获。各省兄弟文博单位的
热情接待与大力支持令人感动，强大的“朋友圈”让中运博的展品
体系更加丰满。

通过调研我们也发现，大运河现有博物馆的展示方式和内容等
并不能完全表现出中国大运河的博大精深。这促使我们思考：应该
给观众呈现一个什么样的运河主题展览？展览主要面对哪些观众？
观众的具体观展诉求是什么？
 带着这些思考，我们开始了观众调研，这一阶段调研以展览的
观众群体及其关于大运河文化的知识背景、文化诉求和心理预期为
重心。对于大多数普通观众来说，“大运河”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名
词，很多年轻人对于大运河的认知都停留在这样的层面：大运河是
一条很长的河道或很长的水路，但对大运河的历史、功能以及时空
概念都只有一些模糊的认识，对大运河的遗产价值更是所知甚少。
令人欣慰的是，几乎所有的受访者都知道大运河是世界遗产，是中
国人的骄傲。这恰成为展览的底色——中国的、世界的、中国的世
界遗产，与展览的正式定名高度契合，这也是展览所要追求和达到
的目标。

我们在江苏省内运河沿线的调研收获，更多是熟悉沿线文化遗
产点，切身感受大运河的历史文化价值，了解运河上水利工程的运
转原理，体验运河两岸民众的生活方式；在江苏省外的调研，尤其
是对于大运河主题博物馆的调研，让我们学习了策展角度的切人、
框架的设置、展览语言的习惯、形式设计的特点；省外考古所的调
研收获，主要是收集考古发掘资料，争取相关文物的支持。最大的
感受在于看得越多，对大运河的认识就越少；获取的知识越多，形
成的文本内容越杂乱；加法好做，减法最难；空间有限，重在凝练。

通过前期专家咨询讨论与考古发掘、运河沿线调研等工作，我
们将“大运河展”的展览大纲分解为六个部分，由展览的总负责人
按照团队人员特长划分小组，组织编写大纲。

“大运河展”文本大纲的编写“如琢如磨，几易其稿”，最初在
展览大纲任务分解会上提出了六个方面的内容。2019 年 6 月大纲初
成，此时的文本更像资料的汇集。2019 年 12 月，召开了展览文本
专家论证会，会后我们根据专家意见对文本进行精简，将展览文本
的编写任务分解为“3 + 2 模式，依次为序厅、运河沧桑（历史沿
革）、水工科技、交流繁荣、尾声五部分鉴于以“大运河带来的美
好生活”为主题，运河的“负能量”并未提及。

“大运河展”的体量非常庞大，甚至每个部分都可以成为一个独
立的展览内容。展览内容的取舍有一个非常挣扎的过程。加之展厅
空间有限，原本规划的 4000 平方米最后被压缩至 3000 平方米，这
也导致我们在策展过程中不得不进行多次调整和删减，精简后的内
容紧扣大运河的历史、科技、社会作用、经济文化、保护传承这几
个主题。在内容的呈现上，选取典型的运河历史节点、水工技术、
手工业产品文化影响等，组合展示最契合内容的展品。

最初的展览文本多达 500 多页，包括能收集到的所有信息，以

确保无一遗漏。之后进行了大幅度的删减，终稿只有初稿的约三分
之一。比如最开始经济、文化、国家管理、对外交流都是独立的内
容，最后进行整合和压缩时，将国家管理和对外交流归至第三部分，
经济与文化归至第四部分。

以第一部分“运河沧桑 王朝基业”为例，作为基本陈列里集中
体现大运河历史变迁的部分，要宏观把握大运河整体的历史变迁，
需要全流域、全时空和全方位的考虑，因此我们先形成最基本的框
架，让观众了解大运河如何从最开始的地方性运河，过渡形成
“人”字形的南北向运河，再到最后成为南北向直通的大运河，由
此形成历史上几个重要的时期和节点；再从地理单元上，选取有重
要意义的地方性运河或支流，结合当时历史背景以及运河与国家政
权更迭之间的关系进行体现。

到过中运博的观众可能会留意到，第一部分的开端不同于以往
将春秋战国作为运河开端历史的切入点，而是追溯到更早的新石器
时代。这一点其实是我们考古所的同志们作为策展人，从考古学角
度出发，发挥考古“望远镜”的功能进行的表达，在春秋战国吴王
开邗沟（虽然有不同观点，但一般认为吴王开邗沟是大运河的开
端）之前增加一个单元，是因为从考古人的角度出发，我们认为大
运河不是一蹴而就形成的，应该往前延伸。先民对水的认识和利用，
这是一个萌芽阶段，再到早期简单的灌溉和运输，进而到后来形成
有意识的大规模运河开发，这是一个系统延续的过程，如果一开始
就讲吴王开邗沟，显得有些突兀。

由于“大运河展”的展陈大纲是在考古思维下形成的，语言表
达和展览文本存在差异，文本语言风格的转换也非常重要。文稿经
过多次修改，才于 2020 年 3 月通过文本专家评审会。最终将展览
划分为五个不同角度，释运河的历史。在这一次的专家评审会后，
我们根据专家建议对文本结构进行了调整，分开凿历史、水利智慧、
国家管理、泽被天下四个部分进行阐释，将原本序厅部分“世界遗
产 干秋伟业”的内容，放置在尾厅部分，结合新时代愿景进行展望。

除文本结构变动外，5G 大运河沉浸体验馆的中途加入，进一步
压缩了展示空间，我们在大型展品的选取上也做了不少更改，如征
集到的大量水车、工具、水力发电设备等出于体积原因，遗憾未能
展示。

“大运河展”的策展团队克服考古项目分散的客观整个文本编写
过程中，困难，集聚茅山江南工作站，摒除纷扰、俯首案牍，昼夜
不舍、遍查文献，常逾子时，文稿终成。“大运河展”从最初抽象
的策展思路到最终具象的文本内容这个过程陆陆续续持续了近两年。
 在世界文化遗产视野下的大运河，我们怎样全方位描绘出她的
样子呢？运河是一部生长的历史，是活着的具有生命力的历史。如
何客观真实地反映大运河历史，是我们首先要思考的问题。与大运
河相关的学术研究成果极其丰富，我们通过爬梳文献，发现大运河
历史变迁复杂多样，每一段运河的开凿疏浚、淤塞、废弃与复航，
每一座城镇的兴旺与衰落，每一个王朝的繁荣与更迭乃至整个中国
封建社会向近代中国迈进的整体历史变革，都与运河有着紧密的逻
辑关联。所以，中国大运河的历史，是展览不得不说的内容。有限
的展览空间无法完全展示大运河极其丰富的历史，因此我们采用宏
观叙事方式，在展览第一部分梳理大运河的历史变迁历程。

大运河缘何而起？这应该是观众在专业的运河史中最感兴趣的
问题之一。为此，我们在展览第一部分设置了“史前水利 文明发
轫”这一内容，让观众了解运河最早的开端。新石器时代，先民趋
利避害，利用自然水系开挖人工河道，修建水利工程，进行农业灌
溉、安全防御、水上运输，在黄淮大地和太湖之滨创造了发达的史
前农耕文明。农耕文明特别是长江下游的稻作文化突出反映了中国
史前文明对水资源的管理控制能力和利用水平，运河继承了早期中
华文明的成就既是早期中华文明的成果，也是中华五千年文明的延
续。展览第一部分还通过“运河肇始 诸侯争霸”等内容，展现了大
运河的宏观发展史，以历史节点作为运河历史的“冷知识”，使观
众了解和掌握运河起承转合的生命史。

从沟、渠、渎到运河，从运河到大运河，中国大运河有着自身
坎坷而又丰富的生命历程。如果说隋炀帝顺应历史潮流发展和中国
经济中心的南移而开通大运河，并促成了大运河的“蝶变”，那么
早期运河的状态也应值得关注。由此，我们重点阐释了秦汉魏晋南
北朝时期大运河的历史。

隋唐宋元时期运河全线贯通，为反映这一阶段运河历史的变迁，
我们选取了开封汴河州桥遗址剖面，通过唐宋元明清各朝代的地层
堆积，观众能直观地感受运河历经的悠悠岁月。

展览通过第二至五部分内容诠释大运河的本体价值，帮助观众
理解运河是什么，运河运什么，运河怎么运，以此解读运河何以成
为运河、何以成为世界文化遗产。

运河是什么？

第二部分主要反映了大运河的工程价值和科技成就。大运河是
人类历史上超大规模水利工程的杰作，以世所罕见的时间与空间尺
度，证明了人类的智慧、决心与勇气。我们通过形形色色的运河水
利工程向观众传达运河本体的形象展厅展示的每一项水利工程，都
选择各具特色又最具代表性的。水源工程部分重点呈现了郭守敬所
修引水工程白浮泉和山东济宁汶上京杭大运河南旺分水枢纽工程。
为什么在此部分选择它们来展示？白浮泉是郭守敬修的通惠河引水
工程。在修建这个工程时，他提出了“海拔”的概念，这也是重要
的引水济运工程；选择南旺分水枢纽工程进行展示，是因为它令漕
船实现了翻山越岭的壮举，这也是中国大运河的伟大创作。

在水道工程部分，我们选择了仪征拦潮闸进行展示。仪征拦潮
闸经过考古发掘再现了运河时代的繁忙景象，同时因为获得江苏省
考古所的支持，我们得以展示仪征拦潮闸河道的堆积剖面，这种形
式更加契合主题。我们还选择了长安闸进行展示，“闸澳”这一水
工名词对于很多观众来说都很陌生，为了让观众能够看懂弄通运河
闸澳是如何运行的，我们不仅设置了长安闸的示意图和模型，还通
过视频解读的方式条分缕析地帮助观众了解这一水工技术。

大运河所在区域的自然地理状况非常复杂，开凿和工程建设中
产生了众多因地制宜、因势利导的具有代表性的工程实践，并联结
为一个技术整体，以其多样性、复杂性和系统性体现了具有中国文
明特点的工程技术体系，是农业文明时期大型工程的最高成就。历
史上淮安清口枢纽是黄河、淮河和大运河的交汇之处，也是大运河
上最具科技含量的枢纽工程之一。为此我们另辟新章，通过一个完
整的单元来阐释清口水利枢纽的运河咽喉地位和浩繁的工程技术。

运河怎么运？

第三部分主要反映了大运河的国家管理和社会作用。中国大运
河是世界唯一一个为确保漕运安全、政权稳定和统一的由国家开凿
和管理的巨大工程体系。为确保运河正常运转，历代都对其精心组
织、维护和管理。大运河的国家管理始于春秋、兴于隋唐、盛于明
清，内容纷繁复杂，涉及职官机构、漕运储、钞关邮驿与闸坝船政
等诸多方面。我们通过淮安漕运总督部院的沙盘展示再现运河管理
的井然秩序；通过明代鲁荒王墓木俑仪仗类明器，彰显运河管理的
皇家威仪；通过巨大的回洛仓仓窖模型，突出转漕天下的运河地位；
通过黄泗浦的两眼水井，揭示运河运通四海的繁忙景象。

运河运什么？

第四部分主要反映了大运河的经济作用，她的经济作用主要表
现为运河上的货运贸易。为了体现运河带来的贸易繁荣景象，我们
在这里选取了运河南来北往各家窑口的瓷器、精美的铜镜、江南的
丝绵衣袍等，具象呈现运河大致运输了哪些商品。在这里还展示了
宜兴宋窑，目的是阐释运河对手工业选址的影响复原展示的唐代镇
江船型墓，清代的画舫、镇水兽、色彩鲜艳的食具，则会让观众看
到运河对世俗生活的影响。

当下的运河意味着什么？

第五部分“通古达今 千秋伟业——大运河的保护传承”的内容
设计，主要阐释了中国大运河的申遗之路，其中彰显着我们对文化
遗产保护和传承的决心，整个“大运河展”的内容传达丰富、展品
展示多元、展线设计较为曲折，为了让观众在展览的尾厅能完整回
顾运河历史，我们设计了 5G 大运河的视频内容视频中综合再现了隋
唐大运河、京杭大运河以及浙东运河的秀丽风光，以一场视觉盛宴
来结束展览的内容传达。

在“大运河展”进行前期文本策划之时，我们就体会到运河历
史内容浩如烟海，考古学科话术表达晦涩难懂，对于普通观众来说，
在展览中理解如此专业的运河知识有一定的难度。

这促使我们思考：如何让大运河这一专业题材的宏观历史叙事
型展览与观众没有距离感呢？

由于该展览传达的大部分内容都来自考古发掘成果、典籍文献
和研究著述，如果我们没有做好文献转化和内容阐释，观众可能就
会觉得枯燥无味甚至看不懂。在策划该展览时，我们的目标观众是
广泛的，所以我们的展示融“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于一体，
无论是普通观众、学生还是专家学者，都能在这一展厅找到共鸣。
这就决定了我们在内容阐释时，一方面要强调专业性、学术性，把
历史上真实的、严谨的大运河知识呈现给观众；另一方面则力求深
入浅出、通俗易懂，在专业与科普、严谨与趣味之间寻找平衡点。

首先，是基于考古思维的专业性基础。“大运河展”的策展工
作由考古所承担展览工作从未脱离本职工作的强大影响。从 2018
年 12 月开始接触大运河策展工作截至 2021 年 6 月完成布展，其
间从大运河沿线的实地调查，到重要遗址点的考古勘探，再到大运
河考古计划的编写，再转入大运河展览文本的正式编写，最后完成
文本内容和展陈形式，整个过程都是在考古本职工作开展的同时完
成的，可以说考古印记深刻而明显。

其次，专业性作为历史类展览的底线，真实而权威的追求显而
易见。这得益于秉持“双重证据法”“一分材料说一分话”开展学
术研究的考古专业精神，文献资料的梳理与考古发现的整合成为体
现专业性的特色与优势。以第一部分历史沿革为例，除却文献资料
的节点精选抽离，又发挥考古工作“望远镜”的独特作用，从史载
运河邘沟凿空，追溯先民治水孕育，形成了运河从无到有而非一蹴
而就、考古材料见证完整发展的运河历史观。

由此，基于考古角度的专业性，学术表述与展览语言的转换仍
存在一定的困难与不适。同样的问题也反映在观众观展解读方面：
大运河展览作为专题性展览，始终围绕世界文化遗产的基础属性，
旨在让观众读懂大运河的历史演变，了解水利工程的科技含量，体
会运河两岸的美好生活。2500 年历史沿革，展览以笔始、贯通，取
直为三个重大节点，文字上力争言简意赅，图文结合明晰运河变迁，
文物琳琅通晓时代标识；水利工程文字介绍总归苍白、难懂，我们
基于考古发掘提供专业性解读，同时布设电子沙盘、模型，视频演
示，动静结合，演绎运河水工的科技含量。

我们可以从上述内容中知晓专业性是历史叙事型展览的第一展
示根基，科普性的发挥要以专业为框架和导向，展览语言的通俗性
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科普水平。但专题性展览在通俗性上需保证专业
性的底线，为此我们更多地采用图片、影像、多媒体艺术品等对文
字内容进行科普。

“大运河展”是基本陈列中文物体量最大的，展出文物约 5800
件（套）。关于文物说明牌，我们没有运用考古出土的专业描述，
而是采用了更加直观、更易被观众接受的传达方式。这些承载运河
沿线省市亮点特色的各类考古出土文物，成为展览的展示核心，通
过“用材料说话”和“透物见事”的考古学研究思维，以历史叙事
的方式，立足于世界文化遗产的宏观视野，结合恰当的设计表达，
让观众可以轻松接受展览传递的运河知识。

此外，我们还想说考古工作中公众考古是重要的一环，是专业
工作中需要及时做到成果转化、服务于社会大众的重要方面。公众
考古的对象不局限于社会团体学校师生，更多的是当地民众，大众
文化素养参差不齐，面对不同群体，在拥有同样材料的情况下，语
言表达是与观众取得良好沟通的必要条件。室内展览不同于考古在
田野中的自如切换，文字展板无法随意变更，而展览语言对观众的
文化素养有一定要求，但图片、语音、影像、艺术品、模型等，因
其直观性与趣味性，更能获得多数人的认同感。这些也在展厅中以
辅助展品的形式铺陈开来，让更多的观众明白大运河的前世今生，
了解大运河上有哪些富含科技水平的水利工程，通晓大运河在国家
政治经济和文化方面给老百姓带来的美好，最后领会到大运河能够
成为世界文化遗产的原因。

繁绘生活的“舟楫展”
策展之初的主题内容要求是融静态展、互动展、数字展于一体，
并与相关科研单位合作，将船只演进形态、技艺水平、不同类别通
过数百个小型船模静态展示，同时设计 1：1 仿制古船，供观众走
进船只内部近距离感受，以此来呈现航行于大运河上的船只帆樯如
林，漕船、商船、民船、军船往返于南北，是交流融通的承载者。
以运河舟楫为主题的数字沉浸式展览该如何呈现？

首先，我们对博物馆数字展现状进行调研。长期以来，在博物
馆展陈中，数字多媒体一直是辅助手段。2013 年南博开国内博物馆
之先河，创造性地推出数字馆。展览以人的情感为主线，采用线上
线下互动结合的方式，带给观众崭新的观展体验。博物馆数字展览
也由此开始以一种独立的展示形态进入国内观众的视野。此后，虽
然博物馆数字化建设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但数字展览的发展却相对
缓慢，虽有故宫博物院端门数字馆，但数字展本身在博物馆业内并
没有形成声势，都只是以一种尝试性的态势在进行。博物馆真正注
意到数字展的作用，某种程度上还是商业展览的倒逼所致。2016 年
“印象莫奈：时光映迹艺术展”，让国内观众初步领略了数字展览
的别样风采。2017 年 5 月，日本的数字展示团队 teamLab 首次在
中国策划的大型展览“花舞森林与未来游乐园”，以其充满光影、
乐趣的数字艺术空间，以及前所未有的沉浸感，带给观众极大的视
觉冲击力和舒适感成为一种现象级的文化景观。随着 teamLab 展览
不断地被引进和与此所伴随的商业成功，社会上终于掀起了数字沉
浸式展览的热潮，并逐渐普及到博物馆的展示。

近年来，国内博物馆的数字展示也迅速向沉浸式方向倾斜，业
界在探索博物馆数字沉浸式展览中既有成功的的经验，也有走弯路
的教训。

数字展走过的弯路，主要是将数字展览做成形式大于内容的秀
场。这为我们构建数字化的“舟楫展”敲响了警钟。如何处理展示
内容与技术应用的合理平衡，特别是博物馆的数字展如何避免因缺
乏博物馆内在知识内容的表达而倒向数字技术秀，使展览整体偏离
博物馆学的目标，是“舟楫展”迫切需要解决的核心问题。

在建设中运博时，南博二期改扩建工程和各兄弟博物馆建设中
的经验与教训发挥了积极作用，让策展团队得以酝酿并制定出“科
技运用恰当就是最好”的决策标准，在实施中遵循“最新的未必稳
定，尖端的未必可持续，先进的未必适用，好用的未必昂贵”原则，
在一次次选择中，更加强调务实、易用、成熟，更加注重博物馆展
览内容表达和知识传递，灵活理、遴选新科技融入博物馆展览。

“舟楫展”的主要展品是运河上百舸千帆的船只，船的变迁成为
我们调研的重点内容。为此，我们对历代舟楫做了详尽的考察，可
惜的是古船实物遗存寥寥无几，大部分的舟楫信息只能来自古画、
文献，这也成了构建“舟楫展”知识体系的重要依据。为了搜寻更
多古船资料，我们对上海中国航海博物馆、宁波中国港口博物馆、
杭州京杭大运河博物馆，北京通州的“安福舻”仿古船及南京郑和
宝船遗址公园等进行了实地考察。考察主要决两个问题：一是实体
复原船只的选择和复原方案，因此我们考察了复原的安福舻与郑和
下西洋所用宝船；二是如何对船模进行展陈以及船模的制作工艺，
从而选择去了几所有古代船模展示的博物馆。我们还去拜访了武汉
理工大学的船史专家顿贺教授，最终确定实体复原的主船使用沙飞
船。

为了丰富“舟楫展”的内容，我们还策划了一出 6 分钟的环幕
影片，影片主要呈现的是从南到北的江南、江淮和京津段运河两岸
的市井生活。在做 3D 建模、构建运河之前，我们做了详细的调研
考证。无论是沿岸名胜、店招、对应时代和地域的舟楫还是运河两
岸发生的故事，所有场景皆来自史料记载，毫无虚构这一部分的调
研方向，帮助我们很好地避免了数字展走过的弯路，让扎实的知识
体系成为“舟楫展”的内核，用技术更好地传达展览主题。

“舟楫展”在前期的筹划中，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展品全部需要按
照叙事内容定制，这意味着如果研究不先行、不深入、不考证，就
不能制作出符合展览要求的展品，这比传统展览的内容设计难度更
大、时间要求更高。在内容策划时，必须同步考虑古船船模复原的
可能性。

在前期资料搜集、实地调研的基础上，2020 年 3 月我们将文本
大纲划分为两个部分，即 1：1 实体复原大船为第一部分，小型船
模展示为第二部分，并为此绘制船模手稿及校对稿。“舟楫展”文
本大纲的具体内容变化并不大，最显著的变化是展览结构顺序的调
整。我们原本对展览内容的设计就是一艘大船加老干小船，但展示
空间还在思考。因此我们考虑把高达 17 米的空间给大船，净高 11
米的空间给小船，空间层高的划分决定了大纲结构的调整。最终展
览以功能空间区分，一静一动，一个是实体的船，另一个是实体加
互动的船，即以小船为切入点。大船作为延伸互动的展示，更加注
重观众体验。

在“舟楫展”中，我们设置了“乘风破浪”“百舸争流”“两
岸繁绘”三个单元。为什么要讲述这三方面的内容呢？

首先，我们认为舟楫的起源以及如何发展、演进，是观众较为
感兴趣的部分。所以在“乘风破浪”部分讲述了运河舟楫的演变过
程，也就是运河上舟楫变迁的历史。我们跟随运河的起源、出现与
发展，从远古时期到近现代干年的时间跨度中，挑选了远古时期的
竹筏、新石器时期跨湖桥遗址的独木舟木桨、春秋时的战船、隋朝
的龙舟，一直到明清时期的沙船等具有代表性的船只进行展示。
 其次，通过“百舸争流”讲述了运河舟楫的类型。古代运河上
的舟楫种类繁多、形式丰富，为了易于观众辨别不同类别的舟楫，
并从中了解运河是如何满足不同人群需求、促进沿岸地区经济文化
发展，我们设置了这一部分展览内容。运河舟楫的类型在学术界并
没有严格的界定，我们结合古今文献与专家意见，将舟楫按照其核
心功能分为官船、客船、漕船与渔船四个大类。

最后，我们思考“美好生活”的主题在舟楫中该如何表现，于
是便有了“两岸繁绘”这一部分内容，以此来讲述运河带来的美好
生活。通过舟历史与功能的展开，最终回归运河主题，向观众展现
在舟往来的基础上蓬轨发展的古代城市以及运河沿线的市井百态。

博物馆展览大多以展陈大纲为基础，借助展品的呈现，同时辅
以多种陈列手段，通过展品聚合叙事，表现文化现象，突出展览主
题。“舟楫展”是通过各种类型的舟楫来传达展览知识体系。不过
通过前期调研我们发现，实体存在的运河古船少之又少，为此我们
根据策划初期的思路和调研结果复原了一艘等比例大小的船，辅以
数字展陈手段活态展示大运河。

复原的船只该如何选择？在实体复原船只这一部分，我们并没
有选择当时的帝王船，而是选择了沙飞船，因为沙飞船是承载老百
姓日常生活功能的船。

明清时期沙飞船是扬州至杭州一带的舫船，品质、规格较高，
大户人家娶亲或看戏都会选择沙飞船，是水上婚俗的典型承载船，
也是康熙南巡时的伴驾之船。同时，它的航域相对较广，使用得也
比较多，所以更能代表运河上百姓的美好生活体验，也更能阐释展
览的主题。与其他展览相比，这样的展览设计方案显得新颖又特别。
为给主要展品船模的制作找到可靠依据，我们从古代绘画、文献资
料、古籍方志和文物藏品中收集整理大运河变迁过程中舟楫的演变
信息，并积极利用数字古籍库的快速检索选功能，在时间紧迫、任
务繁重的情况下，快速地收集了大量有针对性的宝贵史料，并通过
分类、归纳、解读、精练、关联等，构建起展览的知识体系，支撑
展览全方位地科学复原运河上的舟，对进一步完整编写展览大纲和
叙事主线起到了积极的帮促作用。在复原沙飞船的过程中，我们依
据史料，从内饰到外形都保证了沙飞船最高的还原度，将观众带到
古代运河的生活场景中。

除了展示船模，“舟楫展”还在实体沙飞船复原部分设置了
360 度、高 11 米的环幕影片来复原沿线的城市风貌。如何通过影片
重构古代运河南北沿线城市风貌百姓生活、经济政治往来等内容呢？
在环幕影片中我们挑选了杭州一苏州、扬州一淮安、天津一北京三
段跨越南北的运河空间城市沿线场景。我们在影片中展示的南北迥
异的场景、古色古香的店招、丰富多样的舟楫、城市的特色故事、
千姿百态的人物等，都有翔实的古画、史料等文献作支撑。

在文本大纲初成时，环幕视频的内容并非如此。视频的内容是
从京城拉开帷幕，以康熙随行的画师为影片主角，一路南下，途中
结识驻于淮安府的漕运总督，讲述漕运总督日常管理漕运的相关事
务；经由扬州逅江南曼妙女子，见证一场婚俗；步履不停，途经苏
州与文人骚客把酒言欢，听昆曲，感受江率水乡的婉约繁华；最终
抵达杭州码头，与船工一起感受市井生活的富足美满故事内容贯穿
运河南北。

但考虑到个人的视角并不能完全展现运河两岸的故事，同时囿
于时长，最后我们采取了全景视角，将影片划分为三小段，每段两
分钟，避免观众驻足时间过长。

在重构江南、江淮、京津段运河市镇时，我们选择古籍史料中
记载的城市特征与代表建筑，将多个有历史意义的名胜建筑穿插在
场景中，丰富影片内涵，也更接近历史上杭州、苏州、扬州、淮安、
天津、北京等运河城市空间布局。我们还从古画与文献资料中搜集
提取江南、淮扬、京津民居建筑的知识点，将运河的历史文化与艺
术融入现代场景，呈现古代运河城市风貌。

展览的内容输出上，不仅有常规的展板文字、展品说明牌以及
展墙知识窗，我们还在展厅串接区放置了 6 台多媒体互动触摸屏，
屏幕内容与船模展示互为补充，内含 78 艘展品船模所蕴含的相关
知识及其关系，以时代为主线，或以动力性质、航域、文献依据为
原则对船模知识进行分类，让观众获得更多的舟楫知识。即便是纯
数字展项，展示的核心也应是内容本身，且是经过解读、含有博物
馆知识体系的内容。如果忽略了博物馆中“物”的特点，放弃对藏
品内涵的发掘仅强调数字技术的优势，所有的数字展项都会成为无
本之木、无源之水。所以，博物馆数字化展示项目必须遵循客观解
读的原则，避免无根据的臆想和推测。

“舟楫展”作为数字展，时刻遵循以内容为本、以形式为辅的原
则。只有处理好展览内容与展陈形式之间的关系，才能创造出真正
的“沉浸式”展览氛围，让观众正确地观“虚”感“实”，自然而
然地从中获取展览传达的历史信息和文化内涵，最终达到精神层面
的共鸣与升华。如果偏离了本心，展览就会成为形式大于内容的数
字秀、一看就过的“嘉年华”。

正因此，“舟楫展”选择了“双策展人”模式。两名策展人分
别来自展览部和信息部，分别负责传统展览策划与沉浸式体验设计
以及技术实施，并以双策展人为核心，调度协调各方资源构建支撑
团队，对内涉及馆内图书资料、典藏考古、文物保护、非遗研究等
专业部门，对外覆盖设计制作公司、各类专家学者、具有相关馆藏
的博物馆图书馆、古籍方志文献资料中心、造船非遗传承人等。内、
外资源在保密和授权的基础上合理共享共建，充分发挥“策展人+团
队”的合力优势，确保展览策划与数字展项设计合理融合，互相补
充、促进，构建出不可分割的“舟楫展”整体。

景观再现的“运河街肆展”
我们在策展之初便确定延续“南博民国馆”的展览模式，为什
么要延续这一模式呢？2009 年南博二期改扩建工程确定了“一院六
馆”的格局，其中民国馆首次尝试了新的展览模式，即“城市历史
景观再现”。2013 年开馆后获得了观众的一致好评，据 2015 年
《南京博物院观众满意状况调查》报告，民国馆以 33% 的观众喜爱
度脱颖而出。2018 年，为响应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建设，江苏省筹
建中运博，南博作为策展方在“运河街肆展”中延续了同一策展理
念，我们对这种展览模式作了进一步探索。

起初总体策划方案中，我们想在“运河街肆展”选取大运河北
段、中段、南段以及西段沿线城镇，建设实体街区进行差异化展示，
将大运河宏大气质与百姓的美好生活联系在一起。各段挑选最能体
现运河文化的历史景观要素进行展示，并各有侧重，引人业态、非
遗，让观众真实体验运河沿岸的美好生活。

与南博民国馆相比，“运河街肆展”更为复杂。中国大运河属
于线性巨型工程，开凿和使用历史悠久，作为研究对象，无论是时
间跨度还是空间范围，大运河沿线城镇都远超民国时期的南京。大
运河沿线分布了大量类型丰富、各具特色的城镇与村落，遗产构成
庞杂。在策展初期，我们就明确了展示内容在空间范围上要覆盖中
国大运河全线，时间跨度包括隋唐宋、元明清两个历史时期。我们
对大运河沿线 8 个省市 40 余处历史街区和古镇进行调研，调研从
2018 年 12 月 7 日开始，至 2019 年 3 月 17 日结束。调研的运河
段包括浙东运河、江南运河中河、会通河、淮扬运河、南运河、北
运河、通惠河、通济渠、卫河（永济渠）等，调研的对象包括运河
沿线的古城（含遗址）、古镇以及历史街区的各类建筑遗产，大致
可分为运河水工设施（桥、纤道、码头、闸坝等）、运河管理建筑
（漕运及河道衙署、仓库、邮驿、钞关等）、运河祭祀建筑（天后
宫、庙祠等）、运河城镇建筑（民居、园林、工商业、宗教、书院、
祠堂等）四大类。完成调研后我们认识到大运河遗产属于巨型遗产，
涵盖了我国所有的遗产类型，在有限的展厅中选择哪些遗产要素展
现相关主题，极具挑战性。为了全面展现运河沿岸历史城镇景观，
我们从时间、空间两个维度考虑，将展厅分为隋唐宋、元明清两大
时间段，将运河流经的线路分为四个部分，遴选出合适的遗产元素
在展览中呈现。

我们除了调研大运河沿线的民居、官署、园林、商铺等，还调
研了相关博物馆展览馆共 17 个，了解诸多运河边的饮食、戏曲、
手工艺等非遗项目。我们还特别关注了一些细节，比如商铺前的招
幌、广告，各种牌匾，街巷地名，古建筑上的槛联等，这些都为后
来“运河街肆展”的呈现打下了很好的资料基础。

“运河街肆展”历经 55 天的调研，涉及内容广泛、调研类型丰
富、收获成果频丰，我们对调研结果也进行了总结。

江苏在运河上的位置很特别，淮河、长江与大运河在此交汇，
江苏段运河两岸形成了历史上中国东部最重要的城镇密集带，所以
我们重点调研了大运河江苏段建筑遗产的价值、内涵和与运河的相
互关系，并出版了调研专著《中国大运河建筑遗产研究（江苏
段）》，这也成为“运河街肆展”重要的前期准备工作。

大运河各段地域性的建筑遗产研究成果以江苏、浙江和山东最
多，其他地区以京津冀研究较多，河南、安徽因隋唐运河段建筑遗
存较少，所以研究成果也少。在综合隋唐宋时期考古发掘和出土文
物、历史文献、图像以及少量实物等资料进行研究后，我们最终确
定了“运河街肆展”的展示方向，按照时间的递进和运河沿线城镇
的空间分布由北向南依次“线性”展开。

运河街肆展在构思之初便确定要区别于常规展柜的陈列模式，
不设展板说明牌，所有的展览内容均由展品及内部开展的互动活动
向观众表达，以“城市历史景观再现”的模式打造一个有历史场景
和真实业态、让观众可以互动体验的展厅。虽然“运河街肆展”不
同于“大运河展”由翔实的图文展板和丰富的文物构建的一个全方
位的大运河知识体系，也不同于“舟楫展”是通过运河上历代的、
分门别类的舟楫和数字化技术打造的一个专题知识展览，但其背后
所有复原的古建、场景甚至业态都有严谨的考证和清晰的逻辑作支
撑。

通过前期调研，我们意识到在有限的展厅内勾勒出大运河沿线
城镇历史景观面貌极具挑战性。这也给策展带来了一些困难，主要
表现在四方面：首先大运河时空跨度大、沿线城镇众多，而展厅空
间有限，所选择的展项应该具有典型性；其次各段需要协调好各类
城镇历史景观要素，保证各段时空巧妙转换；再次为展现城镇商业
繁荣，业态设置密集，招商人驻、管理运营将面临巨大压力；最后
博物馆建筑设计与展陈设计存在冲突，例如展厅疏散、结构柱、层
高等设计均不理想，这都需要展陈方案来弥补。
 针对这些难点，我们决定从时间和空间、有形和无形四个维度
展现主题，展览内容依旧维持了最初的四部分。

展览的第一部分以隋唐大运河通济渠（汴河）段和卫河（永济
渠）段相关聚落为展示设计原型。我们主要选择了洛阳和开封作为
参考城市，因为它们和唐大运河密切相关。隋唐大运河北至涿郡
（今北京），南至余杭（今杭州），其中主要河道通济渠的起点洛
阳为隋唐大运河的中心，隋炀帝游幸江南便是从洛阳出发。

安史之乱前，在唐代财赋中，关东和江淮同等重要，东都以东
的各州将粮赋通过大运河运输至洛阳含嘉仓，再转运至京城长安。
洛阳成为经济区与政治中心之间的最佳平衡点，盛况空前。一直到
天宝十四年（755）安史之乱爆发，洛阳都是大运河的中心。安史之
乱导致通济渠断航淤塞八年，直到广德二年（764）刘晏重开汴河，
但改革了漕运制度，四方转运不再人东都洛阳，而是由汴河经黄河
人水直至长安，洛阳的运河中心地位不再。随着经济重心的南移，
汴河成为输送江淮财的交通主干道，位于汴河要冲的汴州也很快发
展起来，一跃成为水陆贯通、贸易繁盛的大都会。公元 960 年，北
宋皇朝建立，定都开封，称北宋东京城。汴河是京城构建的运河网
中最为重要的河流。城内沿河两岸因漕运需要建造大量粮仓，进而
出现繁华的行市，促进了街市的形成。民生和军事补给无不仰仗汴
河运，南方富庶地区货物经它源源不断地运送到京师内外，其通畅
与否决定着东京城的繁盛与衰落。我们“点式”展现唐代洛阳城和
宋代汴京城。宋代里坊制和坊市制逐渐解体，出现了临街开店的街
市，居民区和商业区交叉存在，连成一片，形成了相互连通的大街
小巷。展厅中由唐到宋的过渡，我们通过临街的店铺和宋代夜市进
行区分，建筑制式也严格按照唐宋风格进行复原。

第二、三、四部分共同展现元明清时期京杭大运河和浙东运河
沿线的城镇，按照运河沿线城镇的空间分布由北向南依次“线性”
展开，各段所选历史文化景观均具有代表性，很好地阐释了运河城
市文化。

从展厅的第一部分越过乌头门就到了运河北段，进入第二部分。
京杭大运河北段，包括通惠河、北运河、南运河、会通河四个运河
段，跨越北京、天津、河北、山东。这一部分主要以通惠河段与会
通河段为展示设计原型，我们从中选取北京临清两个主要运河城镇
节点。通惠河开凿于元代，以积水潭为起点，向东通往通州。明初
通惠河部分淤塞，城内故道围人宫城，通州随即成为京杭大运河的
北起点。永乐年间建北京皇城，木料、城砖顺着运河一路“漂”来
北京，材料越积越多，便建设专门的木厂和砖厂存放，民间甚至有
“先有皇木厂，后有北京城”一说。
 明清北京城是在元大都的基础上改建而成的，胡同是贯穿整个
北京城居住区的灵魂，各色四合院由胡同串联，这也是表现北京民
居空间的重要元素。会通河段的临清城“因水而名”“因河而城”，
后又“因漕而兴”，成为南北水路要冲和漕运舟船必经之地，特别
是明嘉靖、万历时期，成为北方声名鹊起的大都会，素有“富庶甲
齐郡 繁华压两京”美誉。

这一部分选取了京杭运河段北京、天津、河北、山东等地运河
城镇为参考原型，以老北京街市为蓝本，整体采用北方建筑风格，
既有京师的繁华闹市，也有表现胡同景致与四合院的民居空间，动
静结合。我们选取了北京、天津的风筝制作技艺、北方的木版年画
等非常具有北方风味的非遗业态进行展示、售卖，与南方形成对比。

穿过北方的牌楼，便过渡到第三部分。

这一部分以中运河、淮扬运河为展示设计原型。中运河以窑湾
为节点，湾镇位于京杭大运河及骆马湖交汇处，为南北水运枢纽和
重要商品集散地。水运的兴盛带动了窑湾工商业的迅速繁荣，素有
“东望于海，西顾彭城，南瞰淮泗，北泰岱”之说。淮扬运河，即
淮安（中国大运河与古淮河交汇点）至扬州（中国大运河与长江交
汇点）的这段河道，是中国大运河最早开凿的河道。隋唐运河让扬
州发展为唐朝东南第一大都市。元代开通京杭大运河后，淮扬运河
依然是其中重要的运输河道。明清时期淮扬运河漕运进一步发展，
淮安成为漕运枢纽、盐运要冲，并设有漕运总督、河道总督，分管
大运河的漕运与河务；扬州则成为全国盐业中心，城内设有两淮盐
运使司衙署、盐宗庙。大批盐商聚集于扬州，留下了许多精美的宅
邸园林。“医运而盛”的淮安与扬州，也因此跻身运河沿线“四大
都市”之列。

为体现京杭大运河南段特色，我们以江南运河、浙东运河相关
城镇作为参考原型，在展厅以一条水巷贯穿全程，通过文化兴盛、
商贸繁荣、水乡风情表现运河南段百姓富足的生活风貌。

江南运河北起镇江，南至杭州，自长江至钱塘江北岸；浙东运
河北起杭州西兴镇，南至宁波三江口人海。始凿于春秋，隋炀帝大
业六年（610）重新疏拓宽后，一直是大运河的重要航道。江南、浙
东运河在历史上承担着南粮北运、北货南输的重任，是唐宋以来历
代王朝重要的税赋给养之道，如今仍是中国大运河中通航条件最好、
航运最为繁忙的黄金水道，对经济社会发展起着重要作用。明清商
业贸易的繁荣使得镇江、常州、无锡、苏州、嘉兴、杭州等运河沿
线城市成为工商业发达的城市，这里市镇的数量和密度堪称大运河
全线之最。设有织造管理机构的苏州、各类工场作坊集中的无锡、
以丝织业加工崛起的南浔镇等都是“因运而兴”。同时，文化也随
之繁荣，书院学堂、藏书楼、会馆园林、商业作坊、水乡民居等林
立运河两岸。

江南自古繁华，怎样的场景才能凸显它的富庶？在这里我们以
复原的“十里红妆”予以表现。大到雕花床，小到针线板，种类非
常齐全，几乎涵盖了新娘一生的用度。送嫁的队伍更是浩浩荡荡，
蜿蜒十里。“十里红妆”宏大的规模、丰富的种类，精巧的工艺，
无一不是运河两岸富庶的映射。

（二）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我们的基本陈列能构建完整、成熟的知识体系，除了对他馆经
验、观众诉求技术成熟度的了解，很重要的还有前期学术研究成果
的积淀。中国大运河是世界上开凿时间最早、里程最长、运输规模
最大的农业时代人工运河，是中国古代王朝的生命线。关于中国大
运河的学术研究成果层出不穷，尤其是中国大运河在 2006 年被列
入申遗预备名单和 2014 年正式被选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后的
这两个阶段，大运河相关的研究获得了学界广泛的关注，大量的运
河研究著述和汇编典籍不断问世。关于大运河的历史文化、水利水
工、遗产保护传承利用等研究著述，为中运博的基本陈列策展工作
提供了强大的学术支撑。同时有关大运河的系列考古成果，不仅印
证了记载运河的传世文献的真实性，也弥补了历史记载的缺失。中
运博建设之初成立的运河考古队取得的针对性发掘成果，为我们提
供了最好的内容支持。

诸多的历史文献、研究著述，对于普通观众来说过于专业和晦
涩，如何将观众陌生的研究性、历史性文本转化为通俗易懂又不乏
专业性的展览语言呢？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古代文献中的文本内容转
化为现代语言，对诸如水利技术、舟楫类型等较为专业的描绘则辅
助新的展陈方法加以诠释，让观众在其中感知展览知识体系的合理
性与连贯性。这就拉近了运河专题展览的历史性、专业性与普通观
众之间的距离。

三、展览的拨云见日

“从无到有”的中运博，在各方的共同努力下，她的样子渐渐丰
满，她的展览整装待发。每一个展览都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打磨，
一遍复一遍的推翻、重构，观众才最终在展厅里看到光彩夺目的运
河古今、千帆如林的运河舟楫和熙熙攘攘的运河街肆。

从展览文本大纲定稿到展览落地呈现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这背
后既有展览设计的胶着，也有现场布展的“斤斤计较”。
 作为一座从零开始的博物馆，中运博的空间营造也非常有特色，
所以我们想从定制化的展陈空间开始讲述，

（一）定制化的展陈空间

展厅空间设计是多方位考量的结果，包括展示方式、照明要求、
观众视角、展品与文字内容的关系等。通常的展览，都是在建好的
场馆之内进行空间分割，然后根据展览大纲的一级标题划分区域，
使各部分区域均衡分布；再依据二级展板的内容和文物清单进行深
化设计，突出重要展品的展示空间，材质、体量特殊的展品展项则
需要考虑特殊的展示方式。

而中运博的建设筹备，场馆设计施工、展览设计方案和展品征
集却是同步进行的，这既是中运博建设的难题，也是优势，可以帮
助我们完成高难度且最契合展览内容的空间设计。因展品涉及大型
模型和实体街区，我们对展厅空间建构提出了具体要求，建议展厅
要有较大空间和较高层高并能满足特殊承重需要。当时对“大运河
展”的层高要求是 10 米左右，“舟楫展”净层高则要达到 16 米左
右。这样的层高要求，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实现的。博物馆建筑的外
观是由设计团队决定的，建筑内部的空间分割是由展览设计和展品
决定的，各项工作同步推进是展览实现个性化空间定制的前提，这
在博物馆建设中并不多见，更是我们空间营造的最大特点。

中运博的基本陈列以独具特色的高大主题空间和恢宏的设计风
格，力求实现运河文化知识传播的全面性和多样性。我们根据展览
内容和形式设计规划展厅空间高度和参观流线。三个基本陈列位于
展厅的一层，总体空间流线是顺时针的回字形，以公共长廊连接，
参观线路不重复交叉，确保观众在较大空间看展不迷路。基本陈列
展示角度各有侧重，对空间的需求也各有不同，我们对展厅空间进
行了“量身定制”，每个展厅的展陈空间都各有特点，每个展览都
力求主题、展品、空间、技术融为一体。

空间恢宏的“大运河展”。展厅空间层高 9 米，展线总长约
510 米。空间设计从“高大空间”“视觉表现”“展品内容”三方
面展开。在空间营造上突出三大特色：一是构造突出核心展品的空
间；二是现代极简，聚焦视觉艺术；三是追求真实，强调用“物”
说话。我们通过将大型文物与展品组合展示，营造开阔、疏朗的空
间，打造多个视觉爆点。

首先是为重点展品定制开敞空间。“大运河展”的展陈空间高
阔舒展，参观流线清晰简洁，处处体现出“中国的世界文化遗产”
主题的大气恢宏。一定有观众好奇，为什么中运博的传统历史展厅
要规划 9 米的层高？其实这和我们的展品有关。“大运河展”展厅
有 10 余件大型展品，展览的空间是围绕大型展品来营造的。其中
最令人震撼的展品之一就是横宽 25.7 米、纵高 8 米，来自河南省
开封市的汴河州桥遗址剖面，这也是目前国内揭取体量最大的土遗
址剖面。我们为了这一剖面远行千里、“量体裁衣”，才使蕴含唐
宋繁华的运河河道能够完整呈现、跃然墙上。

展厅的 9 米层高和汴河州桥遗址剖面的高度密切相关。充分利
用展厅高度的汴河州桥遗址剖面为“大运河展”第一部分营造出了
强烈的视觉冲击感，是整个展览的第一个“视觉爆点”，它将大运
河厚重的历史信息和文化价值毫无保留地真实再现，牢牢抓住了观
众的视觉焦点和注意力。

其次是合理分割空间，聚焦视觉艺术。例如，宋代汴河州桥遗
址剖面与南朝时期的“丹阳陵口石刻”正面相对，剖面与石刻间留
下了南北长 25 米、东西宽 10 米的敞开式参观空间，宛如一处小型
广场，让汴河剖面一览无余。顶面错层照明将射灯隐藏起来，避免
眩光，空间效果干净舒适。第一部分京杭大运河展厅内，我们通过
长达 10 米的铁瓮城明清石板路、20 米的《京杭道里图》长卷、两
艘古船仿制模型，以石板路为中轴线，南北走向组合展示，展线流
畅，视野通达。明清道路的展示由框架式可攀登的密封玻璃栈道方
案调整为上不封顶、四周采用玻璃围挡的开放式陈列，避免了框架
结构对石板路的遮挡，最大限度地释放了观众视野，达到一目了然、
流线延伸的空间展陈效果。

第四部分空间营造主要围绕着复原的镇江唐墓、宜兴宋窑两件
大体量展品展开。基于镇江唐墓和宜兴宋窑体积大、重量大的特点，
展陈空间和方式的选择以符合展厅地面荷载为必要条件，以保证展
品的结构稳定为前提要求。空间设计上，由于唐墓和宋窑相对高度
较低，圈层吊顶的设计在协调展厅挑高与展品高度失衡的问题上收
效甚佳，吊顶与展品也形成了自然连贯的单独展陈空间，较为完美
地实现了区域分割，既保证了大型展品的独立性，又突出了展品的
视觉聚焦。

我们也对展厅的高大空间进行了巧妙利用，充实展陈内容，从
而让“物说话”。例如展厅第三部分的回洛仓仓窖断面展示设计，
以展厅西侧的立柱区域作为模型断面的建造区域，既完美解决了立
柱空间难以有效利用的问题，也为仓体屋顶结构提供了有效支撑点。
回洛仓单体模型的设计充分利用空间挑高，仓顶总高度约 9 米、半
径约 5 米，立柱间断面宽约 8 米，仓底半径约 4 米，构建出巨大
的半开放式仓体空间，整个模型尺寸与仓储原型真实尺寸基本相近。
立柱之间的仓体断面真实还原了仓体建造结构，再现了烘烤墙壁、
抹青膏泥、贴附木板、铺缀竹席等一系列流程。在巨大的仓体模型
空间内，又设置了回洛仓城的沙盘展示，既避免了地面空间浪费，
又充实了展陈内容。真实尺寸的仓体模型与微缩仓城沙盘的对比设
计，虚实结合、特色鲜明，对于复原古代大型粮食仓储全过程具有
最直观的教育价值，让观众置身于大型仓体空间，可充分体验古代
卓越的建筑技艺。

层次丰富的“舟楫展”。不同于空间恢宏的“大运河展”，它
的空间更加精巧别致。“舟楫展”是三个基本陈列中展厅面积最小
的，但其空间却是最富层次感的。

一个空间如何实现多种视觉感受？我们先是以主展品为核心划
出内部独立空间。展陈概念初成后，我们在建筑设计期间就开始对
接展览空间的具体要求，对馆内展厅进行空间预留、划分不同层高。
“舟楫展”的主展品是一艘等比例复原的大船，长 20 米、高 16 米，
需要高度 15 米以上的空间承载、预留足量活荷载。因此，设计预
留了最高处 17 米，总体面积 865 平方米的展厅空间，以便展项设
计时可利用空间层高特征，带来独特的参观视角，打通参观视线限
制，让观众在流畅的参观视线中，体验展览的趣味性和丰富性。

通过划分内外空间，营造三层递进的观展体验。首先是高 11
米的外部空间从序厅开始以 78 艘船模为展示主体，观众通过徐徐
上升的栈道，浏览舟楫模型感受运河上百舸千帆的场景。

随后由船模空间进入真实的沙飞船沉浸式空间，观众可从内部
通过窗格观览船行途中的景色，也可走到船头感受运河全景，这种
空间上的变化带来了时间感知的改变，观众如同穿越时空。而观景
平台的窗洞则可供观众全览整个沙飞船在场景中的效果，慢慢脱离
历史境象，通过尾厅的悬廊回看展览全貌。

我们将数字技术融入“舟楫展”中，充分利用沙飞船空间的内
侧墙体，设置沉浸式数字媒体画面，使此处成为绝佳的数字体验空
间，数字技术和实物展示相结合，不仅可提升体验效果，更能彰显
运河舟的非遗文化价值。整个展厅既是展品丰富的展陈空间，也是
极具体验感的数字空间，二者相辅相成，为观众打造了完整的沉浸
式观展体验。

双重空间的“运河街肆展”是古代建筑复原的沉浸式体验空间，
“城市历史景观再现”的策展思路，要求搭建宏大的街景及建筑空
间。因此在博物馆建筑设计前期征求意见时，我们便强调了“运河
街肆展”的独特性，展厅内部空间高度需充分考虑展品建筑的高度，
最终该展厅层高为 11.4 米。同时，由于展览设计有“河道”，局部
还做了 0.5 米的降板处理。
 展厅总面积 3100 平方米，宽 23 米，长 134.4 米，平面大致呈
长条状，确保展览更有古代街道的感觉。我们依据展陈内容将展厅
分割为四个部分，在每一个空间的过渡中，用各具时代特色的楼字
蜿蜒相接，在高阔的空间内复原屋舍错落、檐角层叠的真实街景。

“运河街肆展”的展览空间因展览模式的创新而推陈出新。博物
馆展览普遍做法是将展品陈设于室内，形成一种有距离的观赏空间。
而“运河街肆展”的展厅虽然是室内空间，但是展陈的对象却是室
内外场景兼容，室外场景包括街景、河景、广场、建筑及其环境，
室内场景包括各类建筑内部的场景布置。这种步入式的展陈形成一
种亲密的体验空间，因此展览策划时除了重视展品设计外，还要关
注展品环境的营造，比如对日夜、四季、天气等的模拟。展厅不再
只是一个容纳展品的“容器”，展厅内部空间环境的塑造和展品设
计同样重要，对展品陈列效果起到了烘托、提升的作用。

该展览的展品属性也十分特殊，以不可移动的建筑物、构筑物
及其环境为主要展示对象，具有复杂的空间形态。因此，“运河街
肆展”首先构建了沉浸式的二重空间环境。

一是展品空间设计，具体包括建筑、街巷、河道、广场等内容。
这些是观众直接体验的第一重空间。空间设计主要从节奏、节点、
尺度等方面考虑，“运河街肆展”的复原建筑有两层，楼梯、虹桥、
过廊等构成立体展线。在展览动线上设置有不同属性的空间。在街
道空间为主的背景下，各段设有广场、支巷、河道、廊桥等，形成
了具有节奏变化的空间组织，观众可以从多个维度体验。为了协调
各段交接处的空间，我们设计了空间节点作为过渡，例如虹桥、彩
楼、欢门、乌头门、牌坊、戏台、码头、过街廊、石桥等空间都让
各段的过渡衔接显得自然。

在空间尺度方面，首先要考虑展陈情况，保证室内展览以及业
态的合理布局。但由于是在展厅内部表现室外场景，设计中需对实
际尺寸按一定比例缩小，不过空间比例关系仍保持在合理范围内。
在各段，由于建筑风格、尺寸、风等差异较大，缩小比例并不一致。
比如西段的隋唐建筑，其建筑风格应宏伟大气，建筑构件需符合斗
棋硕大、出檐深远等特征，但因空间受限，设计值缩小得较为明显。
后三段的明清建筑尺寸较小，展厅空间足以容纳，故设计值趋于实
际尺寸。在街景空间设计中，我们比较注重界面比例的设计，西段、
北段街道较为宽阔，中段、南段街道较为狭窄，胡同及小巷的层级
较街道低，比例尺寸更小，这些均符合时间及地域特征。因展厅宽
度受限，在南段水陆并行的展览内容设定下，河道空间选取了 2.5
米的水道宽度，水岸两边建筑形象做了退后处理，水巷的空间感比
陆路紧凑，街道、建筑尺寸较小，不仅给观众江南临水小街巷的空
间体验，也使得该段水域比例控制在视线合理范围以内。
 二是展厅空间设计，主要指天空和背景等展厅环境设计。其作
为展品空间的进一步外延，侧重营造环境气氛，是观众体验的第二
重空间。展厅空间设计主要从二重空间衔接、虚拟空间营造、背景
空间想象等方面考虑。二重空间衔接是策展初期就持续考虑要解决
的问题。由于展厅内部有结构柱及设备管线，展品和展厅的墙体楼
板存在交接面，因此需要在展厅空间设计中做好隐藏和衔接，通常
将结构管线等藏在展品内部，或者通过刷黑、灯光、遮挡等方式消
影。虚拟空间营造主要集中在天空及背景两部分。

其次是内外、虚实、分合三层面的二重空间叙事。

内和外，由于是在室内空间营造室外场景，展厅空间是封闭的、
内向的，而展览呈现的城镇景观是开放的、外向的，便形成了一种
反差体验。例如南段 LED 天幕播放电闪雷鸣的画面，配合仿真雨
系统模拟雨景，观众看到展厅下雨时，反应都很兴奋，而如果是自
然环境下，观众在雨中游览仿古商街，兴致必定大减。该展览的展
品主体为建筑，因此展品具有空间属性，建筑通过楼梯、廊道、隔
断形成立体的多层次空间，观众可在不断进出各建筑中体验不同业
态和展览，同时可不断切换内外空间体验，故而在参观过程中普遍
能保持兴奋。从第一重展品空间到第二重展厅空间，具有内外的层
次感，展品的近身体验、环境的感官体验均丰富了观众的感受。

虚和实，首先展品建筑实体的营造是该展览的重点，按照运河
沿线各段建筑代和地域特征建有商铺、民居、戏台、邮驿、粮仓、
官署、救熄会、城门等，建筑内部空间均能布置陈设，可引入业态
供实际使用。当然，受限于展厅空间，少量建筑只能以建筑局部或
立面出现，不能反映实体建筑的全貌，例如北段四合院只做出胡同
内的金柱大门及倒座；中段的盐商住宅只选了第一进院落作为展示
对象；南段的水城门只表现了立面，在展品建筑的表达中形成一种
虚实层次关系。再者展品建筑和展厅环境的空间表达也呈现出一种
虚实关系。展品建筑基本可视为实景，环境空间的营造基本采用多
媒体技术、壁画远景来呈现虚拟的空间想象。这种虚实对比，让观
众既有真实的实景体验，又能体验展览呈现出的想象情景，观众时
刻介于历史实际和浪漫想象之间，从而达到了较好的展览效果。

分和合，“运河街肆展”的城镇景观是对应中国大运河的时空
关系分段构建的，表现出分合的特征。中国大运河依贯通时间可以
分为两段历史时期，展览空间据此分成两个独立的历史空间，表达
唐宋时期和元明清时期的运河城市景观。在各自的历史分期空间中，
西段将隋唐的洛阳和宋代的汴梁城市空间衔接在一起，北、中、南
三段则按照京杭大运河、浙东运河的空间走向，自北向南将相同历
史时期不同地域的城镇空间组合在一起。这种分合的展现，勾勒出
了不同时代运河沿线的历史城镇风貌，让观众仿佛置身一场时空穿
越之旅。

正是因为定制化的展厅空间，才能为观众打造差异化参观体验
的展览，而我们的形式设计既要契合展览内容，也要服从于实际空
间。在“城市历史景观再现”的展览模式框架下，这一展览构思设
计出了特殊的体验空间，它区别于传统，将展品和人紧密结合在一
起。该展览空间还呈现出一种特殊的二重性特征，对立统一、错综
复杂、层次丰富。观众出入于这种反差的空间，油然生发出一种有
趣的展览体验，在“运河街肆展”中，展览空间的塑造对展览效果
的影响是决定性的。空间是该展览为观众呈现的重要体验内容，这
种对空间的表达和展品的呈现相得益彰，在展览中能发挥促进作用，
值得进一步研究并应用于展览项目。

（二）形式设计的创意构思

博物馆展览设计是文物、标本和辅助展品的科学组合，展示社
会、自然历史与科学技术的发展过程和规律或某一学科的知识，是
供观众欣赏的科学、艺术和技术的综合体。一个完整的展览策划包
括内容设计和形式设计，在确定基本内容之后，要实现预期的展览
目标，有两条路径：一是确定文物展品；二是根据文物展品与内容
表达提出陈列创意。中运博的基本陈列力求形式创新、互动丰富，
知识性与趣味性相结合，融展览、展示、展演于一体。我们将考古
发掘的大型遗迹和可移动文物进行组合，根据主题需要特别定制大
型复、仿制品，并制作沉浸式“实体体验+虚拟体验”、城镇历史景
观再现等展项，形式多元、层次丰富，力求展示手段推陈出新。

除了传统文物的陈列，博物馆还为观众打造了立体多样的展示
展演和饶有趣味的互动体验，将展览策划融入空间与流线设计，在
参观路线的变换中注重节奏感，不时给观众带来视觉审美和知识传
播的“惊喜”。

“大运河展”设计布局的突出亮点在于以大型展品为核心，展示
组团化的文物展品，并辅以艺术品、多媒体等，达到图、文、物和
影像在超大空间的极致契合，以历史叙事的方式、立足于世界文化
遗产的宏观视野，结合文物打造展览亮点，形成重点记忆，在展品
内容和视觉表现上突出主题内涵。

“大运河展”作为全景展示中国大运河历史面貌与文化价值的通
史展，紧握历史脉络的叙事方式，用实物资料说话，通过“物”保
证陈列展览的原真性和科学性，这是最主要的展陈手段。以多件大
型文物为核心、总数多达 1 万余件的展品体系为基础，我们在设计
中摒弃非真实的造景、雕塑手段，着力对于各类文物的定制化、精
细化、艺术化陈列。

该展厅的形式设计以“物”为核心，在文物的选择上我们也有
一些思考，除了征集，是否还有其他途径？大运河沿线的考古发掘
工作曾经为大运河申遗发挥了关键作用，但考古出土的文物多收藏
在各省（市）博物馆或考古所。除了通过借展、交流交换获得部分
文物、标本外，能否通过其他方式获取运河文物展品？这就需要策
展团队转变观念和思路，其中考古学的材料和思维在这场展览当中
扮演了重要角色。事实上，运河考古发掘的不可移动文物如运河的
河道、大堤、闸坝等，其河道的剖面、船闸的淤积层、闸坝的地钉
和石块等都是展示运河原真性的极佳展品。根据这样的思路，在各
省市兄弟考古单位的支持下，我们获得了一批重要的展品，这也成
为“大运河展”最大的亮点，比如来自开封唐宋汴河州桥遗址河道
的超大剖面、扬州仪征拦潮闸厚厚的河道堆积、整体打包而来的一
对镇江唐代船形砖室墓，完整提取的宜兴宋代窑址、鉴真东渡处—
—黄泗浦遗址的水井，来自徐州“城下城”的道路防水水工遗迹。
在“用材料说话”和“透物见事”的考古学研究思维下，我们以历
史叙事的方式、立足于世界文化遗产的宏观视野，将不宜移动的大
型文物变为能进入展馆的展品，转不动为动，既是对不可移动文物
的保护与利用，也能最大限度地发挥文物自身价值，真正让文物
“活”起来，做到物尽其用。

怎样将这些大型的、不可移动的展品搬进展厅，兼顾文物保护
与科普展示呢？

不同文物具有不同特点，我们采用了“定制化”的搬迁手段。
来自开封州桥遗址的汴河剖面体量巨大，2020 年 11 月，历经一年多
的多方沟通和精心准备，在发掘单位的大力支持下，我们采用了因
地制宜的分段方法，并利用特殊材料进行揭取。根据考古现场的台
阶状发掘方法，将汴河剖面以宽 1 米、高近 2 米的长方形单元合理
划分，将整个剖面分为 180 余片，并逐一编号揭取。2021 年 5 月，
汴河剖面的布展工作启动，经过加固、修整和保湿喷护等一系列处
理后，依照揭取顺序左右衔接、上下贴合，分片提取的汴河剖面在
展厅现场又被一一缀合粘连，然后固定在展墙上。这项工作也因得
到了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和开封市考古所的大力支持而顺利推进。

唐代船形砖室合葬墓是展厅中最重的文物，整体重达 55 吨。为
了能让观众在展厅里看到它，我们几经周折，付出了很多努力。从
出土地江苏句容茅山运到中运博，因高速公路车载严格控制吨位，
过长江还需选择轮渡，加之部分道路限高，为了便于运输，我们将
其分为 3 块打包。如此重量级的文物对博物馆建筑的承重也提出很
高要求，经过测算，刚好达到建造之时每平方米 2 吨的承重，但仍
旧具有一定风险。为了文物安全和展示安全，我们将外围保护性的
负重优先清除，并在底部铺设仿木增大接触面，最终使负重小于承
重极值。这件大体量文物进展厅的最大障碍，在于博物馆主体已经
建造完成，现有通道无法确保大型文物通过。布展方案磋商数次、
沟通数家文物运输公司、现场几度勘查，最终我们只能将展厅西面
的墙体进行部分拆除，花费了不菲的代价才将其运进展厅。打包时
是连着砖室墓外的泥土一起运进展厅的，所以我们还要完成一个室
内考古的过程，就是将这些泥土全部剔除，只留下砖结构的整体。
文保所的专家对其进行了加固，砖室墓内部用钢结构作支撑。室内
考古清理和文物保护同时开展，考古与装修同步，布展与保护并进，
才有了现在展厅里呈现的砖室墓展品，完成了不可移动文物的展示。
为全方位展示大型文物进馆过程，我们制作了小彩蛋向大家展示。
整个工作耗时耗力，团队付出大量精力，但最终呈现效果得到观众
的认可。这也是我们策展的初衷，希望让观众尽量通过原本的实体
得到真实的感受。

宜兴张渚凤凰村窑址结构较为脆弱，布展难度更大。在运输时
我们同样采取切割修复的方式，进入展厅后再通过室内考古清理的
方法，最终实现复原展示。这也是中运博对不可移动文物保护、传
承、展示的探索。

为了让观众理解这些文物的历史信息，我们通过形式设计凸显
文物价值。对于汴河剖面，我们采用“地层学”的表述方式，用白
线绳区分出汴河剖面的各层位堆积；再结合各层位堆积内包含的文
物特征，对应说明相应的年代信息。时空经纬，汇于一面：锅底状
的唐宋堆积，是繁忙河道的真实表现，河运彰显立国之本；元代的
堆积截面如浅盆，河道不再深广，显示政治中心北移，京杭运河的
取直，让汴河慢慢失去了“国家交通动脉”的重要位置；明代的层
位堆积逐渐趋平且最为深厚，黄泛砂土层清晰可见，见证了明末的
黄河泛滥，河道两侧房址地基矗立，河道已然狭如窄沟。我们还将
征集到的对应年代的文物放置于地层之间，让观众直观感受运河历
史的变迁。

镇江铁瓮城明清石板路，也是展厅中令人震撼的展品。铁瓮城
号称“三国东吴第一城”，为三国时期孙权始筑，历经晋、唐直至
明、清，长达 1700 年。考古工作者在铁瓮城遗址发掘区的北部发现
了一条保存较完整的石铺路面遗迹。石路呈东西向分布，揭露部分
长约 27 米，宽约 3 米。石路用石块平铺形成，中间部分稍高，用较
大石块平铺，两侧稍低，用较小石块铺设。根据地层叠压关系，推
测石板路明代始筑，清代晚期废弃。

作为展品的明清道路，整取长度为 10 米、宽 2.2 米、高 0.7 米，

底部总面积 22 平方米，总重约 18 吨。起初关于石板路的形式设计
我们希望采取钢架结构上加玻璃让观众可以从上面走过去的复原呈
现方式，还原路的本真作用。但发现钢架结构会遮挡石板路的全貌
造成视觉割裂，最后去除顶层玻璃采用全面展示的方法，并组合其
他文物完成空间叙事，这种展示方式也颇为壮观。

“物”既包括文物也包括展品，其选择需根据陈列内容和主题确
定。我们定制了一系列辅助展品，实现以物“说话”。为更好地阐
释大型展品的文物信息缓解单纯的视觉冲击或单一的展品材质带来
的审美疲劳，各大型展品多有与主题相关的铺陈展品，如汴河剖面
上根据地层划分，在对应年代上放置的瓷器展品；拦潮闸堆积除去
地层中包含的丰富遗物外，还设置了拦潮闸遗址出土文物的单独展
柜；隋代的回洛仓模型则辅以回洛仓仓城沙盘，同时重点展示了出
土于洛阳含嘉仓 160 号仓窖的“炭化粟”实物；宜兴宋代窑址虽用
以烧制砖瓦但相邻展柜内配以各大窑口的大量瓷器，也为窑址功用
注入了更多内容，辅助性展品与大型文物相为映衬、交互佐证，极
大地增强了观展乐趣，提升了展示效果。在展示大运河的科技成就
时，我们就运用了大量与运河水工相关的工程模型，其中南旺分水
枢纽工程和清口水利枢纽工程的沙盘模型是展厅中非常吸睛的两件
展品。

南旺分水枢纽工程以漕运为中心，因势造物，相继修建了疏河
济运、挖泉济流蓄水济运、防河保运、增闸截流等一系列结构缜密
的系统配套工程，是京杭大运河全线科技含量最高的工程，其技术
水平和施工工艺可以与都江堰相媲美。南旺分水枢纽的展示结合可
控的沙盘模型，形象直观地诠释了这一水工技术“汶上分流南北，
北会黄河，南入江苏，七分朝天子，三分下江南”的功能和作用。

对这件沙盘模型展品所处的位置及其展示方式、观众观看的视
角、与观众的互动，我们都进行了创意陈列设计，以期达到最好的
展陈效果。沙盘模型还设置了透明的二层平台，观众可以走上二层
平台俯瞰南旺分水枢纽的全貌，从而更直观地了解京杭大运河最高
点是如何实现通航的。

清口水利枢纽集成了与水动力学、水静力学、土力学、水文学、
机械等相关的经验型成果，建筑了水流制导、调节、分水、平水、
水文观测、防洪排涝等大型工程，成为枢纽工程组群。这一复杂的
水利工程，如何才能展示得直观易懂呢？我们通过制作电子沙盘进
行详细演示，并配上了对应的解说，同时在展柜中进行图文展板和
文物组合展示。在沙盘的内容制作中，严格依据历史文献和考古出
土成果进行复原。

除了大型文物的体量刺激和定制化展品的直观感受，“大运河
展”还创新性地设立了独特的沉浸体验空间，用现代科技为展览赋
予全新的生命。依托先进的科学技术，我们与《现代快报》合作，
利用融媒体技术策划制作了“5G 大运河沉浸式体验区”，这里有裸
眼 3D、5G+VR 720°全景视角和千亿级像素的超高清视觉等高科技
互动技术，数字化、可视化呈现千年运河的历史风貌和文化底蕴。

中国大运河串起来沿线诸多名胜古迹，风景秀丽的瘦西湖正是
大运河遗产点之一。架设在瘦西湖最具标志性的五亭桥对面的超清
VR 摄像头，依托 5G 信号将美景传输到展厅，只要动动手指，720°
运河美景尽在眼前。“千亿像素看大运”又是怎样奇妙的体验呢？
在苏州山塘河畔的街角暗藏着 29 处 VR 摄像头，可带观众身临其境
逛一逛繁华的七里山塘，俯瞰“人家尽枕河”的运河水乡美景，滑
动手指，还可以看到东方之门和虎丘塔，现代与传统交相辉映。

展厅内的灯光设计也要为内容服务。受展陈空间、展品体量和
展陈环境的多重影响，大型展品的光线设计存在较大挑战，一方面
需要满足展品本身的基本亮化需求，另一方面要保证重点展示区域
有效突出，同时还要着重考虑观众的心理接受特点。“大运河展”
中的光线设计理念遵从了“以展品出发”到“以观众为本”的双重
原则，以“突出文物、体现恢宏磅礴的气势，给游客身临其境的感
受”为设计主旨，灯光逻辑则执行“基础照明保证正常行走安全，
重点照明引导游客观展动线”的基本原则，在照明手法上遵循“低
色温体现文物的年代感，低环境照度提升代入感”的布置技巧，灯
具的防眩设计保证了观众的观展体验不受影响。大型展品的光线设
计在上述理念的基础上，配合特定的展陈空间环境，做到了进一步
的合理规划：一是增设了“高密度重点照明”，实现 360°无死角凸
显展品，如汴河剖面和拦潮闸堆积的全方位照射；二是做到“重点
光下照”的同时保证深度防眩，避免两侧动线对观展体验有影响，
如对明清道路以及汴河剖面中完整文物的重点照射；三是照明设备
与吊顶设计相契合，顶面错层照明将射灯隐藏，既避免眩光，又保
证了干净宽敞的空间效果，如汴河剖面、镇江唐墓、宋代窑址等顶
部射灯均隐藏在吊顶中，形成了自然舒适的整体空间区域。

“舟楫展”是关于中国大运河舟楫主题的多媒体互动体验展，作
为一个数字化沉浸式展览，既要很多技术手段的支撑，同时为了确
保观众在展览中体验沉浸的真实感又必须在设计制作中尽量去除技
术痕迹，这是数字展示技术与展览内容、空间整体融合的要点和难
点。

在“舟楫展”的深化设计中，我们对数字沉浸式展区的介入方
式做了创新，将数字展项融于展线。首先，我们没有把巨幕数字展
示放置于一眼可见的展厅核心位置，而是利用蓝色巨幅透明纱幕设
计了充满视觉吸引力的序厅，并将前言文字装饰性地呈现在蓝色纱
幕上。观众可以透过主题纱幕看到深色背景墙上以灯光烘托的运河
舟楫造型浮雕以及形如水波的延伸曲线，感受简洁大气的空间氛围。
主题浮雕的设计灵感取自《康熙南巡图》第六卷运河与长江交汇口
的扬州、运河古镇瓜洲、镇江金山等画面。南北间、海内外的船只
在此交汇，再现了古代运河上千帆云集的盛况。

进入第一部分，我们设计了曲折的坡道廊桥，从古往今来近百
种舟楫切入，通过与非遗大师共同制作、打造的近百艘船模，线性
展示运河舟楫的演变、功能类型以及舟楫为百姓生活带来的影响。
观众沿着展线，穿行于高低错落、分类陈列的大小船模之中，与展
品近距离交流，在舒缓的节奏中了解相互关联的船模背景知识，在
历史文化的叙述中进行多媒体互动体验。我们收集珍贵史料，构建
展览知识体系，将其嵌入六个多媒体互动触摸屏中，利用增强现实
（AR）技术，在实体船模上数字化叠加显示船的构造、楫的用法等。
这一设计帮助观众在观展过程中无意识地调节身体感知，缓解观展
疲劳，增加参观体验舒适度，并在不知不觉中，对运河上的千帆云
集和舟楫之美有初步的认知。

第二部分是实体沙飞船与数字沉浸式虚拟体验空间。步入沙飞
船舱内，观众可以领略南北运河城市的代表性美食、传统戏曲等；
透过船舱两侧花格窗的缝隙，可以观看以故事形式呈现的半景画式
数字巨幕影片，从杭州拉开帷幕，穿过拱宸桥到了苏州盘门，一路
北上，从烟花三月的江南到大雪纷飞的北京，与船工一起欣赏清代
南北三段运河沿岸城市景观与市井生活的富足美满。画面还带着点
真实乘船的“摇晃”感。“舟楫展”在最初的形式设计方案中就要
求在沙飞船的展陈空间内由实体体验与多媒体虚拟体验构成，采取
动静结合的展示手段。多媒体空间要与实体船进行联动，要确保多
感官的沉浸式视听体验。通俗来说，就是站在沙飞船上看 360°的环
幕影片要有眩晕感、摇晃感，沙飞船仿佛真的在航行。

来到沙飞船船头甲板处，原本狭小闭塞的船内视角被椭圆形的
数字巨幕瞬间打开，对比之下，强烈的空间延伸与视觉冲击扑面而
来，在这里我们营造了一种豁然开朗的视觉体验。让在舱内观展中
逐渐融入展项的观众被数字巨幕吸引，突然地“穿越”，沉浸在数
字技术营造的虚拟世界中。在虚实结合的叙事中展览体验达到高潮，
审美和价值观得以提升。

在策展时，我们会营造一些观展的“回响”。船甲板观展结束
后，步入下船通道，似在码头回首再望，20 米长的一艘古法制作的
沙飞船全貌呈现于观众眼前，视觉的切换让观众由“虚”入“实”，
重新回到以舟楫为主展品的展览实体中，回归展览的主展线。同时，
在二层挑空廊道上，巨幕侧边还预设了一些观景小窗，它们既是观
景台也仿佛是运河两岸民居上开的花窗，让观众可以跳出沉浸展示
装置视数字展项的全貌，也在这一刻回望历史、感受运河周边的美
好生活。在展览最后的部分，通过升帆、摇橹、撑篙、荡桨、拉纤
的三维演示动画，让观众回顾舟楫中“楫”的用途。在展厅出口处
我们安装了播放了沙飞船非遗技艺制作短片的显示屏，整个展览至
此结束。尾厅独特的结构让观众可以从空间上进行回顾，辅之以纪
录片影像资料，彰显运河舟楫的非遗文化价值，使观众留下深刻记
忆。

在空间未规划好的形式设计阶段，我们设想将沙飞船复原部分
和多媒体虚拟体验部分放置于展厅的外部空间，让观众一眼可见。
但后期考虑到展览知识体系传达的效果，我们将舟楫知识部分调整
到外部空间，让观众先在脑海中构建关于运河上舟楫的知识体系，
再进入巨幕空间。在兼顾传统展陈叙事方式的前提下，我们巧妙地
重构空间和展线，将数字展合理地“藏”在展线中，有序地展开叙
事，既避免展览沦为技术秀，又能在传递知识的同时调动观众的注
意力和情绪，让观众在参观中有层层递进的惊喜感和获得感。

不过，这样的形式设计也对施工方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首先
是如何保障巨幕画面的展示效果，才能让观众有沉浸感。为了不浪
费空间，我们在此设计的是椭圆形的环幕，沙飞船处于椭圆形空间
之内。如果用普通的球形摄像机渲染侧面，会出现较大的变形，所
以需要计算弧度与直边，通过透视上的计算让空间成为一个整体，
达到一种半景画式的视觉效果，观众在船头和船舱中的视觉感受既
不相同又融为一体。特殊的渲染方式使得显示空间更加通透、无限
延展，沙飞船反复行驶在不断延伸的运河之上，创造出平远、深远、
高远的空间层次感艺术感。为营造出身临其境般乘坐沙飞船在运河
上航行的真实体验感，我们在制作数字影片时，不仅在船头主视角
与两侧半景画面渲染中增加了渐变的变形曲线，还使用了以船头为
中心透视视口的画面，渐变到两侧为接近正交视口的渲染方式，确
保船头具有纵深感的沉浸漫游体验，并精算建筑、人物模型的视觉
比例，保持两侧半景画面能真实展现船只航行时运河两岸的视觉效
果。与此同时，画面中镜头的推进速度还与沙飞船的模拟航行速度
相匹配，影片内的物体通过模拟力学相互作用力计算，制造身处静
止实体大船上航行时轻微眩晕的效果。船头与舱内的视觉体验，既
不相同又融为一体。

在硬件方面，我们在展区内构建了一圈投影有效总面积达 551.7
平方米的巨型环幕，环幕空间呈狭长的椭圆投影面，投影墙封板高
度 15 米，环幕投影范围离地 1 米至 10 米，有效投影高度 9 米，弧长
展开 61.3 米左右。地面是有效投影面积 148 平方米的水纹地幕，全
部投影面积 699.7 平方米。上空由 19 台环形 4K 投影机和 6 台水面
2K 投影机结合，营造出超过 3 个 IMAX 标准巨幕的数字虚拟空间。
现场大量采用合理隐藏设备和投影的超融合拼接、遮罩等技术，巧
妙地去技术化处理，让观众忘记设备具象的存在，得以专心沉浸在
数字艺术创造的景象中。

其次是如何避开沙飞船的巨大船帆。船帆干涉投影光路，给实
现全景画面带来困难。制作公司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无缝拼接系统
自带蒙版功能，方便解决光路中的障碍物，能保证完美连续的画面
效果。便捷的蒙版编辑功能可在界面中勾勒出现场不需投影画面的
部分（船帆），保存后即可生成遮罩。退出编辑模式后，投影面将
无须投影的部分进行抠除。结构工程师们严谨计算投影机的安装位
置，在船帆的夹缝中调试出完美的投影、投射角度。天衣无缝的技
术配合，最终呈现出最好的视觉效果。

形式设计不仅要考虑展览的呈现效果，也要考虑观众的安全。
在沙飞船狭小的船舱内如何避免拥堵，以及在没有栏杆的情况下如
何保证观众安全，成为这一部分设计中重点考虑的问题。

开馆以来，沙飞船体验区是观众非常喜爱的部分，但沙飞船的
空间是有限的，上船、下船很容易引起对流和拥堵。所以在形式设
计之初我们就采用了智能闸机进出口实现单向参观，控制人数，避
免拥堵。通过测算，沙飞船面积 58.7 平方米，船上最多容纳 25 人，
所以通过闸机保证船上最多只有 25 人。感应点人流检测数据会实时
上传至服务器，反馈到闸机，实现智能自动开闭。这样既避免出现
安全问题，也让观众有更好的体验。

没有栏杆的沙飞船如何保证观众的安全？在保持整体沉浸观感
的同时，为防止观众跌落船下，大船四周放弃使用防护栏，通过设
置安全纱网，确保观众即使从船上摔下来也不会受伤。沙飞船四周
的防护网装置方案，经过了数十轮讨论与修改，实验测试了十余种
不同的装置以及焊接方式，最终在船的四周形成了一整片几乎肉眼
看不到缝隙的投影网，投影画面透过网状结构投射到网面和地面上
形成双层影像，使人感到沙飞船仿佛真的行驶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投影网的承重，即使一个成年人在上缓步移动也不会损坏，从而确
保人员跌落后的安全性。

“运河街肆展”是历史景观的活态化展示，没有任何的文字叙述，
展品则是复原的历史街景和建筑空间，观众和商铺也是重要的展示
内容。观众走在展厅的街市中，是景中的人物，是展览的场景，也
是展览的一部分。在策展之初，就确立了一条主街贯穿展厅的展线
设计。为增加观展的趣味性，我们还设置了曲折展线，避免一览到
底，如水巷。次要展线包含支巷，侧重体现主街两侧的纵深感，另
外又对多层建筑进行立体展线设计，延伸了单体建筑的空间感。
 城镇历史景观要素主要包括有形和无形两类。有形要素包含街
巷、建筑，为了能再现历史场景，必须选取与运河相关的建筑类型
和原型，在有限的展厅空间内浓缩大运河两岸传统建筑精华。整个
展厅依据内容设计要求，在形式设计上首要复原对象是街巷和建筑，
设计的街巷空间和建筑风格须符合四个部分各自所属的时代和地域
要求，我们从建筑形式、装饰元素、售卖商品等各方面体现时代特
征。建筑群设计应符合高低错落、层次丰富的原则；街巷尺寸须与
沿街建筑保持适宜比例；建筑单体应复原大运河沿线城镇的传统建
筑风格，同时形制多样，能够区分南北特征；建筑内部的装修和展
陈内容也应该与之协调，如展览中隋唐宋风格设计参考相关考古、
文物、文献等资料，元明清风格设计则参考相关历史城镇、历史建
筑遗存实例，保证每一处的设计都有严密的参考依据，经得起推敲。

第一部分为唐宋时期的洛阳与汴京。唐代部分街巷及建筑尺度
比宋代更为宏大开阔，宋代汴京城的街道两侧商铺侵街，街道上设
置的摊位与唐代洛阳城形成对比。观众参观路线以主街前行方向为
主，以二层连廊空间为辅。在光照环境设计上分为日景和夜景，夜
景部分通过符合时代特征的各类光源灯具等营造出灯火璀璨的夜市
繁荣氛围。

宋代汴京城“遇仙正店”以及门外彩楼欢门的复原设计，则参
照了《清明上河图》中的北宋建筑制式，街道两侧的商铺同样如此。

第二部分表现的是明清时期的北方运河街市。展示线路区分主
次，以“北方街市”为主，“民居生活”为辅，动静结合。北方街
市是该段人流行经的主要路线，在沿街商铺中配合业态（以非遗为
主），如药铺、点心铺、布行、泥人铺、风筝铺、书茶馆、钱庄等。
街的两端以乌头门、牌坊为界，表现热闹的街市场景。该部分以老
北京为重点复原对象，传统商业街的形象、北方彩画、四合院等，
均有具体的参照原型。

在次要流线中，胡同营造出静谧的传统民居空间。老北京的胡
同是重要的生活场所，极具北方特色。按比例复原胡同空间，配合
四合院大门的展示，让观众对“胡同文化”形成一定的视觉印象。
由于展厅空间的局限，胡同进深层面的空间营造存在明显不足，为
此我们在胡同结尾的墙壁上通过衔接的背景画使空间有纵深上的延
续感。

第三部分是明清时期的淮扬地区。建筑类型包括商铺、戏台、
盐商住宅、码头构筑物等。设置观戏广场与南船北马码头两大节点，
以石板街、高墙深巷连接，表达出街巷曲折多变和空间层次变化的
视觉效果。以纵向石板街为主要展线，深巷和南船北马场景为次要
展线，两条展线联系在一起形成回路。
 戏台处的灯光可视演出情况，调节观戏广场部分的明暗。南船
北马节点运用多媒体和壁画结合的手法，真实水面与视觉延伸的设
计，部分节点加入叫卖声，通过声、光、电增强现实画面，营造出
码头繁忙的景象。

第四部分是明清时期的江南地区。复原建筑符合明清时期江苏
南部、浙江东部地区的建筑风格，该部分尤以滨水建筑最具地域特
色。各类建筑的构造及装饰等均符合当时的地方做法，复原的整体
风格与北段有所区别。该部分展厅空间呈水陆并行格局，陆路开阔、
水巷紧凑。主要的两条纵向展线沿两路展开，分别延续上一段南北
向主干道和新增的南北向水系。两条主展线间通过墙门和滨水步道
进行过渡并横向联系在一起，形成回路。

临水区域环境表现是本部分的特色，结合滨水的构筑物、水生
植物、墙面场景延伸等元素，借助灯光和多媒体投射手段，充分表
现江南地区独特的环境面貌，以及晴雨天气、昼夜时间变化。

“运河街肆展”用一条主街对展厅的四个部分进行串联，如何使
这四个部分在不设展板的前提下让观众分辨得清楚呢？在形式设计
时，我们决定通过设置观节点完成各段空间的过渡衔接，例如入口
的船模，第一、二部分过渡用的乌头门，第二、三部分的牌楼、戏
台广场，第三、四部分的码头广场、过街楼，出口的砖雕门楼等，
既有运河沿岸各段特色，又可巧妙过渡，同时也是观众拍照打卡之
处。乌头门是宋代较有代表性的建筑，我们按照《营造法式》中的
记载对其进行复原，并将其作为展厅第一、第二部分的过渡，体现
运河沿岸建筑形制的演变。观众穿过“安澜”的北方牌楼，就到了
展厅的第三部分——淮扬运河段。这座牌楼的设计也参考了很多现
存的北方牌楼。

“运河街肆展”中的建筑遗产选取以商铺、戏台、邮驿为代表的
公共建筑及民居为主要表现对象。公共建筑既考虑展示又要考虑互
动体验和经营，以商业建筑为主，形成贯穿展厅的商街，有利于业
态经营，同时也体现了大运河商业贸易文化；其他公共建筑则优先
选择能反映各段城镇历史特色的，例如戏台、邮驿、救熄会、织造
署等。民居则以展示为主，分别选取南北方具有代表性的住宅及内
部陈设进行展现，例如北段四合院、中段盐商住宅、南段河房等，
展现南北运河沿岸不同的民居文化。

为营造沉浸式体验氛围，“运河街肆展”仿古建筑以“实”为
主，除四合院外，其他建筑空间均可使用；“虚”景则主要用于背
景画衔接处。各段建筑风格也力求反映年代及地域特色，在形制、
比例、构造、尺寸、材料、色彩上均有所区分。
 为了让展览更具真实性，“运河街肆展”非常关注环境模拟，
观众可在展厅的方寸之间感受日夜、天气的自然变化。我们在西段
宋代汴京城里设置了夜市，而中段则使用多媒体技术呈现了南船北
马的运河码头场景，南段水乡则设置了江南烟雨；部分天幕使用
LED 技术，40 分钟循环一次，模拟一天 24 小时的光影变化。在南
段水巷中既能感受晨初露、鸟鸣蛙叫，也能感受电闪雷鸣，同时模
拟雨水淅淅沥沥地顺着房檐滴进门前小河里；每个部分都使用音效
呈现自然、社会的背景声。考虑到后期展陈更新，我们在展览设计
中预留了临展空间和展演空间，后续也会在这里不断丰富展览的内
容。

无论是汴京夜市还是江南烟雨，抑或是昼夜变换的场景，都折
射出运河带来的美好生活，观众在此可以体会到一种满满的幸福感。
背景音乐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时光流逝感，这种如临运河生活之境
的体验，比长篇大论的文字更有说服力，更能传达了我们的展览主
题。

城镇历史景观的无形要素大多通过业态表现。我们在形式设计
时主要从经营、展示和互动体验三个方面考虑，业态商品需突出运
河特色，以茶、丝、瓷、粮、竹等为代表，以非遗项目、老字号优
先。我们对展厅的业态引入也进行了合理性把关，比如引入的各类
非遗，均符合时空、地域特色，通过售卖非遗产品和开展非遗活动，
展现非遗技艺。让观众参与互动体验，也是“运河街肆展”要达到
的展览目标。

“运河街肆展”吸取了南博民国馆的经验，考虑后期面临的招商
入驻、管理运营压力等情况，首先考虑业态展示，在此基础上兼顾
后期经营的可能。基于此，业态大致可分为四类：第一类纯展示，
体现各段运河沿岸地区的历史特色，例如西段的洛阳宫灯、唐风宴
饮、宋代茶酒及小吃，北段的钱庄、药铺，中段的当铺、盐商宅内
陈设，南段的江南土灶和“十里红妆”等；第二类业态兼顾展示和
互动，例如古装服饰体验、版年画、皮影、彩灯、香粉、织绣、粮、
伞、扇、梳等，互动体验包括项目展演、工艺展示和观众参与；第
三类业态兼顾展示和经营，例如陶瓷、玉器、漆器、紫砂、竹（草、
藤）编、风筝扎制等手工艺制品和邮驿商品，第二、三类业态在后
期根据情况招商经营；第四类为经营类业态，优先考虑必要性，为
观众提供休憩场所，例如点心铺、茶馆等。

为增加展览的真实感和趣味性，我们还设计了游戏、展演和文
创产品，例如正店投壶游戏、戏台和书茶馆曲艺、米行传统售卖方
式等，各类业态均可考虑开发经营相关文创产品。
 最终呈现出的“运河街肆展”宛如实境，但在展览设计实施过
程中遇到了不少困难。复原历史场景的展览设计对消防安全要求非
常高，尤其是展厅内部街巷和仿古建筑设计更需考虑消防安全，符
合相关规范。不能超过展厅建筑承载设计。这也为我们后期展览实
施中的一些变更埋下伏笔。

虽然展厅都是定制的，但还是有需要克服的不足之处，为此我
们专门召开形式设计方案交流会，商讨解决方案。首先是 0.7 米 x0.7
米的结构柱，为了隐藏结构柱，我们通过展陈平面布局将结构柱藏
在二层建筑或隔墙内；其次是展厅中部的疏散通道将展厅分成两个
部分，影响了“主街”的连贯性，我们就在此处设计了节点空间，
将其打造为底层架空可通行的传统戏台及广场，既解决了疏散问题，
又整合了展厅空间。针对层高问题，吸取了南博民国馆的经验，在
展厅建筑设计阶段提出增加层高的要求。建成后，天花吊顶净高达
8.8 米，总体满足了布展条件。

“运河街肆展”这类历史景观再现展览是倍受观众喜爱的展览模
式，走进“运河街肆展”，唐宋风华、京师闹市、南船北马要冲、
江南烟雨水巷尽收眼底；建筑风格从中原、京津到江淮、江南，四
个地域城镇村落的街巷空间串联，观众置身其中参与感非常强，开
馆后该展厅也一直是中运博的网红打卡点，但它也有很多特殊性，
并不是每一个场馆都能复刻，有很多需要提前预设的部分。

首先，这类展览成本高，复原建设城市历史场景通常属于基本
陈设，需要搭建真实可用的建筑空间，要考虑仿古建筑对展厅建筑
结构的影响，满足疏散等消防规范，还要进行二次机电设计，过程
非常复杂。

其次，对展厅建筑空间要求高，虽然室内仿古建筑与实际建筑
尺寸有差，但是对层高的要求已远远超过普通博物馆的设计值，在
“运河街肆展”的定制化空间中也不能完全实现展陈的理想要求。
建筑结构柱也是一个大问题，在无法去除的情况下会增加展陈设计
难度，对展陈效果有不利影响。如有可能，应在博物馆设计过程中
充分考虑此类展厅的层高和柱网尺寸。

再次，策展涉及多部门合作，在实践中除古建所策展团队外，
参与的部门还有征集部、非遗所、文创部等；同时也涉及多专业的
合作，除展陈设计外还包括古建筑、室内陈设、非遗等专业领域。
在这类展览中不建议使用雕塑人像，对多媒体技术手段也需保持克
制，但建议尝试多元化展陈和合理使用先进技术手段。

最后，此类展览属于裸展，展品征集及仿制应进行预判，既要
考虑展品安全也要设法满足观众互动体验时的使用要求。开展后的
管理运营对博物馆也是的极大挑战，展览后期的持续维护会面临各
种问题，如何保持展陈设计的初心、延续升级展陈理念都是对管理
运营团队的考验。

“运河街肆展”策划之初，考虑到后期工作时间紧迫，我们在撰
写展览大纲阶段便根据展厅建筑构造情况绘制了街巷以及建筑分布
的设计图纸，针对展厅的层高、河道降板、柱网向设计单位提出要
求。招投标后，展陈公司基本是在策展团队设计图的基础上进行深
化完善。不过最初的设想也发生了很多变化，这主要因为展厅面积
缩小，原定 4000 平方米的展厅最终只有 3100 平方米，因此有一些
遗产要素被删减，部分建筑空间被取消。而且为了隐藏结构柱，需
尽量把柱子包进建筑、墙体内，对方案的平面设计也做了多次微调。
同样，为了达到更好的展览效果，南段的 LED 屏从最初的 250 平方
米扩至 650 平方米，使得天幕影片呈现更加整体化。展厅中“安
澜”牌楼原是对称设计的，两个立面都有斗，但是悬挑的屋面和防
火卷帘发生了冲突，因此只能改成阴阳牌楼，一面用北方的牌楼立
面，一面用南方的牌楼立面。这种变更既协调了各段的空间特征，
也解决了消防问题。

中运博三个基本陈列风格鲜明、各具特色，既有传统历史叙事
展览的学术严谨性，又有数字技术带来的沉浸式体验，还有历史景
观再现的古今穿越感。新时代信息社会中成长起来的新一代博物馆
受众获取知识信息的习惯发生了根本改变，数字信息技术工具是他
们感知世界的基本手段，数字技术成为美好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沉浸式数字展览在博物馆界正广泛被应用，且所占的比重逐年攀升。
博物馆作为保护和传承人类文明的重要载体，随着数字技术的应用
普及和观众行为方式的变化，在数字化建设方面不断深入探索成了
新形势下博物馆发展的关键。数字化手段可以激活馆藏资源，为博
物馆更好地诠释传统文化的创新发展提供了新的方向。

数字技术是中运博基本陈列的重要辅助手段，但我们在数字技
术的运用上，一直保持冷静克制的态度，一切为了更好地传达展览
内容，契合“流动的文化 美好的生活”展览定位。遵循“内容+科
技”的策展理念，中运博让文物讲述自己的故事，提高文化传播效
率，创新文物保护利用和文化遗产保护传承方式，具象释大运河文
化中蕴含的中国传统文化基因，提供优质数字文化体验。我们也希
望中运博在数字化技术应用方面的探索为博物馆数字化转型提供一
些经验，为博物馆展览内容与数字技术高度融合提供借鉴，为“零
藏品”博物馆建设提供帮助。

（三）全过程管理的展览实施
 展览落地的过程也充满挑战。首先，“大运河展”的布展时间
相当紧张，原定为 6 月下旬开馆，布展时间约 1 个月，后提前到 6
月 16 日，布展时间进一步压缩。布展开始时，展厅装修仍未完成，
现场布展环境比较混乱，而这个厅的展品数量又是基本陈列中最多
的，布展过程中展品提取手续复杂，现场点交包装耗时耗力，但不
可有一分马虎。文物存于扬州海关库房，布展期间需提前梳理好文
物提取清单，由各部门层层审批，现场逐一核对，填表，签字，点
数，打包，押运，到展厅需清场、再次点数、进柜。当时只有 22 天
的布展时间，为了赶进度，参与布展的 12 位同事，简餐快食、席地
而憩、夜以继日、通宵达旦布展已是寻常之事。

“舟楫展”布展过程一开始，我们对船模制作也有很多不满意之
处，比如隋炀帝的龙舟、杂技船、灯舫等制作技艺复杂的船难以达
到预期效果，不过我们与制作公司进行了多次协商修改。尤其是灯
舫制作时间紧、工期赶，两次调整我们都不满意，坚持要将船上的
细节部分比如灯笼上的花纹刻画出来。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船模
的呈现都达到了预期。

回顾整个展览的制作过程，“大运河展”将不可移动文物搬进
展厅，是新的展览探索，这个过程中我们绞尽脑汁、想尽办法，最
终的呈现效果也不错。但仍有三方面的遗憾：一是文本内容覆盖面
广但仍有部分过于简单；二是展陈形式手段多样却存在互动不足；
三是文物展品种类较多而精品较少。

文本内容方面，“大运河展”的根本宗旨在于契合中运博展览
的整体设计需求，即全流域、全时段、全方位展示中国大运河的世
界文化遗产价值。“全流域、全时段、全方位”展示的实现，在于
时间和空间、广度和深度的多维角度充分考虑。大运河时间跨度
2500 多年，空间涵盖 3200 公里，时空流转、信息浩瀚。全流域，未
能各地面面俱到，由于我们对掌握的江苏省内的资料更有信心，因
此各单元尽量以江苏段的内容为主，最大不足在于对浙东运河着墨
太少；全时段，大运河有 2500 多年的历史，截取肇始、贯通、顶峰，
以重要时间节点串联整个时段，主要受限于单元设计，历史沿革体
量庞大，节点化展示更便于设计展示和强化记忆；全方位，大运河
带来的美好生活是策展的基本导向，大运河在诸多方位的积极作用
得以归纳展示，政治、经济、文化作为主体功能性指标成为独立单
元，大运河的负面影响并没有被提及，全方位是美好的全方位。

展陈形式方面，虽以文本内容为根本，但设计团队与策展团队
因专业背景不同，形式设计从文本内容中提取的关键信息很难完美
契合策展的初衷，团队间不断交流沟通、碰撞妥协，力争达到形式
和内容的最终平衡；与此同时，展厅空间构造的不可抗力为平衡点
的实现规定了上限，最终只能在“框架”内妥协。遗憾点在于，文
本内容的编写、与展陈公司的对接、对文物展品的挑选，都没能在
完整时间段内开展，断续的工作状态影响了展陈的最终呈现。文本
内容的文字、图片信息体量比例大，辅以模型、沙盘等艺术品，展
陈效果仍以传统历史展为参考，数字化信息较弱，互动体验未能占
有一席之地。另外，数字媒体的使用较为有限，科技感略显不足。

文物展品方面，从零到有，来源渠道多样，但仍有提升空间。
由征集部负责的文物征集工作持续至开馆前夕，最终征集到 1 万余
件（套）展品，征集品纷繁复杂，与文本内容呼应强烈的莫过于历
史沿革部分，可容纳各类文物。第二部分水利工程，可对应的展品
相对较少，运河本体工程活化遭遇的挑战最为明显，尤其是水利工
程的展示部分，很难全面进行实物展示。比如埽工，这是我国独创
的一种用于护岸、堵口和筑堤等工程的水工构件，一般用苇、秸和
土石分层捆束制成，放置在河岸指定位置，并用桩、绳固定。2009
年淮安市清口枢纽顺黄坝遗址发掘时，曾发现埽工遗迹。原本我们
计划从勘察过程中发现的几处埽工遗迹点中选取部分段落整体提取
作为实物展示，但因不便进行考古发掘，只能遗憾地采用线图、动
画、模型的方式进行介绍。同时考古所从南博馆藏中筛选出的考古
发掘品，与运河有着密切联系、有具体出土地点和科学获取背景量
的考古出土品，成为展览中较为坚实的基础藏品。另有来自各省市
的大型出土文物展品，为展览增加了“分量”。“分量”的承担，
离不开“朋友圈”的强大，省内外兄弟单位的大力支持，让“大运
河展”有了多处亮点。但精品文物可遇不可求，展品整体质量上仍
有较大提升空间。

“运河街肆展”的遗憾主要有四个方面：第一是受展厅面积、高
度、结构柱影响，策展内容没有办法完整呈现。例如西段唐宋建筑
体量和街景压缩较多，二层庑殿顶、歇山顶无法完全呈现。另外由
于该段唐风建筑尺寸较大，但展厅面积有限，我们不得不多次推敲
尺寸，力图最大限度把握和利用空间尺寸。北段展陈大纲里设想的
临清钞关及大街，均被删除，北京四合院也只展示了门头，未能完
成展示利用一进院落的想法。第二是受消防影响，二层暂时没有办
法对外开放，观众不能全面立体地感受展示空间。第三是受展陈公
司古建专业知识不足以及施工时间短的影响，古建构造中存在一些
错误。古代建筑形制特点，也无法满足现行设计规范。第四，十里
红妆展览因建筑面积有限，加上考虑人流疏散，后期展览只能另外
更换空间。

但总体而言，中运博展览的实施效果基本符合内容设计和形式
设计的预期，开展后观众反响也不错，建设、展览和运营谋划体现
了高质量文旅融合发展的定位要求。在建设、策划和布展过程中，
我们既从弘扬运河文化出发，明确发展目标、调整内部空间、完善
展览策划、营造文化环境、强化公众服务，让公共文化服务发挥最
大社会效能，又从游客体验出发，注重旅游氛围、提升服务设施、
增强展览体验、营造时尚环境、增设互动项目。

为什么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呢？这离不开我们的全过程管理模式
——从策划阶段到设计阶段再到施工阶段，最后到布展阶段，甚至
是开馆之后的运营阶段，我们是全过程参与的。全过程管理，是为
了最优的效果呈现。在借鉴他馆设计施工布展经验的基础上，中运
博在整个展览实施过程中，坚持“一个核心”“四个同步”，牢抓
“四大环节”，最终为观众呈现一场满意的展览。

（四）一个核心

什么才是唯一的核心？

建好中运博、办好中运博的常设展览，对于每一个参与其中的
策展人来说都是人生难得的一次机会。成立这一支专业能力强、业
务素质过硬的策展团队，是中运博优质常设展览的人才保证。中运
博全过程管理，是围绕策展团队的这个核心展开的，从展陈空间的
“量身定制”到征集契合展览的展品；从打造符合中运博展览定位
的内容诠释到精准传达展览定位的形式设计，每一步展团队都精心
筹划。中运博在策展时对形式设计、技术实施方案采取边落实边修
改直至获得认可的原则，即最终效果要以策展团队的认可为准则。

“以策展团队为核心”的原则，对于整个展览效果的把控、展览
进度的跟踪是非常有效的。在文本基本定稿后，我们对内容、形式
和展品三者不停地进行核对，方案也会进行合理性调整，在布展期
间，策展人现场负责，各部分负责人分工明确，齐心协力，统一调
配，保证展览顺利推进。“大运河展”在布展期间，内展板一开始
采用的是贴膜形式，但整体效果并不理想，为了精益求精，我们做
了一些调整，改选丝网印加铝板的形式。一些不便于调整的表格类
展板，虽然保留了贴膜，但都做了凸起处理。在“运河街肆展”中，
从展览效果的角度出发，我们参与到展览的后期工作中并提供专业
咨询服务。例如在展览方案深化过程中提供专业的建议，在展览实
施过程中协调各工作负责人，解决突发的问题，确保布展工作顺利
推进。另外，展厅部分施工工作涉及的征集展品也由我们负责，例
如为了效果真实，我们征集了一些铺地石材、古建筑构件以及家具，
它们进场的时间需要严格把控，确保展品安全。“运河街肆展”的
展厅是活态的，引入了大量业态经营项目，我们和非遗、文创团队
合作，遴选合适的项目，布置在合适的空间，初期业态工作人员及
场景布置都由古建部监管，确保布置的合理性。

从展陈公司入场施工布展开始，我们要求的是一周进行一次工
作进度汇报，但在开馆前一个月，为了赶进度、抓质量，要求展陈
公司对工作进度一日一汇报，这种改变，为中运博如期的高质量开
放运营保驾护航。

中运博场馆建设和展览策划同步进行的特点，也便于策展人对
施工现场进行考察，这能更好传达内容的形式设计，有利于建造出
更贴近展览形式的空间，是全过程管理的表现之一。

（五）四个同步

在建设之初，中运博就受到各级领导的关心和帮助，他们及时
给予指导、协调，使中运博获得了很高的关注度，这也鞭策中运博
的工期不能有偏差，每一步都要如期进行，确保按时开馆。为此，
中运博创新性地提出了“四个同步”，即展览策划和建筑设计同步、
展馆建设和展品征集同步、运营实施与安防消防工作同步、展览组
织与运营保障同步，全力推进展厅的装饰施工与展览布展。中运博
展览布展项目由上级交办，定位高、时间紧、任务重、要求严，特
别是展览设计方案及施工图纸需要不断深化调整，无法较早地一次
性定稿并报审，这给布展工作进度带来了难题。但方法总比困难多，
我们采取展览布展设计深化及施工图纸设计、展览布展施工、安监
与质监专人业务全程跟踪指导的多步并行推进方式，即边深化、边
设计、边施工、边监督，这有效确保了展览布展工作能够安全、稳
步、高效推进。

我们在土建阶段就积极与西北设计研究院沟通，告知其博物馆
对场馆建设中的具体细节要求，如展馆及库房恒温恒湿系统需求、
考古工作站和办公楼层的内部空间分配与功能需求方案以及相关设
计变更事宜等。

这样的全过程管理，便于我们直接对接建筑设计方，在建筑设
计阶段就按照展览要求设计，规划更合理的展陈空间和场馆功能需
求以及相应的消防安防设施配置情况。中运博的建设方、设计方、
施工方、策展方（使用方）、布展方和监理方通力合作，都以高度
的文化自觉互相帮助、互相体谅，在极短的时间内和谐运作，使中
运博的建设、展览、验收、运营取得了事半功倍的效果。策展团队
本着边深化边施工的主要原则，不仅要把控展览设计、施工质量，
还要全程多方协调推进，与监理方积极沟通，保证进场施工依法依
规。策展团队的全过程管理，在对工程进度、质量以及展览效果的
严格把控下，确保预期展览目标实现，不负期待。

（六）三大创新
 从“一个核心”落实到“四个同步”，最考验的是策划阶段、
设计阶段、施工阶段、布展阶段和运营阶段的环环相扣。为此，我
们不断想出破解招式。

正是由于全程参与，我们创新了“中运博式招标方式”。中运
博建设时间极为紧张，必须打破先形式设计招标，接着初步设计、
深化设计、绘制图纸、编定清单，最后施工招标的行业惯例，寻求
既符合法律规范，又满足布展特殊要求，同时节省时间的采购方式。
经与采购代理机构共同商讨，将多个展览分为三个标段，采取 EPC
模式分两阶段进行货物及服务类项目招标。第一阶段资格预审，评
审投标方过往业绩、专业能力、商务资质、形式设计初步方案等，
确定入围的投标方。第二阶段正式招标，评审入围投标方的形式设
计深化和实施方案，确定中标方。该方式的优势在于，一方面鼓励
投标方竭尽所能拿出“看家本领”参与投标，因为只有入围第一阶
段才能参与第二阶段，第二阶段也需要全力以赴才有可能成为中标
方，这也便于我们选择最优的展陈方案；另一方面解决了因设计方
和施工方站在各自立场导致设计和施工脱节的老大难问题，相互推
卸责任、调整变更不断的现象大幅减少。此外，对于中运博而言，
其间沟通与磨合相对顺畅，提高了管理效率，节省大量时间。

正是由于全程参与，我们创建了“中运博式专家库”。中运博
展览涉及陈列展览制作、文化遗产保护、水利文化研究、考古及文
物保护等细分领域，涵盖面广专业性强。鉴于省政府采购平台专家
库暂无拥有国家级博物馆展览项目评审能力的专家，我们通过江苏
省大运河文化带建设工作领导小组向省政府建议，请省财政厅支持
增设“博物馆展览政府采购评标专家库”。设立专家库的初衷是服
务中运博布展评标，从长远考虑，这也为今后全省博物馆行业建立
了一套完备的专业评审专家资源体系，使博物馆各类业务领域的招
投标工作更加科学、规范、高效。

该专家库集合了当今国内博物馆运营管理高层次专家，既包括
国家级、省级博物馆管理者，也包括策划实施国家一级博物馆、大
型专题博物馆展览项目的策展人，以及业界公认理论基础深厚和实
践经验丰富的学者。经江苏省文化和旅游厅同意，中运博布展项目
招投标自行选定评审专家。资格预审、正式招标阶段分别在上述自
设专家库中抽取五名专家，南博财务部门负责具体组织协调和制定
抽取方案，将专家库内所有专家分为三个批次：大运河沿线省级博
物馆馆长和高校博物馆学教授为第一批次，非大运河沿线省级博物
馆馆长为第二批次，除上述两批次专家之外的其他专家为第三批次。
提前三天按批次随机抽取、现场联系纪检监督、全程摄像存档并做
好保密工作。第一批次联系完毕，专家人数未满足要求的，再依次
从第二、第三批次中抽出，直至满足数量要求。
 正是由于全程参与，我们创新提出了“中运博式三条承诺”。
为全方位把控项目质量及进度，减少非必要的磨合过程，我们要求
中标方承诺：一是对形式设计、技术实施方案边落实边修改，直至
获得认可；二是因布展现场实际需要提出的新想法新方案要遵照执
行，相关费用纳入总盘并以第三方结算审核为准；三是从文物安全
和展示效果考虑，配合对展柜、照明等主要货物品牌进行比选，样
品封存作为验收的实物标准。这三条承诺在很大程度上为项目顺利
开展提供了保障。